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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人未满 page 10 作者:程浅

  下午两点左右,她从图书馆借了几本教授指定的参考书籍出来,准备回宿舍把上一堂课荒废的进度补回来。她边走边把书塞进背包,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罗映韬,他手上拿了一本德语课本,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朝他挥了挥手,开口想说些话时,喉咙却像真得了重感冒似的无法出声。

  罗映韬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在和她擦身而过时拋下一句话,“这辈子千万别在我面前提起成水漾。”

  他的声音好冷、好远,像是来自幽冥,不带感情的警告彷佛咒语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际播放。

  在流苏树下,罗映雪停下了脚步,回头呆望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不争气地成串滑落。她明白,她和哥哥之间已多了一道没有办法跨越的界限——有着水漾的过去被封在界限的那一端;而有着水漾的未来,不知会遗落在何方。

  大一新生无论在系上、社团里都万般受宠。和颜悦色的学长姊不时嘘寒问暖,生怕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当然,绝大部分的目的都是为了从年幼无知的新鲜人身上榨取经费。

  罗映雪一连数天接到一位自称是南友会学妹的电话,殷勤请她参加迎新茶会。她晓得已经大四的罗映韬不可能在那种场合出现,因而放心地到会场晃晃。

  迎新茶会上,有不少男生虎视耽耽地寻找目标,自然也有很多女生尽情展现她们的魅力。罗映雪只随便穿了件棉质T恤和运动裤,在一堆光鲜亮丽的女孩间并不起眼,连一个过来招呼一下的学长姊都没有,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在角落里的一张空椅子坐下,觉得自己被那位热情的学姊骗了。

  她坐下后,突然看到隔壁坐的竟是她国中同班三年的同学,吓了她好大一跳。

  “嗨,桑小娴。”

  在桑小娴面前,她从来不敢放肆,本来习惯拍拍别人肩膀表示友善的手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缩回来。桑小娴堪称广达中学继罗映韬之后的金字招牌,她以第三类组的榜首考上T大医学系,成了校方今年招生的宣传重点。巧的是,她和罗映韬都生了一张明星脸,为广达中学的招生简介增色不少。而他们两个,一个是社会组的榜首,一个是自然组的榜首,中学六年都就读同一所学校且未上过补习班,洋洋得意的校长因此大言不惭地宣称广达的师资不论在文科、理科方面皆是全台湾第一,嚣张的程度让罗映雪都深感羞愧。

  桑小娴也很惊讶,愣了会儿才济出一丝生涩的笑容。

  罗映雪和桑小娴同班了三年,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此刻,在闹烘烘的气氛下,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沉默格外显得突兀,时间一久,罗映雪不免感到有点不自在。

  “啊,我看到一个高中同学了,我过去打一下招呼。”她结结巴巴地道,比着远处一个短发女孩,心里明白桑小娴一定一眼就看穿这是她的借口,但两个人相对无言实在尴尬,她主动求去,或许桑小娴也松了一口气吧。

  “喂……”桑小娴欲言又止地叫住她。

  她颇为惊诧地回头,无言地询问她的用意。

  桑小娴又犹豫了会儿,不知如何把话说出口。这时,一个高大斯文的男孩子朝她们走过来,成熟稳重的姿态迥异于一般的毛头小子。

  罗映雪认得他,他们两个还挺“有缘”的。他是她在系上的直属学长,也是南友会的会长,而最不幸的一点是他姓曹。

  “你是罗映雪吧?”曹静言明明确定她的身分,但今天是两人初次交谈,是以他仍用礼貌的疑问句作为开场白。“苇杭托我拿给你的。”他将一个精致的纸袋交到她手上。

  说到他这个弟弟,到南非三年,其实已和他生疏许多。一个多月前,他看了系上新生的名单后,忍不住打越洋电话戏弄他。

  “苇杭啊,我今年收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学妹喔。”

  “我叫妈来听,她可能比较有兴趣。”曹苇杭闷闷地回了句。对于老哥、老姊当年陷害他离开台湾的事,他至今仍耿耿于怀,老哥一提到“台湾可爱的女生”更触痛了他的伤心处。

  “那个小学妹叫作罗映雪,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事实上,老妈八月初就千叮万嘱地要他去查查小弟的心上人考上了什么学校,谁晓得事情会那么凑巧呢?

