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如此好眠的模样,他实在觉得有趣。
从自她怀中「救」下皱成苦瓜脸的小樱,到此时抱她回房为止,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惊醒过来……真的不知道该说她是好睡还是少根神经?
都是一场临时的约会误了事,让他迟了回家准备晚餐的时间,却没想到匆匆忙忙的拎著餐盒赶回来後,她却早将自己和女儿给喂饱了。
看她昨晚高烧不退的样子,还以为她今天恐怕醒下来了;没想到她都能拿锅铲炒饭了!
不过……她竟然会做饭。
这点实在令他讶异。
实在不能怪他有这样先入为主的看法,只因她虽然神秘,但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个拥有尊贵家世的大小姐,怎么说都无法让人相信她拥有一手好厨艺。
水谷和哲嘴边噙著笑,将她放上床,拉好被子,突然在她唇边发现了一颗米粒。
「呵……像小孩子一样。」伸手帮她拿下「便当」 ,看著她睡梦中露出一丝娇憨的神态,他温文的脸上自然的透出温柔笑意。
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女儿般,他一会儿帮她拉好踢掉的棉被,并不时为她拨开覆在脸上的长发,再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他始终带著浅浅的笑意,温暖的眸中未出现一丝欲念。
反倒是那个沉在睡梦中的人,一整晚都被那不时飘撩在鼻间的气息给弄得不安稳极了。
是谁……在扰她的睡眠?
··················
「你……」舞风醒了过来,半睁的褐眸还看不真切,只觉得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呀晃。
她慵懒的伸伸懒腰,再眨眨还凝著水气的大眼,这才发现,一直在眼前动来动去的原来是他。
那个「救命恩人」。
「你是谁?」她边打呵欠边问,将右手放到他手上,任他解下腕上的绷带,重新将伤处上药。
「水谷和哲。」好听低沉的嗓音响起,斯文男子抬头朝她露出温和的一笑,又将目光摆回她的伤处;没多久,她腕上重新换上了绷带。
「换另一只手。」
「喔。」换左手放在他手上。「你今天不用出门吗?」舞风看著他的头顶开口道,「如果不赶著出门,那可不可以煮点什么来吃吃?我饿了。」外头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是到了该吃早餐的时间了。
而今天主人刚好在家,这是不是表示她这个「客人」不必再亲自下厨来养活一家子「妇孺」?
有别人可以用,绝对不亲自动手做。向来是她行事的准则。
对於舞风毫不客气的要求,水谷和哲倒也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她率直得可爱。
笑著再将她手臂上的绷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空下手,探著她的额头,量著体温。
「嗯,烧退了……等一下煮蔬菜粥给你吃。」他讲话的语气里有奖赏的意味,自然得像对待家人一样。
「好。」点点头,心里希望他的等一下能快一点。
记得小樱丫头昨天在称赞她的手艺时,也不忘提起她的爸比煮的菜也是同样的好吃
身边的床陷了下去。咦,他是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的?
水谷和哲伸手拨开她覆耳的金发,找到了左耳上的伤口。「等会儿洗脸小心点,别弄湿了。」他凑近她脸旁,边上药边细心的交代,温热的气息随著一字一句喷在她耳际,让她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眯起柔媚的褐眸,舞风悄悄睨他,他仍是一贯的斯文从容,眼神只专注在上药的动作上……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舞风没注意到,他发下的耳根微微发了红……
「对了,水谷先生……」
他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称呼从她口中听来不太对劲,「叫我和哲吧。」她是外国人,直接叫唤对方的名应该很习惯。
舞风耸耸肩,反正只是一个称呼,他高兴就好。
「如果你要出门的话,麻烦帮我把这个拿到最近的银门企业分公司,交给当地的负责人。」她解下右耳上仅存的银龙耳环交给他。
银门企业是由日本发迹的跨国大型集团,在日本各个城市都设有分公司或办事处。
「这样就能联络上你的家人吗?」
他没细想,只将耳环朝向光源细瞧,藉著动作掩饰耳际的晕热。
「他们应该是找到我了,」都两天了嘛,亏她还沿路留下那么多记号,要是还追查不到,这就该好好反省了。「由你拿我的物品出面,是确保你……我的安全无虑。」
她可不希望到时候大家「抢滩救人」,一个没看清楚加上误会就将救命恩人父女给轰成蜂窝。
水谷和哲点点头,应允了下午就亲自跑一趟市区,为她联络家人。
将耳环收进胸前的口袋中,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竞泛开一股淡淡的不舍。
「你……叫什么名字呢?」忍不住的,他有些挣扎的问出口,也许将来他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但最少要留下她的名字。
是她的错觉吗?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困窘,仍是自然平静的眼神东瞟西瞟就是不看她。
似乎是察觉到舞风怀疑的目光,他的头又更往下低了。
喔,我的天!
这男人在脸红呢!
