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该怎么办呢?」她问着黑莽,手中紧绞着绿布。
黑莽动了动唇,拔出大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现场抽气声四起。
片紫瞪大眼,吓到了,赶紧握住刀柄给它提了起来。可那人已吓昏了。
「何必如此凶残呢?」
黑莽直直凝望她,目光深远。
「我想,就算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走吧!」片紫朝另一个吓到脸孔抽搐的男子道。
那人连忙道谢,拖着昏死去的另一人,赶紧夺门而出,为自己的「逃过一劫」庆幸。
片紫看了眼不苟言笑的黑莽,静静的随他入位。
鱼玄机跟在他们后头,不料那两人竟没将那碎银给拾起,一不留神,脚下不稳,她整个人打横倒去。重璞见状低喊一声,伸出手要接玄机。事有凑巧,正好有人往这儿走来,玄机下意识的往他手臂一抓,谁知竟抓了个空,只抓到了袖子,她征了征,终于无可幸免地跌落地上,连重璞也没接到。
「玄机,你没事吧?」重璞扶起玄机。「怎么这么不小心!」鱼玄机尴尬的笑了笑,发现四周人的目光全投伫在自己身上,美丽的脸颊更是迅速发热,火红得不成样儿。
她看向那人,瞧见他一身蓝衣,腰带是前从未见,不像是臻肃王朝的束西,目光由腰带移到他脸上,是个黑炭脸,比黑莽还黑,不过长得不错,不似表叔俊俏,也不似黑莽正直,恰到好处,隐含一股气势。
「对不起……我刚刚……」实在想不透为何会抓空,但是他连动都没动。
「没关系,以后小心点便行了。」他看了她一眼,便离开。鱼玄机傻在原地,他的眼神、语气好像一个人……好像——杜爷呀!
怀着满心怔仲,回座吃食。???
几日后,他们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杜馆。
景物依旧,鱼玄机的心情却已焕然一新,她看看静美如昔的杜馆,有些兴奋的踮起脚尖,在重璞耳旁小声道:
「终于回来了,不过得被杜爷骂一顿。」她的样子却没一点担心。
杜重璞看了她」眼,漾起了苦笑。
「骂不骂都不重要。咱们先各自回房,待食晚膳时再出现,至于片紫,先去你房里。对了,你的风寒尚未痊愈,好好睡个午觉,知道吗?」
她点头。
「没问题。」她牵着片紫走进杜馆,走过一个又一个回廊,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月型拱门。
片紫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睁大眼到处溜,口里不停地发出惊呼。
「小鱼儿,你家真漂亮呀。」片紫十九,大鱼玄机一岁。她说,玄机看起来文文弱弱,一副需要男人来保护的模样,就像一只小鱼,惹人心疼怜爱,于是就小鱼儿、小鱼儿的叫着,玄机倒也无所谓。如今片紫已经成为第三个看见她金发蓝眼,不大惊小怪的人了,她只是眼睛瞪得直直地,嘴巴张得大大地,看呆了,不过总比惊声尖叫来得好。
她微笑,甫合上房门,突然后头蹦出声音来:
「跑哪儿去啦?居然没来约我?」是弥月。
她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弥月笑脸盈盈望她一眼,往片紫看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啊,都快被你吓破胆了!渌水呢?」她明明跟渌水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尽量守在房里,不准人进房的,结果现在却跑个不见人影,弥月却在房里!拉片紫坐入椅子。「她是片紫。片紫,她是杜馆大小姐,弥月。」
片紫怯怯的朝弥月一笑,垂下头去。
杜弥月挑起眉。
「怎么无缘无故带个人回来?你这几天都跑去哪儿了?灰头土脸的。我一大早就来这儿等你,都没瞧见人。问渌水,她也咿咿呀呀的支吾其词,甚至连重璞都不见了,我还去问爹爹呢。」
鱼玄机一骇,赶紧问:
「你去问杜爷?!那——杜爷怎么说?」
「他说,你可能和重璞出去了吧。」
鱼玄机暗吁口气,甜美的笑容又回复到娇颜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只是要告诉你七天后是爹爹的生辰,提醒你该去采买礼物了。」杜弥月奇怪的看她。「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啊,险些忘了。」她笑。「杜爷的生辰当然要快乐喽。肚子挺饿的,片紫,你饿不饿?」今早用过早膳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午膳都免去了。难怪此时肚皮嗡嗡叫,全身有些无力。
片紫点头。
鱼玄机走了几步,忍不住咳嗽。片紫赶紧替她拍背。
