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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奇缘 page 12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海克特告诉我,柯德农家人今天来访。”他说。

  “海克特真不应该多嘴打扰你,”妲罗说。“你赶快复元才重要,不要为任何事操心。”

  “他们来干什么?”

  妲罗沉吟了片刻,然后说:“他来探望你的病情。”

  “还有其他吗?”

  “他认为有人在石岗旁向你开枪,我想他可能疑心是他儿子干的。”

  “是吗?”

  “我那时……看著……另一个方向。”

  “可是你一定看到了是谁扣了扳机。”

  妲罗一会才同答:“我告诉柯德农族长,那是个意外,你摔了一跤,头碰到了石岗,你的手枪不慎走火。”

  “他居然相信了!”

  “他愿意相信,正如我们也愿……相信。”

  “你以为我肯接受这种蓄意谋害我生命的行为而不采取任何报复吗?”

  “要煽动马克雷族人对柯德农族报复之怒火很容易,”妲罗说,“但是那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吗?”

  “我为什么不想那样做?”

  “因为你身份太重要,你度量太宽大,不应以愚昧的仇恨,对一个想向你报复的男孩施以报复,那样会使你变得渺小。”

  妲罗做了个小小的手势。

  “这样下去,仇恨报复就和以前一样永无完了。我曾要求费瑞克先生告诉我马克雷氏族的历史,我觉得你们之间战争太多而思考大少了!”

  妲罗讲出她心里的思想,可是一说出来又觉得说得太莽撞而久思考。她担心的望著公爵。

  “对不起,大人,我太鲁莽了,”她谦卑的说。“那只是因为我害怕流血事件,害怕有别的柯德农族人要杀你。你总不能到哪里都穿著盔甲啊,有一天他们会得逞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接著说:“那样仇恨就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大家都被杀光为止。也许还会延续到他们的子孙又子孙。这一切都是悲剧式的,大可不必啊!”

  公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妲罗又说:“我不能问你……要我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愿意让你的族人或柯德农族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你就准备这样让罗伊柯德农逍遥法外了!”

  “你知道是他!”

  “他是唯一有那个胆子来杀我的家伙。”公爵说。

  “他今天来这儿的时候很害怕,”妲罗说。“害怕我会说出是他,也害怕会引起的后果。柯德农族长也很怕。”

  “于是你把他们快快乐乐的打发走了,我却被人看成连枪都拿不稳的笨蛋!”

  公爵语锋犀利的说。

  “他们心里明白真正是怎么同事,”妲罗说。“他们还问我,等你伤势复原,我们可否一道去……拜访他们。”

  沉默了半晌,公爵说:“你能确定他是这样问的吗?”

  “是的,……他是诚意的。”

  “我有个感觉,”公爵缓缓的说,“你为马克雷氏族开拓了新的一章,妲罗。”

  公爵缓慢的,但庄严的走过通道,到达氏族长厅。

  费瑞克先生在他前面引导,并为他拉出一把舒适的椅子,好让他一到就可以坐下来。

  司膳侍从忙著用银托盘端来一杯酒。公爵举杯到唇边啜了一小口,说道:“我觉得比预期的还强壮。”

  “刚刚卧病起来总会觉得身子虚弱的,”费瑞克先生说,“连穿衣服都觉得很费力。”

  公爵微笑了。

  “你很有同情心,费瑞克,这样孱弱得像个小娃儿似的,真叫我火大。”

  “你很快就会恢复体力的。你应该感谢你太太的照顾。”

  “我很清楚我还要感谢什么人,”公爵说,“你就是其中一个。”

  费瑞克先生惊讶的望著他。

  “你怎么会想到要谢我呢;你以前老是责备我忽略了某某事情,而对我大吼大叫的,其实那是你自己没能照顾到。”

  “我是那样一个怪物吗?”公爵说。

  “比起你父亲可好得多了,”费瑞克先生答。

  公爵大笑。

  “你太夸奖了,费瑞克,我不是常说吗,只要你在,我绝不会变得自大自狂;你太注意我的过错了。”

  “同样也以你的美德为荣,”费瑞克先生平静的说。

  两人相视而笑了。从公爵小的时候起,费瑞克先生就在他身旁,帮助他、引导他,有时候还袒护它。

  他常常觉得他这个总管比他的任何亲人都要亲,而且他实际上也比任何人喜欢他。

  就在那时候,氏族长厅门外传来人语声。

  “有客!”公爵说,“我的老天,费瑞克,我可不愿意见任何人!”

  费瑞克先生向门口走去,可是已经太迟了。门已打开,一位显赫的人物走进屋里。

  那人四十出头,穿著件苏格兰短裙,穿在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优雅成熟气质。

  “查里士!”公爵的呼声含著欢迎的意味。

  “嗨,赫伦,”来人招呼道。“我听说你的事,还以为你躺在床上。到了鬼门关口了呢。”

  “那么你是听了不少谣言。”

  “我很庆幸没相信他们,不过我看你的手臂是吊著带于嘛。”

  “我会慢慢告诉你,还是先来杯酒吧?”公爵说。“费瑞克,你记得我表兄查里士吗?”

