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看妳担心的。」埃莉诺问着。
「我妹妹说他在上飞机前又开始发起高烧。」说着,杨絮青的眉头蹙得更深,她没想到风翼竟然追她追到了美国──这真是一件既冲动又欠缺考虑的笨行为。
她又不是不回去,而且一开始就没有准备他的机票,就算临时要让他跟来也没办法,何况他还发着高烧,竟然这么搞不清楚事情轻重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教她既担心又生气。
就算他说过他跟定了她,也不应该是这种跟法啊!
杨絮青越想越烦躁,决定在看见风翼时好好骂他一顿。当初她根本没想过他会跟着她来美国,现在看来,她真是低估了他的愚蠢与意气用事,难怪当她告知穗彤她要到美国时,她会叹气地告诉她:「回台湾的机票记得要先准备两份。」
埃莉诺仔细看了看杨絮青,出声问道:「杨,妳回台湾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她的问题太突然,杨絮青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和妳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妳为化石以外的事这么担心的模样。」
杨絮青微怔,「是吗?」她从来没注意过这种事。
照说她其实不必太过担心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嘛,又死不了人。但她胸中的那股焦躁不安究竟该如何解释?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么担心,顶多也不过是笑一笑,告诉自己飞飞就是那么冲动罢了。
那……究竟是什么改变了?
「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到为他担心不已的地步吗?」杨絮青沉思般的问着。
其它三人全都讶异的看着杨絮青,不是因为如此无庸置疑的问题与答案,而是问这问题的人是杨絮育;她会去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担心不已的地步?哇!大新闻,他们博物馆的「恐龙女孩」总算情藚初开了。
与其它两人交换了个赞同的眼神,埃莉诺笑着回道:「杨,妳肯定是爱上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了。」
杨絮青看向埃莉诺,像在思考她话中的涵义,「是吗?」她应了句,仍是不甚明白的模样,她本来就爱他呀!但现在的「爱他」似乎与以前的「爱他」有了些微的不同。
「相信我吧!我不会看错的,妳真的爱上他了。现在妳最好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拖太久,先想办法嫁给他再说。」不然等地再回美国,就又会一头栽进化石之中,而再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肯定会忘了那个小男孩的存在,那恐怕这辈子她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我的确是要嫁给飞飞了。」杨絮肓点点头,像在告诉自己这是一件事实。没办法,这几天都忙着清理、复原那具迅猛龙化石,结婚这件事似乎离她有点遥远了。
「啊!」三人同时惊叫,「真的?!」
「恭喜妳。」埃莉诺开心的拥抱住杨絮青。相识了这么多年,絮青就像是她妹妹似的,她要结婚,她当然替她高兴。
「你这个大色狼!放开絮青!」一声怒吼猛然由远而近地传来。
风翼愤怒极了,怎么也想不到千里迢迢飞行了数万里,发着高烧又头昏脑胀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到美国后竟然看见一个男人抱住他的絮青不放。
头痛加心痛,忍无可忍之下,他二话不说就抡起拳头,准备给这个胆敢拥抱絮青的大色狼一记猛拳吃吃。
「飞飞?」面向外边的杨絮青首先朢见风翼,她讶然叫出声,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他满脸愤怒的冲向她们。
就在埃莉诺回过身,措手不及之间,一声惊叫响起。
「啊!」
同时「砰」的一声,风翼倒落在地。
「他的情况如何?」看了眼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风翼,杨絮青问向站在病床对面的医生。
「除了感冒发烧之外,他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已,只要好好睡一觉,他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医生有些想笑的说着。这怎么会不让人想笑?因为不习惯穿著皮鞋在雪地上走路而滑倒,还摔了个脑震荡,这是只有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才有可能发生的笑话。
「谢谢你,医生。」杨絮青道着谢。
医生对她笑了笑,离开了诊疗室。
松了口气,杨絮育坐在床边,看着风翼摔昏后的睡脸,轻斥道:「傻瓜。」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发高烧就算了,还笨得把埃莉诺看成是男人而想揍人家,结果没打到人反而自己摔了个例栽葱,真是有够傻的了。
「大傻瓜。」她又骂,轻敲了下他的头。
最可恶的是,让她担一次心不够,还连着让她担心两次!光是抱病来美国找她一事就已经够让她担忧生气的了,竟然还在她没骂到之前就摔晕了过去,教她想骂他都没有机会。
「超级大傻瓜。」她骂着骂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这么傻,她会喜欢他吗?如果他不是这么傻,她会担心他吗?如果他不是这么傻,她会想嫁给他吗?
