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姊这时才展露笑颜,“还没去照超音波呢!”她爱怜地摸了摸肚皮,满脸洋溢着幸福。
“好羡慕你喔!”沈静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王姊怔了一下,对她正色道:“小静,跟你说认真的,总经理他人很好。”
是吗?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怎么说到这个呢?”她有些忸怩不安。
“真的。有一次开会,他忘了带一份资料,我帮他回办公室拿,结果发现他的抽屉里还摆着你们的结婚照呢!”
沈静宁可想成是他太忙而忘了把东西清掉。“你别捕风捉影了,等知道孩子的性别后,记得通知我,我好准备满月礼。”她不着痕迹她把话题带开了。
可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八章
最近,张子扬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大陆的工厂毁于一场大火,纺织厂的股票也因政局影响再加上市场上不利的传言,一路跌个不停。他真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来处理一切。
偏偏在这个时候,秘书王小姐又有要事向他报告。天啊!看她一副为难且欲言又止的样子,八成没什么好事,张子扬真是沮丧极了!
“总经理,我……想从明天起开始请假。”她小声嗫嚅着。
“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张子扬真不希望失去一位得力助手。但他纵使不满,也不好对着孕妇发脾气,只好尽量放平了声调。
幸好总经理看起来好象不是很生气,“我……胎位有些移动,我先生希望我在家安心休养。”她也不愿意在风雨飘摇之际离开公司,可是孩子是她盼了好些年的。
张子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你找个人办一下交接吧!”
“总经理,你觉不觉得现在需要一位更能干的秘书来协助你。”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张子扬微瞇起眼,你要选在这种时刻安胎,我有何办法?秘书室哪有人比你能干……
奇怪,王小姐一向谨守分际,不曾向他建议过什么。
“你有什么意见?”他淡淡地问着。
王小姐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说:“不如请沈静小姐代劳一阵子吧!”
“干嘛找她?”张子扬的口气有些不悦。他一向不喜欢下属去揣摩他的心意,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对沈静旧情未了。
“嗯,沈小姐做事细心又能干,她……”
“够了,那你通知她吧!她原来的工作就让副主任暂代。”他不加思索就决定接纳王小姐的意见,连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太过鲁莽。可是,不是有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话吗?
“是的,总经理。”至此,王小姐才放下心来,暗自吐了好大一口气。
而沈静得知了消息却很不高兴,碍着与王姊的交情,她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是,她这个样子无异是被降职,这种苦她又不能当着王姊的面诉,一口气憋在心里更是难受。
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了些她往后该做的工作,她实在没把握能胜任。莫名其妙的张子扬,一点都没有任用人事的正确观念。
下班时,张子扬居然亲自在停车场等地。
她愣住了。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笼罩下向她走近,她竟然觉得紧张。怎么会感觉这幕情景像是电影中男女主角分隔多时的重逢戏?
走到她身前时,他笑了。“秘书小姐,可以请你吃个饭,顺便谈谈你日后的新工作吗?”
她翻了个白眼,“没必要。我如果做不好,你就开除我吧!”
而张子扬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她。那一头长发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发怒的脸庞上满是惹人怜惜的稚气。这样的女人,他当初怎么舍得放手?
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弯下腰哄小孩子似地说:“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静因为他亲昵的举动而感到一阵不安的燥热。“谁说我怕了?我只是……”
“那就吃个饭。”他没给她申辩的机会,就拉着她走,像是怕她溜走似地将她塞进车里。
“喂,我的车还在停车场。”张子扬的车驶出停车场后,沈静才恢复意识地嚷着。
他扬起了漂亮的唇角,“我会送你回家。”
沈静还想反驳几句,他就抢着开了口:“我明天早上可以去接你上班。”
“不用了,千万不要。”她连忙推辞掉。怎么回事?她的防线节节败退。
他带着她到了一家郊区的餐厅,全然中国味的建筑。挺拔的竹子林立,小径上铺着碎石,回廊上还吊着宫灯照明。
用餐的桌椅是用红木制成的,古色古香,桌上还摆着一盏明晃晃的油灯。沈静真以为会跑出一个甩着袖子的店小二,结果是一个身着改良式唐装的女服务生送上茶水和菜单。
茶装在深褐色的陶杯中,菜单则印在一串竹片上。仿古得太过火了吧!沈静瞪着漂着几缕茶叶的淡绿色液体,颇有时光倒流之感。
张子扬偏着头瞅她,“怎么了?”
