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义父之间,你只有一个选择。”君清妤美丽的瞳眸有着无比的坚定。
戈仕尧再度掉入三心二意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街上路人络绎不绝,字画古董,胭脂玛瑙,各式吃食,排成长长两列。
但是热络的市集,始终无法令姝儿展露欢颜。
姝儿心情不佳地在街上逛着,丫环小春尾随在后,突然看见了告示上的画像,小春眼睛一亮,指着说:
“小姐,你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朝廷在捉拿要犯。”姝儿懒洋洋地,提不起劲。
“不是啊!小姐,那名要犯长得很像仕尧少爷家的那个丫环。”
姝儿闻言,立刻抬眼仔细一瞧。“真的是她,原来她是刑部尚书君大人的女儿君清妤。”
她心里顿时有了歪念头,立刻回府告诉阿玛这件事,想借阿玛的手除去君清妤这个眼中钉。戈勒一听,大为光火,槌桌忿道:
“仕尧居然敢窝藏君士萑的女儿!”
他立即动员府里的手下,前往戈仕尧家中搜人。
戈仕尧正打算把清妤送往一个安全之处,以免姝儿再对她不利,未料,戈勒就带着清兵,迎面进来。
“君二小姐果然在此。”戈勒冷哼道。
君清妤大惊,戈仕尧急忙护挡在她前面。“义父,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了她。”
“放了她?仕尧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义父吗?居然违背我的意思,私自窝藏她!”戈勒阴帮的眼底升起令人悚然的杀意。
“义父……”戈仕尧无颜面对一手栽培他成人的义父。
君清妤自知眼前是过不了这一关,横竖都会被抓走,一股怨气无法自抑地飘涨,冲口骂道:“你这个奸臣,陷害我爹入狱,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戈勒面色更加狰狞,欺身到她面前。“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她的一双美眸夹怒地瞪视他,眉如远山,唇似玫瓣,面如芙蓉,延颈秀项,云篑翠袖,实在是人间绝色。
戈勒不禁心猿意马,有了另一个打算,他发号施令。“把人给我带走!”
两列清兵执矛架住她的颈项,戈仕尧慌乱地想拯救她。
“放开她!”情急之下出手伤了两名清兵。
戈勒暴喝一声。
“住手,你想造反吗?君清妤是朝廷重犯,你是被美色迷昏头了。”
“义父——”戈仕尧实在无法见她被抓走。
君清妤出声道:“仕尧,不用求他,他不会放过我的,因为他怕我把他的罪行禀告皇上。”戈勒心中一凛,这丫头片子难道握有他的把柄。
君清妤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弱点,存心恫吓他。
“盐道司舞弊一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您吧!戈大人。”
见他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她又继续道:“我爹在入狱之前,亲手交给我一本帐册,我把它藏起来了……”
君清妤编派了一个谎言,故意试探他。
戈勒神色极不自在,为了掩饰不安,怒斥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哪有什么帐册?”
“那本帐册记载了你受贿、钱财出入的证据,戈大人想不想看啊?”她像耍着猫儿的老鼠,在四周转着。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来人啊!带走。”戈勒恼火了。
“清妤……”戈仕尧眼睁睁地见她被义父抓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君清妤的话暂时吓唬佐戈勒,并没有把她送交皇上处责,只是把她留在府中,派人看守。
戈勒还不准女儿接近她,姝儿不明白地跺脚啧道:
“阿玛,你不是要把她交由皇上处实吗?怎么把她留在府里呢?”
“我有我的用意。”戈勒深沉地说。
“我不管啦!你留着她,就是一个祸害。”姝儿使着性子。
戈勒瞪着女儿,耳提面命地说:
“阿玛不准你去找仕尧,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要我把你关起来吗?”姝儿不情愿地瘪瘪嘴。“人家喜欢仕尧哥哥嘛!为什么你不肯让我嫁给他?仕尧哥虽然是你的养子,可是他很争气,文武双全,以后一定是个大将军。”
“我说不行就不行,再吵就提早把你送进宫当娘娘。”戈勒忍不住对女儿动怒。
“阿玛,你真讨厌!”姝儿红着眼眶,跑进房去。
戈勒望着爱女的背影兴叹,他有过无数的女人,却有没儿子的命,只有生这么一个女儿,偏偏女儿这么不听话,不禁感到莫可奈何。
他转身到君清妤的房里,门“吱呀”一声开启。
君清妤自然没给他好脸色看,她那一双倔傲清丽的眼睛,仿佛是多年前一名女子的翻版。
只是事隔二十年,他老了,而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一辈子的女人,也早就死了。
君清妤的年轻、美貌,触动了戈勒的心弦,赫然涌起占有她的念头。
“你应该要把我送交皇上才是,怎么把我关在你的府里?”君清妤愠道。
戈勒沉静、内敛地坐下来,呷了口茶,缓缓才道:
“你不是很想救你爹吗?如果你肯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帮你爹脱罪。”
她怔忡地,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什么条件?”