「超级无敌大傻瓜。」她伸手轻刮他的脸,恋上这样的亲昵感觉,手指滑过他的发、他的眼、他的颊……一遍一遍,流连不去。
「怎么样?他还好吗?」埃莉诺走进诊疗室,风翼摔倒时是她开车将他和杨絮青送到医院来的。
杨絮青目光仍停伫在他的面孔,又好气又好笑的回答:「算他命大,还活得好好的。」
埃莉诺将杨絮青脸上那份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柔情爱恋看在眼里,心里替她高兴,这小妮子果然陷入爱河了,「恐龙女孩」总算是正常点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她笑着打算离去。
「等等。」杨絮青喊住她,「我和妳一起走。」她下了床,也跟着要离开。
埃莉诺茫然的看着她,「妳不留下来照顾妳的飞飞吗?」
杨絮青不明所以的回看她,「我为什么要留下来照顾他?」
埃莉诺无力的开了闭眼,义正词严的说:「因为他在生病,所以妳应该留下来照顾他。」唉,为什么她会认为她已经有些正常了呢?
「但是我还得回去工作呀!」杨絮青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实验衣,他们是直接驱车到医院的,她根本连实验衣都还没换下来。
「不必了。」埃莉诺无奈的叹道。「妳不是预定明天回台湾吗?不差这一天的。妳的工作自然会有人接替,更何况妳现在原本就应该在休假中,是妳突然跑回美国的。」
她边说边将杨絮青的实验衣脱下来拿在手中。
就因为只剩下一天,所以她想回去修复化石呀!
杨絮育开口道:「但是……」
「妳的飞飞和化石哪个重要?」埃莉诺瞪她。
杨絮育听到这个问题,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埃莉诺再度无力的开了闭眼,「算了,妳不必回答我这个问题。总之,妳必须留在这里照顾他,等他醒来就百接飞回台湾结婚。」
当一觉醒来,映入眼帘的若是最心爱的人的容颜,那真是世上最甜蜜幸褔的事。这是风翼昏睡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絮。」他轻唤着坐在床边,正翻阅着一叠资料的杨絮青。
听到声音,杨絮青微俯头瞟他一眼,然后回头慢条斯理的收抬起资料──这是后来她和埃莉诺妥协的结果。她帮她将风翼载回她的宿舍,让她至少能够整理资料,不再执意去修复化石。
怎么了?为什么絮青看起来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风翼立时完全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挢心的看着她,「絮?」
等等!他想起来了。他现在在美国,而且摔跤前看见絮肯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怒火刷地熊熊窜升,他敛起脸色就要开口质问她。
可「咚」的一声,他先被她敲了一记响头。
杨絮背面向他端起一张脸,「为什么这么不乖,生了病还跑到美国来?」
「妳还不是一样让人生气?」风翼既无辜又生气的掊着头,声量不小,「莫名其妙就突然跑掉,妳以为我会怎么想?」
她看他一眼,摸了下他的额头,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及一句药,递到他面前,「吃下。」
「这是什么?」风翼仍是很气,没啥好口气。
「你还在发烧,吃下。」
她声调平平,但命令式的语气让风翼无法反抗,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下药。
「我在博物馆这边临时有事,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吗?」杨絮育轻蹙起眉接续话题。
「她当然有讲,但我怎么知道妳会不会回来?」风翼一副想吵架的模样。
她不可思议的看他,「我当然会回去。」
「对啊!只要让我再等一个十年妳就会回去了。」他无法不将十年前她突然出国念书的情况与今日相比,他真的不愿再次承受她离自己远去的心痛。
十年前?杨絮青回想着……啊!她想起来了。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因为忘事忘得太严重而使风翼对她发脾气,怎么会这样呢?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她摇头叹道:「你的话有语病,我又不是十年来都没有回去,而且你未免也太容易记恨了吧?十年前的事──」
「我容易记恨?」风翼打断她的话,差点尖叫,「妳为什么不说妳简直没神经过了头?亏妳还跟我约定不会再丢下我。」
「我不是这样跟你约定的。」她理直气壮的纠正他,「我是答应你会赔罪,但你只间我时限,其它什么也没说。」她不会忘记与他的约定内容。
风翼赌气似的则过头,「我不管!总之,妳不应该在答应嫁我后竟然莫名其妙地跑掉。」
她的脸色转为严峻,声音也尖锐了起来,「别再用「莫名其妙」这个字眼,我说过我临时有事,不是莫名其妙。」
「我说妳莫名其妙就是莫名其妙!」他口气极冲,「全部的人都知道妳临时有事,就我不知道地被蒙在鼓里。和十年前一样,我每天都在妳身边,妳却什么都没告诉我。
