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真的。一开始只是好玩而已。我并没有恶意的。我……」
「好了,没关系。是我太过认真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
「呵呵呵……别再说这句话了。现在,为了弥补我,我可以请妳喝一杯酒吗?到大厅的酒吧好吗?」
「唔……抱歉。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妳感冒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懒懒哑哑的。
「不是,是因为我对酒精过敏。」
她的病是不能随意碰酒的。再者,她也不敢单独跟一个陌生人出去。她知道现代的人观念很开放,只要看对眼,便能放纵的寻求短暂的刺激。但她不是。
因为,她玩不起现代人的爱情游戏。
「对不起。那喝汽水或果汁可以吗?」
「不行。对不起,我累了。」
「哦……」
他口气有明显的不相信。这让她皱起眉头,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房间号码的?」饭店里的内线便是以房间号码为拨号的。
D.J是饭店的工作人员,会知道她们的房号并不足为奇。但他就……
「呵──幸运猜中的。」
「哦……幸运猜中的呀?我不信。」
「唉──好吧。是我一个朋友教我如何算房号的。」
「是D.J说的吧!?」死报马仔!
「哦哦,我不能说。只能说我很幸运。」
「哼──」她笑开了眼。「对了,先生。请问你的名字是……」
「MIKE。」
「──MIKE。我是JOSEPHINE。你好吗?」她调皮的用英文自我介绍的无聊开头做人际关系。
「嗯……不太好哦,因为有个女孩耍了我──」
「哦──拜托!别再说让我愧疚的话了,好吗?」这男人真爱记仇耶!受不了。她笑着想着。
「哈哈──妳真的愧疚吗?那就陪我喝一杯饮料,好吗?」他诚心的邀请着。
「真的不行。我好累,很想睡了。」他的提议是很令人心动,无奈她仍无法放开自己。
「哎……好吧。那,晚安了。很高兴认识妳。」
「嗯,我也是。晚安了,祝好梦。」
「OK。拜。」
「拜!」她轻声细语道,将电话挂上了话筒,盯着电话久久不语。
「喂──大姊,妳──」心怡下床走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挥动,却在下一秒差点被她吓死。
「啊──天啊──我心碎了──」她捧着心口,大声哀嚎,还反身趴在床边,双手抚心抽咽的演着舞台剧。
「妳要死啰!?发什么神经啊!」
心怡正破口大骂,却被她突然拉住,她的大眼里漾着泪水,梨花带泪的模样惹人疼怜。
「心──怡──我心碎了。他……他的声音……好──」她抿着唇,蹙着黛眉,眼波流转。红唇微颤,手抚胸口。讷讷抖声的泣语。「好、性、感、哦!」
「要死啦!妳!『庄孝维』──」她被这老女人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老女人是很神经质的双鱼座怪胎,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发神经。
「哈哈哈──」她自己也笑倒在床沿,然后又突然坐直身,很认真地瞅着心怡说:「我是说真的!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如果能每晚听着入睡,那就太美了。」
「可恶,我竟然没听到!」
「嘻嘻──那!」她比个胜利的手势。又开口时,皱了眉头,一脸歉疚的道:「我们好像真的玩得太过火了,他听起来很认真,而且我知道,大部分的美国人最讨厌人家这样说话不算话。他不发火杀过来,真的算我们碰到好人了。啊──惨了。姊姊我现在满怀歉意啦!」她说着离开了沙发座,朝阳台走去。
她一出现就引来五二一室的男人们窃窃私语。
「嘿──MIKE,她又出来了。」LEON弯着身子,朝房里的他大叫着。
他灌了一口手中的啤酒,微皱了下眉头看向阳台。
突然,他看见了他那两个平日吊儿郎当的好友,低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立正站好,生疏、僵硬的朝四O六房的方向行了个日本的鞠躬礼。
「你们在搞什么鬼?」他好笑又好气的骂了一句,手拿酒瓶朝阳台走来。
「哦哦──她又鞠躬了。」RICHARD低叫了一声,却仍立正站好的回礼。
「天啊──别又来了。」LEON才刚站直身又弯了下去。
他一出去便明白了一切。
他看见JOSEPHINE正站在阳台朝他们行了举手礼,又很标准的弯腰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她的朋友也跟着她做。而他两位蠢友则也跟着又弯又拜的。
他喝了口酒,微瞇了眼,轻易的突破距离的障碍,紧瞅住JOSEPHINE看。她稚气的脸上出现了灿亮的笑容,银铃的大笑声顺着微风传进了他耳里,很显然的,是他两位蠢友的蠢动作逗笑了她。
她的笑很轻易地感染到四周的人。
他笑了。回到房里,快速地拨了号码。