“做我的女人。”他平板的声调不像是开玩笑。
君清妤为之一退,随即嘴角掀起一抹嘲讽。“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很无耻吗?以你的年纪当我的爹绰绰有余了。”
戈勒被她的话惹火了,眸底升起令人胆寒的凶狠。
“救不救你爹,全凭你一念之间,你若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这是你惟一的机会。”“我爹知道我为了救他,成为你的女人,他宁可去死!”君清妤忿恨的眸子扫向他。
“那你就等着替你爹收尸!”戈勒撂下狠话,甩袖离去。
“戈勒——”君清妤在背后喊他,他充耳不闻,仍然昂首阔步,笔直走出。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第五章
夕阳在树,将一抹艳红投进寂静的云房。君清妤端坐在床沿,神态肃穆。
“把东西端走,我不吃。”
“姑娘若再不进食,大人会责备奴婢的。”丫环难为地将食物端进端出。
君清妤不予理会。
戈勒站在窗外,窥看她含苞潋滟,芳妍初绽的娟颜,一股想要独揽她的念头更强烈了。
但是他不敢贸然强要她的身子,深怕再发生二十年前,芝娘上吊自缢的憾事。
这二十年来,他对芝娘念念不忘,只要五官有稍微像芝娘的,他就会想办法弄到手,君清妤的一双美目清灵有神,真是像极了芝娘。
仕尧那小子既然会对她下不了手,想必也是爱上她了,那么对他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忠心。
看着仕尧一天天长大,如今已是菁英少年,戈勒不禁担心他终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当年他一时心软,留下全尧这条小命,现在想想还真是养虎为患。
也许他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大人有交代,不能让少爷进去。”侍卫驻守在门前,执矛挡去他的去处。
戈仕尧一筹莫展,又折回家中。
“我要如何才能救清妤呢?”他如坐针毡。
哑奴驼着背在一旁,也苦思不出良策,无法为主子分忧,只能跟着干着急。
“看来只有夜探义父府中,偷偷救出清妤。”戈仕尧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
哑奴急得在旁挥手阻止,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入夜,更深露重。
戈仕尧换上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巾,提剑而出。
他前脚出,哑奴后脚跟上,不放心主子一人前行,暗中保护他。
戈府戒备森严,仕尧纵身跃墙,凭着他对戈府的熟悉,避过许多巡守,他猜想着清妤可能被关的地点,一一找寻,终于发现一间厢房外,有两名侍卫特别守着,他料定清妤就在里面,躲在花苑石砌处观望。
厢房内烛火明亮,君清妤无法成眠,站在窗边,愁烦地蹙眉。
确定她在里头,戈仕尧拔剑冲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杀了看守的侍卫,破门而入。
他拉下面巾,让她认出是他。“清妤,我来救你了。”
“仕尧,是你!”清妤看见他又惊又喜,两人激动地相拥。
“我们快走。”他覆上面巾,拉起她的手,欲往前脱逃。
戈勒却带着手下,天罗地网般包围住他,他如芒刺在背,震得无法动弹。
“拿下他!”戈勒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举刀冲向他。
他紧紧拉住清妤的手,”面御敌,一面躲避追杀。
但是猛虎难敌猴群,尤其身边还有个羁绊,仕尧渐感不支,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突如其来的剑替他挡去了一刀。
他定晴一看,那人也蒙着脸,身手不凡,一连除去好几人,回头对他说:
“快带君姑娘走,这里我来挡。”
危在旦夕,仕尧顾不得多言,立刻帝君清妤夺门而逃。
戈勒瞪着那名半路杀出来的蒙面人,亲自出马,利落的掌风,重挫那名蒙面人的胸腔。
蒙面人见情势不对,紧急负伤逃逸。
“来人啊!快追。”戈勒深沉的眸子如敏锐的豹,猜疑两名蒙面人的身份。
前者可能是仕尧,那后者究竟是谁呢?有谁会帮助仕尧呢?
