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好贴心的秘书喔!我也没吃午餐啊,就不见有人替我准备。」其实她十点多才吃早餐,现在一点都不饿。姓赵的若真是为了她才没吃午饭,倒教人有点过意不去。她印象中,男人都是很会吃、很容易饿的。在美国念书时,看著班上男生午餐可以吃掉两个巨大的双层汉堡加超大杯可乐,就让她胃口全失。中国人会吃,美国人一样不含糊。
「你很多嘴?」他讨厌她话里的暧昧成分。
「你看不出她在喜欢你吗?」她从来不是个碎嘴的女人,今天却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还说?」他忍不住朝她发火。这个女人八成不知道「识相」两个字怎麽写!
「虽然我不太喜欢柯秘书,可是她帮你打领带时,看起来好幸福喔。」她愈说愈心酸,「幸福」是离她很远很远的东西。而且,她也不会打领带。「你们两个挺配的耶,她┅┅」
她的话声止於倏然覆上的两片嘴唇。老天,她不敢相信赵之恺会吻她!他将她的身子紧压在电梯里的墙上,狠狠地掠夺她的唇瓣,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流窜著的欲望。这不是她的初吻,然而她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却没想到应该要推开他才对。
这个可恶的女人!叫她别说了还说个不停。她说她讨厌柯虹颖,又说他和柯虹颖很配,一个女人还能怎样糟蹋一个喜欢她的男人?成千上万的自制细胞同时罢工,他绝望地任情感主宰了他。早就知道喜欢上沈寒会万劫不复,他还是陷了下去,不顾一切後果。
随著他的唇舌更霸气的挑动,沈寒才突然从错愕中清醒,用力地推开他後,心有不甘地甩了他一巴掌。
像赵之恺这种看起来无情无欲的男人,居然也会侵犯她?!可悲的是,她要是说出去,别人一定会以为她忝不知耻地在造谣生事。她压根没想过他会接吻,而且吻的是她!并不是感觉不好,可是他的动机太过卑劣,他纯粹在报复,报复她脑筋不对劲而说出的无聊话。
赵之恺的肤色并不黑,清脆的响声过後,平滑的脸上骤然浮现一个浅红色的手印。他抚著热辣辣的面颊,气焰不减地回视怒瞪著他的沈寒。他承认自已做错了事,可是他心底一丝一毫的悔意都没有。
「我要你马上向我道歉!」沈寒气急败坏地吼著,试图要扳回一点颜面。她竟然傻傻地让他吻了那麽久才晓得反应,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我不会道歉,」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想做的不止这些。」是沈寒艳光四射的酡红双颊带给他排山倒海的欲念,给了他一吐心声的勇气。
电梯适时地到了一楼,稍稍舒缓了密闭空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沈寒气冲冲地跟在赵之恺身後出了电梯,恨不得能对他拳打脚踢一顿,问题在於她怎麽可能打得过他?若非今天的发表会十分重要,她早拂袖而去。
恨恨地上了赵之恺的破车後,她才从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唇被蹂躏得有多彻底,口红整个晕了开来,唇瓣也略微红肿,泛红的脸庞上还有残馀的激情在荡漾。
侧过头看了那个罪该万死的男人一眼,才发现他的唇也沾染上重重叠叠的模糊唇印。她气得浑身发颤,从皮包里抽了两张面纸,凶巴巴地递了一张给他。
「擦掉!你的嘴唇上有我的口红。」她口气严厉地要他毁减掉证据,措辞却不免让人心旌动摇。
赵之恺接过面纸,擦掉自己嘴唇上的口红。沈寒拿出小镜子,仔细把口红擦乾净後,再从皮包裹掏出一条今年最新成色的口红补妆。
「你不擦口红比较好看。」他说的是真心话。沈寒的唇水嫩而红艳,何必涂上口红,遮掩住天然的美色?
沈寒白了他一眼,他这种不懂流行为何物的男人,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一气之下,她不及细思就摇开车窗把那支用没几次的名牌口红往窗外扔。
「你干嘛?」她又在耍什麽大小姐脾气了?
「连你都嫌难看的口红,我留它何用?」不是不心疼,但气急攻心下,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一定得做些什麽来发泄怒气。
笨女人!他嫌的是脂粉污颜色,又不是说那条口红难看。她真的很任性,一条新口红说扔就扔,眉头都不皱一下。为什麽他会喜欢她?没有道理啊!
「你很浪费,更可恶的是不该乱丢东西,制造垃圾。」他面无表情地教训完她才启动车子上路,差点没把沈寒给气得跳车。
第四章
恶有恶报!那个胆敢占她便宜的大混蛋,车子开到一半就抛锚了。
沈寒幸灾乐祸地冷笑著,不一会儿就暗自叫糟,她兴奋个什麽劲?赶不上发表会就惨了!
