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你不是……」朱德芳脸上乍惊乍喜,「我找刚牧去,我得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德芳,德芳,」汪志朋急著想拉住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你不能就这样走呀。」
「你不告诉她刚牧已经到美国去了?」善良的朱邦璇还担心她白跑一趟哩。
「哎呀,肚子好饿,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刚易故意把话题扯开。「汪先生你要不要一起来?脚很痛是不是,那算了,你就坐这儿多休息一会儿,等我们祭完五脏庙再来接你。」
朱邦璇把他虚情假意的坏德行全看在眼裏,但她什么也不说,她知道男人很多时候比女人还小气小心眼的,他愿意为她打翻醋缸子,已属难能可贵,就别再苛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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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裏,刚易和朱邦璇这对再过十个小时就要成婚的小俩口,亲亲昵昵地窝在床上,挑选面前珠宝盒内满满的首饰。
「这条项链配这个戒指,加上这两个耳环,唔,美极了。」刚易不厌其烦地为她换了又戴,戴了又换。
「好,就这个吧。」她已经累得哈欠连连了。「赶快把它收一收,你也该回房休息了。」
「爸爸说,今晚我可以在这儿过夜。」刚易耍赖地挨到她怀裏,企图相当明显。
朱邦璇大惊。「你连这个也去跟爸说?」那不羞死人了。
刚易以为抬他爸爸出来,就可以逼她就范,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我们明天就要拜堂成亲了,你还舍得让我独守空房?」贪婪的伸出舌尖,撩拨她如樱的唇瓣。
「瞧你说得可怜兮兮的。」朱邦璇一味的闪躲,却教他给圈向床角,插翅难飞。
「那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好心的小小姑娘。」他贼贼地撩开她低胸睡袍的前襟,宛然偾起的双乳一览无遗,忍抑不住贴上热唇,电流般的悸动立刻奔窜她的全身。
「不行。」三两句话已逗得她面红耳赤,忙将襟口拉上。「我,还没准备好。」
「哪裏还没准备好?」此路不通,他马上改弦易策,轻轻掀起她的裙摆,很快地游向那隐密的三角地带。
「啊,别这样!」未邦璇急著躲开去,刚易已抓住她两只洁白匀称的腿分别搁向左右两旁,接著整个身子压上来,紧紧贴著她的身躯。
他渴望的温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碍於保守的思想,让她一直无法突破防线,以回应他的需索。
「要的,璇璇,璇璇!」他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一只手已直捣禁地,令她发出另一声颤然的低呼。
朱邦璇眼中淌著一层水漾的柔光,以沉默允诺他的得寸进尺。
在他专注晃动,无限陶醉的脸庞中,她仿佛看到自己和他赤足奔跑在缀满野花芬芳的牧草地上;在天空洒满灿烂星斗的夜晚,开车到海边去听汹涌的涛声;清晨时与他并肩坐在围著木头栏杆的阳台上,听风铃串串低回,啜饮苦浓醇的咖啡。
多么美好的未来!
「再爱我一次。,」她如梦呓般的惊人之语,鼓舞刚易再次带领她汲取两性交欢时的甜美滋味,共赴最辉煌的境界……
「我爱你。」他心满意足地搂著她光洁如丝缎般的胴体,亲吻依然如繁雨急落。
「我知道了。」她说:「我要去凯恩斯度蜜月。」
「如卿所愿。」他慨然应允,低下头来又是数不清的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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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的婚礼就在八德路的浸信会举行,朱邦璇从来没想到刚家的亲戚居然是这么庞大的一群,绝大多数都是她未曾谋面的。
这些犹如石头缝裏蹦出来的叔叔伯伯、阿姨、舅妈、堂兄弟、表姊妹们,让她记得昏头转向。
反观朱家的亲友团,却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同事,和——
「胡妈妈,你们来啦!」
赶庙会一样,胡妈妈和黄老板他们一夥十几个人,在婚礼开始前五分钟才兴高采烈的赶到。
「不好意思,来迟了,」胡妈妈拉扯著她那件压箱底的雪绸旗袍领口,气喘吁吁地说:「都怪台北的马路造得不好,弯弯曲曲,转了好几趟车才找到这儿。」
阿琳怕担误了良辰吉时,忙招呼他们入座。
从来没到教会参加婚宴的他们,觉得新鲜极了,东张西望,完全不理会台上证婚人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听完牧师的祷词,以及众人虔诚的祝福後,刚易拥著朱邦璇踏著红毡,正要离去,大门口却怱地堵上来一墙的人。
朱邦璇几乎一眼就认出那个站在最前头,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是她的继母。
朱杨春贵当著睽睽众目,笔直的走到她面前,两人间落下一阵寒气。
「好啊!你可真了不起,偷偷摸摸的和人家跑来结婚,连娘家的人也不知会一声,你眼裏还有我,还有你爸爸吗?」
她尖拔的声量和如蛇信般的话语,令在场的刚家亲友大感意外,纷纷交头接耳,询问来者何人?特别是当主婚人的刚正侠,脸上已是一阵青一阵白。
「阿福,把她们给我轰出去。」刚易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三、四个担任招待的年轻人,准备进行清场的工作。
「想过河拆桥?」朱杨春贵想是有备而来的,话越说越大声。
「妈,你别这样,有话我们回家再说。」朱邦璇仿佛已经看到朱杨春贵不惜当著在场所有的人,对她吐出一串串不堪入耳的话来的模样。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她愿意喊你一声妈,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刚易也见识过她的泼辣和粗野,要是她存心让朱邦璇难堪,他铁定不会轻饶。「你这个後母只差没把她卖进窑子,你什么刻薄毒辣的事没对她做过?她结婚为什么要通知你?」
「你——」朱杨春贵让他几句话骂得一脸抹不开。「我……我对她的坏,还不及你的百分之一呢,朱邦璇,你问问他,你那些猫啊狗啊是怎么中毒的?是教谁给打伤的?」
「不是不是,那是我,所有的坏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与刚易无关。」一直居於暗处,不肯轻易现身的阿立,慌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挺著胸膛把一切扛下。
「没错,人是你叫去的,但幕後的主使者是他!」朱杨春贵贪宫污吏一样的嘴脸直指刚易,要他坦白招认。「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查清楚了,你们休想抵赖。」
这几段话令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刚正侠和朱邦璇在内,全听得雾煞煞。
刚易无声地一叹,目光裏带著一抹乞求原谅的歉然睇向朱邦璇。古圣先贤早有明训,纸包不住火,确是真知灼见。
登时朱邦璇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那件事情的确很恶劣,可,难道她的继母就没错吗?不,她百分之百存坏心眼,否则怎能用小白和咪咪来胁迫她?