  “映雪?!”曹苇杭惊叫一声后,态度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话题猛绕着他的校园生活转,教他哭笑不得。

  罗映雪打开袋口,好奇地翻了翻。纸袋里是一件手工刺绣的背心和一件同花色的长裙,带着浓浓的民族风味,大概是曹苇杭在南非买的吧。

  “你是桑小娴吧,全南友会都在诉说你的光荣事迹,欢迎你加入。”曹静言撇下罗映雪,对桑小娴微微一笑,话里淡淡的调侃使他看起来多了份亲切感。

  “我只是过来看看。”桑小娴敷衍地扯了下唇角。

  “是吗?你似乎中途才进来,我为你补述一下我们这学期的活动内容好吗?”曹静言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杵,依旧风度翩翩地笑着。

  曹家的男孩子脾气倒都不错。被冷落在一旁的罗映雪心里暗忖,浑然没意识到自己是个碍眼的电灯泡。

  “没兴趣。”桑小娴很不赏脸地耸了耸肩。她今天是专程到这儿来和罗映雪“不期而遇”的,要不然以她从小就称不上合群的个性,人多热闹的地方简直让她感到窒息。

  “对不起,我有些话和映雪说。”她不客气地告辞,转头对罗映雪招了招手,“去外面好吗?”

  “我还有事,你们在这里谈就行了。”曹静言吃了闭门羹,识相地把这一处角落留给她们。

  桑小娴恍若未闻地直直朝外走,罗映雪只得对曹静言干笑几声,拿起提袋跟了出去。

  “我上礼拜回台南,遇到成水漾。她拜托我有机会的话,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桑小娴忍耐地咳了几声,勉为其难地继续转述一些肉麻话,“她说在她心目中,你永远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祝你大学生活愉快。”

  看着一向大剌剌的罗映雪竟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加重语气地强调,“我不认为她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罗映雪吸了吸鼻子,很能理解地点头。“她……她还好吗?”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了,但是她怎么敢对爸妈问出口?

  “没什么不好。”桑小娴事不关已般地挑了挑眉。

  罗映雪稍稍松了口气后,一颗心却又为她接下来的话而紧紧揪起。

  “据说被毒打一顿,逐出了家门。完全是她自作自受。”她冷酷地下结论。

  罗映雪困难地咽了口气,吃力地出声问道:“孩子呢?”

  “她要生。”桑小娴简短的回答比万年冰山更寒彻人心。

  “那……孩子的爸呢?”老天,桑小娴将来绝对不能去当小儿科医生,否则她冷脸一摆,难保那些去看病的孩子们回家后不会病情加剧并作噩梦。

  “谁知道?”她冷哼了声,不耐烦地结束这个话题,挥挥手道:“进去吧,听说待会儿有摸彩。”

  “你呢?”罗映雪不服气地问。桑小娴还比她小,说话的口气却像那些活动是专为她这种幼稚的新生而举办的。

  “回宿舍背我的生物辞典。”她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消失在转角处的楼梯。

  罗映雪扮了个鬼脸。她是真有点恨桑小娴,水漾那么惨,桑小娴居然无情地指责她活该?

  念医学系有什么了不起吗?一副睥睨人问、唯我独尊的跩样,难道他们不用上一些有关职业道德的课程,学学史怀哲、南丁格尔悲天悯人的精神?

  水漾一定很心酸,竟然得拉下脸去求死对头传话,还得忍受她轻蔑、嘲弄的眼神。

  想着想着,罗映雪差点又掉下眼泪。水漾自尊心那么强,却肯为了对她说几句话而忍气吞声,可是,她就像只胆小的乌龟般,没有勇气见她一面。

  哼,桑小娴要回去背她的生物辞典,那她就回去背她的英文辞典好了!罗映雪恨恨地握紧拳头,不想再回到迎新茶会上。

  她踏着月色,脚步沉重地往宿舍走去。椰林大道两旁不时传来情人们的调笑声,让她的心情莫名地烦躁起来。走着走着,她无意识地低头瞄了眼手上的提袋。算了,回宿舍后,还是先洗个澡,然后试穿新衣服吧,刚好有件荷叶领、很秀气的白衬衫可以搭配……

  对了,衣服下还压了一封信。突然,罗映雪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信里写了些什么。曹苇杭离得她远远的世界,似乎成了她心底仅剩的一片净土。

  于是,她往一盏路灯下的草地一坐,把那封信的封口撕开。一打开信,曹苇杭兴奋的语气跃然纸上,好象是他考上大学似的,接下来的内容不外乎是要她乖乖念书、好好玩,有空多参加杜团活动之类的话。

  曹苇杭是她的监护人啊,说得好象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过一样!罗映雪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内。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裤子弟!她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句。

  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奇怪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闯进她脑中,她好想看看曹苇杭。

  三年了,男孩子在高中时期变化很大吧?如果曹苇杭没有通知她就回台湾,然后他们不小心在路上相遇,她会不会已经认不出他了?

  虽然他的每一封信都惨遭她恶毒的批评,但她其实都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一个摆了防潮剂的木盒子里。每次一接到他的信,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挑他毛病,骂过一遍后,信里的内容总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事实上,她还常常懊恼地怀疑,是不是曹苇杭的信占据了她太大的记忆空间?

