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歹徒除了大胆地发出预告信函外,还通知了报社?究竟这行径嚣张且出乎常轨的歹徒,意图何在?是想要挑战公权力,或只是个渴望出名渴望到疯狂,甚至不惜触法的笨蛋?
追根究柢到最后,看来只有暂时接受朱丽夜的说词了。罗骥不太高兴地瞄了她一眼,只见她仍气愤地等著他回答。
“好吧,暂时保留你的嫌疑,不过你必须交出密报的内容。对方是传真或寄信给你们的吗?”
“都不是,是一通电话。”
罗骥抬高眉。“你是说,一通来路不明的电话就能让你冒著『私闯民宅’、‘侵犯隐私’等等挨告的危险,跑来采访一条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新闻?”
“没办法,谁叫咱们家报纸再没什么新鲜头条,就会被淘汰了。最近市面上充斥著可恶的烂香蕉、臭芭乐,人家资本雄厚,当然可以不理会这种没凭没据的小道消息,可是我们不能──以上全部转述自本报社社长,我老爸之铭言。”她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辜、无奈啊!
“依我看,你家的报社迟早会关门。”罗骥不觉得自己说得冷酷,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朱丽夜一吐舌。“多谢你的鸡婆,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说得也是,她家的报社会怎样,他干么替她操心?罗骥摇了摇头。“接听那通电话的人是谁?我要和他谈谈。”
“请便。”
“人在哪里?”耐著性子再问。他没见过比她更懂得惹人生气的女人。
“我的老家。顺道一提,就是你老家隔两条街的那栋破旧老公寓。”她一副解脱的样子说。“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人了吧?”
正要回她一句“想得美”,外头却有人边敲门边喊道:“不好了!罗警官,我发现……”
罗骥迅速地拉开门。“艾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发现‘那个’不见了!”
“那个?”
“就是很重要的……那个!我妻子要是知道那个不见了,肯定会跟我冷战三天三夜的!糟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明明设定好保全系统啦,那小偷是怎么进入金库把那个拿走的?”
“艾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到底‘那个’是什么?”
“就是我送给妻子当成结婚周年纪念日的礼物,呃……妻子说绝对不许外流的东西。”相貌堂堂的斯文男子尴尬地咳了咳,小声地补上。“一幅画。”
“画?画像为什么不能外流?难道是裸体画不成?”凑上前来的朱丽夜,不改天生的“记者”本能,竖起好奇的大耳朵,插口说。
男子垂下双肩,默默地一颔首。
她同情地摇摇头。“唉呀,真是奇怪的小偷,居然偷别人家妻子的裸体画。”
“拜托你,罗警官,一定是方才这位小姐引起骚动的时候,那小偷乘机带走的。也许犯人还在屋子里,请你务必找出那幅画来!”
中计了!
这时罗骥心中的警铃响起,却太晚了。
自己早该想到,一切的故布疑阵,不过是小偷的调虎离山之计!歹徒是故意利用朱丽夜来引起骚动,好达到自己偷窃的目的!自己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盲点呢?
“就是说啊!这全部都是你的责任,罗警官。”一脸坐看好戏的神情,朱丽夜眨眨眼睛说。“全怪你要浪费时间在我这个清白的、可怜的、无辜的小女子身上,才会让小偷有机可乘。你一定要替艾先生找回他心爱妻子的画像,否则警察们的名誉就全被你给毁了。”
罗骥咬牙切齿。他被谁嘲笑都没关系,可唯独她没资格笑他!毕竟,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这该死的梁上朱丽夜的错!
第二章
“畦,好漂亮的房间喔!”
一看到她在门外探头探脑,罗骥迅速把她拉到角落。“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外行人不要在这边妨碍搜查、采证的工作。”
画像失窃的房间,同样位于三楼,却和当初朱丽夜打算闯入的房问位于反方向,是屋主夫妻的寝室。这间寝室内空间宽敞,除了卧床外,还有一组沙发、茶几、音响设备等一应俱全。
昼像被存放在刻意规划为秘密金库的一道镶板墙后,而那面墙必须在电话上按下一组密码,才会自动开启。如果想以外力破坏的话,恐怕必须携带工具才有可能。从现场的完整性看来,窃贼要不是相当熟悉这个家的装潢设计,至少也是经过详细的事前调查。
“有什么关系,让我开个眼界嘛!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证据?好比小偷的指纹?”
“不知道,也没必要告诉你。”
丽夜皱皱鼻头。“你不说,我不会去问别人啊?不要小看我这新科记者的本事!”
“你给我老实地待在这儿,否则我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将你关起来。”
罗骥冷瞥她一眼后,便在同侪的召唤下,进入那座秘密金库里,也不知他们在讨论些什么,总之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中,宛如她已经消失了。
丽夜小声地嘀咕抱怨著,眼角余光突地瞄到了一样东西──这是什么?纸?怎么会掉在这沙发脚边的?
