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会把她当一般下属看待。”他说着都觉得自己做不到。
而整栋竞宇集团的办公大楼则飘散着许许多多的传说。大家都对少东的前一段婚姻重新燃起兴趣,更为董事长直接下达由沈静接任会计部主任的人事命令感到惊讶不已。
一些参与今晨工作会报的干部,都看到了董事长话一出口时,张子扬一脸明显的错愕,难道他毫不知情?
太有趣了!
会计部的职员更是兴奋,换上了一个受瞩目的领导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好象也变得重要起来。总之,竞宇集团处于异常的亢奋情绪中。全体员工空前未有地一致期待着那位少东的美丽前妻,也是竞宇集团现任的高级干部──沈静。
沈静初上任的第一天,着实有些紧张。
她久久才决定穿上一套剪裁大方的灰色套装,还把头发挽了个髻,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干练。她希望这会是新工作的合适打扮。
八点半的工作会报,她还是在职员指引下才找到会议室的。
主持工作会报的是张子扬。在场的人似乎部等着看他们两人“交手”的精釆好戏。
“首先,我先为大家介绍新上任的会计部主任──沈静。”张子扬平静地说着,并示意沈静站起来,就像从前有任何新干部上任时一样。
“沈小姐是T大会研所毕业的高材生。”他假装低头瞄着资料,其实对她的经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在会计师事务所服务三年,有很丰富的实务经验。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语罢,他便带头鼓起掌,心里却觉得自己的举措几近可笑。
掌声停息之后,他亲切地问着沈静,“沈小姐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
沈静事先并没有准备,可是她推测大概“竞宇”的新干部上任都会说上几句,只好带着微笑,用专注的眼神向全场的人表示友善,“今后还需要各位前辈多多指教,我会全力以赴。”
不可免的又是一阵掌声,但却出乎寻常的热烈。为的当然不是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讲词,而是她那迷人的样貌与嗓音。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业务报告和功工分配,这也是沈静第一次见识到张子扬的工作能力,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魅力。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和他显然下过功夫的表现,让沈静相信他在商场上绝不比情场上逊色。
一样是看准目标,一定要手到擒来。
会议结束后,张子扬走到沈静身旁低声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这是例行公事。”张子扬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她以为他会对她怎么样吗?
沈静这时才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她想,他们应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到了张子场的办公室里,沈静还依稀能感觉到门外有许多窥伺的目光。她并不知道大家都对适才会议上,他们两人“相安无事”的状况颇不满意。
“坐啊!”张子扬招呼沈静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坐下。
“你瘦了!”他翻阅着桌上的文件,不经心地说着。
沈静的嘴角泛开了一朵微笑,张子扬的父母和他怎么都把这句话当开场白?
见沈静不回话,张子扬递了一叠文件给她,“这是近来你所需完成的一份评估报告。”
说着,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卷宗,“这是从前一个类似的CASE,格式你可以当作参考,不需要拘泥。下星期一以前交给我。”
按着,张子扬又为地介绍了公司和她部门下的组织,末了还加上一句:“不会的事可以问我。”
沈静点了点头,“谢谢。”
“还好吗?”张子扬的话声分明充满了情意。
“这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沈静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指的是……你的生活。”张子扬用许多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眼神凝视着她。
沈静愣了一下。“我的生活绝不致影响我的工作表现,还请总经理放心。”她刻意加重了“总经理”三个字,好拉远彼此的距离。
“那么你是过得不好啰!”张子扬怔怔地低声呢喃着,沈静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一会儿,她才出口询问:“总经理,请问返有事要交代吗?”
他摇摇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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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说,像沈静这么一位“空降”的主管,并不会太受欢迎;可是她在会计部的人气实在很旺。大家都觉得她深受公司器重,基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想法,每个人都想在她面前奋力表现。
而且,她实在亲切有礼。
像是今天下班前,徐小眉匆匆忙忙地送来一份分析表。
沈静大略看了一下,“徐小姐,这份分析表好象不太完整。总经理今天下午不是交代将两家新成立的公司列入考虑吗?”她抬头看了看时钟,“可能要麻烦你加班了,这份分析表明早工作会报时要用。”
徐小眉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
“有困难吗?”沈静一直期许自己做个体谅下属却不流于纵容的主管。
“我……我答应陪我男朋友一起过生日。”话一出口,她便低头吐了吐舌头。天啊!
