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迳自走到吧台前坐下,叫道:
“来杯啤酒。”
酒保有些疑惑地问:“你还未成年吧?”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你要不要看身份证啊?”我的口气有点不大好。
他连忙赔不是,且端上来一杯五百西西的啤酒。
我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不禁皱紧眉头。好苦啊!想不到啤酒这么苦。我大致地看了一下这酒吧,似乎清一色的全是男性,有不少的男性是成双成对的,这酒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过,我只是来这边打发时间罢了,鸟它那么多干啥?有个屁用啊!
我和咪咪的事,真的是我错了吗?难道我不应该要求我的女友守身如玉、清清白白吗?突然,有个中年人在我身旁的另一张高脚椅子上坐下,我侧着头瞄了他一眼,旁边的位子还多得是,干嘛一定要坐在我的旁边!?他留着两撇小胡子,身上的衣服、饰品都是名牌,手上戴的更是劳力士名表,看来他也是有钱人。
他的手上端着两杯柳橙汁,递给我一杯,笑道:“你不喜欢喝啤酒吧?”
“我们认识吗?”我接下柳橙汁,却不想喝。
“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识!”
“说得好!”
我觉得视线有点模糊,眼前的人也看不大清楚,我忘了空着肚子喝酒,很容易醉的,更何况我不大会喝酒。
他端起柳橙汁道:“说得好,是不是该赏个脸,喝掉柳橙汁呢?”
“行!”我端起柳橙汁,朝他点了点头,便仰着头把柳橙汁一口气喝完。
我打了个隔儿,眼前的中年人变成两个,头脑也有点晕了,我想,大概是空着肚子喝酒的缘故吧!我趴在桌子上,只想好好睡一觉,朦朦胧胧中只听见吧台的少爷笑道:
“李老板,您又故计重施了,这个男孩长得挺英俊的,这下子您不爽翻了!”
“人不能暴殄天物嘛!哈……”
为什么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醒了过来。
老天!我的头好痛,像是有十匹马在脑子里跑似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身旁还睡了一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掀开被子竟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头痛得令我无法思考,我只好先支撑着自己把衣服套上,走进浴室去梳洗。洗过脸后,清凉的水令我清醒不少,脑袋也不再那么痛了。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地打量床上睡得很熟的男人。他长得还不赖,但令我讶异的是,他居然也是光着身子睡觉!天啊——我居然和一个男人在床上裸睡了
一个晚上?我只记得喝了一杯柳橙汁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似乎不是昨儿个晚上的那个中年人,那么,他又是谁?
我甩了甩头,再想下去,我的脑袋就要造反了。
“怎么你这么早就醒了?”
“你是谁?我又怎会在这儿?”
他笑了笑。“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儿是酒吧里的房间,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身子走进浴室,完全不在乎还有我坐在一旁。
我等他走出浴室,才问道:“什么救命恩人?”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那个中年人吧?”他优闲地穿上衣服。
“记得呀!”我满头雾水。“他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他套上长裤。“没他,我就当不成你的救命恩人了!”
我扬了扬眉,没有接话。
“他在你的柳橙汁中放了安眠药。”
“他有什么目的?”
他点燃一根烟,在我身旁坐下。“他想要你。”
“什么!?”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他想要我?”
“没错!”他朝上吐了个烟圈,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看。“难道你不知道这间酒吧是Gray聚集的地方?”
“同性恋?”难怪昨天看到的都是男人。“难道你也是?”
“反应真快!没错,我也是。”
“那你有没有对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有!”他对我笑了笑。“我从不勉强别人做任何事。”
我松了口气,还好,要不然,我真的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他一副很有兴趣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
“你干嘛盯着我看?”
“嗯!”他自顾着点了点头。“现在连我也对你有兴趣了。”
“……”我无话可说。
他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更令我浑身不舒服。
我走向房门,此时此刻,我最好马上离开,否则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他出声道:“怎么,要走了?不向我这个救命恩人道谢就要走了?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无可奈何。“谢谢你了!”
“你连救命恩人的大名也不想知道吗?”他又道。
“好吧!你说吧!”
“陈子俞就是我的名字。”
“我记住了,陈子俞。”伸手打开房门。
“喂!”陈子俞又出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要不然,以后遇见,我怎么和你打招呼?”