「小鱼儿,你的病还没好,别太劳累,要不告诉我灶房在哪儿,我帮你拿食物来。」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杜弥月张大眼。「还染了风寒?!」「没有,这几天与重璞一同到昆名,想看日出,岂知白天暖阳烘烘,凌晨居然风寒露重,就受冻了。」她悄望眼弥月,似乎不疑有他。
「啊,出去玩竟没约我?太可恶了!」杜弥月皱紧了眉头。「你相不相信现世报?这就是天老爷罚你没约我出去玩的惩治。」瞧她说得有模有样,鱼玄机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我错了。」招来渌水,要她到灶房拿绿豆糕和燕窝炖汤。
杜弥月扶她坐在床沿。
「要玩也要保重身子呀。」
「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妈子了?一张嘴唠唠叨叨念个不停。」
「是你我才念的!」杜弥月撇唇道:「要是重璞,我就给他锁在门外,让他看太阳看个够!」
片紫闻言,张大眼。
鱼玄机见状,不禁一笑。
「你不需大讶异,弥月就是这么不修边幅、有话直说的女孩,大家闺秀的执礼甚恭、循规蹈矩对她而言都是多余,她依自己的方式活出自我,表现自我,连我都忍不住受她吸引呢。」
「玄机妹实在谦虚了。」杜弥手举手作揖。
片紫笑出来。
渌水捧着托盘进来,上头仅放着绿豆糕。
「小姐,你们就先吃绿豆糕吧。张嫂生病了,咳嗽咳不止,我想不要再劳动她,等会儿再过去煮燕窝炖汤。」
「张嫂生病了?」鱼玄机忧心的问:「她还好吧?」
「是还好。」渌水想像方才瞧见张嫂的样子,比手画脚的描述:「稍圆的身材瘦了一点,变得挺曲条喔,红扑扑的脸孔青了一点,灵活的手脚钝了一点,尖细的声音哑了一点——」她点点头。「是了,就这些改变而已。」
「啊,而已?」鱼玄机瞪大眼,不可思议的低喊出声:「渌水,怎么你跟平常人的评断标准不太一样,我居然可以让你伺候到现在?实在太……哎呀,我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弥月,咱们去看看张嫂好吗?」
「没问题。」杜弥月走到渌水身旁,用她那对慧黠的大眼睛直盯着她看,盯到渌水浑身不对劲,正要张口说话时,她开口:「我竟也让你伺候到半年多?!想不透我当初是怎么过的,幸亏现在由小梅来伺候我,老天有眼。」语讫,她往渌水头上乱抓一把,惹得渌水惊呼不休,还十分邪恶的纵声大笑,两手各拉玄机和片紫往灶房走去。
渌水连忙随便耙耙几下头发,随后追了上去。
前往灶房一定会路经绿苑,而杜弥月等三人就在绿苑出口处停住。渌水正奇怪,走上前几步,便瞧见她们面前的黄预评,她无意间还瞥见弥月小姐似乎有些不高兴。
「黄叔叔,你在这儿又是干嘛了?东张西望的,绿苑里有什么东西让您感兴趣吗?」总算让她瞧见一次黄叔叔的怪异举止了。以往都只是听重璞说,上回在玄机房外遇见黄叔叔,无法断章取义的说他有什么目的,但……这次太明显了;一个人杵在绿苑门口引颈想望,分明是要望见里头的人,可杜馆里的人都知,绿苑是专属玄机的地方,黄叔叔经常出人杜馆也该明白,所以不需多言,黄叔叔想见的人就是玄机!
「我……我……」他看眼玄机,冷汗涔涔。「路过。」
「路过?恍她拧起眉头,骗谁啊,他分明站在绿苑门口有些时候了。而且为何他总会望玄机一眼呢?每当这种情况,玄机总是不发言的一方,没道理会去看玄机,因为他连她这个发言人都不看了。
「是,路过绿苑,所以想跟玄机打个招呼,才在这儿瞧瞧里头有没有人。」再见她,仍然心神荡漾,那包里在粉色头巾下的金发被阳光照得点点亮晶,白皙脸庞更显无瑕,美得清雅高贵。想要她的念头益发强烈,他的黄金美人儿——逐渐成形。「喔。」杜弥月没再多问,当是信了。「因为玄机病了,所以我们想去灶房瞧瞧有没有什么润喉的食物,让她喝喝,声音才不会沙哑。」
「病了?」黄预评担心的看向玄机,关爱之意溢于言表。「玄机,你还好吧?有没有去给大夫瞧?黄叔叔家中有几包去寒的补药,等会儿拿来给你吃。」
「不必多劳了。」杜弥月代为回答,淡笑。「先告辞了,黄叔叔。」
黄预评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什么,目光恋恋不舍的目送她们直至失了踪迹,方才调回视线,心中雏形化的计画,此刻蓬勃育成——
第六章
一团黑影以笨拙的技术翻人杜馆内院,脚下一个不稳,跌落铺有小石子的路径。
黄预评闷哼一声,赶紧捣住嘴,闪入假山后,窥探四周。
寂静无声如常,他才松口气,背沿围墙下滑,揉揉疼痛的屁股。为了黄金美人儿,不得已只好当个采花贼,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再请求杜兄将黄金美人儿赏赐给他。原先他还担心杜馆里高手如云,会被发现,瞧他手无缚鸡之力,一介文弱的古董贩卖商,连爬个墙都爬到汗流浃背、四脚朝天,要做这档不名誉的事儿真的不太妥当,无奈黄金美人儿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搞得自个儿身败名裂,他也无怨无悔。至于家中那个呼呼大睡的黄脸婆,不提也罢,最好把她气得离家出走!