“我突然想拔下头上的银发夹,试试茶水有没有毒?”她的脸上闪着淘气的光釆,不自觉地笑开了。
他的心感到一股强烈的悸动,这个女人总是会出人意料地展露出天真。
“你以为我们是躲避敌人追杀的侠客和侠女吗?”本是一句玩笑话,他猛然觉得这么说也不为过。公事上诸多不顺,他多想携着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
沈静察觉到他黯淡的眼神,居然感到──心痛?希望张子扬没看穿她的心思。
他点了菜后,就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心情并不好。
沈静清清喉咙,挑了挑眉,“不是要谈我日后的新工作妈?”她不想看他静默不言的样子。
“是啊!有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秘书,我的工作效率一定会大大提升。”他的兴致又好了起来,用着打量的眼光睨着她。“而且,其它的职员士气也会大振。”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项人事命令明日一生效,一定又会闹得满城风雨。
“既然我有这层价值在,那我就比较不紧张了。”她的表情如释重负。
“你也会紧张?”张子扬故意夸张地嚷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当然。”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我一直羡慕你,好象什么事都难不倒你耶!”
微风轻拂着她的脸颊,吹起了她耳边的几缕发丝。在这样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里,她再也没有办法武装起自己,筑那一道又一道的墙篱。
张子扬的心好似被洒了蜂蜜、灌了醋,又甜又酸的。
女服务生把菜送了土来。一盘鲜鱼蒸蛋、一盘茉莉蹄膀、一盘澎湖丝瓜,还有一小锅香菇鸡汤。
菜简简单单的,张子扬温柔的微笑却让沈静心情复杂。
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后,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离开。她的手纤细而柔滑,被他轻轻地包握在掌中。
她的心矛盾挣扎,这个样子就像任何一对彼此相许的有情人,她没想到被他牵着手的感觉会是这么好。
“小静,我还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勇气转头去看她。
沈静微微激动地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我说过我不走回头路的。”她心慌意乱地直想逃离一切。眼前是万丈深渊,一定得止住脚步。
这时,他们走到了他的车子旁,张子扬扳过她的肩,“我知道。那我们忘了过去的一切,就当彼此初相识。”他的语气沉重而带着恳求。
沈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迷糊帐,怎能不加以理清,说忘就忘?如果有一天要交往,那该是在一切归零、平等而自由的基础上。
张子扬见她摇头,一下子感到心力交瘁,只好默默地开车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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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接下秘书的工作后,很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张子扬也暂时摒除儿女私情,处理完大陆工厂的理赔事宜后,和日本厂商的合作企画也逐渐步上轨道。他开始拓展旗下的纺织厂,和欧洲知名男装品牌的合作案也浮上台面,那家欧洲公司的台湾代理商还想情商张子扬客串模特儿,两方的关系非常良好。
他常在想,是不是小静带来的幸运?
小静是个不稳定的小女生,外表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所以,他们两人间每燃起一点点情愫,马上又会撞到大冰山。可是,他还是要她。
无可救药地,他已经习惯搜寻他那个小秘书的身影,喜欢逗她开心、生气。总而言之,他现在爱死了上班,他甚至希望王秘书一胎接一胎生下去,直到沈静也要生小宝宝……
“总经理?”沈静放大了音量吼着,脸上的神情因看到张子扬在发呆而显得不悦。
他吓了一跳。人啊,真是坏事不能做,连坏念头也不可以有。
“什么事?下次要记得先敲门。”他有些恼羞成怒。
“我敲了。”沈静的口气很不好。“日本厂商的合作督导佐藤先生今天下午会抵台,我已经安排公关部的杨经理去接机,饭店也订好了。不知道总经理是不是打算直接在饭店内为他洗尘?”
“不了。”他摇摇头。“我昨天和他约好地方了。”
沈静正要转身离去时,张子扬叫住了她。
“你在生什么气?”他今天可是什么玩笑都没对她开呢!
不料她居然义正严辞地回答:“看到有人在上班时间心不在焉,我就会不高兴。”
张子扬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一个职员该对老板说的话吗?
后来,沈静终于知道他和佐藤先生约在一家有女人陪酒的酒店,因为他竟跑出总经理办公室要她送他去那儿。她从来对日本人没有偏见,她认为那是他们两个男人都喜欢的地方。
“小静,晚上偏劳你了。我的司机人在医院,我的爱车在修理厂……”
“喂,我什么时候兼职司机了?”她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他怎么老要她不务正业呢?