捡起来一瞧,上头写著:东西我带走了,汪汪。
汪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偷是只狗?不对,狗是不会写字的,莫非是暗喻自己是“狗辈”?也讲不通啊!按理说小偷应该是“鼠辈”,签上“吱吱”会更恰当点吧?这偷儿的国文造诣还真差。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证物,不拿给罗骥不行。
“喂,罗──”
恰巧看到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丽夜扬起手,岂知罗骥就这样视而不见地越过她身边,对她身后的男人说:“艾先生,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原本站在门边,背对他们讲著行动电话的男人,匆忙结束电话。“请说。”
罗骥问著屋主有关画的尺寸、知道这幅画存在的人的名单,以及其他一些琐碎小事。丽夜心想,这家伙的态度固然叫人生气,可看在自己替他惹过一次麻烦的分上,这回就姑且饶恕他的无礼,耐心等他把话讲完。
“……那么大致上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如杲还有什么疑问,会再跟您联系。”
“万事拜托了,刑警先生。我希望能在妻子回家前把这件事解决。”
“您的夫人目前不在吗?”
男子苦笑著,点点头。“有点事,她回娘家去了。”
“为了以防万一,能否请你把尊夫人的联络地址或电话给我们?”
男人为难地皱起眉头。“这……你们不会是打算告诉她吧?这件事与我妻子无关,她有必要知道吗?”
“但画主是您的妻子,如果短时间就能解决,不联络也许无妨。可万一今天清查过所有宾客后还是找不到那幅画的话,报失窃案将列入纪录,也是一样会让艾夫人知道的。”
“我知道了,我把她的联络方式给你,可是请你和我约定好,罗警官。假使非让我妻子知道不可的话,也请先给我一点时间,由我自己来告诉她。我妻子是个心思纤细的人,一下子接到警察的电话,会让她受惊……”男子温和地解释著。
好好喔,世上不是所有的好男人都死光了嘛!丽夜一边听著、一边感慨地想:说什么时代进步、女性独立、不必依赖男人也能过活,可是不管是多么独立自主的女性,受人呵护疼爱到这种地步,绝对不会不感动的!
和这样的好男人比起来……丽夜一眼瞟向罗骥,以挑剔的眼光上下瞄著他。
平心而论,从这角度来看他的侧脸,外表上是超合格的,水准以上的俊朗相貌、简单俐落的削平短发、黝黑发亮的金铜肤色、浓眉下一双深邃黑眼。从以前他就一直满受女孩子的观迎,读高中时,放在抽屉里的仰慕情书一天也没少过。
但……男人并不能光靠外表啊!
此人性格之恶劣是集所有恶男范本之大成。
首先,男人不该对小事耿耿于怀。
罗骥老惦记著他因为“罗密欧”这绰号而被嘲笑的事。时间上都已经是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亏他还叨叨念著什么“全都是你名叫朱丽夜”的错!
哈,她才想喊冤呢!襁褓中的婴儿如果有选择名字的权利,她也不想叫朱丽夜阿!
再者,男人不可缺乏君子风度。
动不动就仗势著自己的拳头,要别人听从他的话,这是最差劲的。
她记得读中学的时喉,有一回班上同学说要演戏,只不过是开了他一个关于名字的小玩笑,他就摆出威胁的姿势,气得她当场跳出来主持正义──虽然她心中也在暗骂那该死的男同学,哪壶不开提哪壶,演什么罗密欧与茱丽叶嘛!
第三,男人过于自大也是罪加一等。
她不只一次听别人转述过,说他天天都在大学校园中放话,说朱丽夜是谁,他根本不认识,所有他和她的八卦全是她这个“八婆”放出来的。哼,往自己脸上贴金也该有个限度吧?他以为他真是罗密欧,她这个朱丽夜稀罕他吗?谁会去倒贴他啊!
可惜天底下认不清这男人真面目的女人也不少。所谓海畔有逐臭之夫,她就不懂那些成天像苍蝇一样绕著罗骥打转的女人,难道都不觉得这家伙的死硬派臭脾气令人难以忍受吗?她实在很同情那些眼睛被强力胶黏住的女人。
“谢谢你的合作,艾先生。”
结束了与屋主的对谈,罗骥这回又打算忽略站在一边的她,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让朱丽夜一肚子火全冒了上来。“喂,你给我站住!”
“我很忙,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去一边等著。”他蹙眉颦面地说道。
“你忙我就不忙啊?”说得好像自己伟大得不得了似的。
“你忙什么?”他轻蔑地一芙。“噢,我真健忘,你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忙著增加别人的麻偿嘛!”
