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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情记 page 12 作者:芭芭拉·卡德兰

  她又想起他轻笑一声,说,“等我们再回来,一定要从前门进去,而且要手牵着手。”

  这也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了。

  他必须对爱蜜儿负起责任,不只是法律上也是道义上的责任。潘朵娜知道,他俩再也不能秘密相会了。

  他俩会不会觉得欺骗一个瘫痪的,又没有爱的女人是罪恶的?

  一切都结束了。

  玄妙神奇的命运在最后一刻夺走了她的幸福,只留下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希望。

  第七章

  潘朵娜大致花了五天时间才回到老家。

  挤在又热又闷的驿马车上旅行,自然很不舒服。旅客通常在路边廉价客栈休息,服务非常不周到,房间也很令人不自在。

  无论如何,她总算抵达约克郡的老家了。

  她站在通往老家的大马路上,等候当地的马车送她走完最后四哩路。

  马车驶入脏乱的小巷时,首先映入眼廉的是灰石砌成的教堂,那儿也是父母埋骨之所。自从她离开以后,那儿并没有多少改变,但她自己却是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她仿佛历经暴风雨的船只,经过整修之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车夫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他把车子驶入忍冬村。

  潘朵娜看到花园里花树茂密,一片欣欣向荣。

  她走过去,打开门,沿着开满石竹的小径走下去。远远站在门口的正是安妮。

  “潘朵娜小姐!”她尖叫起来,“我刚在窗口看见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安妮,我回来了。”潘朵娜心碎的说。

  车夫帮她把行李搬到房里。潘朵娜脱下帽子,四处浏览一番。

  这儿有许多具有特殊意义的家具、母亲最钟爱的各式宝贝,还有些没多少价值的装饰品,这些对潘朵娜而言,都等于她童年的一部分,也是未来的一部分。

  她付小费给车夫,他摸摸额头,谢谢她的慷慨。

  “潘朵娜小姐,你给太多了。”安妮惯常责备的说,“难道你突然得到一大笔钱吗?”

  “我们所有的财产都在这袋子里了。”潘朵娜说着把袋子搁到桌上,“还可以维持一段日子,安妮。”

  “亲爱的,是怎么回事?你碰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熟稔,又那么温柔,那么关切,播朵娜不禁泪如雨下。

  公爵驶往约克郡的途中,那分绝望就和潘朵娜毫无二致。他知道,潘朵娜一定也和自己一样痛苦。

  那封信使他对未来的安排成了泡影,假如爱蜜儿真的因此瘫痪,他决不可能因此取消婚约。

  她也许会因为同情,而答应解除婚约,但对一个男子汉来说,抛弃一个瘫痪了的未婚妻,是违背良心的事。

  如果他坚持这么做,不但站不住脚,而且等于是自寻烦恼,更不用说什么英雄意识了。

  所谓绅士就是所做所为必须合乎骑士精神,从不后人。

  他只能藉着快马加鞭的速度,压抑住满腔的愤慨和冲口而出的怒吼。

  克尔毕伯爵夫人奉旨留在温莎侍候王后。因为她出身“侍女”家室,不便拒绝。伯爵与爱蜜儿相偕返家。公爵知道爱蜜儿急于回到马儿的身边。

  “我正在训练西区第一流的马儿,”她告诉他,“我叫爱德华帮我把栅栏竖起来,训练它们跳越障碍,直到我认为它们可以跳过国定标准才行。”

  公爵知道爱德华是专门为她父亲训练赛马的好手,在赛马界颇具盛名。他对爱蜜儿说:“要小心点,越过那种障碍对男人来讲就够困难了,何况是女人!”

  “你这话拿去跟别的女人讲!用不着对我说。”

  公爵笑了起来,说道:“当然啦!你是例外,不过你不能否认要跳过那么高的障碍的确很危险,是吧?”

  他还想起几年前,伯爵有一匹马参加高级越野赛,结果扭伤一条腿,最后不得不把它杀掉。

  但爱蜜儿当时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走到马群中,亲昵的和它们说话。那都是她三年前买回来的,如今都长得高贵纯良。

  “你该扩充一下你的马厩了,艾杰,”她揶揄的说,“当然罗!要是我们结婚了,我就可以帮你忙了!”

  “先谢了!”公爵尖刻的说,事实上,他的马赢了许多场比赛,而且一直被认为比伯爵的还出色。

  他经常来回奔波于伦敦,约克郡两地,所以通常把马安置在客栈里,以便及时赶赴目的地。

  他才煞住跑得汗水潸潸的马儿,伯爵就从门口跑了过来。

  “艾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还好,你及时赶来了。”

  “爱蜜儿怎么了?”

  公爵问。他浑身发热,疲备已极,非常需要淋浴一番,但他知道没多少时间好耽搁了。

  “我马上带你去见她,”伯爵答,“自从她摔下来之后,一直不肯见人呢!”

  “到底怎么发生的?”