  “当然记得,”费瑞克先生回答。“很高兴见到你,侯爵大人!”

  “你还是老样子!你这老家伙!还在为这些马克雷族人卖命吗?我告诉过你,你若想离开他们,我随时有工作给你做。”

  费瑞克先生微微一笑;这是个老掉牙的笑话了。

  “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侯爵大人,我恐怕会埋骨在此了。”

  “可是那还早得很哪!”来客回答。

  他在公爵身旁坐下。

  “赫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问。“外面谣言满天飞。”

  “什么样的谣言?”公爵问。

  “玛格丽特死了,就是谣言之一啊!”

  “那是事实。”

  “老天!昨天我来此的路上还听说你又结婚了。”

  “那也是对的。”

  “那么我来得可正是时候了。我对于你最近这些纠缠不清的事毫不知情,现在我可要追根究底的问个清楚!”

  他停了一下,因为司膳侍从拿给他一杯香槟酒。

  “我宁可喝杯威士忌!”他说。“不过我还是先乾杯祝你康复吧。赫伦。你得赶快好起来,否则就赶不上去爱丁堡了。”

  “为什么我要去爱丁堡?”

  “老天,你真的一无所知吗?皇上要来我们这儿访问了。”

  “什么皇上?”

  “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和威尔斯的国王,还会有什么皇上?顺便告诉你,赫伦,他是个大好人,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我亲爱的查里士,如果你高兴攀附皇族,我也不阻止你,可是对我来说,那一切繁文褥节,使我烦得要死。再说,我这儿的事情也太忙!”

  “你可不能这么说!这是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事,英皇乔治四世确实要到爱丁堡正式访问。”

  “我想那就是你屈尊就驾来看我们的目的吧。”

  “是陛下派我来的,不是来作探子,而是务必先给他铺好红地毯。他喜爱欢呼和掌声,他希望受到盛大热诚的欢迎。”

  “他什么时候到达?”

  “八月十五日。“

  “那么你有十五天好准备,”公爵说。“你要和我一起度过这个周末吗?”

  “不了,我得同爱丁堡去,可是我会在这儿过夜。”

  “好极了!”

  费瑞克先生正要离去时,公爵高声喊道:“史翠赛侯爵今晚在此过夜。好好照拂他的随从人员,外头想必有他的大队人马!”

  费瑞克先生笑了。

  “交给我办吧,大人。”

  史翠赛侯爵往椅子上一靠,吃了一小口香槟说:“我有些为你担心,赫伦。”

  “为什么?”公爵问。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的婚姻是个错误。”

  “我记得你曾警告过我!”

  “这些理想主义的计划只有在纸上行得通。实行起来就不行了。你从来没喜欢玛格丽特,她对你的感觉是什么,也很明显。”

  “我想我头脑还够清楚,她起码应该觉得我是个可忍受的丈夫。”

  “很多女人会觉得你不只是可忍受而已,但是那情形不同,不是她们选择了你就是你选择了她们。

  她们不是由父亲强迫推销给你的,她那个父亲的氏族是穷得走头无路了。”

  “别提了,一切已成过去,”公爵说。“玛格丽特已死,尸骨都已寒了。”

  他说话的语气坚决,使得侯爵奇怪的看著他。

  “好吧,”他说。“我不再问你细节了,我也不再过问你的私事。你不是说又娶了一个太太吗?”

  公爵还没同答,氏族长厅的门就开了,妲罗又走进来。

  她刚刚从花园里摘花回来,手里提著满满一篮玫瑰。

  她的头发在最近三个月已经长长了些,红色头发衬著橡木门的深黑色,更显得红艳如火。她在门边呆立了一会儿,注视著窗边坐在扶手椅中的公爵。

  然后她轻轻欢呼一声,声音在室内回荡不已。

  “你起来了!”她叫道。“你起来而且穿好衣服了!噢!你还好吗!我真希望你别累著了自己?”

  她边说边向他跑过去,她的眼睛灼灼发光,直走到他面前才发觉有个陌生人在旁。

  “我很好,”公爵说,“妲罗,我要给你介绍我的表兄,史翠赛侯爵。查理士,这是我内人,妲罗。”

  侯爵本来靠坐在椅子上,现在他陡的坐直起来,一眼不刹的注视著妲罗,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没说一句话,只坐在那儿一个劲儿瞧著她,好像成了一块石头。

  “你好,侯爵大人。”

  妲罗屈膝为礼。

  他没答话,只一个劲儿看著她,直看得她好紧张,于是公爵说:“查理士,我告诉过你了,这是我太太。”

  “你是谁?”侯爵用沙哑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样子很奇怪,使妲罗惊异的张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回答:“我的名字叫妲罗……我没有……别的姓名。”

  “我太太是个孤儿,”公爵气势凶凶的说:“她是从“无名孤儿院”来的,就是我的祖母,你的姑婆哈瑞特公爵夫人创办的孤儿院。”

  侯爵不理会公爵,继续对妲罗说:“你没有别的姓名吗?”

