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咱们一半一半,别抢人哪……好,开动!」话才说完,白云便跃飞到河中的大石上。
「要砍人就现身,别像孬种似的躲躲藏藏。」话才说完,碧绿的草地上便出现七名蒙面的黑衣人。「哎呀!十三个人,这怎么分?算了算了,我可怜一点,包七个好了。」
「向樽日,今日我们找上你,你心里应该有数。」鸟都不鸟河中的白云,十三名黑衣人阴狠的目光一致对准站在河边的向樽日。
「啧!不是找我的啊!」白云颇气馁地蹲下身子。
「你们……怎么?财大势大的叶川成只请得起你们?」
「废话少说,纳命来!」
「这么沉不住气,我都还没喊开始,就给我开打,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摇摇头,白云又飞回岸上,「我好歹跟他同行,你们只顾着杀他,就不怕我在旁边来暗的?」真的要收回前言,他们哪里是三流杀手,根本就是三十流。
黑衣人不愧还是有点耳力,听到白云的喃喃自语,自动跳出四个人攻向他。
「才四个,真是好样的,太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嘴里这么说,白云的手也游刃有余地接着招,满脸惬意的笑容。
一旁也是轻松自如的向樽日发现白云根本没出手,反倒像是猫捉老鼠似地,碰到人又放了人,好玩地穿梭在四人间。担心他太大意会受伤的向樽日不禁大喊:「白云,专心点!」
「我知道,我只是……想玩得久一点。」嗯……该怎么说呢?这些杀手竟然让他觉得有一种熟悉感,那种眼神、那种气息,在在都让他熟悉到不行,虽然那眼神是阴狠有余,谋略不足,不过,真的很熟悉啊!该不会……唉唉,不会吧,谜团又多了一项,这下好奇心真的淹到脖子了啦!
想事情想到出神,回过神才发现一抹银光几乎扑向颈子,灵巧一闪,白云险险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不过手臂却无法避免地被划出一道口子,低头看着瞬间被染红的衣裳,还没皱眉,一记低吼便在耳边响起:「白云!」
「哎呀!是不是打不过,回来我身边找我帮忙啊?」白云调皮地眨着眼睛,看向身边伟岸的向樽日。
「你……我会被你气死!」瞥见他身上的伤口,向樽日严肃的脸瞬间布满怒气。
「不过是个小伤口……」
「不过是些十流都称不上的杀手。」向樽日犀利的骂回去。被这种小角色伤到,可见刚刚白云真的很不专心,想到适才的情形,当下向樽日想也不想就下了猛招,如今他只想速战速决,好带身边的笨蛋回去疗伤!
「我只是……喂!留几个给我啊……」
在白云的叫唤中,黑衣人才警觉到两方实力相差悬殊,立刻抽身往后一退,很幸运地,身后刚好走来一位钓翁,想也不想地,黑衣人捉住该名钓翁。
「向樽日,你如果不想伤及无辜,就乖乖自我了断。」
老翁原本想大叫,可眼一低,看到抵在颈上的森冷银刀,满腔恐惧全数化成战栗。
「哇!挟人报复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不愧是三十流杀手」
「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向樽日表情冷肃。
「你堂堂一名侯爷,让老百姓为你而死,你心安得了吗?」
「那又如何?」向樽日不只表情冷,连声音都冷,摆明他的威胁无用。
「你……」一怒,黑衣人把手中的刀子更贴近老翁的脖子,当下血流如注,吓得老翁几乎翻起了白眼。
「杀手就该要有杀手的职业道德,伤及无辜……实在很难看。」白云撇嘴,不屑地叫道。
「向樽日,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再不自我了断,我就杀了这个人!」
「太难看了,我看不下去了——」话还没说完,连向樽日都来不及出手制止,白云已飞身到黑衣人的背后,然后彷佛才一眨眼,地上瞬间倒下十二具尸体。
看着横陈一地的夥伴,挟持老翁的黑衣人瞬间撑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瞪着身上沾染无数鲜红却兀自笑得恣意的白云。
「你……怎么可能……」
「白云,你别太冲动!」那人手上挟着人质,原本是想用迂回的方式救人,可没想到……显然刚刚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白云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只是……向樽日担心地看着黑衣人手上的老翁,害怕黑衣人真的会杀了他。
「别担心,这种事我比他熟练得多,在他出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杀死他。」像只玩弄猎物而笑得开心的小老虎,白云弯着眼,甩弄手中的长剑。
「你……你别过来,我真的会杀了这个人……」黑衣人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哎呀!经过刚刚的事,你有自信你的速度会比我快?」黑衣人退一步,白云便前进一步,将彼此的距离保持在两步之间。