这一次,她懒懒哑哑的嗓音在电话响了第二声后便传进他耳里。
「哈啰?」她嗓音带着笑意。
「妳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跟我出去了吗?」他并没有表明身分,是因为很有自信她知是他。
「不是,我因为太愧疚了,所以跟你们道歉。」
「我说过没关系,别在意了好吗?」
「你没有生气吧?」她好像真的有些担心。「嗯。呃……MIKE,对吗?」
「是MIKE!」
「哦,对不起,哈哈──MIKE请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OHIO。怎么了?」
「嗯。OHIO啊。没事。那是好地方。」OHIO在美国哪里?回去一定要把它查出来!她地理实在没念好。
「嗯。不错的地方。想睡了吗?还是愿意去──」
「想睡了,我真的累了。」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吧。晚安了。」
「晚安。拜──」
在挂上电话时,他唇边的笑意仍未减去。
LEON走进去,痞痞的撞了下他的手臂,邪邪地笑问:「哟──今晚有人有『宵夜』可以吃啰!」
「啊──为什么是他?我鞠躬鞠得都腰酸背痛了!」RICHARD不满的大吼大叫,还不时伸手揉捏着自己的腰背。
他边开口提醒他们边朝门口走去,将他两位朋友丢在身后,任他们在那哀嚎吼叫着假期要结束的抱怨。
他走出了五二一室,一直走到电梯区。无法克制自己的,他走到了落地窗的最左边,斜睨了眼,满意的看见四O六房已熄灯。
「JOSEPHINE……」他轻声低喃。然后长长叹气,心里想着自己方才的话。
是呀,他明天就要回基地了。
他和她,终究仍是陌生人。
他站在那看着她的房间阳台好一会儿的时间,然后,转身走进电梯。
☆ ☆ ☆
「心怡……」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大大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她的叫唤在幽暗的房里传出来。
「嗯……」心怡浓浓睡意的鼻音传回来。
「我睡不着。我真的有种心碎的失落感和深深的歉疚感。」她侧着脸,盯着隔璧床的心怡道。
「啊……」心怡也侧转了身面对她,冷嘲的开口:「谁叫有人明明都约了,还死不肯出去。再ㄍ一ㄣ嘛!妳肯定一辈子嫁不出去。」
「呵──」她的大眼里有着丝丝悲伤。她转过头,盯着天花板,轻呼着气,小声而忧愁的道:「我不敢。」
过去的种种回忆,仍能轻易的令她感到窒息的恐慌。
她大害怕那种不安的情绪了。
她不适合。
也不容许她适合。
「不敢?不敢就没法度了。我──」
心怡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
她们俩同时惊吓得跳了起来,屏息的对看着彼此。
最后才小心而轻脚的朝门口走去。她嘘声要心怡别出声,紧绷着身体,将眼贴上门上的窥口。
「没有人耶!?」
「我看。」心怡上前一步,看了一会儿。「咦──真的耶。」
她再次贴上去想看清楚人是不是躲在门边,等她们开门便冲进去。
「啊──在这里啦!」心怡惊呼的叫着,眼尖的发现地毯有一张纸条,她捡起来递给她。
她惊奇的看着字条上工整的写着──
MIKE
舞句
一O三一室 友达
「啊──好可恶,一个美国人竟然把中国字写得那么漂亮!?」她有些不平衡的低吼。「而且,他竟把我们当成日、本、人!?本姑娘最恨有人误认我是日本人了!」她火大地忘了危险,门一拉就冲了出去。
整个走道上却空荡荡的,没有人。
林心怡多少知道她痛恨日本人的原因,她低低轻笑。「好了呗。人都走了,现在把它当作纪念好了。不过这男人还真的不错耶!连我都快心动了。」
「别忘了妳有张先生!」她小心地收好那张十乘十五的小纸条。
然后两个女生再次回到床上睡觉。
十分钟过后──
「啊──好,我投降了。连我都感到愧疚了。妳做些事别再让我们都愧疚了呗!」林心怡摊开床被,大叫的跳下床。
「真的!?那我现在就去写一封信回他的纸条。」她跳下床,冲到书桌前,洋洋洒洒地在饭店所提供的信纸上写了一封英文信。
她们俩像夜盗般紧张的走在空荡的走道上。上了十楼。心怡自愿在电梯把关,把送信的工作丢给她。
她蹑手蹑脚,幸运地发现一O三一室正巧在电梯走道旁的第一间。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将信折好,从门缝下塞进去。敲了两声房门,然后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速度冲回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两个女孩对看一眼后,大笑出声。
她们笑软了脚,一路不停的笑回房间。
终于,她们能一夜好眠了。
第四章
答应过他,我会快乐的过日子,于是我努力地戴着面具微笑的示人,但我终究是失败了。我眼里的悲伤,是我最大的破绽。
──J.L
MIKE一如往常地在固定时间起床。
他下了床,打开电视的新闻频道,皱着眉看了气象报告。
今天的天气糟透了。今天的飞行肯定是件苦差事!
