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做你的事吧!”他淡淡地吩咐着。
沈静看着他难过的样子,泪水隐隐约约地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浮现,她觉得自己实在把话说得太重了。
不过,他绝望了也好。他们两人之间再也禁不住任何牵扯,而她也不愿意去面对心中对他的特殊感觉。
一个人会由爱生恨,那么会由恨生爱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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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张子扬对沈静刻意保持了距离。他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沈静若真的被他弄得伤痕累累,那么他穷追不舍下去,是不是徒惹她不悦?可是,难道要他就此放弃?
公司里的人可有话说了。眼尖的人已经观察到从前张子扬上班时一定会与王姊打招呼,脸上也是挂着笑,前一阵子他和沈静还平平常常的,现在却是形同陌路。
“总经理最近心情不好啊?”居然有人敢来向沈静探口风,分明看准了她不会发脾气。
沈静疑惑地望着来人,“没有吧!”没有才怪!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今天没吃午餐,都已经快一点了。
那个人只好摸了摸鼻子,虚伪地笑了笑,“没事、没事,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快一点了,他还没吃饭呢!他今天可是一早就到公司主持晨间会报,会不会连早餐也没吃?算了,他不吃饭干我何事,我又不是他妈。他该不是对我说的话耿耿于怀,想着想着都吃不下了吧!怎么可能?大概是怕忘了,反正两餐没吃也饿不死人,顶多饿昏而已……饿昏?称职的秘书是不会让自己的老板发生这种事的吧!我……我进去看看好了,我是纯粹站在公事上的立场的。
“总经理?”她轻轻唤着趴在办公桌上的张子扬。
张子扬微微睁开了眼,瞬间有置身梦境之感。他的视线还有些迷蒙,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半探着身子在办公桌上方。
“有什么事吗?”他无精打釆地问着──原来是沈静。
他不会真的饿昏了吧?可是,她……说不出口啊!
“没事。”她露出了一个健康无害的笑容。
“没事?”他挑了挑眉,到底是他没睡醒听错,还是她没睡醒讲错?
“你……你不吃饭吗?”她只好试探性地小声问着。
这是关心吗?太……太不可思议了,前几天还……
“问这个干嘛?”他没办法表露心中的那一份激动,男人也有自尊心的啊!
“我……”她思索了很久,“我……带来的午餐吃不完。”应该接得上他的话吧!
老天,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问他有没有吃饭就为了解决剩菜吗?每回他天马行空地乱答一句,她就有办法回一句更绝的话……可是,她带来的?
“拿来吧!”他的口气略微松动,他好久没吃她做的东西了。
“嘎?”拿什么啊?他的脑袋真的饿坏了吗?
“你吃剩的午餐。”他没好气地瞟她一眼。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常常单纯到几近愚笨的女人,他居然也会搞不定?每次他一对她展现意图,她就会变得精明起来,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他钉子碰。难不成她是某某仙子投胎转世,有神灵暗中庇护……
庇护?这个字眼太荒唐了,他又没有要害她。
给她下一个最正确的形容词就是──不按牌理出牌。
一会儿,几个精致的花寿司躺在木制的盒子里给搁在桌上了。
他突然觉得心好酸,勉强地压抑着胸口的抽痛,用叉子叉起了一个花寿司,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很棒的手艺!可是他喉中哽着的热气,让他有些吞咽困难。
沈静转身打算回去工作时,耳边响起了充满感动的一句“谢谢”。
“嘎?”她微微缓下脚步,没转过身子就回话了,“没……没关系,我吃不完也得丢掉啊!”对啊!所以我并不是存什么好心的,何必那么慎重其事地道谢呢?
张子扬忍不住莞尔一笑。她在慌什么?“谢谢”的相对回话应该是“不客气”吧!
“小静,我常常怀念你做的早餐。”他不理会她逐渐远去的脚步,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听到,他只是很想把一些话说出来。“从小到大,除了家里的佣人和外面的厨子,没人为我做过这些……”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不舍的悲凉。
沈静终究消失在门后。她,其实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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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天该算是一个满特别的日子吧!沈静支颐坐在咖啡屋的一角,窗外是白花花的阳光,周日扰攘的人群在烈日下匆忙地走着,好真实的世界!
她啜了口冰咖啡,摊开流行杂志,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今天是她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当然,没有一个离婚的人会想要庆祝这个日子。
小顾不知去向,可能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疗伤吧!
