"你是个淘气的姑娘。"威廉回到她身边责备道,倏地担心会不会已经让她怀孕了。他想问她,可是又不好意思,到了深夜他才鼓起勇气。"你……呃……你以前没有怀孕吧?"他完全是出于好奇,而她的答复令他吃惊。
"嗯,事实上我怀过。"她很小声地说,而且没有直视他。
"出了什幺事?"她显然没有孩子,他不能不问原因何在。但愿她不是坠了胎。这对她的打击太大,并且说不定会使他们无法生育。他在婚前从未问过她这些事。
"我流产了。"她低声说,这段经历仍旧使她心痛,虽然她现在知道未尝不是好事。
"你知道原因吗?是不是出了什幺问题?"他立刻明白他的问题有多愚昧。像她那样的婚姻,任何问题都可能发生。"不用说了,反正以后不会再出任何事。"他轻吻着她,后来她睡着时梦见了孩子和威廉。
翌日早晨他们在哈佛港下船,再搭渡船前往巴黎。到了巴黎,他们先迁进旅馆,再出来购物逛街。
"啊,莎拉,我发现一件你比做爱更喜欢的事了。那就是购物。我真失望。"可是他们尽情的逛了好几家名店,买回许多首饰。他替她买了一只镶钻石扣子的翡翠手镯,一条红宝石项链和耳环,造型非常亮丽。此外还有一枚玫瑰形状的红宝石大胸针。
"我的天,威廉,我觉得好罪过。"她知道他花了一大笔钱,然而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别傻啦!"他轻松地说。"只要答应我连续两天不离开房间。这是我们每次出去买东西之后,我要抽的税。"
"你不喜欢逛街?她有点失望,他今年夏天曾经很愿意陪她采购。
"我喜欢。但是我情愿和老婆上床。"
"喔,好嘛……"她笑着和他回到丽池饭店的房间。
他们在巴黎的第二个星期与温莎公爵夫妇共进下午茶。莎拉终于承认威廉说的没错。虽然她对温莎夫人有成见,认识她之后觉得她果然极具魅力。温莎公爵也是个迷人的绅士。害羞、谨慎、保守,不过待人非常和蔼,在熟识的朋友面前则机智过人。四人最初见面时气氛相当尴尬,因为温莎夫人居然想将自己和莎拉比喻为不幸的一对。威廉很快就驳斥了这种比喻,莎拉倒是对于他冷淡温莎夫人的态度有点难堪。威廉对这个女人的观感表露无遗,不过对于温莎公爵的感情却是十分深刻。
"他娶了她太可惜啦。"威廉在回旅馆的路上说。"真教人不敢相信,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仍然是英国国王。"
"我倒觉得他不喜欢他的王位。也许我弄错了。"
"你没错。他是不喜欢,这个位子不适合他。但是他有他的责任。我必须说明,现在的柏帝干的很好,很有运动精神。而他根本就恨那个女人。"
"我看得出人们为什幺都对她着迷,她有一种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本事。"
"她是个真正有野心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他送她的珠宝?那个翡翠镶钻手镯一定花了他好大的一笔钱。那是他们为结婚而订作的。"而温莎夫人如今已经添足了整套首饰,包括项链、耳环、胸针、两个戒指。
"我比较喜欢她另一只手上的手镯。"莎拉说。"那个缀着小十字架的钻石手链。"它比较不那幺夸张耀眼。温莎夫人还展示了一条卡蒂亚的手镯,以翠玉、红宝石等镶成花和叶子的形式,她把它称作她的"水果沙拉"。
反正我们尽到了礼仪。不拜访他们会显得我们失礼。现在我可以向妈妈交代了。她一向喜欢大卫,当他放弃王位时,我还真担心她会气死。"
"可是她说她不在乎你放弃。"莎拉伤心的说,依旧对他的损失感到罪过。她知道此事会困扰她一辈子,但是威廉似乎毫不在意。
"那可不同,亲爱的,"威廉说。"他本来有王位,而我却不可能继承。妈妈对这种事很认真,但是她不会无理取闹,她并不指望我会成为国王。"
"也许吧。"
他们在距离旅馆的几条街外先下车,一面散步一面聊天。威廉婉拒了温莎公爵的二度邀约,宣称他们第二天早晨就要出城。
他们计划去罗亚尔河,并且顺道参观一些名胜。
第二天两人驾着租来的小车,兴致高昂的上路。他们带了野餐出门,以免途中找不到餐馆。离开巴黎后一小时,郊外的美景尽入眼帘,到处可见马匹、牛羊、农场。中午停车吃午餐时,一只山羊在旁边瞪着他们。今天的天气并不冷,不但没有下雨,反而是一片晴空。
两人订了沿途的几家小旅舍,预备离开巴黎八至十天。可是到了第三日,他们才距离巴黎一百英里,舍不得离开位于蒙巴桑的一家旅馆。
旅馆的主人向他们介绍了几处值得游览的地方,于是他们去了几座教堂和一座老农场、两家精采的骨董店,以及一家当地最好的餐馆。
"我爱这里。"莎拉开心地吃完每一样食物。她比在巴黎时吃得多,也不再那幺消瘦。威廉偶尔会担忧她太瘦,不够健康。
"我们明天非走不可啦。"
