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袁子青大声惊呼,要不是他横在身上,她恐怕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
“怎么?背债二十年让你跟宋思齐亲亲爱爱不好吗?还是你对他的爱其实没有那么坚贞伟大?”
她咬咬牙,忍着痛,鼓足勇气,“好吧,我答应你。”只要能救出宋思齐,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到这里,华德算是彻底被打败了。他沮丧地翻身躺回原位,沉重地阖上眼皮,再也不愿多置一词。
窗外月明星稀,又是一个清冷凉簿的夜。
她悄然起身,持着方才甩落的高跟鞋,脚步如铅重地走出房门。
☆ ☆ ☆
翌日一早,她就到银行,把那二十万英镑,汇进歹徒指定的账户。
两天后,她果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宋思齐。恍如隔世呵!在詹肯斯家的大门口,袁子青激动地投进他的怀抱,喜极而泣。
“那些坏蛋没有为难你吧?”她急切地望着这个历险归来,非但不显憔悴,反而胖了许多的爱人。
“怎么没有,他们把我绑在一个阴暗的房里,不给水也不给吃,如果你没早一点比钱给他们,我包准要横死异乡。”才进屋,宋思齐大方接过雪兰特地为他煮的猪脚面线,唏哩呼噜,三两下就吃得精光。 “但,你胖了。”才多久不见,袁子青觉得他像换了一个人。
“瘦了,”宋思齐喝下一大碗汤,然后说!“被捉之前我正演出一个富裕的中年男子,为了那个角色我特地增胖了二十磅。”
“原来如此。”袁子青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他端详,委实感受不到他习经遭到非人的对待。“你要不要先跟伯母联络一下?”
“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了?”提到他母亲,他似乎有些儿紧张。
“没有,我哪敢。”袁子青说:“但我来伦敦之前有去跟她老人家辞行,伯母说你很久没打电话回家了。”
“是这样啊。”宋思齐抹抹嘴巴,起身拉着袁子青的手。“我们走吧。”
“你不留下来多住几天?”雪兰很热情的挽留他们。“乔治和华德说今晚要请你们吃饭呢。”
“不用了,我急着跟子青谈情说爱哩。”宋思齐转头深情款款的望着袁子青,“快上去收拾行李,跟我走吧。”
“走去哪里?”袁子青不安的问。
“当然是我住的地方喽。”宋思齐不知怎地,有点发急的道:“要不我上去帮你一起收拾。”
“不用了。”横竖她也没多少东西。“你住的地方在哪里啊?”
“离这儿不远。”
他不肯讲明地址,袁子青也不好多问。
“那就明天再走嘛。”雪兰不悦的说:“在这儿住一晚,子青也不会突然消失,你在紧张什么?再说,你那儿多久没回去住了,能不稍加整理整理?难道要子青去当台佣,她为了你可是吃尽了千辛万苦。”
宋思齐理亏地咧着嘴赔笑。“好好好,难得你这么热情,明天再走就明天再走吧。子青,你睡哪个房间?我累死了,想先休息休息。”
“你们又不是夫妻,怎么好同睡一个房间。”雪兰很不解风情的说。“我叫佣人另外给你打扫一间吧,玛丽!”
随着女佣来到二楼的卧房,宋思齐见雪兰没跟上来,赶紧跟袁子青说:“房门不要锁,我一会儿就过来。”
“哦。”
回到房里,袁子青忐忑地交握着双手,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
万一宋思齐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会怎么样呢?万—……
门把忽地被人从外扭动,她一颗心立刻提得半天高。
“别紧张,是我。”雪兰摸壁鬼一样钻了进来。关上房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张望一下斜对面宋思齐的房门。
“老天,我跟做贼一样。”袁子青吐了一口大气,跌进床前的沙发椅上。
“你本来就是贼。”雪兰将一大水晶碗的樱桃递给她。
“你在胡说什么?”现在她哪有胃口吃东西,那樱桃原封不动地给搁向茶几。
“你偷了华德的心,难道不算是盗贼的行径?”
“嘘!”天老爷,希望宋思齐没听见,否则她真要遭殃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
“你以为他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那么快就有人去跟他嚼舌根吧?
“傻瓜哦你,”雪兰拾起一颗红透的樱桃含进嘴里,继续她的高论,“从他进门到现在,可有问你那二十万英镑怎么来的?”
“当能是借来的喽。”她的收人多少宋思齐了解的,用脚板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平空变出来的。
“跟谁借?”
“跟!亲朋好友喽。”
“你有多少有钱的亲朋好友?这笔钱如果是来自台湾,不早就汇进那个鬼账户了,还需要等这么些天?”
