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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的新娘 page 15 作者:达拉斯·舒尔兹

  “真是太谢谢你了,”她说,朝他微笑着。她还不习惯别人指望她做出与孩子们有关的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肯定会克服回过头去看看他们在对谁说话的冲动。

  加文和安琪儿到柜台边去拿棒棒糖,这时那三个女人抛下那些按码出售的织物,朝莉拉走了过来。她一眼认出了多特·莱曼,她臃肿的身材包裹在一件装饰繁多的玫瑰红棉布衣服里。那衣服上面堆积着无数的皱褶、无数的花边和彩带镶边,使她的样子活像一个花里胡哨的杂货柜台。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麦肯齐夫人,”她们走近时,她说道。她的问候里含着真诚的喜悦,使莉拉为自己刚才不够仁慈的想法感到愧疚。“我希望你们休息得很好,是不是呢?旅途真是让人疲倦,虽然我始终闹不明白,怎么坐着不动就会把人累坏。”

  “我睡得很好,”莉拉言不由衷地告诉她。不管怎么说,她的失眠与旅馆的设备毫无关系。“谢谢你的关心。你们的客房非常舒服。”

  “谢谢你。”多特听到她的赞扬,居然高兴得涨红了脸。“克莱姆和我是尽了力的。当然啦,我们没法和东部的那些高级旅馆竞争。这里并不十分需要那一类的东西。我们的大多数顾客所要的只是一片屋顶和一张还算乾净的床。但是我们──”

  “我说一句,多特,我想麦肯齐夫人恐怕没有兴趣听你诉说开旅馆的难处。”说话的这个女人几乎和莉拉一样高,但却比她重了至少四十磅。这超出的体重并没有使她变得像多特·莱曼那样臃肿、溜圆,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端庄的风度,这一印象又因她身上那件朴素大方的铁灰色衣服而得到加强。它式样简单、古板,与多特那件装饰过多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使人看了很不顺眼。

  “她当然没有兴趣。”多特白皙的脸色涨得通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扯起来就没完没了。我猜是因为太意外了,对吧。麦肯齐长官突然带着一家人出现,而我们以前甚至不知道他结过婚,并且不止一次,而是两次。我一般不会那样昏头昏脑地净说废话的,”她说,却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说的也是废话。

  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猛地吸了口气,她无疑是准备攻击可怜的多特的愚蠢行为了,但是第三个女人抢先说话了。

  “不要为此担心,多特。你的废话听着使人愉快,胜过有些家伙的咬文嚼字。”她那爱尔兰口音使她的语调充满抑扬顿挫,她那双栗褐色的眼睛温暖而友好,与第一个女人冷冰冰的阴郁目光截然不同。“不要忘记,萨拉,耐心也是一种美德。而且,麦肯齐夫人恐怕不会突然消失,是不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介绍。”

  这温柔的批评使萨拉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但是莉拉觉得有趣的是她居然接受了这一批评。多特平静下来以后,便以值得称道的简洁方式介绍她们几个认识。

  那个头发乌黑、目光冷淡、嘴唇古板的高个子女人名叫萨拉·斯麦思。“是斯麦思,不是史密斯,”她用冷冰冰的口气解释道。她的丈夫是弗兰克林·斯麦思──也不是史密斯,莉拉推测。她拥有巴黎银行,多特以相当尊敬的口吻说道。莉拉意识到萨拉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尽量表现出很受触动的样子。

  另一个女人是布里奇特·森迪。她身高不到五英尺,骨架很小,看上去好像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刮倒。只有当你看到她的脸庞时,才会发现她并不柔弱。她的表情是那么生动,她眼睛里的笑意是那么浓厚,顿时消除了你觉得她弱不禁风的感觉。她的头发是一种坦然的胡萝卜颜色,鼻子上公然点缀着几粒不太时髦的雀斑。她身上有一种朴实无华的魁力,使人很难想像她是一位牧师的妻子,但这确是事实。

  “森迪牧师,”她说着,皱起带雀斑的鼻子。“你能想象得到吗?我对约瑟夫说过,姓这样的姓却从事牧师行业,真是让人难为情。去做一个抢银行的强盗还差不多,我对他说,但是他根本不听我的。所以就只好这样啦。”

  莉拉轻声地笑了,被这个女人的幽默感所打动。萨拉的嘴唇却绷得更紧了,使莉拉简直不敢相信。

  “牧师的职业是上帝的恩赐,”她忍住笑说道。“我无法想像它能与抢劫银行相提并论。”

  “我相信,肯定有一些抢劫银行的人把他们的行当也看成一门职业呢,”布里奇特冷静地说。“我们不正是为了这个才雇了麦肯齐长官吗?让他保护我们不受存有那种思想的家伙们的袭击?”