「璇璇?」见她脸上的神色微变,刚易急著低声问:「你不会就这样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当初的一念之差,竟造成今日不可收拾的後果。真是始料未及呵!
「怎么会。」现在不必急著翻旧帐,不过,以後在必要时刻,或许偶尔可以祭出来当作将他压落底的法宝。抱歉喽亲爱的,这点小小的坏心眼可是跟你学的。
「像他这么坏的人,你怎么可以嫁给她?而且没经过我的同意,你谁也不许嫁,还不快跟我回去!」朱杨春贵说著就要向前抢人。
「且,慢!」胡妈妈当即排众而出,先咳两声,好教大家把焦点照过来。「听了半天,原来你只是璇璇的後妈,居然嚣张成这样。」
「你、你又是谁?!」朱杨春贵卯足劲专心只想对付朱邦璇,没想到又冒出这个老女人,只见她愤愤的把嘴一歪,根本没把人家放眼裏。
「我?我是璇璇的呃……」糟糕,想要仗义执言却师出无名。
「乾妈。」朱邦璇情急生智,立即赋予胡妈妈一个足以和朱杨春贵抗衡的身分。「她是疼我爱我,又极照顾我的乾妈,在我心目中只有她这个妈,再没有别人了。」
「你这不肖女!」朱杨春贵张牙舞爪,瞪大眼睛就想扑过来抓朱邦璇,所幸被刚易一臂给挡住。
「够了吧你!」急著到餐厅喝喜酒的宾客们,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无理取闹,纷纷出言谴责。
「就是嘛,简直莫名其妙。」
「如果你真爱璇璇,就该衷心祝福她,怎么专程赶来搅局呢?难怪人家都说那个後母啊最那个了……」
「也不一定啦,人家有的後母也很好,只是她特别坏而已。」
众人的冷言冷语,当下就把气焰高涨的朱杨春贵那张阔嘴堵得死死的,连跟著来肋阵的杨秋贵和她的女儿们也鸡嘴变鸭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璇璇,你真的不理妈妈了?」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很容易摆布,很好欺负的呀。
「回去吧,璇璇对你够仁慈的了,不要在这儿担误人家的婚礼。」阿琳老实不客气的把朱杨春贵推出会场,就急於咬著朱邦璇的耳朵提醒她——
「可以把捧花丢出来了,丢准一点知道吗?你没力邀刚牧担任男傧相,我已经很不开心了哟。」
「好啦,不过请你务必把手伸高一点,否则万一被半路拦劫,我就爱莫能助了呀。」
「来来来。」一、二、三,接好!
「啊!」
众人齐声惨叫,只见那鲜艳欲滴的捧花居然给丢偏了,不偏不倚的落在一名男士手裏。
「刚牧。」阿琳的惊呼细若蚊蚋,她忙跑到一脸茫然的刚牧面前跟他说:「可不可以把你手中的花送给我?」
外面的风很静,轻轻盈盈地掠过窗台,潜入这温馨满溢的新房裏。
朱邦璇换上袭若隐若现的薄纱睡袍,以十分撩人的姿态斜卧在弹簧床上,微嗔著朱颜望著那个被她隔在一臂之遥的新婚夫君。
「我都已经忏悔这么久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刚易近乎求饶地说。
「先写好悔过书再说。」她把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他,「喏,我念一句你写一句,听好喽。」
「就这样怎么写?」心急火燎的刚易,无可奈何的接过纸笔,竟拿她平滑的小腹当书桌,趴在她身上一笔一划,还故意加足力道,让朱邦璇忍抑不住,笑得滚进他臂弯裏。
「真的很对不起。」他柔声说。
「不能原谅你。」轻易放过他,必定後患无穷。
「那就……罚我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统统不许睡觉,只许……」温润的唇一触及她的胸脯,朱邦璇已然明白,他的的确确是她的克星,这辈子她恐怕只能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下,当个乖巧的小妻子,接受他火热但有时难免霸道的守护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