他吁着气,将手中的遥控器丢在床上,转身走进浴室梳洗沐浴。
就在他要进浴室时,房门口的地毯上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弯腰捡起那张对折两次的信纸,一打开,映入眼帘的蓝色笔迹令他泛起了一抹微笑。
亲爱的MIKE:
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可是有两件事我必须慎重的澄清一下。
首先呢,我必须再次诚心地向你道歉。昨晚跟你开了一个小玩笑,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想让你难堪,我只是……你知道,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不论如何,我仍很难过所造成的伤害。
第二,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台湾人」!!
我们来自台湾台北市。我们将于九日早上出境,所以在关岛的假期仅剩今天了。
最后,祝福你在关岛的假期愉快。
四O六室的朋友 J. LEE
「呵呵,民族意识坚强的小丫头!」他笑着将信纸搁在床上,步入浴室,满脸的笑容一直没落下。「台北呀……」
他走进淋浴间,任水喷洒冲洗着他的身体。
「铃──铃──」
水柱的声音差点压过电话的铃声,他顾不得身上的泡沬只冲掉一半,推开了门,冲出淋浴间,伸手抓起挂在浴室墙上的电话。却因为满手的沐浴泡沫而将话筒滑出手掌,撞击到下头的卷纸。
「SHIT!」他低咒一声,再次将话筒接起,凑到耳旁用肩膀夹住,两手抓来毛巾搓掉手上的泡沫。「HELLO?」
「……」没回音。
「HELLO?」他蹙起眉头,心想是不是线路被他摔坏了。
「……」对方仍是没有出声。
就在他第三次要开口时,电话被切断了,传来断讯的嘟嘟声。
他眉头皱得更紧,一股闷气无处可发地将话筒用力挂上。
「嘻嘻嘻……」
「妳在干嘛呀?大姊?」
林心怡从浴室走出来,就看见她的手神经兮兮地握放在电话上,掩嘴窃笑。
她抬起头,圆亮的大眼睛因为兴奋而闪着光采。她古怪的嘻嘻一笑,神神秘秘的开口:「我在打电话闹MIKE。」
「妳!?」心怡倏地瞪大了双眼,感染了她的兴奋,笑开了嘴急问她:「结果咧?他说了什么?」
「我没说话就挂掉电话了。」她脸上的笑突然消失,不屑的翻着白眼,酸酸的说。
「妳搞什么呀?」
「哼──他好像跑得很急地来接电话,电话还摔掉,我听到他骂一句脏话,接电话时还喘着气。哼哼,搞不好呀!昨天晚上在抱女人咧!所以才会那么喘!」
「喂──妳嘛帮帮忙。妳也未免太会幻想了吧!?」心怡有些受不了的一手撑着腰直叹气。
「幻想乃小说创作的源头。了呗?」她白了她一眼,旋即又把怒火消去,换上了一张充满算计的顽皮笑容。
「欸──我们打电话去闹五二一的好吗?」
「好呀、好呀!妳等我一下!我也要听。」林心怡跟着玩兴大起,转身冲回浴室,拿起里头的分机,一手掩住通话筒,大叫着:「我好了。快打。」
她拿起话筒,拨了五二一的内线。电话在响了两声后,顺利的被接起。
「HELLO?」一个大男孩般的稚气嗓音传来。
她沉稳的拿出以前做电话秘书的本领,以标准而公式化的嗓音开口:
「早安,先生。」
「哟──什么事呀?」对方传来浓浓的笑意。
「这是通知您起床的电话。」
「哦──好。我起床了。谢谢妳。」他笑了起来。
「不客气!拜──」
「拜──哈哈──」喀!
「哇哈哈哈──」她一挂上电话便笑倒在床上。
「哈哈──这男的声音好可爱唷!好好玩!」心怡也在浴室那端大笑着。
「哈──哦……肚子好痛。我们再打去闹MIKE好了。」她抚着肚子又提议道。
「好好好。我一定要听听看他的声音有多好听!?」
「超好听的!」她赞赏的说着。快速的拨号。
但这次传来的却是军中的录音机短讯。她们失望的挂上了电话。
「啊──不玩了。我肚子饿了,去吃早餐吧!」她嘟着嘴心中有些小失望。
「讨厌!我真的好想听听MIKE的声音。」心怡在开门时,仍一直遗憾的抱怨着。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期待着,在关岛的最后一天能与MIKE有更多的接触。
「哦对了。等会我们再去一趟DFS,我买的礼物不够。」
「好,随便。我现在只想听见MIKE的声音。」心怡要死不活地在后头哀声叹气。
她听了火大地回头骂了一句:「别吵了!」她向来肚子饿时就会没啥耐性。
眼见有一部电梯刚好要关上门,她奔上前大叫着:「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