张子扬的态度不明,对她若有意似无情,而且,他最近又重新活跃于五光十色的社交圈。
然后,大千世界里,她偏偏一个人在晴朗的九月的一个午后,不知何去何从。
离开咖啡屋,她信步踱到了竞宇集团的办公大楼。她抬头望着她工作的那个楼层。
阳光有些刺眼,干脆进去整理一下档案吧!
偌大的一个楼层空荡荡的,她闲适地坐进自己的位置,轻轻地翻阅一些待整理的文件。她拿出笔在空白纸上摘录大纲,以非常慵懒的姿态,似乎把工作当成一种休闲活动,唉,有点可悲!可是她有一丝丝高兴地发现自己的工作能力挺不错的。
突然,她有一点点想坐坐看张子扬那张旋转皮椅,体验一下他那种运筹帷幄的威风。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前,明知道没人还是有些心虚。她轻轻地转动门把──门没锁。她把门往里一堆,赫然发现那张皮椅上已坐了人,张子扬正对着一个相框发愣。
张子扬听到声响,吃惊地抬头看着她。“我今天才知道‘竞宇’请了一个很勤快的秘书。”事实上,她很有拚劲,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
“谢谢。”沈静很直接地道了谢,神情有些羞赧。
张子扬笑了笑,他可不是存心要赞美她。好奇怪!每次他坐在这张皮椅上想她时,她就会翩然出现在眼前,连今天这个大好天气的周日也不例外。
他把相框收进抽屉,轻声问她:“今天是什么日子?”
沈静怔了一下,“……星期日。”她以为他要问她怎么过周日还到公司,心情有些慌乱。
她……大概忘了吧!张子扬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百叶窗,洒落了一室的阳光,心却有点惆怅。
“你这辈子不打算再婚吗?”他俯窗口外的台北市景问着。
这是什么问题,她从来没想过,可是……“大概吧!”
“好可惜!”他回头朝她扬起一个凄凉的微笑。“你除了有点倔强、有点古怪、有点冷感、有点心狠手辣、有点莫名其妙、有点脑筋不灵光以外,实在满适合做一个妻子。”
张子扬不禁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倔强、古怪、冷感、心狠手辣、莫名其妙又脑筋不灵光的女人?
沈静瞪大了水灵灵的双眼,微微歪了歪圆巧的双唇,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倔强、古怪、冷感、心狠手辣、莫名其妙兼脑筋不灵光的女人,那怎么还会有人要?
“那你呢?”她无法压抑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张子扬比了比自己。“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从来缺乏默契。
“你会再婚吗?”沈静完整地讲完整个问句。
张子扬投给她一个“你也会好奇?”的眼神,再度回首看着窗外,有些不专心地回答:“不知道。”
如果你愿意嫁我,我就会再结一次婚,他心里是这么想。
他突然觉得今天气氛很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吗?两人之间有点淡淡的、温柔的气息在流动。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嘎?”沈静有些迷惑了。光线中,飘散着一点一点跳跃着的分子,让人看来很舒服。
“你是个很好的人啊!”她天真地回答。
“很好的人?”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他开了她一个小玩笑,其实在上班时间,她也不会去讨好他,甚至还有些不假辞色呢!
“我知道啊!”她刚刚不是说过今天是星期日吗?
他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两个人又讲岔了。
“对我的评价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
“具体?”她努力地思考着,“你是个商业奇才、杜交圈的活跃人物,每年都会参加慈善活动……”
“我问的是你个人对我的感觉。”他很温柔地说着。
“我?”沈静有些迟疑,对话里的暧昧成分却浑然不觉。“我觉得你很聪明能干、心地善良、知情识趣、风流惆傥……”她认真地继续思索着答案。
张子扬心中的某一个角落涌着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随而不解地瞪视着她,“然后你居然跟一个聪明能干、心地善良、知情识趣、风流倜傥的优秀男人离婚?”
沈静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怎么都是正面的?她的脸颊因他的质疑而透出霞红,羞涩的嗓音急促地嚷着:“张子扬,你记性有问题!”当初提出要离婚的人是他啊!
他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两人之间为什么这么难以沟通?
他回眸定定地瞅着她,那种眼神包含着深情与怜惜:小静,我会等你的。等我们两条并行线终于重合。
沈静的心不由自主地强烈跳动着。他的眼神彷佛有着一股魔力,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意识。一瞬间,好多事她都懂了。
他刚刚拿的相框是王姊提过的结婚照吧!他其实不像外表那样玩世不恭,他也渴望着相守一生一世的深情啊!