  “哼。”萨拉的鼻音是时髦人表示轻蔑的经典之作。“我向来不赞成雇一个枪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请狐狸看守鸡窝,太不安全了。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麦肯齐夫人,”她最后勉强敷衍了一句。

  莉拉以前认识几个像萨拉·斯麦思这样的女人。她们频繁组织慈善委员会,这是一件值得赞美的工作,但是她们与其说是出于纯粹的公民责任心,不如说是找机会尽情施展她们盛气凌人的性格。她的经验是,最好从一开始就使她们知难而退,而决不能让她们认为可以骑在你的头上耍威风。更不用说她从小受的教育使她无法在别人侮辱她的丈夫时袖手旁观。

  “我为什么会受到冒犯呢?”莉拉问道,同时询问地耸起乌黑的眉毛。“是因为你提到我的丈夫是个枪手,或者暗示他可能会有犯罪倾向?”

  她是带着和悦的微笑说这番话的,所以那个女人过了片刻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莉拉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多特呆呆地张开嘴巴,看见布里奇特吃惊地睁大眼睛,但是她将目光始终盯住萨拉。这个较为年长的女人瞠目结舌,即使一根路灯柱突然向她打招呼,她也不会显得更加惊愕了。

  “我……我的意思仅仅是……我并没有暗示……”萨拉发现自己语无伦次,赶紧住嘴。她深深吸了口气,拼命挺直腰板,但仍然比莉拉矮那么一英寸。“当然,我的意思并个是说麦肯齐长官的道德品行不是无可指责的,”她带着刻意表现出来的尊严说道。“如果我的话里藏着其它含义,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她非常清楚她话里的含义,莉拉想。而且,她不折不扣就是想表示这个意思。她是否真的认为毕晓普不够老实是另一个问题,但至少她希望让莉拉感到难受。莉拉心想萨拉可真喜欢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换了其它场合,她也许会冷冷地点点头,告辞而去。但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里就是她的家,在一个这么小的镇子里,她来第二天就和别人闹僵也太不明智了。

  她强使自己的微笑变得柔和,同时隐去眼睛里的冷淡。“也许我是过于敏感了,”她说。“我们夫妻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你知道刚结婚的新娘子是什么心理?”

  她的回答给了萨拉一个台阶,使她保全了面子,这真是便宜了她。莉拉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也领会了这一点,那双眼睛里还含有一丝警惕,因为那个女人正在考虑她刚才是否低估了莉拉。在这片刻的沉默里,她们两个人对峙着,进行着无声的较量。首先将目光移开的是萨拉。

  “我一定得走了,”她说,飞快地看了她的同伴一眼。“我今天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很高兴认识你,麦肯齐夫人。我们一定要一起用茶点。”

  “那真是太好了,”莉拉说,语气非常诚挚,连她自己都差点相信是发自内心的了。

  “太好了。”萨拉薄薄的嘴唇蠕动一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我和你一起走吧,”多特说。她朝另外两个女人点了点头,目光慌乱地掠过莉拉的脸,然后匆匆跟着萨拉离去。店门在她们身后关上时,响起一阵明快而刺耳的铃声。

  莉拉心神不宁地看着布里奇特·森迪,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了这位牧师的妻子。她看见布里奇特的眼里闪着风趣的光芒,不由松了口气。

  “我原以为在我的有生之年里,不会看到有人能够制服萨拉·斯麦思了呢。”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莉拉说,现在事情过去了,她隐约感到一点不安。

  “不要担心。”布里奇特的一只小手挥了一下,消除了她的顾虑。“这是她自找的。而且我相信这对她自己也大有好处。她看到谁软弱可欺,就骑到人家头上去大耍雌威。给她吃点苦头,教她懂点规矩,这对她不会有任何害处。就像我丈夫经常说的那样,谦卑一点绝无坏处。”

  “我不敢肯定莱曼夫人同意这个观点,”莉拉说着,想起了多特跟随萨拉离去时的慌乱神情。

  “你不要为多特担心。她会明白过来的。她有一个善良的灵魂,但是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做萨拉的跟屁虫,不会自己思考问题。哦,我的天哪!”她用手打了一下嘴巴,眼睛惊慌地四下张望着,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莉拉瞪眼看着她,感到又吃惊又有趣。“我不记得以前听过这个奇特的说法,”她说,竭力使语调显得平静。

  “这是我的奶奶过去经常使用的一句难听的老话。”布里奇特用双手按住面颊,似乎想使脸上的热度冷却下来。“如果约瑟夫听见我说这样的话,准会把我教训个没完没了。尽管我说的是实话,”她突然产生一种调皮的心理,继续说道。“我发誓,如果没有得到萨拉的允许,多特连一口气也不敢喘。而且你可以肯定,她会把她听到的传闻一字不拉地告诉萨拉,所以你对她说话可得小心。”