赵之恺低咒了一声,忿忿地下了车,卷起袖子就弯身到车下东弄西弄的,看起来驾轻就熟,可见他的破车一定常常出错。
「喂,赵总经理,」沈寒跟著下车,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睥睨著汗水直流的赵之恺,颇有居高临下的气势。「你拿公司那麽高的薪水,居然开这麽烂的车,你存心丢公司的脸啊?!」说来就令人不服气,她以前当总经理时,薪水还不及他现在的一半呢,物价上涨得再快也不到换不起车的地步啊!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好命?」他低头继续修车,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又不需要养家活口。」他能多歹命?八成是把钱花到不正当的地方。像她,辛辛苦苦地上班赚钱,然後穿漂亮衣服、开部价位中等的进口跑车,她觉得很心安理得啊。
此时,赵之恺已修好车,站了起来。他微眯的双眼透著危险的警告讯息,他哪来的家好养?
上了车,他用座椅下的湿抹布擦了擦手,沉默地发动车。
沈寒对这样寂然的气氛很不能适应,忍不住孩子气地说∶「我又不是故意说你是孤儿。」
他一个紧急煞车,将车停在马路边。这个女人,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年,我小时候住的那家育幼院的地主急须用钱,有意把土地收回,我拿了一笔钱把地买下,其他赚的钱,我都做了投资,准备用来创业,所以才委屈沈小姐你坐这麽烂的车。」他一脸倔傲地瞪著她,「这个解释,你还满意吗?」
「你以为你是孤儿就很了不起吗?我现在还不一样是孤儿。」
或许他的话是说得重了些,让她气苦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麽不能设身处地的帮别人想想?她至少曾经有父母百般呵护著,还一直有相亲相爱的同胞手足互相扶持,她凭什麽认定别人有条件和她过一样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表,发表会就快开始了,没时间让他们耗在私人恩怨上,而且他也不想和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闹脾气。於是,他再度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喂,」沈寒终究沉不住气,在将踏入会场时停下了脚步。「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让你受了伤┅┅我向你道歉。」後面那句话说得嗫嗫嚅嚅的,她根本不习惯对人低声下气。
「你待会儿好好表现。」他顾左右而言他,只因不愿意去触碰一直令他自卑的身分问题。
「你要告诉我,有没有原谅我?」她很坚持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我不原谅你呢?」他挑著眉直视她。她问话的方式好幼稚。
这麽小心眼?!沈寒难得拉下脸却得不到友善的回应,原有的罪恶感自动消逝得无影无踪。「那我收回我的道歉!」她大声嚷著。
妈的,这个女人现实得可爱,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说著便迈开大步往「永昌」的展示区走去。
「我当然也不是。」沈寒急步跟到他身後,很慎重地保证。不知怎的,她想跟他言归於好,就连他偷吻她的事,她都可以不去计较。
他露出了一抹不被察觉的宠溺之情。沈寒怎麽像个小跟班似的?
「沈寒!」一声远处传来的呼唤让赵之恺和沈寒同时回过头,只见一个耀眼的男人轻松地朝他们而来。
赵之恺明显地发现沈寒的脸色为之一变,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在节目单上看到你的名字,被降职了?」那个男人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问著。
他的口吻像是同沈寒多年熟稔,一点隔阂都没有。而且他又高又帅,穿著料子上佳的西装,想必是沈寒喜欢的类型吧?!赵之恺站在一旁等他们寒暄完毕,心里很不是滋味。
谁知,沈寒罔若未闻地撇过头问他∶「我们是不是先到展示区看看?」
「你还记恨在心?」那个男人对她的刻意忽略,一派地不以为意。
有爱才有恨,不是吗?赵之恺诚心祈祷老天别残忍到教他亲眼目睹一幕金童玉女前嫌尽释的感情戏。
这时,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妖娆地走了过来,亲昵地挽住了那个男人的手。「遇到老朋友了?」她的口气分明是醋意横生。
一个急欲宣示主权的女人,沈寒打从心底同情她。
「从前的同事。」他扬起了一个深具魅力的笑容安抚身旁不悦的女伴,「你会不会觉得气闷?要不要先到隔壁的咖啡厅坐坐?」
「你对找最好了。」她得意地回眸朝容貌远胜於自己的沈寒炫耀她的受宠,才开开心心地倚著那名男子离去。
「我认识那个女的,她父亲王聿和是『荣英』的董事长。」「荣英」是执他们这一行的牛耳,那个男人为了江山而弃美人吗?