她竟然笨到对一个离了婚的女上司说要帮男友过生日,看来她注定得留在公司挑灯夜战了。
沈静笑了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那么你先下班吧!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那……这份分析表……”徐小眉怯怯地指着桌上的文件,心中还怕沈静“笑里藏刀”,话中别有含意。
沈静再度给了她一个和煦的微笑,“我会完成的。他一年只有一次生日啊!”
于是,徐小眉喜出望外地道了谢,像只花蝴蝶般地翩然离去。
沈静只好留在公司加班了。她打开计算机,重新做着分析表。猛地,她想到张子扬生日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的往事。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都六点了,居然还有人走到她面前。她输入一个指今后,才抬头看是谁来了。
是她的老板──张子扬。
他自动自发地搬了一张椅子到她身边坐下,懒懒地靠着桌子,一只手侧撑着头问她,“今晚和顾嘉南没有约会?”
“没有。”她从结婚后就没见过他了。
张子扬的脸色却黯了下来。今天晚上没有,那是代表很多其它的晚上有啰?
“那可以请你吃个饭吗?”为了这个女人,他已经极力践踏自己的尊严了。
“我今晚要加班。”沈静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天八小时不够你把工作做完?”他的话里很有些轻视的意味。
“勤能补拙。”沈静胡乱应了一句,她不想解释自己是为下属“捉刀”。
“是啊!你就是傻才会看不见我对你的好。”张子扬语含怨怼地说着,却瞧见沈静气鼓鼓地,双颊都胀红了。
他太过分了!沈静紧握着拳头,恨不得揍他一顿。当初他是如何糟蹋她的?现在却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
看着沈静不肯说话的赌气模样,张子扬不禁有些痴了。
一个连生气都别具风情的女人!
“那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抱歉。”那是他生命中过得最糟的一个生日,因为他做了一件错到底的事──虽然对于得到她初夜的事实,是有那么一点心疼的喜悦。
“我说过别提那件事。”难得沈静会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
“很痛是不是?”他感到心都要碎了,小心翼翼地问着。
沈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他一定要提起这令人难堪的话题?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问她……问她痛不痛?
久久沉默。
沈静意外地瞥见张子扬红了眼眶,眼里满蓄着沮丧与自责。
“真的很对不起。”
她知道他是诚心道歉的,不禁垂下了头说:“我对你其实也很残忍。”
是啊!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张子扬心里燃起了一线生机,“那我们一笔勾销吧!”
沈静朝着张子扬苦笑,他怎么会那么天真?
“我向来恩怨分明。我做错的事,不会奢求你原谅;你对不起我的,我也绝对无法忘掉。”
张子扬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总是惹你生气。”
他缓缓地背过身子,轨电梯的方向走去,连背影都教人看得出落寞。
沈静挫败地低下头,为什么天下这么多女人,你偏要在我这里找罪受?她不知道这个问题也一直令张子扬迷惑。
第七章
沈静上任已有一个月了,颇让公司中的同仁们失望,因为她和张子扬一点“擦枪走火”的迹象都没有。而且,大家还为她贴上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卷标,只因没人敢碰张子扬上过手的女人。
她不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反而乐于专心做自己的工作。
最近是有些不同了!
她桌上总会有秘书插上去的一束白玫瑰,让手下的职员们瞧得眉开眼笑的。大家都觉得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小姑独处太可惜啦!而且,既然沈大小姐肯把花插起来,那岂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吗?只是不知道那个幸运的男人是谁?
沈静倒是觉得花插起来和丢进垃圾桶一样招摇,没必要自表清高。更何况,白玫瑰着实赏心悦目。
“铃……”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沈静立刻拿起话筒。
“喂?”
“喜欢我送的花吗?”