是不是等到有一天妳打算不要我的时候,我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新仇」加「旧恨」,风翼一口气聒嚷了一串,他边嚷边喘气,额头也开始冒汗。
他当然清楚她「忘事」的本领。然而以为被她拋下的恐惧,以及看见她和其它男人在一起的嫉妒,加上刚才又被她先下手为强的责骂,让他还在发着烧的脑袋更加晕热昏眩,负面的情绪像脱缰野马般无法控制。
他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她双手环上胸膛,眼神凌厉的看着他。「飞飞,你要和我吵架吗?」
「对!」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就算后悔也只有一瞬间,被感冒病毒占据了的脑袋,已经顾不了她到底是天将神兵、魑魅魍魉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现在他只想将情绪发泄出来。
「好。」深吸口气,她从椅上站起俯挸他,「那我们就来吵架。」
他也从床上站起,比她高一个头的身形不客气的「杵」在她面前,先声夺人:「吵架就吵架嘛!还不都是妳的错!如果不是妳──」
「闭嘴!」她便力拍了下他的头,也同样不客气,只是她比风翼冷静许多。「吵架要有主题,你的主题是什么?」
吵架还要有主题?!天啊,他觉得头又开始晕了。「主题……主题就是妳不该丢下我自己跑到美国来。」
「我都已经跑来了,不然你想怎样?」她扠起腰、昂起头,挑衅似的看着他,即使身形比不上他,仍是气势非凡。
他瞪大眼,张大嘴,「妳……我……妳……」他手有点发抖的指着她,觉得又气又难过,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竟然这样说!她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的。
她扣掉他的手,「我怎样?就算我不该没告诉你就突然跑掉,那你就可以轻率的抱病跑来美国,让我为了照顾你而不能去工作吗?」
他眼睛瞪得更大,「我让妳不能去工作?妳是说工作比找重要?」
「小小一个感冒又不会死,但修复那具化石的机会就只有一次,我当然宁愿选择工作。」实际的她理所当然的说着。
「嗄?!」他哀叫了好大一声,呜……好难过,好生气,她竟然觉得工作比他重要!
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嫁他呀?喔,头更痛了,背脊早已汗湿了一整片,可是他仍愤怒她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上一架。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瞪了她好一会儿,像在考虑要不要掐她脖子的模样。
「好!」他突然一声大叫,转过身拿起床上的枕头泄恨似的猛捶,「你去工作嘛!
去和妳的恐龙情人卿卿我我嘛!不必管我到底是感冒还是无药可医的癌症,反正恐龙比我重要。妳去嘛!去嘛!」
喘着气,他转回身指着门口,表情哀怨又愤慨,「去呀!反正就算我死了妳也不会在乎──」
「啪!」
她便力打了他一巴掌,打掉他的话,也打掉他怨忿的表情,他屏住了呼吸,愣怔的看着她。
「你再说一次看看!」她的语气极冷静,但眼神与表情却透出一种冰山轰然崩塌碎裂似的断然与冷绝气势,此时的她是真的生气了。「你要是敢再说一吹你死去或者我不在乎的话,这辈子就别想要我原谅你!」
她是真的生气了。他认得她这模样,如此绝对冷然的眼神与表情,是只有在她真正发怒时才会显现出来的气势。
她抓下他的衣领,与他的脸孔相对,直视进他的眼底,「明白了吗?」
他还屏着气,怔怔然的点头。
「很好。」她放开他,恢复成原来的脸色。
「但是,妳……」他气势开始转弱,但仍是不服输的回道:「妳以为妳先说先赢啊?我还没问妳和那个王八蛋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她叫埃莉诺,是女的,不是什么王八蛋男人。」
「妳骗我!我亲眼看到的。」他火气又升上来,她为什么不承认?是为了那个男人吗?
他真是不可理喻!她似有若无的叹口气,忽而微微一笑,挑起眉媚媚的斜看他,「好吧,就算我骗你好了,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他猛地顿住。
愤怒的情绪到达顶点,倏而急转直下,他冷静了下来,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也许是她此时难得狐媚的神态,也许是感冒药药性在此时发生了作用,他觉得有些晕陶陶。即使她不该突然跑掉,让他惊惧得半死;即使她毫不客气的跟他吵架,而他怎么也吵不赢她;即使她和其它男人有什么暧昧,让他嫉妒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天啊!即便是如此,他还是爱她,好爱好爱她。
他的眼神转为温柔依恋,突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身体也跟着压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