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独孤垣也不否认。
事实上,他是受人之托。
今早司徒玉苦着一张脸来问他是否知道师父喜欢什么样子的人,说着说着就哇哇的哭起来了,说是他知道师父喜欢谁,他没希望了。
那哭声真的太难听了,所以他只得努力平复这个小鬼的情绪,答应帮他问问。
也真难为任烜了,竟能对司徒玉的哭声充耳不闻,练就如此老僧入定的功夫。
看来任烜封司徒玉也有好感,要不正常人应是会在初听闻这种鬼哭神号时就逃之夭夭吧?
听独孤垣说得如此坦白,任烜也不与他客气的开出条件:「要有一头乌黑细软的青丝、明亮澄澈的只眸、尖细的瓜子脸、纤细婀娜的身段,善体人意又带点娇嗔娇憨。」他照着迷叠的样子说了一遍。
任烜每说一项,司徒玉的心就往下一沉,到最后,一颗心已沉到万丈深渊之下,几乎要溺毙了。
怎么想,自己也不会变成那样啊!司徒玉一下子摸摸自己的头发,一下子捏捏自己的脸,一下子弯身看看自己的身材,想找出一点相似的影子出来,可偏偏全都没有!
他在门外急得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幸好任烜因为头痛,也没多费心去注意外头的动静。
独孤垣好笑的望着看来很忙的司徒玉,又强忍笑意对任烜开口:「这条件挺严苛的。」
「还好啦!」任烜揉揉额头,「我觉得很普通啊!」
「那你觉得司徒玉怎么样?」独孤垣不着边际的冒出这么一句。
「玉儿?」任烜不舒服的强忍头疼,问:「他怎么样?为什么问这个?」
独孤垣不答,只是追问:「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他?」任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立即又头痛得直皱眉。「他啊……」他开始努力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司徒玉连忙停下动作,屏住气听师父对自己的形容。一定要是好的啊,拜托拜托!
脑海浮现司徒玉那张圆圆的白嫩小脸,任烜又忍不住笑出声。「长相就像粒包子,身材时……就像颗冬瓜。」
一想到司徒玉,他所能想到的就是食物、一堆的食物、堆得高耸直入云端的食物。
话甫说完,任烜又要大笑,可是一牵动到额上青筋,害他又痛到摀着额叫苦。「天哪,侯爷,拜托别让我发笑,我一笑就头痛啊!」
独孤垣也只得憋着笑意,望向外头那拉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的「包子」。
看来,司徒玉要努力的还很多啊……
第六章
「请问……要如何才能变瘦?」
司徒玉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向终于诊病告一段落的维宓寻求解答。
维宓有些愕然的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司徒玉认真专注的脸。「变瘦?」
司徒玉用力的点点头。「嗯!」
为什么司徒玉会忽然问这个?维必狐疑的皱起眉头。「想要变瘦,得依照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予以用药,不是短时间内就会得到成效的。」
啊?那要等多久?司徒玉登时沮丧万分。
「可是我想要赶快变瘦,有没有什么比较快的法子?」他不死心的追问。
「你为什么要变瘦?」维宓不答反问。
只见司徒玉一张白净的脸庞立时涨得红通通的。
「因为……」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嗫嚅的说出口!「我……那个……就师父嫌我太胖了嘛!」好丢脸喔!
「啊?」维宓倏地睁大眼,失声问道:「嫌你胖?那又如何呢?」为什么要因为这样就减肥?
司徒玉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坦诚为什么自己忽然想要变瘦的原因:「我想要变成师父喜欢的……」声音越来越细微,到最后他整张脸已像颗熟透的苹果般红艳了。「维宓,可不可以请你别对师父说?」他小小声地央求。
任烜到底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为此烦恼不已?
维宓伸手抚抚司徒玉低垂的头。「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你并不胖啊,根本不用变瘦嘛!」
司徒玉还在长,等到身子抽长后,就会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甚至样貌也有可能会与现在不同。
「哪有?我真的太胖了!今早师父他……」司徒玉扁扁嘴,「他说我的脸像粒包子,身材像颗冬瓜。」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就是嫌他太圆!
维宓闻言早已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但随即察觉自己的失态已严重伤了这个少年的幼小心灵,他连忙掩住口,可是司徒玉已是泫然欲泣了。
「我就知道!你们都赚我胖,我就是爱吃嘛,现在想要变瘦也太晚了……」意思就是师父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
「想要变瘦啊?」维宓笑望着为了心爱的人而急着改变自己的司徒玉。「做你自己就好了,别想这么多,任烜不是个只看外貌评断人的家伙。」
怎么可能?司徒玉想起上次师父开的条件,几乎又要绝望了。
师父根本是个以美色来断定对象的人嘛!自己再不少吃一点,一定会被师父赶走的。
※※※ ※※※
夜晚,众人在桌边用着晚膳。
忍着饥饿扒了几口饭后,司徒玉就将碗一搁,不再动筷子了。独孤垣和维宓当然知道司徒玉的意图,也很有默契的不说破,想看看任烜有何反应。
这举动让任烜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不吃了?」这小鬼不是向来贪吃吗?