他们依依不舍的继续上路,才行驶了一个钟头车就抛锚了。一名当地的农夫帮忙修好车,半小时后他们便上路了。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古老的石门下面吃午餐,门里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这可真像一扇通到天国的门。"她促狭的说。
"去它的。看看我们命中注定该去哪里吧。"他笑着说,心里则十分清楚自从娶了莎拉,他早已进入天堂。
"要不要进去探险?"她总是充满冒险精神、活力充沛。
"好吧。不过万一被愤怒的地主枪杀怎幺办?"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而且这地方看起来有多年没有人烟了。"她鼓励他说。
"这儿的乡下还不都是这样,傻瓜。这里可不是英国。"
"喔,你好势利!"她对他低吼,随即和他沿着小路往里面走。
他们走了很久才看见两排高大的树和密生的灌木丛,要不是如此凌乱,倒是有八分类似韦特菲堡的入口。
"这里好漂亮。"他们在树林间漫步时听得见鸟鸣。
"这儿恐怕没什幺东西。"威廉在即将走完树林之时说,而就在他这幺说的同时,看见远处有一幢巨宅。"天啊,那是什幺?"它有点像凡尔赛宫,走近后才看出来它亟需维修。整幢房子都破损不堪,旁边的附属建筑物甚至有倒塌之虞。在山坡的底端有一幢小屋,原来也许是门房,而现在已经称不上是房子了。
房子的右边有马厩,以及停靠马车的大车棚。威廉着迷的走过去张望,里面居然有两辆马车,上面还镶着家族的纹章。
"真是个惊人的地方。"他很高兴她提议进来转转。
"你看这会是什幺地方?"莎拉迷惑的环顾四周,包括马车、铁匠专用的工具和一些破损的马具。
"这是一幢古堡,整个地方好象荒废了上百年之久。"
"也许。"她兴奋的说。"说不定还闹鬼哩!"他开始发出恐怖的叫声,一路追着她跑,渐渐跑上山坡,这里有如神话故事中的城堡。照威廉的估计它起码有两百五十年历史;他们走近之时发觉它的建筑很高级,包括大花园、小花园,甚至可能还有一座迷宫,通向主宅的那条路仍然气派非凡。威廉试着推动门和窗户,它们全都上了锁。从腐朽的遮阳板望进去,可以发现室内的地面图案细致,天花板很高,置身其中仿佛骤然退回路易十四或十五的时代,身穿缎质长裤、戴假发的男人似乎随时会从转角走出来。
"你想这会是谁的?"她问,对周围的景致极有兴趣。
"本地人应该知道。不可能是秘密。这是个庞大的城堡。"
"你想它还属于什幺人吗?"它看起来已荒废多年,不过必定仍然属于某人。
"一定的。只是此人不想要它了,或者无力维护它。"这里的状况太糟糕,连大理石台阶都残破不堪,显然有八十年没人住过了。
但是莎拉却双眼发亮。"你不会想把这个地方重新整修,恢复它的旧观吗……你知道,完全让它回复到以前的样子?"他故作恐慌和疲惫的将双眼一转。
"你知道那要费多大的工程吗?你能想象……还有它的费用。要一大批工人才能铲除这些杂物。"
"但是它最后一定会很完美,这就值得了。"
"对谁值得?"他好笑地望着她。从他们认识至今他尚未见过她这般兴奋。"你怎幺会对这种地方激动莫名?这根本是个废墟。"事实上他也很有兴趣,然而工程之浩大实在教人不敢奢想。"我们出去后可以打听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说这儿被谋杀了十个人,是一座凶宅。"他一路和她开玩笑,但是她完全不理会。她觉得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地方,如果可能,她愿意当场买下它,而威廉相信她真的会这幺做。
他们在路上遇到一名老农夫,威廉用法语问他是否知道这幢废宅,此人倒是透露了不少事情。莎拉勉强倾听他们的谈话,后来威廉又把细节告诉她。他们所见的那座城堡叫作莫斯堡,弃置了八十年之久,从一八五○年代起就没人居住。之前住的是莫斯家族的人,大约有两百年历史,后来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死亡,没有子孙,只能一再传给远房亲戚,最终到底传给谁,连老农人也不清楚。他说他童年时代那里还有人住,是一位无法维护该处的莫斯女伯爵,她是法国国王的表妹。而她在他小时候就死了,古堡也从此关闭。
"真伤感。我不懂为什幺没人想把它修复。"
"也许要花太多钱。法国人当年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种大城堡的维护很不容易。"他太了解维持韦特菲所需的经费与精力,而这座古堡将会更浪费人力、物力。
"我觉得好可惜。"她哀伤的想,想象着它当年的繁华,她渴望能卷起袖子和威廉一起修复它。
他们回到车上后,他好奇的凝视她。"你是认真的吗,莎拉?真的喜爱这个地方?你真愿意做这种事?"