  她想这位客人一定很笨。他好像听不懂人家对他说什么。

  由于他看她的那种态度使她怀疑起自己,她对公爵说:“我不知道大人有客,我要走了,我得把这些花拿到你的卧室去。”

  “你去吧,”公爵说。

  妲罗差一点要走开了,可是史翠赛侯爵叫住她:“不要走!等一等,”他说。“我有件东西给你看。你一定得看看。”

  他解开身上的背心,然后解开衬衫扣子。在他裸露的胸口,有一条贴身的细项链。

  他把项链拉出来好让妲罗看清楚,她看到项链上附著一帧小肖像。

  “你看到这个了吧?”侯爵问。“看看它,告诉我它使你想起什么人。”

  妲罗于是俯身细看那肖像。

  画像有点褪色了,可是还看得出画的是个很漂亮的脸,蓝眼睛围奢一圈黑睫毛,一头火红的头发。

  “你看它像谁?”侯爵执意的问个不停。

  “我不知道。”妲罗不知所借的答。

  忽然她明白了,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她注视著肖像,不敢说出心中所想的话。

  “你几岁了?”侯爵问。

  “我……这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那哪一年生的?”

  “一八O四。”

  “我知道了!”侯爵叫道。

  “这倒底是怎么同事?”公爵以恼怒的语气问,“我太太的出生日期和你有什么相干,查里士?”

  侯爵深深叹了口气,把项链拉过来,找到扣环解开,把它递给公爵。

  “看看这个,”他说。

  公爵看著他拿过来的肖像。

  “哦?”

  “你显然看得出相像之至吧。”

  “像妲罗?”公爵问。“你想说的是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侯爵说。

  “这是我太大的肖像。”

  “你太太!”

  无疑的公爵是惊讶万分。

  “可是查里士,你没有娶太大呀!你从来没结过婚呀!”

  “那是你和家里其他人的看法,”侯爵同答,“赫伦,我不但有太太,而且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女儿!”

  第六章

  妲罗和公爵只是定定的瞪著侯爵,好像他丧失了理性似的。

  然后公爵问:“你在说些什么?查理士?我听不懂。”

  侯爵没理会他。他的眼睛瞪著妲罗的脸说:“你为什么叫妲罗?”

  “我母亲身上有个项链匣,里面刻著这个名字。”

  “你有那个项链匣!”

  妲罗伸手到颈间,侯爵迫不及待的说:“让我看看。”

  她从自领子后面拉起项链,从头上穿出来拿到他伸出来的手上。

  他低头注视著那项链匣,妲罗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深受感动。

  “如果你打开看看,”他说,“你会发现里头有一绺我的头发。”

  “我老是奇怪……会是谁的……头发,”妲罗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是我给你母亲的,”他说,“因为我不敢送她一枚结婚戒指。”

  “她和……你结婚的吗?”

  妲罗好像说不出口,不过还是说了。

  她不太明白侯爵的意思,可是她知道有一件了不得的事发生了,使她觉得平步青云,一下子被抛上了阳光耀眼的天空。

  这一切真令人难以置信,她只能定定的看著坐在她前面这个手拿项链匣的人。

  恍如置身在梦中。

  “查理士,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同事,”公爵说。“我大概很笨,事实上我完全搞糊涂了。”

  “那一点也不稀奇,难怪你!”侯爵说。“我自己也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会在这里找到,而且嫁给你了。”

  “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妲罗问。

  他伸出手。

  “过来这里坐下,”他以克制不住的语气说,“我来告诉你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身旁有一张椅子,妲罗坐下来,侯爵握住她的手。好像要确定她是真实的,而他确实是找到了寻找多年的女儿。

  “一八O三年,我还差两个月就二十一岁时,”他终于打开话匣,“我恋爱了。”

  他的语声中有深深的感情。妲罗觉得深受感动。

  “事情是,”侯爵继续说,“我在卡尔顿公馆的一个舞会上,威尔斯王子介绍一个女孩——我平生仅爱过的。一个女孩。”

  “她的名字叫妲罗?”

  妲罗情不自禁的说出这句话,她追不及待的想听这故事讲下去。

  “她的姓名是妲罗·柯德农。”侯爵回答。

  公爵惊呼了一声。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说,“我小的时候看过她一次。她很漂亮。”

  侯爵的手指紧握紧著妲罗的手。

  “她长得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他对她说。“当你走进屋里来的时候,我以为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可是她是柯德农族人。”公爵说。

  “我知道,”侯爵同答,“现在你明白我们怎么受苦了吧。我们的爱超过一切,坚逾金石,任何事任何人都拆不散我们,挡不住我们相属之感。可是我们都没有胆量告诉双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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