风声鹤唳,戈府的侍卫手持火把,三五成群,展开里外搜索。
仕尧带着君清妤一路狂奔,哑奴摆脱了那些人,也跟上他们,一行三人暂避一座废墟。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不知阁下车姓大名?”仕尧拱揖道。
“少爷,是我……”哑奴缓缓把面巾揭开,一口含在嘴里的鲜血喷了出来。
“阿蒙,是你!你怎么会武功呢?还有你的背……居然不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仕尧万分震惊地看着他。
君清妤也感到不可思议,哑奴竟然会开口说话,但是看样子,他伤得很重,连忙扶他坐下来。“你受伤了,得赶快找大夫医治。”
“不……不用了,我的五脏六腑都被戈勒震伤了,恐怕……神仙也回天乏术。”阿蒙艰难地吐言。
“阿蒙……”仕尧紧紧抓住他的手,眼见照顾他十几年的忠仆,为了救他,身受重伤,命在日歹,不禁悲从中来。
“少爷,在我临终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阿蒙仅存着一口气,娓娓道出当年往事。“二十年前,我是你家中的管事,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没想到老爷一家却惨遭戈勒的毒手……”
“阿蒙,你知道我的身世,我的亲生爹娘?”仕尧激动无比。
他点点头,继续道:“你不该跟着杀父仇人姓戈,你姓殷,是殷家惟一的后代。当年你尚在襁褓之中,戈勒看上了你娘,趁着你爹外出经商,强行带走你和你娘,利用你威胁夫人,淫迫夫人,夫人怕你受到伤害,只好顺从他。老爷回来之后,气冲冲地去找戈勒理论、要人,结果不但要不回夫人和你,甚至当夜就被戈勒叫人放火,给活活烧死,我的脸就是在那一场火中毁的。”仕尧恍如青天霹雳,耳膜嗡嗡作响,他居然认贼作父二十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
“那我娘呢?”他几乎歇斯底里。
“夫人得知老爷死了,悲不可抑,深觉对不起夫婿,就上吊自缢了。”
仕尧手脚皆软,一颗心宛如利刃尖锐钻过一般,痛得他不能喘气,烙烫般的热泪滚过他的面颊。
“我一直以为是我父母不要我,没想到他们死得这么惨。”
“这一切都是戈勒造成的,我为了保护殷家最后一株血脉,伪装成又哑又驼,目的就是让戈勒认不出我,你别以为是戈勒养大你的,其实若不是我在暗中照顾年幼的你,你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尽心养育你。”阿蒙老泪纵横地说。
君清妤同仇敌忾地说:“我早就说了,戈勒不是好人,这下你相信了吧!”
殷仕尧咬紧牙龈,五指抓握成拳,神情复杂,陷入晦暗的沉默中。
“蒙叔,谢谢你,你对我的大恩大德,仕尧没齿难忘。”他甩袍单膝下跪。
“少爷……你快起来,我不是要你报答我,只是……要你认清一切,为父报仇。”阿蒙突然胸腔紧窒,双眼暴凸,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警告着大限将至。
“蒙叔——”仕尧和清妤惊恐地同时喊出声。
“我能够……亲眼见你长大成人,总算……有脸去见你爹了。”话落,阿蒙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在仕尧怀里。
“蒙叔——”仕尧悲呼,痛彻心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和我爹娘报仇!”
君清妤也感染了他深沉的悲痛,心中一片酸涩。
黄沙平地起,席卷了多少风霜血腥。
殷仕尧立于墓碑前,他亲手埋葬了蒙叔,俊容镂着平静而深峻的坚决。
“我一定要杀了戈勒,为我们殷家报仇雪恨。”
君清妤衣袖迎风飘扬,她欣慰仕尧终于看清戈勒的真面目,并与她有志一同,要一起扳到戈勒。
远山近树,四野俱寂,也不知何去何从。
“仕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戈勒四处通缉我们……”她问道。
他低头沉思,现在也不能回去池那个小宅院,以他们目前棉薄之力,要对抗戈勒,实在太难了。
眼前得找个藏匿之处。
他望着前面起伏的山陵。“我们到前面山头看一看。”
“嗯。”
殷仕尧带着她进入一片山林,参天古木并立而生,阳光筛过树叶,洒下一片金光,罩着一层淡微的雾气。
君清妤攀着他的手臂而行,裙摆不小心勾住了荆棘,扯破了。
“啊——”她轻叫出声。
“怎么了?”他紧张了一下,以为她被蛇咬了。
“我的裙子勾破了。”她微拉裙摆,蹙起蛲眉。
“来,小心一点。”他保护着她,愈往深山行。
忽然看见眼前有一条蜿蜒的溪流,潺潺的水声,在山林里听来格外清凉。
“有水呢!”君清妤喉中干渴,掬起溪水,低头凑饮。
殷仕尧也补充一点水分,抬头看看山巅。“这是山上的泉水,从那边的瀑布流下来的。”
“这水好甘甜。”君清妤接着用泉水洗手脸,顿时感到遍体舒畅,心旷神怡。
“仕尧,我们不要再走了,就在这儿驻脚吧!”
“这里有水、有鱼,不愁吃喝,可是怎么住呢?”他插腰观望四方,居然看见有”竹屋筑在半空中的树上。“清妤,你看!”他兴奋地指着。
她循着他的手势望去,也惊喜不已。“天助我们!”
“不知道有没有人住?”他往那棵大树走去,粗大的树干上还有一排绳索编织而成的扶梯,他顺着扶梯往上爬。
“仕尧,小心里面会不会有野兽!”清妤站在下面喊着。
殷仕尧顺手折了一枝树枝,往竹屋内一丢,试探里面的反应,不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放心地爬进里面,站起身,这幢竹屋搭架得十分扎实,两个人睡在上面没有问题,只是竹面有些潮湿,大概昨夜山上下雨所致。
他探头呼喊。“清妤,你也上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