  他一边上楼一边问。

  “她坚持要竖一个比爱德华以前竖的还要高的栅栏,不过。到底她是怎么摔下来的,至今还是一个谜.因为马根本没有受伤。”

  公爵没说话,两人默默的沿长廊走去。

  伯爵敲敲门,伯爵夫人开了门,她看来既憔悴又沮丧,双手紧绞在一起。

  “艾杰!老天!你终于来了。我今早才到,一来就发现爱蜜儿到处找你,不见到你她是不会休息的。”

  “她怎么样了?”

  伯爵急急问道,伯爵夫人只是紧抿双唇,眼泪汪汪,其他就毋庸置言了。

  公爵和她擦身而过,进入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走近床边。

  爱蜜儿静静的躺在那儿,双眼紧闭。

  “爱蜜儿!”

  他低声喊她。她缓缓张开眼睛,仿佛在费力的集中视线,然后她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公爵紧握她的手,说:“我真难过……”

  “我们……现在……单独在一块吗?”

  她说话时显得相当困难,声音又小不可闻,不过他还可以听见。

  他向门口瞥了一眼,伯爵夫人已经把门关上了。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

  “那么……听着……艾杰,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就要……死了。”

  “不!不会的……”

  他还要说下去,她阻止了他。

  “不要……跟我争,只要听我说……就行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公爵握着她的手,静静听她说下去。

  “我希望你……给……爱德华……一笔到美国的旅费。他……一定得离开,可是……他走不成……,除非……你给他钱。”

  “你是说训马师爱德华?”

  公爵迷惑的问。

  “是的……就是他,他现在不在这儿了。”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呢?”公爵问。

  “我是指……并不是马儿……害我摔下来的,是我……想……自杀。”

  “为什么?爱蜜儿,到底为什么呀?”公爵问。

  “我……有了……他的孩子。医生告诉我……,我死前……不会告诉……爸妈,可是……我死后……他就必须……说了。”

  公爵完完全全楞住了。爱蜜儿继续微弱的说:“除了你……我不能……再求别人了。答应我,你要……帮助爱德华。我从小就……跟他学骑马,我那时就……爱上他了。”

  最后几个字已模糊不清了,公爵说:“我答应你,给他一笔离开英国的旅费。”

  “那些钱……够……到美国吗?”

  “他需要多少就给多少。”

  公爵答应。她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了,艾杰,我知道……我很傻,但……仍然是值得的。我们……一直……都好快乐,……直到……爸爸……要我……嫁给你。”

  公爵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她又说:“告诉爱德华……他们……不会让我……见他了。……告诉他,……我……不怕死,……还有,我……爱他。”

  “我会告诉他的。”

  爱蜜儿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整个灵魂恍若飘向远方,就如她的生命慢慢溜逝一般。

  “爱蜜儿!爱蜜儿!”

  公爵唤她,但握在他手里的双手变软了,她还在呼吸,却似乎在说她不久人世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把她父母喊了进来。……

  潘朵娜把喝过的杯子、茶具收拾一番,端到厨房里去。

  现在每样东西都显得有条不紊,就像一栋洋娃娃屋一般。

  住过梅尔山庄和柏克莱广场之后,这里显得异常狭小,加上安妮把许多东西挤在这个小房间里,更使她觉得自己行动起来像个巨人似的。

  她发现这里不但堆满以前给安妮的东西,还堆了一大堆以前没带来的东西。

  “就像你说的,毕维克先生把它们统统扔了出来。”安妮说,“他请了亚当和村里的一些人帮忙,还特别叫亚当把它们拿去烧掉,你听过这么野蛮的行为吗?”

  潘朵娜禁不住好笑起来,她上楼时就笑了出来,但同时也流下了眼泪。

  毕维克抛弃的东西中包括那张潘克登历代祖先睡过的大床。

  安妮把这张床放到最大的一间,结果那间寝室就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了。

  “老天!安妮,你怎么把它弄进来的?”

  潘朵娜叫着说。

  “那是主人的床,不该让任何其他的人拥有它。”

  “你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亚当先把它拆开,雷德再重新装好。”

  潘朵娜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能干。

  看起来确实有点可笑,在小小忍冬村舍的寝室里,竟然放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大床,床头红色帷幕上还绣了潘克登家族的纹章。

  虽然纹章已经褪色了。但潘朵娜仍旧认为那是高贵、光荣的记号。

  安妮坚持她应该睡在这张大床上,不可避免的,每当漫漫长夜,她总会想起那个睡过这张床的人来。

  她会躺着幻想公爵正搂着她、吻着她。过一会儿,她为了这无望的幻想哭泣起来,直到疲倦不堪,睡熟为止。

  她把盘盘碟碟都放到架子上,安妮说:“我要出门,顺便买点晚餐吃的东西,你要吃什么?亲爱的。”

  “我……不怎么饿。”

  “我必须催你,逼你多吃点东西了。”安妮不高兴的说,“你愈来愈瘦了,我打算请一个最近才到这儿的新大夫给你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没……没什么毛病,我……只是肚子不饿罢了。”

  安妮紧紧抿住嘴,潘朵娜知道她宁可花一大笔钱,也要让她胃口大开。潘朵娜知道跟她争这些毫无用处,只要她认为值得,她就要花。当然这一百镑花不了多久的。

  自她离开伦敦,就没听到叔叔的消息。偶而她会好奇的想到,他对她的离开有何想法?或许他会认为这是种解脱也说不定,因为他现在可是有钱人了。

  如果她够坦白,就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并不是等叔叔的来信,而是在等公爵的信。

  “就算他写信给我,也一定是寄到伦敦去了。”她告诉自己,“既然我们彼此都不能再见面了,那我何必盼望他来信呢!”