「你……好,横竖今日是无法达成任务了,死前捉个垫背的也好,就让向樽日那个高贵的侯爷为此后悔一辈子,哈哈,呃……」狂放的笑声瞬间凝结,瞠着眼,黑衣人瞪着两眼中间的银光,手中的大刀缓缓松脱,坠落至碧草上。
看着一颗又一颗的血珠自剑缘淌下,滑过早巳昏厥的老翁脸仁,白云笑得更快乐了。
「嘻!我就说我会比你快,偏偏你又不信,如今你能怪谁?要怪……就怪你娘把你生得太笨了。」
冷冷的银光横互在白云和黑衣人之间,在向樽日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白云抽回不属于自己的长剑,任由腥红血雾自伤口喷洒而出,沾染全身。
看着缓缓向后倒下的尸体,白云大笑出声,「呵呵呵,你就到地府去玩吧!」蜜色的脸颊上凝着好几颗艳红,禁不起笑声的震动,破碎往下流淌。
也不抹去,白云丢下手中的长剑,瞬间将笑容收回,缓缓转过身,迎视一双沉凝难测的黑眸。
「我想……这下很清楚了,杀人对我而言易如反掌,没有迟疑而且毫无愧疚,我想……我是个杀手,跟他们一样,都是杀手。」
向樽日沉默不语。
「刚刚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我来到向府……不像是个偶然,对你也从不陌生,甚至觉得你好熟悉,彷佛以前就认识你,你说,我会不会是被派来杀你的呀?」歪着头,白云天真无邪地粲笑着。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你还没回答呢!」白云摇头笑道。
沉默着,向樽日只是缓缓向前走去。
「我希望不是这样,因为我好喜欢你呢!」看着伫立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一时间,他的眼里只有他,但是他却只是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讨厌我了吗?」笑弯的眼望着黑影身后的红霞,鼻尖的腥味和满天红霞瞬间占据了一切感官,在来不及眨眼前,天地瞬间都成了红色。
闭上眼,他任自己沦陷。
叹了口气,向樽日怜惜又悲伤地看着昏倒在怀里的白云,黑色的袖子温柔地在极度苍白的脸颊上擦拭。
「这样不择手段逼自己恢复记忆……你当真那么想他、那么想找到他吗?」
看着天际间的红霞,俊脸不再严肃,只有浓浓的落寞。
「如果恢复记忆,你说的喜欢还算数吗?」
* * *
「你说现在是什么情形?」
「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轻朗的声音瞬间拔高三度,「我特地派你跟在大哥身边当奸细,结果你竟然给我回答不知道?」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你……真没用!」
「小的该死,请二爷恕罪!」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你的确该死。」向槐天很冷血地说。
「二哥,你何必故意为难总管呢?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随便一看就知道大哥和白云根本就是在闹别扭、闹脾气。」向蕖月低笑。
「我看也是。」向槐天附和。
总管闻言,额上立刻滑下三条斜线,敢问刚刚他根本是被耍着玩的?
「去去去,闪一边去,别碍着我和蕖儿看戏。」长腿一伸,向槐天一脚就把总管踹到墙角去。
看着冷血无情的二少爷和小姐,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当年他们都还吵着要他抱,要他给他们当马骑,如今他老了不中用了,就对他弃若敝屣,真是太令他伤心了。
「为了不妨碍二爷和小姐,小的……先告退了。」总管很伤心地往亭外走去。
「慢着。」
「小姐?」充满希冀的老眼看着美若天仙的向蕖月,他的小姐一向人美心美,绝对不像二少爷那样假仁假意,小姐现在叫住他,定是要他留下一块儿看好戏。
「叶叔……」很甜的声音。
「小的在。」总管精神抖擞的应声。
「看戏总是少不了吃的,在你下去做事前,麻烦你帮我到厨房拿些甜点过来可好?」声音更甜了,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击碎总管的希冀。
没想到小姐……呜呜……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整个向府只有大少爷不是表里不一的人,大少爷虽然为人太过严肃,性子又冷了点,话也少了些,又孤僻了些,可从来不会利用他,不像这两个小恶魔……
总管在心中不断的咕哝着,但也暗爽着这次有听大少爷的话,没把昨日他将昏倒的白公子抱回府的事说出去。
「我说总管,你没听到蕖儿的话吗?还赖在那里做什么?小心戏演完了,东西还没送上来,到时……哼哼!」
「小的现在就去办,现在就去办,请二少爷和小姐息怒。」
「得了,你这个老贼兼墙头草,下去吧。」挥挥手,向槐天挥退看似慌恐至极的总管。
「二哥,你说总管当真不知道昨日发生什么事?」
「你说呢?」
「不可能。」
「嗯,昨天还好好的一块儿出去游玩,今日就变成这模样,昨天……太令人好奇了!」