司徒玉只是努力别开眼,不让自己受前方美食所惑。「我、我吃饱了……」他的话收尾在一串不争气的咕噜声中。
任烜怔愣的望着司徒玉,伸手试图揉开自己已纠结成一团的眉头,想厘清一下思绪。
刚刚自己不是耳背听错吧?司徒玉明明早已饥肠辘辘,怎么还会说出「不饿」两个字?
从他跟着自己到现在,有哪一餐他不是吃到打饱嗝了才愿意放下筷子的?
原因应该只有一个。
「玉儿,你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没有食欲吧!
司徒玉将头摇得像博浪鼓般。
「那为什么不吃?」
「我吃饱了。」像是响应他的谎言似的,司徒玉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但他似乎打算来个充耳不闻。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稍稍没志气的落在桌上那些好吃的菜肴上,不小心流泻出饥渴的光芒,但他连忙又撇了开。
任烜忽然觉得很想笑。
这小鬼又怎么了?可是有事又搁在心头自己没看出来?没关系,司徒玉对吃向来没定力,只要稍加刺激,他必会自动吐实。
思及此,任烜的唇畔泛起一抹诡笑,伸手拿起卤得香滑酥烂的鸡腿在司徒玉面前晃了晃。
「玉儿,你瞧瞧这是什么?」他明显地瞧见司徒玉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
任烜又继续诱哄:「你闻闻看,它是不是很香啊?只要轻轻咬一口,鲜嫩的鸡肉就会立刻从骨头上分离……」再努力一下,司徒玉一定会恢复先前像只小馋狗般的表情,一口吃掉鸡腿的。「你想想,饱含着卤汁的鸡腿肉就这样滑入你的口中,那种满足与喜悦,真的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司徒玉霍地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要回房了!」
也不等任烜搭腔,司徒玉头也不回、颇有骨气的一去不返。
任烜拿着鸡腿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半晌他收回手,唇边的笑意早已冻结,满脸的苦思不解。
玉儿这小鬼到底是怎么啦?他疑惑的看向身旁默默观看的两人,想知道些端倪。
独孤垣和维宓有志一同的摇摇头。
这师徒两人要努力的,还很多哪!
※※※ ※※※
忍、忍、忍!他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再想起那些食物了啊--
司徒玉抱着头,努力驱逐残留在脑海中的景象:兀自冒着蒸腾热气的卤汁、浇淋到一层滑亮亮的油脂、看来松烂又多汁的鸡腿肉上……
呜!臭师父,为什么要把鸡腿拿得那么近,害他想要当作看不见都不成!
肚子不争气的叫得响亮,但想起画上那个纤瘦婀娜的女子,司徒玉走至铜镜前捏捏自己圆圆的脸蛋,懊恼的低喃:
「奇怪,为什么还没变瘦?」
只饿一餐,似乎是还不够的。
想到师父的取笑,司徒玉又是一阵气闷。哼!他就不相信自己有那么胖,要比胖,飞骓不是更胖吗?不过,人与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司徒玉戳戳自己软软的脸颊,狐疑的捏搓了一阵,想要看看自己若有个削尖的下巴与瓜子脸,会是怎样的情形。
呃……好象有点怪怪的耶!
不过,他一定会成功的变成像画上那女子一样瘦的,这样一来,师父或许就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可能喜欢上他了吧?
「唉!」司徒玉又轻叹一声,趴在镜台前胡思乱想。
为什么维宓就能那么瘦?不对,那是因为他似乎吃得很少……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吃那么少啊?自己却是只要看到那些香喷喷的食物,就什么理智他没了!
怎么有人可以拒绝那些东西,不将它们全部吃下肚呢?可是,只要一想起师父爱过的女子是这么美丽,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而开出的条件又是纤瘦婀娜,他就很害怕自己会被师父嫌弃。
不行!司徒玉霍地直起身。他不能够认输,自己一定办得到的,再饿个几餐就行了,这样师父就不会耻笑自己的脸像颗包子,至少,他要当个小笼包才行……
突的,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颈侧的一个小红点上。
咦?蚊子什么时候咬在这个地方了?上回洗澡时身上也有一些,可又不会觉得痒,算了,应该没事吧!
咕噜……
肚子又叫了,讨厌、好想吃饭啊,啊啊……
※※※ ※※※
外头下着滂沱大雨,什事也不能做,任烜、独孤垣与维宓正在大厅里闲聊着,司徒玉则在房内睡觉。
「玉儿最近怪怪的。」在观察了三餐后,任烜得出了这个结论。
一餐只吃半碗饭,菜也没吃几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不想怀疑也难。
维宓与独孤垣相视一笑。任烜这家伙总算有点反应了!