“江晓宇。”我转回身,直逼到他面前。“陈子俞,你究竟想做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没什么。”他摊开双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我倒有些好奇。
“我很喜欢你。”
“谢谢!”我愣了一下。“我无福消受!”
陈子俞敛了笑容,正色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酒吧?喝闷酒吗?”
我有点犹豫不决。
他见状笑道:“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么,就让我来猜吧?”
我不置可否。
“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我很讶异,没想到他竟然一猜就中!难不成我的脸上有写着“我和女朋友吵架”七个字吗?但是,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倾吐、可以提供我一些意见的朋友;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怎么,我猜中了?”
我只能以苦笑回答。
“想和我谈一谈吗?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那么拘谨!”
“我现在对那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过敏。”我叹了口气。“你认为恋人是不是该坦诚相对?”
“是应该。”
“那么,你会不会接受一个曾和别的男人同枕的女人?”我停了一下。“而她又亲口对你说出一切!”
陈子俞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晓宇,我不是你,所以无法替你作任何决定,但是,我能告诉你我的意见;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我点点头。
“你是不是处男?”
我的脸突然热烘烘的,不必想我也知道,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子的屁股,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你问这个干嘛?”
陈子俞嘉勉似的笑了笑。“你有权要求你的女朋友守身如玉,但是你必须了解一点,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恋爱一次,况且,女人的观念是‘爱情至上’,在现今的社会中,有几个女人能在婚前守身如玉?答案是少之又少!若是为了这一点小事,而失去一个女友,你认为值得吗?”
“可是……你能忍受你的女友曾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吗?”
“放宽心胸去接纳她吧!”
“……”我在心中盘算着。
“晓宇,我诚心地告诉你一句话:千万别伤害任何一个爱你的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过去,我就是太固执了,至于造成一个永久也无法弥补的错,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珍惜的。”他的眼神流露出悲伤,好深好深,或许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痕。
我的心中一动,或许是由于陈子俞一番发自肺腑的真言吧!如果咪咪因为我的态度而发生事情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想,我真的领悟到了,坚定的爱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的。
我现在才发觉,我早已爱上咪咪,且爱得好深好深。
“我相信你能领悟。”陈子俞苦笑。
“谢谢你。”我由衷地向他道谢。
“唉!”他叹了一口气。
“你好端端的干嘛叹气?”
“我没希望了!”他有点颓丧。
我不大明白。“什么希望没了?”
“你不会爱上我了。”陈子俞认真地说。
“永远也不会有希望的!”我扮了个鬼脸,心中的结已打开,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
爱滋病?我突然想起这个名词。
“子俞,难道你不害怕吗?”
他似乎了解我的疑问。“你是说,我害不害怕得到爱滋病,对吗?”
我不大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毕竟那是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
陈子俞摇摇头道:“同性恋不一定全会得爱滋病,你知道爱滋病的传染途径吧?”
我拉了把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知道。”
“不只同性恋会得AlDS,就连异性恋、双性恋都会,重点不在性别,而是在滥交。我对于同性之间的爱,仅止于精神上;事实上,我不曾和任何一个同性发生性行为,所以患病的机率微乎其微,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松了口气。
“怎么,你还呆坐在这里?”
“不然我要干什么?”我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赶快回去向你的女朋友道歉啊!”
“这……”我有些迟疑。
“还这?快一点,否则你可会后悔的!”
“好吧!”我“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下了好大的决心,毕竟咪咪受的伤比我深。
“谢谢你。”我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回过头来。
“不客气。”陈子俞耸耸肩。“我只是突然良心发现罢了!”
我漫步在街道上,今天是上课的最后一天,我居然还请假,真是有始有终。
记得我曾对咪咪承诺,我不在乎她的过去,可是,事实上却非如此。我不但在意,且更严重地伤了咪咪的心,我要如何挽回?又该如何抚平咪咪因我而受的伤害?
无意之中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正是老爸。他怎么用走的?干嘛把轿车摆在车库里当装饰品?老爸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我立即闪身躲进一家商店里,我还不想和老爸碰面,那只好先闪了。
回到家,爷爷和奶奶全坐在客厅里,双眼中全都布满红丝。
一见我回来,爷爷立即问道:
“晓宇,你昨天去哪了?怎么没回来?”