"我愿意。"她的双眼又亮了。
"工作量很大哩。而且除非你自己也参与,否则是做不好的。你得和那些工人一起流汗,敲敲打打。我看过贝玲和乔治当初翻修他们的城堡,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做。"他也知道他们两人深爱那里,在翻修过程中益发珍惜他们的巨宅。
"他们的房子比这儿还要大,而且更古老。"莎拉说,真希望自己能挥挥魔杖,让莫斯堡立即属于她。
"这里的修建不会轻松的。"威廉说。"每一个角落都要整理,连门房、马厩和车棚都得修。"
"我不在乎,"她倔强地说。"我希望能做这种事,"她仰起头瞅着他。"只要你肯帮忙。"
"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韦特菲堡就花了我十五年光阴,我不知道,听你说来似乎很有意思。"他再度觉得自己幸运而且快乐,这是他们在贝玲和乔治家相识之后,他一直存在的感觉。
"一定会很好玩的。"她的双眼炯炯有神,他唯有对她微笑。他在她面前毫无办法,也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但是在法国?那幺英国怎幺办?"她不想逼迫他,只是她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也许它要花太多钱,工程太繁琐。
"我希望住在这里,不过在英国大概也能找到类似的地方吧。"然而那幺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韦特菲堡,况且威廉把它保持得焕然一新。而这幢城堡则是另一回事,他们将可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以自己的双手重建它,并肩创造或拼凑出一个奇迹。她一辈子从未如此兴奋过,也知道自己在发疯。他们绝对不需要在法国弄一幢破败的庄园。他们驾车离开后她努力忘却它,但是在其余的行程中,她满心想的都是那座孤寂的城堡,它需要有人爱它。它似乎有灵魂,恍如一个走失的孩子或伤心的老人。可是它注定不会属于她,因此他们返回巴黎后她再也不提起这件事。她不愿意让他觉得她在给他压力,这反正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此时正值耶诞假期,整个巴黎都很美丽。他们去温莎公爵家吃过一次晚餐,其余时间都单独相处,享受第一个共度的圣诞节。威廉拨了几次电话给母亲以免她寂寞,可是她经常出外巡城堡四周、和亲友一起吃饭,耶诞夜和皇室一家人共进传统的大餐。柏帝派了一辆车、两名男仆和一名女仆亲自来接她。
莎拉打电话到纽约给父母时,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过威廉非常体贴她,她随时都好快乐。他在耶诞节送了她一枚翡翠钻戒和一条美丽的手镯,上面缀满各种宝石的花朵。她曾在温莎公爵夫人手上见过类似的设计,相当喜欢它。这是一件别出心裁的首饰,当威廉送给她时,她当场呆住了。
"亲爱的,你把我宠坏了!"她深爱他送的每一件礼物,其中有皮包、围巾、书籍和许多逗得她乐不可支的小玩意,以及一个洋娃娃,因为她说这个娃娃很像她小时候玩过的那个。他对她既慷慨又周到。
她送给威廉的是著名的法布吉打造的烟盒,本来是俄国女皇在一九一六年送给沙皇的,此外还有马具和卡蒂亚的新颖手表。她在表后刻着:"第一个耶诞,第一个爱人,莎拉。"他被这件礼物感动得几乎落泪。然后他抱她上床。他们都很庆幸用不着在伦敦参加所有传统、虚伪的皇族宴会。
耶诞节的午后,他们醒过来之后,他吻吻她的颈侧。"我还有一件东西给你。"他坦白道,不敢早一点拿出来是因为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这是他一生中最疯狂的行为,然而只要她喜欢,他甘愿为她大费周章。他从抽屉取出一个裹着金纸和缎带的小盒子。
"这是什幺?"她像孩子般好奇的看着他,他的心却紧张的揪成一团。
"打开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揭开,怀疑这又是一件首饰。可是当她打开包装纸后,里面是一个火柴盒做的小木屋。她疑惑的看看他。"是什幺嘛,甜心?"
"拆开就知道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