  “毕晓普说她是于尔斯堡以西的闲话专家第二,她的丈夫是闲话专家第一。”

  布里奇特的笑声温暖而醇厚,而且对于她这种身材瘦小的女人来说,这笑声似乎过于爽朗。“我一直知道麦肯齐长官是个很懂道理的男人。再加上娶了你这样一位又美丽、又通情达理的女人,他就更不会胡来了。”她冲动地挽住莉拉的胳膊表示友好。“把他的这两个孩子介绍给我。我已经听说这个小姑娘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这个男孩子和他爸长得一模一样。我本来以为仁慈的上帝在塑造出你丈夫这么帅的男人以后,就会把模子打碎呢。他毫无疑问应该这么做,为了保护女人们脆弱的心灵。”

  莉拉听任布里奇特把她领到柜台前面,孩子们选好了棒棒糖,正在那里等她。她知道她已经找到了一位朋友──布里奇特·森迪,尽管不应该这么早就下判断。

  莉拉来到巴黎几乎一个星期了,对于她为自己和孩子们在小镇上确立一个地位的进展情况,她感到相当满意。当然,人们仍然把她看成一个局外人。这一点只有时间才能改变。但是她已经认识了镇上的大多数人,而且在大部份情况下都很受欢迎。她甚至还成功地和萨拉·斯麦思一同吃了茶点,其间她俩没有朝对方说过一句不客气的话──考虑到她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况,能做到这点可真不容易。

  但这并不是说她们有可能成为朋友,莉拉一边想,一边走过费奇百货商店。不过她们可以维持客客气气的熟人关系,只要她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太多就行。

  正如她也许已经猜到的那样,萨拉是巴黎女子慈善基金会的主要推动力量,这个组织与其说是致力于慈善事业,还不如说是为了提高这个矿区小镇的知名度。眼下,基金会正在筹集资金,准备在巴黎银行门前安置大理石柱子。萨拉似乎没有发现,在那座敦敦实实的小房子前面装上一个伪希腊式的门脸是多么荒唐,她煞有介事地解释说,美化一个人的周围环境是改善社区道德风气的重要步骤。拥有这家银行的人偏偏是她丈夫,但她似乎并不因此而觉得这是一项违背公共利益的行为,而其他人大概产生过这种想法,因为三年时间过去,这笔慈善资金仍然少得可怜,离预定数目还差得很远。萨拉自己也这么承认,口气大为不满,就像一位伟大领袖发现其追随者都是榆木脑袋死不开窍一样。

  莉拉两天以后想起这件事情来,还忍不住微微发笑,这时她正穿过旅馆的大门。她停下脚步,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门厅里昏暗的光线。

  “下午好,麦肯齐夫人。”克莱姆·莱曼从门厅桌子后面他惯常的位置上向她发出问候。莉拉无法想像他是靠什么打发时间的。显然,旅馆的客人不算太多,不需要他时刻在场。另一方面,门厅宽敞的大窗户面对着街道,正适合监视小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下午好,莱曼先生。”莉拉打招呼的语气非常友好。尽管莱曼夫妇特别爱讲闲话,但她却渐渐喜欢上了他们两人。他们迫切地想知道──想分享──别人的事情,这其中含有一种孩子气的天真,“天气真漂亮,是吗?”

  “是啊,是啊,”他笑眯眯地表示赞同。“你自己也很漂亮,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说。”

  “你知道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听别人说她很漂亮吗?”

  他笑得更欢了,微微咧开了嘴巴。“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两个孩子呢?”他问,同时看看她的身后,好像希望看见他们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他们在森迪夫人家里。他们和她的孩子们一起玩得非常愉快,她就提出让他们留在那里了。”

  “你就可以清静一会儿了,是吗?”

  “确实如此。”莉拉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清静,但是很难做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她已经非常喜爱安琪儿,而且她认为加文对她的态度也开始缓和,但是她无法否认,难得几个小时的清静简直就像天堂一样。布里奇特也明白这一点,愿上帝保佑她。她把两个孩子留在她家,不仅是为了孩子们好,也是为了莉拉着想。

  “有了我的那五个,再多两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坚持说道。“他们会玩得很开心,你也可以有一些时间自己支配。如果你不能好好利用这点时间,你可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

  莉拉非常清楚应该如何利用从天而降的这段独处的时光。她已经知道,有孩子们在身边,她就简直不可能从从容容地洗一个热水澡。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自己。“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莱曼先生,我希望把洗澡水送到我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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