“你!”她气得把手上的纸条掐成一团。
“不服气吗?安分点,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自然会去处理你。”
处理?说得好像是要处理废弃垃圾一样!亏她原本还好心地想把这张纸条拿给他,现在她决定不再管它了,反正那家伙一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说是她制造假纸条想闹场呢!
朱丽夜把纸条往地上一扔,掉头就朝房门外走。
无辜的小舐团默默地滚啊滚,滚入双人床底下,远离了搜索人员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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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吧!”
罗骥把警车停靠在巷口,这栋建筑年份约三十年的四层楼老公寓,就是丽夜的老家,也是朱家小报社的营业所、辨公室、印刷厂。浓浓的油墨味几乎已经成了这间屋子的注册商标。靠味道找,三岁小孩都不会迷路。
“不必你说,我还不想坐这辆破车呢!”
“砰”地开门下车,生平头一次坐巡逻车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一想到这全是老爸所害的,朱丽夜更是巴不得马上冲进家门,揪住臭老爹骂个痛快!先是摔进泳池、被活逮,后来又差点被当成窃贼共犯。折腾大半夜后,好不容易获准回到自己家时,发现居然已经十二点了!
“爸!爸在哪里?”
前来应门的是母亲,丽夜只好追问道:“快点叫他出来!”
“丽夜,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样莽撞,没头没脑地一回家就,唉哟!这位是……我见过你吧?你不是那个隔壁巷子口的罗……”
轻轻一颔首。“朱伯母好,我是罗骥。”
“噢,对对!你是罗家那个和我家丽夜同年的罗骥,没错!”朱妈妈高兴地双手合掌说。“哇,现在已经长这么高大了?今天怎么会突然来家里的?啊,瞧我真是没礼貌,竟让你站在门口说话。来来!快点进来,喝杯茶。”
“不,这个……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朱伯父谈谈。”
“要找你朱伯父啊?”朱妈妈抱歉地摇了摇头。“你来晚一步了,有朋友邀他去夜钓,他不久前才高高兴兴地拎著钓竿出门去了。”
“什么?!那臭老爹话还说得那么好听,什么会把版面空下来等我!结果呢?居然把工作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阿夜,小声点!半夜三更的,你嚷那么大声,是想把左邻右舍都吵醒啊?”朱妈妈斥责完女儿,接著转头望著罗骥说:“如果不是很急的话,你明天再过来一趟吧,我会替你转达来意给朱伯父,要他跟你联络的。”
“没错、没错,快点滚吧!”丽夜皱皱鼻头,老实不客气地说。
“阿夜!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妈妈可不记得养过这么没礼貌的女儿!真对不起,罗骥,这孩子不知吃错什么药了,今天火气特别大。”
“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这家伙对我有多过分──”
朱妈妈嘘了她一声,要她进屋去,而后再向罗骥鞠躬说:“你别把这孩子的话效在心上。对了,有空的语就留下来喝茶吧!”
罗骥可不想冒这个险,万一朱丽夜端出一杯“加料”的茶给他,那可真是“喝”不完兜著走了。
“多谢您的好意,朱伯母,今天已经晚了,等伯父回来,我明天再来府上打扰。对了,顺便请转告您女儿,由于目前案情尚未明朗,请她不要到处乱跑,否则有必要进行侦讯时找不到人,动用到通缉令就非同小可了。”
“通缉……阿夜!你干了什么好事啊?”朱妈妈脸色大变。
“那我就先告辞了。”
一鞠躬,转身打算上车离开时,罗骥耳边还能听见背后朱家母女大战的声音。他微微勾起唇,觉得这特别倒楣的一天,也算有个愉快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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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要我说几次啊?全是臭老爹的错!是他要我去采访的那条新闻捅出楼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解释了半个钟头,母亲还是不谅解,丽夜的火气整晚都降不了温,这全是阴险的罗骥害的,临走前还不忘戳她一刀,可恶!
朱妈妈一边拭泪、一边摇头说:“妈妈好难过,我的朱丽夜怎么会被人家当成小偷呢?以前妈妈坚持要取丽夜这个名字,就是因为电影里头的茱丽叶是多么的温柔可爱,女孩子就该像那个样子啊!可是你……呜呜……遽长大脆越和妈妈理想中的茱丽叶不一样……呜呜呜……”
“妈,你不要哭得好像天地毁灭了好不好?”故意针对“孝心”这一点来制造女儿的愧疚感,这一招未免太诈了吧?丽夜心里这么嘟嚷,嘴巴可不敢照实说,以免火山再度爆发。
“对你,我也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当个人见人爱的小淑女,早日遇见你的罗密欧,婚后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罢了。可是你一点儿都不照我的愿望走,呜呜……妈真是太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