“是你?”沈静有些惊讶,声调却很平静,毕竟这个人也在她脑中那份“送花嫌疑犯”的名单中。
“喜不喜欢?”电话那头的人急于追究答案。
“喜欢花,不喜欢送花的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这么残忍?”语气中却流露了欣赏之情。
“我不是你玩得起的。”沈静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
“哈!哈!哈!此言差矣!第一,我对你不是玩玩的心态;第二,若你真有个价,张子扬出的数我并非出不起。”
“我不想让自己是红颜祸水,害得别人兄弟阋墙。”
张子揄又是一阵大笑,“这句话也不通,张子扬早不要你了。”
沈静闻言,倏地胀红了脸。是啊!自己太抬举自己了。幸好现在是在讲电话,没让对方看到她的狼狈样。
张子榆叹了口气说:“没错,自小我总爱和大哥争。但对你,我不是这种心态。”
“我不想在上班时间讨论私事。”沈静急急地想挂掉这通电话。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张子揄实在狡猾,故意忽略她的逐客之意。
“不好。”沈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好啦!顺便我有些税务上的问题要请教你。上次你推辞了我邀约的工作,害我没有助理,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你今天再不帮帮我,我不知道又要开几天的夜车了。求求你痳!七点福华见。”
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沈静无奈地笑了,一个大男人竟也会耍赖至此。
终于,沈静还是赴了张子榆的约。
他坐在位子上向她招手,神态轻松而自在。
招来侍者点餐后,张子榆隔着桌上柔和的灯光凝视着沈静。
“工作顺利吗?”
沈静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会拒绝我邀约的工作而跑去为张子杨效力。”他意不在质询,只是感到遗憾。
“是张伯父问我要不要这个工作的。”
张子榆听了,心上更不是滋味。难道爸爸想为他们制造破镜重圆的机会?
“你不怕惹人非议。”
“只要实力胜人,位高权重是当得的。”话一出口,沈静自己都有些迷惑了。这……
好象是某个人对她说过的话。
张子榆偏着头瞧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这句话很对。”
晚餐送上来以后,张子榆开始跟她聊些轻松的话题,还包括了他在美国的求学历程。
“在美国读书时,我一心一意就想回台湾,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不喜欢金发碧眼的女人?”沈静依着对他的认识猜测着。
张子榆睁大了双眼看她,“你太了解我了!”喝了一口酒后,他又接着说:“虽然对我投怀送抱的不乏美女,但是我实在对那些女人倒足胃口。”
沈静忍不住笑了,天啊!居然有人说话这么狠。“你真有趣!”
张子榆轻笑地看着她带笑的容颜,是那么地明艳动人,“我很庆幸你不是个女权主义者。”
沈静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和张子榆吃了一顿很愉快的晚餐。
饭后,两人走出饭店大门。黑漆漆的夜空点缀着钻饰般的星芒,春天的晚风也温柔地吹拂着,让人不自觉地放宽了心境。至此,沈静也不想扫兴地提起他当初约她吃饭的说辞──她知道那纯粹是个借口。
“你开车来吗?”张子榆一心希望她的答案是“不是”。
沈静如他所愿地摇了摇头,“我的车子进厂保养了。”
“那我送你。”张子榆的口吻甚为殷勤。
沈静正要答应,突然一个人影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我送你!”
她吓得惊呼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巧遇到张子扬?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斯文的男士。
张子扬心里也觉得很巧。今天好友陈其佑约他谈一个投资计画,刚刚好选在这个地点,更巧的是撞见他们两人言笑晏晏。
张子榆朝他冷笑了一声,“客人是我请的,我自然会负责送她回去。”
相形之下,张子扬就找不到合理的说辞了。他顿了一顿,硬是强辞夺理:“可是我知道她住哪里。”
“我不是路痴,只要小静告诉找地址,我一定平安送她到家。”
张子扬狠狠瞪了他一眼,“小静”是他叫的吗?
局面实在尴尬,主角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我自己叫车回去。”她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行。”这次两兄弟倒是很有默契地同时出声反对,让她自己叫车回家实在太危险了。
“那……你们猜拳好了。”她提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两兄弟冷冽的目光同时射向她身上,为什么她会把这么严肃的事情当儿戏看待?
“我送她回家好了!”一旁的陈其佑忍不住开口。
沈静忙不迭地道谢后便跟着陈其佑走了,留下两个错愕的男人──她根本不认识陈其佑啊!
陈其佑一上车后便问沈静地址,按着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子扬的朋友──陈其佑,我们见过面的。”
“是在婚礼上吗?”沈静说着不禁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更早以前就见过面了。有一回你去找江律师,我和子扬在事务所遇到你。”他把车子转了个弯后,慢慢地说:“他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沈静默不作声。
“或许他出身豪门,有些娇生惯养……”陈其佑实在不知该如何帮子扬说项,他们两人的事,他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他知道子扬即使在离婚后,还是喜欢她的。有一回,他和子扬到一家很有名的馆子去喝粥,子扬吃了一口便开始发呆。问他怎么了?他只低着头淡淡地说:“比不上小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