  她听到安妮碰的一声把门关上,便突然想到桦树林里走走。

  自从回到老家以来,她一直想再去那儿走走,只是一想到那只会徒增苦恼,便又捺住冲动,强迫自己待在家里。

  亚当和安妮告诉她,梅尔山庄现在就像个蜂窝似的,被毕维克先生请来修整房屋的木匠、水泥匠挤得满满的。

  “他呀把自己想成跟威尔斯王子一样,花钱像流水似的。”安妮挖苦的说。

  潘朵娜知道村里的人都认为毕维克想“冒充”父亲的地位。

  她知道那些工人曾在午后经过这儿回家,等到黄昏时候人就走光了,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过草地,来到桦树林。

  她没戴帽子,迳自向前走。村子后头有一条小路可通往桦树林。

  一度荒废的草地如今修剪整齐,种了花树,亚当告诉过她,他们打算一直整理到森林边缘。

  稻田小径十分崎岖,但她一心想赶到桦树林去,就不觉得有什么难走的。

  紫罗兰凋谢了,只剩樱草花和风铃草。树叶的颜色更浓更绿了,但在阳光照射下,仿佛又有点鹅黄。现在是黄昏,夕阳余晖不像那天的朝阳般耀眼。

  她呆呆站了好一会儿,心中若有千千结,仿佛潮水般淹住她。

  时而狂喜交集心胸,时而悲痛摧残胸臆。

  “哦!上帝!……帮助我!……忘了他吧!”

  她脱口而出,泪湿双颊,遮盖阳光,蒙蔽一切。

  葬礼结束后,公爵知道自己不该再留在克尔毕堡了。爱蜜儿就葬在教堂墓园末端,伯爵夫妇心神俱碎,葬礼相当安静庄严,只有少数亲友参加。

  公爵在葬礼之前就付给爱德华一笔可观的费用,还为他筹妥前往美国的种种事宜,又替他写了好几封介绍信给当地的地主。

  “我不懂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主人。”

  “我只希望尽量不要让伯爵夫妇知道真相。”

  公爵冷冷的说。他认为爱德华已经是成年人了……竟然在为伯爵服务时,对一个年轻女孩做出这种事来,实在不可原谅。

  但他又警告自已,不该在这时责怪任何人,只要尽力而为,照爱蜜儿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倒是医生确实让他伤了一阵脑筋。医生坚持他应该负起揭露真相的责任,公爵就不得不尽力规劝他。

  问题就在这位医生是个心地善良、个性耿直的人,何况他已被这事吓坏了。

  经过一小时的激辩后,医生终于屈服,并以名誉保证绝不向任何人吐露爱蜜儿真正的死因。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公爵的责任已尽,他再也不用为这桩让他发疯的事继续伪装下去了。

  伯爵进屋时,公爵对他说:“我想您们夫妇俩一定想清静清静,我已经吩咐他们收拾行李,准备马车了。”

  “你要走了。”

  伯爵说,公爵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他那一连串的感谢。他不打算和伯爵夫人道别了,因为自爱蜜儿下葬之后,她就终日躲在卧室里以泪洗面。

  詹森驾着车,带着他奔驰而去,他仿佛卸下了重担,第一次有空想到自己。

  “前头旅行车的马夫请问您今晚打算在那儿过夜?我跟他们说您大约会在靠近汉丁堡的客栈休息。”

  “可以啊!”公爵心不在焉的说,“不过,我们用不着在那儿换马。”

  “是的,您说的一点没错,我们的马足够撑到明天中午。”

  公爵忽然想起汉丁堡不正是离潘克登家不远的客栈?还是潘朵娜告诉他的呢。

  一种想要重回潘克登家园的冲动促使他不得不到那儿去,不仅为了重拾往日情怀,更为了某种不明的原因。

  他想,在这个时节,到晚上八九点以前天还有点亮,这样他还有时间好好逛逛,拜访过潘克登再回汉丁堡不迟。

  公爵喜欢旅行时一个人坐一辆轻型马车,其他的仆役侍从坐另一辆旅行车,上面载着他们所有的行李,好让他一路上不虞匮乏。

  每到客栈都可以用自己带来的亚麻床单,晚餐也是自备的,甚至还可以喝到地窖中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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