“秘书的全名是‘高级打杂员’。”他有些吊儿郎当地笑了。
沈静还想再说些话挽回尊严时,却瞥见了一些同事们窥伺的目光,只得硬生生地把话吞下去。
而为了送张子扬去应酬,沈静下班后仍在座位上等着。她无奈地拿起一份会议报告来整理,好不容易挨到七点,她的老板才慢条斯理地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大概梳洗过了,因为他身上已换了套西装。
他笑着上了她的车。“你有驾照吗?”
“当然有。你如果不信任我的技术,为何不坐出租车?台北市的出租车司机开起车来,简百出神入化。”她气他占了便宜还卖乖。
“你看过大老板坐出租车去谈生意吗?”
“坐我的LIATA也不甚光彩。”
“我可以送你一部。最近BMW出了一款新车……”他话还没说完,沈静就故意在红灯标志前紧急煞车,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我的小老婆生气了。”他虽低头喃喃自语着,却存心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沈静只好保持沉默。张子扬是出了名的谈判高手,她怕自己出言顶撞,只会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届时不知他还会说些什么话来调戏她呢?
张子扬望着她好看的侧面,轻轻地笑了。她开车还真不是普通地快,实在很难和她温婉柔顺的外表联想在一起。他很高兴对她又多认识了些。
他按住了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小姐,你没学过在巿区开车,时速不能超过四十公里吗?”
她这次可是好整以暇地回他了,“第一,我不相信你会是个循规蹈矩的驾驶人;第二,这附近并没有测速器。”
两个人各自得意洋洋。沈静高兴自己驳得他哑口无言,张子扬则乐于继续将自己的手掌轻覆在她的小手上。
到了那家酒店前,沈静从自己的白色真皮手提袋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给张子扬。
“给你,你应该用得到。我是个细心又体贴的秘书。”她一脸的莫测高深,却又笑得甜蜜可人。
张子扬感到一阵头皮发痳,她那种神情,他好象在哪儿见过?他接过东西一看,霎时间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的手提袋里怎么会放这种东西?”他朝着她大声地吼着。保险套?她的手提袋里竟然放着保险套!他不敢也不愿往下想。
“以备不时之需啊!”他生气的样子好骇人,可是既然打定主意损他,就只好硬着头皮说些谎了。天知道今天中午她在便利商店里买这个“东西”时,左顾右盼地有多像一个贼!
“我以为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他理百气壮地嚷嚷着,像是在追讨一样属于他的东西。
沈静又气又羞,一颗心直似要迸出胸口。他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地认定,尽管她的确只有过他一个男人。
突然,张子扬灵光一现,他知道她刚刚的神情在哪儿见过了──活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张宝琪的翻版!自己是一时失去了理智才会上了她的当,沈静若生在古代,大概就是那种会得到贞节牌坊的女人。
于是,他故意将一盒保险套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整盒丢还给她。
“你买错尺寸了。”他露出了一副鄙吏的表情。沈静不似宝琪,她并没有捉弄别人的天分。
“是吗?”她没注意到他怎么不气了?有些沮丧又自觉很丢脸似地低着头说:“我以为这种东西没分尺寸的。”
他逼近了她的身子,在她耳畔吹着热气,“就是有,你也不知道我的尺寸。”
沈静整个人由头顶热到脚趾头,原来自己反倒被张子扬捉弄了。
张子扬看到她脸颊窜上了鲜明的红晕,大声地笑着下车,她真是太可爱了!
这时,刚好陈其佑和另一位男士也到了酒店门口,他们两人都是这次与日本厂商合作计画的出资人,所以今天也一起到酒店来。美其名是商讨投资案,真正的原因他们心里都有数。
那位男士笑着对张子扬说:“久闻张老板深具女人缘,没想到厉害到让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你上酒店。”在这种夜夜笙歌的地方,每个人讲话都正经不起来。
“没有、没有,那是我的秘书。”
“张老板的秘书素质竟是如此之高。”那位男士满心羡慕地说着。
张子扬不禁开怀大笑,他很喜欢听别人称赞小静。
陈其佑忙拉了他到一旁。“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秘书了?”
“原来的秘书在家里安胎,小静暂代她的工作。”
“你倒是挺会假公济私啊!那你干嘛叫她送你来酒店?”陈其佑真怀疑张子扬的脑袋有问题。
“我的司机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
“妈的!你还想不想要她啊?一点形象也不维持吗?”张子扬这个人被女人宠坏了,居然连两性相处的基本小常识都不懂。
“上酒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一派地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