子扬,你不懂的,我早已不知不觉地沦陷在你布下的情网中而无法自拔了。初始,对你的印象就称不上差,要不然我也不见得肯为家里牺牲。之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只是人生多风雨、人情难懂,我总是任着你不经心的错误蒙蔽了自己的心,而忘了你待我的好。
“我要走了,再见!”沈静急急忙忙地向他告别。该怎么做?她要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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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最近公司还好吧?”沈静约了“永昌”的经理人赵之恺吃饭,想了解一下公司的现状。
赵之恺笑看着眼前的女老板,她实在用人不疑,这是她进了“竞宇”后,第一次向他问起公司的事呢!
“很不错。计算机零件的大量定单使得公司上半年度的盈余是往年同期的三倍之多,下半年的前景更加看好。”
“赚这么多?”沈静有点吓到了。
“嗯。”赵之恺觉得好笑又欣慰,有老板问这种问题吗?这……算是一种赞美吧!
“如果我想调用一笔资金,不知道方不方便?”
“多少?”
“一亿。”
“一亿?”赵之恺挑了挑眉,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开口询问用途的。“如果你不介意把委托我处理的投资卖掉,应该是没问题。”
“那拜托你了。”她的脸上浮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令妹何时回来主持大局?”他也曾听说过关于沈寒的漫天流言,当真是漂亮的女人易惹是非吗?
“她比不上你。”沈静笑着摇了摇头。
“可是我没这么好的姊姊。”
沈静的脸微微变色,赵之恺才发现自己的话太容易让别人误解了。
“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从小是个孤儿。”他急于澄清,不觉吐露了自己从不愿提起的身世。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你孤军奋战,更加令人佩服。”沈静看他神情尴尬,全然不似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赵之恺啜了口咖啡,“其实谈起做生意,我倒是很佩服张子扬。”他是就事论事,相信沉静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沈静笑了。
“是因为他伯乐识千里马吗?”当初赵之恺就是透过张子扬引荐到“永昌”工作。
赵之恺大笑了起来,“千里马可不止我一匹。”沈静想必是张子扬的爱将吧!
沈静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觉得有些难为情。
“那么你欣赏他的原因呢?”她忍不住想知道别人对张子扬的看法。
“他有远见、有原则、有魄力、有气度。”赵之恺的回答简直是推崇备至。
“那你们算是惺惺相惜了,他也十分称赞你。”
赵之恺有些迷惑了,沈静那种坦然的态度,实在不像一个下堂妻。
吃完饭,赵之恺很有礼貌地对沈静说:“沈小姐,事情有了着落,我再同你商量细节。”
“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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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扬在办公室内望着窗外的街道,心情十分沮丧。沈静最近都很准时下班,而且赵之恺来接她好几次了,她不是自己有车吗?
“进来。”是沈静敲的门。
“这是郑经理送来的企画案。”沈静把一份资料放在桌上,她正准备离去时,张子扬叫住了他。
“沈小姐,”不知怎的,沈静就是不喜欢听他这么叫。“明天起,你就调回原职吧!
王小姐明日会回来复职。”
“喔。”她的心里有点不舍,可是她的秘书工作原本就是暂代的呀!
“你……最近和赵之恺走得很近?”他知道他不该问,偏偏又忍不住。
“这是我的私事。”她不喜欢他话里那种揣测的语气。
张子扬,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善妒。
“他很不错。”张子扬若无其事地下了结论。
沈静感到很无奈,他的口气活像个爸爸在为女儿挑老公。她很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第十章
“子扬,别再喝了!”陈其佑在饭店的酒吧里吃力地劝着把白兰地当开水灌的好友。
“一醉解千愁!今天我请客,我们不醉不归。”张子扬红着脸又灌了一杯酒。
“喂,那个女人又给你罪受了?妈的,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凭你的条件,要找个比她好的女人还怕不容易吗?”陈其佑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张子扬闻言,静默了一会儿,又灌了一杯酒。没有,小静最近没给他罪受,她什么都没给他,她很快就会属于别人了。
“对了,子扬,下个星期你生日,我们帮你好好庆祝一番。”江劲贤想说些愉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却让他心里更难受。去年生日……
“青青的妹妹刚回国,你有没有兴趣认识?”陈其佑胡乱地出着主意。
张子扬打个酒嗝笑了。“你把她介绍给我这种男人,不怕你老婆翻脸?”
“那个女人真的那么难搞?想当年高中时代,你不是还追上了那个冷若冰霜的北一女校花?”江劲贤旧事重提,是想给子扬一点信心。真要追究起好友失魂落魄的可怜景况,他第一个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