“……”我不知是不是该全部说出来,想了一下,只好先道:“爷爷,你和奶奶去睡吧!我很抱歉,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去看咪咪吧!待会儿下楼吃饭。”
“嗯!”
我跑上二楼,走到咪咪的房间,抬起手准备敲门之际却犹豫了,见到她的时候,我该怎么说?我又能怎么说?
唉!无论如何,我总得去面对我自己所犯下的错。
抱着必死的决心敲了敲门,等了将近半分钟,里面才有人道:
“谁呀?”
依稀还可以听到咪咪的哽咽声。
“咪咪,是我!”
突然之间静了下来,连她的哽咽声也没了。
我无法想像她在房间内做什么,一切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打破沉默:“咪咪,你先开门,好不好?”
“我不想看见你。”
“咪咪,你先开门,我把话说完就走。”
“有话就说,何必一定要开门!”咪咪冷冷地回答。
我知道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咪咪,我必须当面向你道歉。”
“道歉?”咪咪笑了一声。“不必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错的人是我,我太不知道洁身自爱,更糟的是,不该高攀了你!”
明知她是气极而口不择言,但是我扪心自问,我的确愧疚得无地自容,我无话可说。
停了一会儿,咪咪的声音才又传出:
“怎么,你没话说了吗?”
“我能说什么呢?我理亏在先,伤你在后!”
“啪!”地一声,门开了,咪咪站在房内盯着我看,眼睛竟然哭肿了!我不禁埋怨自己,爱她,又怎么狠得下心伤害她!
咪咪侧了侧身子。“进来吧!”
我无语地走进咪咪的房间,她随手关上门。
“请坐。”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咪咪坐在床上,盯着我看。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是来道歉的。我真的非常抱歉,我只想到自己,却忘了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着想,但是,我无法不在意你的一切。”
我顿了一下,抬眼瞄了瞄咪咪,她也正朝我看来,四目交接,我连忙收回视线,又继续道:
“虽然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但是,我会更珍惜你我之间的这份感情。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可是,至少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咪咪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从她颤动的双肩可知,她正在哭泣。我不忍心地由她的背后搂住她。
“别哭了,好吗?”
咪咪扑进我的怀里大哭一场,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等她哭个够。咪咪的泪水把我的T恤沾湿了一大片,不知过了多久,咪咪才停止哭泣,抬起头来。我伸手为她拭去她残留脸上的泪水。“眼睛都哭肿了,好丑哟!”
“你去找更漂亮的女孩当女朋友嘛!”
“No!”我故作庄重地摇摇头。“我有个怪癖。”
“什么怪癖?”咪咪张大眼睛盯着我瞧。
“我啊,我就是比较喜欢丑一点的女孩。”
“好啊!”咪咪跺了跺脚。“原来你绕着圈子骂我丑八怪!”
“我可没说,那是你自个儿承认的。”我耸了耸肩。
“不理你了啦!”咪咪嘟起嘴来的样子,真令我着迷。
我迅速地在她的唇上一啄。
“下楼吃饭吧!我看爷爷和奶奶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嗯!”
我搂着咪咪的肩膀走下楼去。
人往往不会珍惜自己身边所拥有的东西,等失去之后,才会知道后悔。至于失而复得是否会更加珍惜?那是因人而异的结果,谁也不能预料的。
爷爷和奶奶坐在客厅里,望着我和咪咪,我连忙松开搂住咪咪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晓宇、咪咪,吃饭吧!”奶奶笑道。
我和咪咪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爷爷则有趣地瞧着我们,我被爷爷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爷爷,吃饭了啦!”
是我推了爷爷,才能让他不再盯着我和咪咪一直看。
“好!好!”爷爷呵呵地笑着。“吃饭!”
爷爷那颇有含意的笑,我只好故意装作不懂。
这一顿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下结束,咪咪似已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不敢想像没有咪咪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咪咪正准备洗碗,李嫂阻止道:“咪咪小姐,碗我来洗就行了,这是我份内的工作。”
“没关系的,李嫂,我以前常常洗的。”
李嫂尴尬地站在一旁,我笑道:“李嫂,这里由我来好了,你去忙别的事吧!”
“小少爷,我……”
“没关系的。”
李嫂只好搓搓手,解下围裙,离开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