从两耳开始泛开,一点一点的,先是浅浅的红晕,然後颜色慢慢加深……
舞风讶异的看著他逐渐爬满整脸的红晕,甚至连脖子都烧红了。
「噗!」她很不给面子,当场就喷笑出声。
「你……」水谷和哲奇怪的抬起头来,见了她捂唇忍笑的怪模样,马上又低下头去,最後想想这样不对,双手赶紧将东西收收,就想要「含羞退场」。
一贯的优雅早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现在他只想躲到花园里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现在的蠢样连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别人。
「哈哈……喂……你,等等。」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摆,「我快饿死了……」她摆出小可怜样,「可不可以先吃饱再回答这个问题?」
背对她点著头,斯文俊秀的脸上仍烧著炙红,他轻轻的拿下她捉住自己的手,心中著实懊恼自己不正常的反应。
只不过是问女孩子的名字,怎么会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慌张失措?
真是让人家看笑话了。
一直到他走出房门,躲进厨房里,都还听得见舞风毫不掩饰的爆笑声。
·····················
「姊姊,爸比煮的东西很好吃对不对?」
客厅里,小樱街著舞风直献宝,骄傲的捧著手中的大碗像捧著金牌。
「唔唔……」嘴里嚼著东西,开不了口,点点头算是应付了事。
味道是不错,怪不得小樱丫头直夸她老爸手艺好。
拍拍小樱的头,顺手将她捧著的那碗「金牌」接了过来,撒点胡椒盐,继续一口口把它装进肚子里。
「啊,那是小樱的碗——」
「是吗?」看著小丫头嘟著嘴,就忍不住想欺负她,「那就还给你吧。」
囫圃吞下最後几口,将印著可爱凯蒂猫的碗推到小樱面前。
「好了,那是你的碗,所以我还给你了哟……」她无辜的眨眨大眼,笑得单纯甜美,但眼中的恶作剧可是清楚得很。
「讨厌的姊姊,又欺负人——」
还来不及抗议完,小樱就让人一把抱进怀里。
昨天的噩梦重现——因为一时说错话,让她又变身成为泰迪小熊熊。
舞风啧啧有声的在她脸上印下好几个湿吻,又将她抱高抱低的,摆明是欺负人家手短腿短挣脱不开嘛!
「小樱这么可爱呢,姊姊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你?」
睁眼说瞎话,大概就是指这个样子了。
鸣呜……坏姊姊。
「爸比、爸比,快救小樱。」
被人揽在怀中,还不停的挥动小小的于臂,胀红脸的可爱模样再加上煞有其事的呼救辞,直将舞风逗得呵呵大笑。
「呵呵,小樱好可爱喔,真想把你拐回家。」
「哇……姊姊不要亲我,小樱脸上都是口水了啦。」她死命的挣扎,拚命用手阻挡采花大盗的轻薄行径,皱著眉头的可爱表情反倒让人更加乐不可支。
正当她要「再下毒手」,打算闹得小丫头尖叫连连之际——
「叩叩!」两个清脆的响声响起,舞风和小樱不约而同的抚著发疼的额头。
是水谷和哲的指头分别敲上了舞风和小樱两颗可爱的脑袋。
「你们真是……」他无奈又好笑的看著玩成一片的大小两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光是吃个饭竟也能闹成这副德行?
「是姊姊偷了小樱的碗!」才刚被英雄父亲抢救下来的小樱忙著先声夺人,指著「罪魁祸首」强调自己的清白。
本来就是嘛……姊姊不但欺负人,还亲得人家一脸口水,呜……
「哪有?!」舞风捏著脸颊吐舌朝她扮了个鬼脸,继续逗她,「碗早就还给你了,我只是把里面的东西吃掉;反正你只说碗是你的,又没说到里面装的东西。」
嘻,她发现逗小樱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耶!
「可是……那……那本来就是要给小樱的。」小小年纪的她怎么说得过口齿伶俐的舞风?这才第二句话就回答得结结巴巴了。
「我怎么知道?上面又没写小樱的名字。」舞风皮皮的回道。
咳,这句话是苛了些,谁人能将名字写在煮熟的米粥上?
「可是姊姊的粥也没写名字呀。」你还不是吃光光?
「所以才要赶快吃掉,以免被拿走啊!」哇,脸颊气得红通通的小樱好可爱呀,真想咬一口。
舞风邪邪的看著小樱直笑,「狰狞」的表情吓得小女孩直扑进父亲的怀抱中寻求保护。
「哇!爸比不要再让姊姊非礼我!」
非礼?!
「哈哈哈……」
舞风抱著笑疼的肚子瘫在椅子上。我的天,这小丫头从哪儿学来这个词儿,真是好笑。
「小樱别怕,姊姊逗你玩的。」水谷和哲忙安抚怀中的宝贝,一边无奈的瞪著笑个没停的舞风。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调皮?