「是吗?」沈寒不甚感兴趣地敷衍著。
「那个男的是谁?」他不晓得为何自己总爱追问沈寒的私事,这无疑又是她的另一个伤口。「你可以不回答。」他连忙加了一句。
偏偏沈寒老是有问必答。
「韩树诚。」沈寒好似怕他对这个名字没印象,搬出了他以前说过的话,「你曾经称赞他帮天下男人出了一口气。」
「那是气话。」他的口气很急切,深怕她不相信。
沈寒虚弱地朝他一笑,「赵总经理,您对我说过的『气话』还真不少。」
赵之恺比沈寒精明干练许多,却远远不及她伶牙俐齿,被她这麽一说,心底涌上了浓浓的歉疚。其实,沈寒对他说过的难听话又何尝少了?
看著她一脸心不在焉,呆愣地望著远去的两个身影,他觉得沈寒实在很不争气。那种男人还有什麽好留恋的?或者,女人对於自己献上初夜的男人特别难以忘怀?
而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果然影响了她在介绍会上的表现,几度都是低头搜寻著手上的简报内容,才勉强把话接上。不过,台下的众人一点不耐顶的表情都没有,大夥儿都忙著欣赏她清新脱俗的脸蛋和玲珑有致的身材。学理工的女人即使长得不错,举止也难免偏於中性,而她却散发著浑然天成的女人味,让大家有如久旱逢甘霖般舒畅。
「我知道我表现得很差劲。」一下台,她很沮丧地主动认错,免得听到更不堪的批评。他一定悔不当初吧?!如果他亲自出马,也不致砸了公司的招牌。
「小陈已接了不少订单,也有不少厂商表明了想和我们合作的意愿。」他难得地想要纵容她。
她稍稍释怀後,一抬头才发现正在台上做新品发表的人是韩树诚——他是这一次最大参展公司「荣英」的代表。他仍和从前一样,一贯玉树临风、自信满满的姿态。
韩树诚和沈寒无疑是今日会场上最闪亮的两颗星。
「喂,你觉得他讲得怎麽样?」沈寒偏过头问赵之恺。
「不错。」他下了一个很中肯的评语。一个男人要兴风作浪,多多少少得有点本事。
「比起我呢?」韩树诚灼热的眼光一直朝著她射来,换成别的场合,她铁定心乱如麻,可是因为有赵之恺陪在她身边,她竟有一份有恃无恐的安心,仍旧站在原地同他攀谈。
「比今天的你好。」他很少对沈寒说话是这麽厚道的。
「如果他也把『荣英』弄垮了,我们至少可以瓜分掉那家公司一半的市场。」沈寒微微笑著,却掩不住脸上的心酸与悲凉。
「都过去了,你别放心上。」他不愿意承认这个恶女的心酸模样让他不舍,却不由自主地轻声哄著她。
沈寒顿觉感动万分,想不到这样一个一板一眼的男人也有善体人意的一面。仔细看了看他,其实满好看的,肤色很均匀,不出色的五官摆在一块还挺协调的。
他被她心无旁骛的澄澈眼眸瞧得有些不知所措,沈寒到底在看什麽?
之後,他们漫步到展示区帮忙。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并肩而来,不禁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赵总沉稳持重,要求严格但不会苛求大家有什麽过人的表现;沈副总孤傲冷漠,在工作上却从不刁难下属。他们两个,哪一个来都好,偏偏天不从人愿。谁都晓得他们两个一向水火不容,讲没几句话就会酝酿出翻桌的火气,在公司也就罢了,至少还可提供员工们茶馀饭後的话题,在外头吵架就很丢脸了。将帅不和,仗还能打吗?
结果,他们一反常态地相安无事,大家反而觉得很不习惯。
黄昏时分,展示会终於告一段落。其间有几个记者前来采访,赵之恺一律让给沈寒发言。他们这家公司算不上最受瞩目,但记者们很乐意拍张美人的照片,装点一下严肃的报导内容。
累人的一仗结束後,大家匆匆收拾好东西,便做鸟兽散。只剩动作迟缓的赵之恺和沈寒被潮涌般的人群挡在後头。
「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今天的沈寒好像不是那麽难以亲近,他也不想在和她形影不离地处了大半天後,立时回去面对一室的冷清。更何况,今天他还吻了沈寒,那股沁人心脾的芬芳仍留驻在他心上,久久不肯散去。
「为什麽?」沈寒天真地问著。他怎麽会突然想到要请她吃饭?
「晚饭时间到了。」他心里很为这种答非所问的说辞汗颜,正担心沈寒会嘲笑他生硬的藉口时,一个撼著相机的记者朝他们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