看着远处,一个站在门外徘徊,想举手敲门却举了又放;一个坐在门内紧盯着门扉,手里笔尖的墨都不知干了几回,两人神情都是复杂。
「难得看大哥变脸,二哥,你猜他们这次会僵多久?」
「情侣嘛!两、三天吧?」
「嘻嘻,我却觉得要更长。」
「是吗?你的直觉向来很准。」薄而性感的唇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下有好戏可看了。」向蕖月也笑了开来。
「的确,大哥把自己封闭这么久,这下正好可以冲击冲击一下,让他的脑筋有人性一点。」
「可白云呢?」远方那张黯淡的小脸少了往昔的笑容,愁苦满面,真让人担心。
犀利的眼神投射到远方的小脸上,向槐天低语:「我想他自己也有心事,这阵子咱们别去吵他,让他好好想一想。」
「也只好这样子了,他们夫妻间的事……」
唉!好烦恼,实在好烦恼,等这一波过去,未来她该叫白云公子还是叫他大嫂啊?烦恼喔……
第八章
「又是中毒,又是杀手,还是个女人……呵,我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黑暗里依然看得清楚床柱上雕着几棵竹子,就连细微的叶脉都看得一清二楚,原以为自己与平常人无异,直到七天前的那一战……
刀光剑影,肃杀混着浓稠的血腥,那种感觉是多么的熟悉,几乎是本能的,才一出手便招招致命,看着腥红的死尸,心中也只有麻木的感觉。没有恐惧、愧疚、思心,好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那些人的死亡根本无关紧要。
「杀手啊……」叹口气,翻了个身,窗外的月光暗淡,「这七天以来我没找他,他也不会来找我,是不是在防我?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一连串的疑问都是无解。
「一直都是我在说喜欢他,他从来就没有表示过,想说缠到底就是我的了,可如今事情变得这么复杂,杀手……唉!虽然他不像是注重门当户对观念的那一种人,可杀手耶,就知道中毒又内伤,我以前果然干过不少好事,我这种人……有谁敢要啊?」
重重地又叹了口气,轻悠的嗓音很无力,「还有中毒……他中毒,我也中毒,他月圆发作,我月初,这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另外还有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没事干嘛那么想他?」
「唉!好烦!好乱!好复杂!心情也好凄惨!不过更惨的是明天就是月初了,这次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又一声叹息,床上的人影瞬间坐起仰天大叫:「啊……我的记忆再不恢复,要我怎么专心谈恋爱哪!」
* * *
中毒十五年,未曾对谁心动过,原本打算就这么终老;谁知却遇上了他。
杀手……也是了,梵天红不是一般的毒,当初槐天就是这么猜测白云的身分,还真让他给猜中了。
「若是有家,为何心里总是空洞寂寞?若是有人为我等待,为何心总是茫然找不到方向?即使失去记忆,我也晓得我没有家。」
耳边蓦然想起那日白云在书房里说的话。
「没有家……若是孤独一人,想的又是谁呢?」皱起眉头,这几日向樽日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虽不想承认,但自己的确在意,在意白云心头里念的那一个人。他眼里的怀念是那么的明显,琴音里的思念是那么的浓稠,即使失去记忆,那人还是在他的心里存在着。
只有对挚爱之人,思念才无法割断哪!
原先还担心自己的身子不若乎常人,那样剧烈的毒也不知可以承受几年,一旦接受了情意,便也是害了他,所以明知道他要答案,自己却自私害怕的拖延着。可日复一日,听他说着逐渐清明的记忆,他才想到若他恢复记忆,是不是就要离开?是不是就要回到令他思念的那个人身边?
这假设教他惊惧,也才让他明白自己根本不想让白云离开。
杀手也好,男孩儿也罢,他不在乎白云的身分,心就是因他起了波涛,想忽视也没办法;可若真的爱了,他会不会到最后才发现那人才是他的最爱,会不会等他爱了,他才离开?
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这几日,向樽日反覆思量这些问题,苦恼着所有的苦恼。
白云的记忆是关键呀!
可他却开始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只因为那个人……
唉!这几日他知道白云找过他几次,可自己却没勇气与他见面,怕见下面,便会要他忘了那个人,要他别再试着恢复记忆,永远待在这里。可他怎能如此自私,若那人对他很重要……
可就是很重要吧,所以才会念着他……
「唉!想来想去都是那个人,一个未曾谋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能让我在意到这个地步,几乎都成了嫉妒呢!」自嘲地扬起嘴角,笑着心中的妒意,然而向樽日的苦恼却未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