「嘿,谁说只是逗著玩?」她又凑了过来,飞快的在小樱粉嫩的脸上大大的「啵」了一下。「哇,小樱好香、好甜呢!和哲爸比,你说,我们晚上要把小樱清蒸好呢,还是剁了煮汤吃?」
她煞有其事的询问「受害者」的父亲,谈论的口气像在说著要怎么处理一尾即将成为晚餐的鱼。
····················
果然,恶作剧过头,竟然把小女孩气得红了眼眶。
就见水谷和哲和舞风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安抚著,费了好大的劲才哄得小宝贝又绽露笑容,乖乖吃了一点东西之後,哭累的小樱倚在父亲的怀中沉沉睡著了。
「吁……」把自己摔在大沙发椅上,舞风夸张的大呼门气。「小樱丫头好可怕,一掉泪天地变色,人心惶惶……我发『四』,下次真的不敢了。」她朝刚从女儿房中走出来的水谷和哲举起四只指头,煞有其事的保证著。
「发誓」跟「发四」都一样意思嘛,反正她看起来就像个外国人,万一真的搞错也是情有可原。
「你喔,好顽皮呢。」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水谷和哲无奈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外表像个大人,怎么一疯起来竟然比小孩子还爱玩?自己的宝贝女儿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这个姊姊就爱逗人,还净往她身边跟,平白让人当玩具耍了。
他还记得,昨晚回来後,将小女儿从她章鱼般紧缠不放的手脚下抱出时,女儿也只是抱怨几句,之後说的一大串话全是这个姊姊多好、姊姊多美丽、姊姊好厉害、姊姊炒饭好好吃……
「和哲爸比别气别气,舞风晚上下厨煮一桌好吃的跟小樱赔罪。」她拉著他的手臂摇晃,露出讨好的笑容,褐眸晶晶亮亮的,煞是娇媚可爱。
水谷和哲刻意忽略她柔媚的眼波流转,不希望自己又失去冷静让她看笑话。
但因为注意到她言语中的自称,让他忍不住开口问:「舞风……是你的名字吗?」
舞风眉一扬,「凌风飞舞,我姓凌。」
都说了吃饱就告知姓名,就没必要再加以隐瞒。
「好特别的名字。」他暗暗将它记进心中。
「我的家人爱好风雅、偏爱古代文学,以为这样气质就会提升。」
唉,受害者还不只是她……听雨、游云、藏雪、断水……一大串拉拉杂杂绕口又相对映的名字全是依照绘个人的喜好而来,活像是在整人加骗人似的。
「刚学写字时,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故意挑了最难写、笔画最多的字当我的名字整我。」
依绘的个性,这实在很有可能。
水谷和哲却觉得她的联想很有趣,又看见她一脸的认真,忍不住低低沉沉的笑起来。
瞪他一眼,舞风嘟唇背过身坐下。「你笑我……」
真是不给人面子。
「不是的,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他温雅的解释著,「就像你自然无拘束的性子。」
舞风舞风,连捉摸不定的风儿都要随她飞舞,表面上明明听来细致的名儿却带著显见的霸气。
仔细审视她优雅的举止,其实会发现她的一瞥一笑都隐约带著天生的优雅娇贵,一举一动都有著良好的教养……就像是富家千金一般。
他忍不住猜测她落难的缘由,「你被绑架吗?」他瞄了眼她双腕覆著的绷带,绷带下藏著遭粗绳捆绑而来的严重磨伤。
绑架?唔……「也算是吧。」她是在回家的山路上被打昏带走的,但歹徒掳她的目的并不是金钱,而是希望换回自己组织的生存空间。
真是愚蠢,以为这样就能让绘那狐狸屈服吗?不啻是加速自身的灭亡罢了。
她敢打赌,现在那些人八成早让云哥带人给斩得一乾二净!
「那……他们有没有……」水谷和哲顿了下,斟酌著用辞,「他有没有对你……有什么粗暴的举动?」她独特的美丽实在无法不让人往这方面想。
但是一说完,他马上就後悔了,深觉自己越矩。这种事让身为陌生男子的他开口问实在不妥。
率性的舞风倒是没察觉他的不安,娇媚的眨眨眼,「我知道自己很美,但是……没人敢对我乱来的。」她可是东季绘的「女人」呢,谁碰了她,可就有机会尝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道上,人人都知道她和听雨两姊妹可是银焰门主最宠爱的两个情妇,而且东季绘阴狠的一面可是声名大噪。
「我的父亲……呃,」她想了想,试著解释自己的信心来自何处,「很凶残。」嗯,没错,就是这样子。所以她两天里,除了整天被「挂」在墙上和被强迫节食之外,几乎是没啥损伤。至於耳朵上的伤口其实是她在逃离时,自己将耳环扯下,以期游云能循著发讯器确定她最後的停留处。倒是逃走之前,她还不小心在人家的军火库里翻倒了汽油,又不小心将点燃的火柴掉了下去……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