杜兄的房间离黄金美人儿的闺房约有几公尺远,应该不会让杜兄和黑莽发现。想起黑莽那张正直严谨的脸,他就不由得惧怕。
半俯身子沿小石子路摸黑,杜馆内的大约位置他略明了,摸到了玄机房门口,他不禁心速加快,脸红体热。突然一阵细微嘈杂声响起,他快速跳过路槛,蹲低身子。
巡逻人员走过去,他低呼口气。跳上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去,一阵处子香味扑鼻袭来,他一身骨头都快酥了,迫不及待的欺身到床铺旁,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床上,他隐约看见有颗头颅,似乎睡得不太安稳。今午弥月说过,玄机生病了,没去看大夫吗?心头有簇疼惜在骚动,他伸手抚上那颗头颅,对方呻吟出声。
他眉心摺起。
额头还温温的,没去瞧大夫吗?听她声音都哑了,怎么不晓得保重自己身体呢!
拉起棉被,他整个人挤入那张床里,手开始不规矩的摸上对方的胸脯。对方一怔,模糊间意识到有人侵犯自己,放声想喊,却只能哑哑出声,喊不出话,要推开他,却浑身无力。她蹙起眉,今天身体明明有好转的,怎么一到晚上又转坏了。要挪移身子,因上方罩来的高硬身子而动弹不得,对方还捣住她嘴巴。
「嘘,别吵,明个儿我就向杜兄请求把你给我。」
他出手扯开她的上衣,她瞪大眼,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奋力扭扭身子,他压住她,狼吻点点落在她身上,泪水奔流,感觉他的手愈滑愈下,唇噙住她柔软的尖端,手指不断在他背后猛抓,留下一条条血痕,待他傲然挺入时,她所有的挣扎全都停止,只任泪水在眼角狂泻。
他满足后,躺在她身边,手仍搓揉住她的柔软,用疲累的声调跟她说:
「放心,我会负责的,现在我想睡一会儿,好吗?」
她不语,目光空洞的注视上空。???
接下来的事,黄预评已经不愿再回想起了。
睡意正浓,突然一把被人揪起,他睁开眼,赫然一张又黑又严的脸出现眼前,当下睡虫四处飞散,惊醒了过来,接住杜兄丢过来的衣裤,才刚穿好,马上被抓到大厅中央跪下。
灯火四亮,厅中全是杜家人,大厅门紧紧合住,大厅外杜馆的仆役们全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热闹有如白昼。
「黄兄,我杜某待你如何,你当明了,你却如此待我,于理何存?」杜棹广坐于太师椅中,面貌肃穆,语气淡泊,令人不敢直视。
「我……杜兄,您放心,我会负责的。」他语气铿然的道,转头看向立在弥月身后的玄机,金发披肩,金光耀眼,衬得她一身白衣洁净无尘、宛如月光仙子,当场他的心便给迷了去,无法自己。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玄机看?」杜弥月以身子挡住玄机,瞪着他。「不错,你是要负责,不过对象不是玄机!」
黄预评一呆。
杜重璞头高昂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是咱们杜馆里的厨娘,张嫂。」他微侧身子,张嫂满是泪水的老脸出现,黄预评的脸倏地迅速扭曲。
「不……不是她!我去的是玄机的房间啊!」这……张嫂跟家里的黄脸婆有何差别,仅是她较清瘦,外貌较秀气罢了。他那高贵迷人的黄金美人儿呢?
「你去的的确是玄机的闺房,可惜今日碰巧张嫂身体不适,故才让出给张嫂休息,岂知你居然色心大起,藉机污辱了张嫂。」杜弥月扬起眉。
张嫂闻言放声大哭,听得黄预评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
杜棹广暗叹口气,道:
「方才咱们已经私下问过张嫂了,她表示夫君早世,原意守寡至死,既然晚节不保,遭你给夺了去,也只好委身于你,当个二房了。」
黄预评一窒,想要剧烈反对,一抬眼,和杜棹广威权的目光一接,整个气势就弱了下去,无话可说。
「就这么说定了,改明儿个,挑个好时辰,黄兄你就来社馆迎娶张嫂吧。」
黄预评羞愧无比,怎么料也料不到会是这种情况。看了张嫂一眼,再看看黄金美人儿,当下脚重重一跺,飞奔离去。
杜弥月满意的一笑,恰巧和张嫂窃喜的眼光接个正着,交换着彼此才明白的讯号。
旁人均以为张嫂被迫占便宜,可只有她和重璞才明白,事先他们便与张嫂商量过这件事,孰知张嫂居然告诉他们早已心仪黄叔叔许久,这么一来,就等着请君入瓮;黄叔叔果然「不负众望」夜探玄机房,所有的计画水到渠成。而张嫂的再嫁,不但不会蒙上一丝尘垢,反倒使人同情她、怜悯她,可怜她被采花盗给玷污。重璞的希望,总算也就完成了。
倒是黄叔叔,现今一定悔不当初吧。尤其张嫂入门后,家庭革命一定是免不了的,不禁她有些怜悯起黄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