“所以……”
“所以,他应该猜想得到,那笔钱是你到伦敦以后才筹山来的,你在伦敦举目无亲,能去跟谁调现?”
瞧雪兰说话的口气,多么像名侦探柯南。“跟你喽。”而她则像个脑筋转不过来的小傻蛋。
“这就对了,问题是,他连一声谢都没说,足见他知道出钱的绝不是我。”
“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袁子青真是汗颜呐,功课好有什么用?临遇到事情就成了呆头鹅。
“你这叫关心则乱。”雪兰又塞给她一颗樱桃。“把心定下来,以不变应万变,依我的真知灼见,你这位阿娜答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他瞒着你的事,搞不好比你瞒着他的还要多好几倍。”
“是吗?”雪兰醍醐灌顶的一席话,说得她原已相当混乱的心绪,更加地惶惶难安。
“华德刚刚打了电话回来,说他马上赶回来,要你务必等他。”
他一回来,场面不是更乱了吗?
“嗨!”宋思齐就在这时候闯了进来,“怎么你也在呀?”一见到雪兰他一副老大不高兴。
“你妈没教你进人家的房间要敲门吗?”雪兰已经忘了她方才是怎么进来的。
“喂,子青可是我老婆耶!”
“她才不是,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是是,为了报答她的大恩大德,我已经决定要好好疼惜她一辈子了,这还不够?”说着,他把袁子青蛮腰一揽,亲昵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哼,光靠一张嘴巴说有什么用?”雪兰跟他有仇一样,看他什么地方都不顺眼。“那一千万赎金,得由你来还。”
“反正又不是跟你借的,你急什么?”
“你怎么知道不是跟我借的?”
“我……”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宋思齐目光惶乱的闪烁了下。“想也知道嘛,你怎么舍得拿出那么一大笔钱出来救我这条烂命。”
“那你以为是谁拿出来的?”雪兰打蛇随棍上,追着他质问。
“喂,你有完没完?”宋思齐恼羞成怒地拉下脸。“我和子青历劫重逢,就不能私下讲两句体已话吗?电灯泡小姐。”
雪兰瞪着他大约五秒钟之后,才悻悻然地关门离去。
“什么女人嘛!”人家都已经走了,宋思齐还忿忿难平。“母老虎一个,难怪她老公在外头搞七拈三。”
“你连乔治也认得?”袁子青知道雪兰不喜欢宋思齐,因此宋思齐到伦敦来的时俟,她并没有把雪兰的电话地址给他。
宋思齐一愕。“很容易打听嘛,詹肯斯家在伦敦的名气大得很。”他很快转移话题。“你来这阵子都还好吧?真把我给急死了。”
“多亏雪兰照顾,否则我不但救不出你,也回不了台湾,现在也许已经流落街头了。”袁子青避开他伸周来的手,踱向落地窗边,转身定定的望着他。
“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跟她计较就是了。你的行李箱呢?”没等袁子青回答,他已迫不及待打开衣橱,到处翻找。
“干什么?”袁子青不解地问,“不是答应雪兰,明天再走的吗?”
“唉,寄人篱下有什么意思,这儿再豪华,毕竟不是我们的家嘛。快,把行丰收拾好,跟我走。”
不知怎么的,她心底突然感到一阵仓皇。
“可是我……”
“没什么好可是,你不想跟我单独相处,诉一诉别后相思吗?”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尽情地吻了又吻。“让我好好看看你,唔,你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
“别这样,万一让别人瞧见了不好。”她慌忙从他腋下钻了出来。
“所以我说别待这儿嘛。”不再询问她的意思,他开始动手帮她把衣物塞进行李箱里。
“既然你执意不肯留下,那我去跟雪兰说一声。”
“何必那么麻烦,留个字条给她就行啦。”他动作奇快,三两下的工夫,整个衣橱就被他一清而空。
“这太没礼貌了吧。”偷偷摸摸的走算什么?
“放心,雪兰能体谅的,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会不知道恋爱中男女心里的渴望。”抓下电话机旁的空白纸,简略表示歉意,最末只签上他的英文名字,然后拉着袁子青往外走。
二楼的甬道上静悄悄的,显然所有人都还没有回来。
雪兰呢?袁子青想出声唤人,但碍于宋思齐,只动了下嘴唇,便一路无语地快步离去。
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跟着宋思齐搭上一部计程车,她的心怅怅落落好不踏实。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间五星级饭店前。
“不是说到你住的地方吗?”