  高中选了自然组后,她就再也没碰过历史、地理了,唯一的例外是她花钱买了本解说南非的书来看。南非被誉为“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美丽国度”,但从英国殖民时代起,种族问题就很复杂,后来更实施了严格的种族隔离政策。书上只说,黑人在南非被视为次等人民,不知道黄皮肤的曹苇杭会不会被同学歧视?

  她老是替他担心这、担心那的。唉,曹苇杭那个笨蛋大概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吧?可是,有时她又会矛盾地希望他别过得太快乐。由他的信上看来,他的生活挺无忧无虑的。

  她一直不敢问他,是不是就打算定居南非,不再回台湾了。

  罗映雪站起来,抬头望了眼天上的明月,不禁叹口气。

  “曹苇杭……”她边踢着想像中的石头,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第七章

  唉,怎么办呢?罗映雪双手支颐,叹了今天的第N次气,思绪飘得好远好远,浑然忘了现在是上班时间。

  大学时代,她通常一年才回家两、三次,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是水漾的事造成她心中很大的阴影。罗映韬和水漾之所以会认识,完全是由于她的缘故。潜意识里,她老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水漾。

  爸妈都是厚道的人,和成伯伯当了多年邻居,也了解并敬重彼此的为人。当年还是水漾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的,爸妈只当他们两人无缘,不曾多说些难听话。但罗家世居台南,亲戚一大堆,每逢一些姑婶姨婆对她说:“哎哟,你那个同学还真糟糕,明明已经高攀了阿韬,还跟别的男人乱搞。你可千万不要像她一样。”她听了总觉心中在淌血。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看轻水漾的。

  学校里也有几个男孩子追罗映雪,但她就是提不起兴趣,而追求者中也没有人会痴情不悔地等她回心转意,被拒绝个两三次就纷纷打退堂鼓了。

  爱情是不可靠的,尤其在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特出之处的女孩子身上。罗映雪很认命地这么想。

  大二的工数期中考,让她误打误撞地和系上一位超级漂亮的学姊沈寒结缘。好心的沈学姊和她素不相识,却大方地把答案抄给根本不知道当天要考试的她,之后更为她的大学生活带来了灿烂的阳光。

  她从大一起就为生计兼了两个家教。抬出T大电机系的名号,找家教是很容易的事,问题在于会请家教的小孩多半成绩差又不爱念书,她教的那两个小祖宗不但具备这两项特质,更仗着家里有钱,把她当女佣般使唤,让她只能咬牙感叹师道荡然无存。为了钱,她拚命告诉自己要忍耐,毕竟换一个学生就得让家教社抽掉一大笔佣金,新学生也不见得会比较听话。

  而沈寒家开电子公司,正巧和她们所学的沾上一点边。沈寒还有一个姊姊和一个妹妹,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因此她有事没事就爱往沈家走动,几乎成了沈家的第四个女儿。

  后来,她索性厚着脸皮对沈父大力推荐自己,顺利进了沈家的公司当见习生,毕业后更顺理成章地赖下来不走。

  在公司时,她不幸又见证了一段残酷的爱情,甚至还扮演了其中的一个蠢角色。

  两年多前,公司研发部门来了一位又高又帅的工程师,成了女同事们目光追逐的焦点。

  如同所有浪漫的爱情故事,他只对沈寒一人倾心,一进公司就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罗映雪觉得他们活脱是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翻版,多嘴地鼓吹沈寒给他一个机会。

  现在她真的很希望自已能忘掉那件悲剧,因为沈寒被她豉动后,只落得人财两失的下场。

  沈寒看来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很贴心的人,出了事后,伤心欲绝的沈寒还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又笨又懦弱的小跟班。那一阵子,罗映雪真是恨死自已了,水漾和寒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人又好得不得了,偏偏一生的幸福都毁在她手上。

  沈寒为了疗伤,出国念了两年书后才重返工作岗位,却倒霉地和她姊姊高薪聘来的总经理事事犯冲。最近,他们两人更为了一笔没接洽好的订单翻脸,沈寒逞强地表明她会负起全责,害罗映雪也跟着伤透脑筋。

  她晓得曹静言在他舅舅资助下开设了好几家代工厂,应该会有她们想要的那一批货。

  她好心地建议沈寒向他求援,毕竟他们也有同窗之谊。

  “不好吧?”沈寒为难地皱了皱眉。“我和他并不熟。毕业前,他带了一个你们南友会的学弟来向我表白,那个小男生结结巴巴的,我一烦,连着也把他羞辱了一顿,他不可能卖我这个人情的。”

  罗映雪垮下了小脸。那的确很像沈寒的作风。自从她和沈寒混熟后,简直像个八爪鱼似的缠紧了她,曹静言几回找她参加家族聚会,她都随便找个借口推掉,这时再要求他帮忙,倒也说不过去。而且,她听很多南友会的学长姊说,曹静言表面上对每个人都温文有礼,私底下却只交对自己有帮助的朋友,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唉,她罗映雪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帮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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