「你想知道原因吗?」维宓神秘的开口。
「原因?你知道?」任烜有些讶然。
玉儿那小鬼应该没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啊!
「嗯!」维宓点点头。「但他交代我不可以说出去。」
任烜不死心的追问:「到底是什么?」他可不能坐视司徒玉饿到生病。
维宓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绕了个弯问:「你觉得司徒玉怎样?」
「怎样?」任烜一呆,为啥又问这个?「不就是个小孩子吗?」
「哦?」维宓露出一抹浅笑。「小孩子也是会在一夕之间变成大人的。」
任烜一挑眉,想起那晚司徒玉眼中的寂寞与难受,那眼神的确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就该有的,或许他在成了孤儿之后遭受的事让他心智变得比同年龄的小孩成熟吧!
想起那对眸子,任烜的脑海里窜过一个画面,身子忽然一震。
怎么可能?他睁大眼不敢相信。那画面未免也太诡异了!
自己有……吻了司徒玉吗?就算是梦,也太可恶了吧,自己有饥渴到对一个小孩子出手吗?他抚着额失笑出声。
「怎么了?」独孤垣察觉他的异状。
「没什么!」任烜摇摇头,可脑海里又一个画面窜过,这次是司徒玉一丝不挂的躺在他身下,白玉般的身子软嫩诱人……
「禽兽!」任烜忽然懊恼的低咒一声。
自己在干嘛啊?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诱人?对方是个小男孩,自己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你在骂谁?」独孤垣好奇的看着脸色忽青忽白的任烜。
「我……」任烜一顿,抬起头,有些尴尬的开口:「我居然梦见自己吻了那个小鬼……」而且这梦不知是什么时候做的,竟到现在才忆起。
独孤垣与维宓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的事?」独孤垣率先开口。
「不知道!」任烜摇摇头,心烦意乱的想着。「应该是最近吧!」
「最近?」独孤垣一挑眉,有个臆测在他脑中浮现。「是喝醉后吗?」
「应该吧!」任烜烦躁的一挥手,不想多谈下去。「只是个梦而已,虽说着实怪异,但我是不可能对男人感兴趣的,更何况是对小孩子。」他自动归结出那是自己最近心神不宁才有的反应。
「很难说。」独孤垣摇摇头,心里已猜出七八分了。「若那不是梦,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
「喝醉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独孤垣似笑非笑的瞅着脸色因这句话惨白不已的任烜。「司徒玉知道迷叠生做什么样子,听说他看了你为她绘的那幅画,而那画现在就收在你房间里吧?」
任烜「啊」了一声,嘴巴因这话而张得大大的。玉儿怎么会看见那幅画?
他猛地忆起宿醉后的隔日,那幅昼就摊在桌上,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上了床的,更诡异的是被子还好端端的将他盖得密不透风……可他明明记得自己衣着整齐,应该没有怎么样吧?
但……若有怎么样,该怎么办?
「司徒玉他啊……」维宓也开口了。「正为了自己长相像粒包子而烦恼不已呢!」
任烜的嘴巴已因吃惊而合不拢了。
「怎么可能?」他抚着额不敢置信的摇摇头。「他只是个小孩子,而我……不喜欢男人啊!」
※※※ ※※※
一阵声响传出,任烜也没有细想,他还沉溺在过大的骇然之中,连四周的人声都离他好似很远很远……
你为什么收他为徒?不知是哪里的声音出现。
「因为觉得他很可怜……」
只是这样?声音又逼问。
「心疼、怜惜……应该没有了吧!」
是否想将他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着,再也不让他收到一丝伤害?
「的确……」但那是因为他的遭遇可怜呀!
想宠溺他、想疼惜他,对他的一切都是无条件的包容?
「是这样没错。」
你喜欢上他了。声音说得肯定。
「怎么可能?」
你自己好好想想,还有谁会让你这样无悔的付出?
「我……」
任烜正待再说,一本书就正中他的脑袋。
「你还要自言自语多久啊?」独孤垣皱起眉头,瞪着因打击过大而接近神智不清的任烜。「这书你拿去,可能派得上用场。」
什么东西啊?任烜狐疑的瞪着这本书。
「阿垣!」维宓神色不自然的叫了一声。「司徒玉还是个小孩子,你拿这个给任烜做什么啊?」
「总是用得上嘛!」独孤垣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当初我们不也说派不上用场,可看过之后,的确很有用没错啊!」
这书是上回独孤扬与公孙玥来高昌探望小外甥时留下的,替他们两人增添了不少情趣呢!
「你!」维宓羞红脸轻斥一声,忙要将任烜手上的书拿走,不让他翻里头的内容,免得他上了火,真的对司徒玉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