“怎么好意思让你跟我到那边窝。”宋思齐拉拉衣襟,耸了耸肩膀,搂着她大步走进饭店的旋转门,跟服务台的小姐要了一间双人房。
袁子青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从簇新的皮夹里掏出信用卡付账,并且跟服务生要了一份客房服务。
“奇怪我为什么会有钱?”看出她眼里的疑问,他干脆自行招供。“不然你以为我到伦敦来这半年都在干么?我现在可是红牌艺人,多少大型剧院想请我去演出,还得排队呢,否则你以为人家干么要绑架我?”
她到过他演出的剧场,那儿可没他所形容的那般气派。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她的确很想知道。
“为了钱呀,”宋思齐吹着口哨,神情愉悦地将钥匙丢上丢下把玩。“那些混账以为我是出身富豪家庭,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好的演技。”
“他们却如愿的拿到了钱,而且一个子儿也没少。”走进电梯后,袁子青不动声色的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就是这样才气人嘛。”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就消失了。“谢谢你,子青,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不问我,那笔钱是怎么来的?”
“你这是干什么?跟我讨人情?”他的脾气说来就来,完全没有预警。“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补偿你的,你还担心什么?!”
第八章
“走了?”车在半路抛锚的华德难掩失望的脸色,好半晌才恢复常态。“走了多久?”
“大概有半个小时吧,详细时间我也不知道。”雪兰忧心忡忡的把字条递给他,“一定是宋思齐的主意,子青她不会连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知道他们上哪儿去吗?”
“说是去他住的地方,也没说地址,电话也没留,钦,搞什么东西嘛他们。”
不等她把话说完,他立即转身走出大门。
“大哥,要不要我陪你去找?”
他没有回答她,但雪兰抓起皮包便追了上去。“大哥,等等我!”
门口的守卫被他的匆忙神色,吓得跑出来探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华德穿着灰色大衣,立在喧嚣的街头,心头有着前所未有的浮躁和焦虑。
一切真相在宋思齐出现后,就将被赤裸裸的摊在太阳底下。袁子青若是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呢?
来得太快了这一切,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他原先所设想的,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在短短的数日之内,陷得如此之深。
“大哥,”雪兰开着车追上,“上车吧。”见他仍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又道:“嘿,子青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朋友有难,我本来就该仗义相助的,上不上车你?等等,你来开。”这样比较保险一点,她开车的技术一向不太好。
车子飞快驶过宏伟的国会大厦,清楚传来塔楼顶那重达十三吨半的大钟鼓响十三个声响。
“你想宋思齐会把子青带到哪里去?你想他会不会对子青……呃,对她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我一直就觉得宋思齐不是个好人。”雪兰见华德肃杀沉郁的脸,明白所有的问题根本是白问。
“你打电话去问问剧场的朋友,也许宋思齐会跟他们联络。”
“不可能的。”华德冷冷望着前方,面上无一丝血色。
“何以这么肯定?”
“宋思齐不会希望别人知道,他手上拥有二十万英镑。”
“你把我弄胡涂了,那二十万子青不是已经汇给绑匪了吗?怎么会落入宋思齐的手中?”
华德不语,只是默然地盯着前方。事情的真相该从何解释起?这桩掳人勒索的诡计虽然是由宋思齐一人所策划,但他也难逃共犯之嫌。
当初要不是自己一心挟怨报复,不择手段的把袁子青骗到伦敦来,也不至于让事情变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雪兰的手机忽地响起,“等等,是子青传来的简讯……西华饭店,五O室!”
☆ ☆ ☆
宋思齐吹着口哨立在落地窗外,享受着美好的冬日暖阳。
“你知道吗?我爱伦敦,这地方真是太棒了。”把吸得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烟捻熄,他步伐轻盈地踱回房里,挨着袁子青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她赶紧把手机藏到座垫下。
“可是这地方的人绑架你。”她本能的把身体往旁挪开一些,这个举动立刻引来宋思齐的火气,粗鲁的把她拉到膝上。
“不要尽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想想我们现在多好,相依相偎,而且又有——”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打住。
“又有一千多万台币的负债。”她不得不提醒他,住到这种贵得惊人的饭店来,只会让他们的负债雪上加霜。
“不是告诉你了,别老提那些讨人厌的话题,一千万又怎样,你以为我还不起?”
“我当然是相信你,才敢开口跟别人借。”她不喜欢他动不动就生气,“打电话到航空公司去订机票吧,我急着赶回台湾复职。”
“急什么?”宋思齐凑近嘴巴,要跟她亲亲,却被她不露痕迹的闪了过去。“你难得到伦敦来,当然得到处走走,放心,这点钱我还有,不是告诉你了,我这半年赚了不少钱。走,陪我洗澡去!”
“不要,你自己去洗,我想先躺一会儿。”
“还不肯给我?”宋思齐伸手从她衬衫下摆钻向她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