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他们要去郊游般,徐直中哼著歌,发动引擎,将车子驶了出去。
沈正修一踏进局里,便察觉气氛不对。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肃,如临大敌般。
「局长在等你。」
他很惊讶,局长甚少如此早到,他赶紧敲了敲局长室的门。
「进来。」
局长室里除了局长外,还有一对衣着体面、神情十分忧急的老夫妇。
「怎麽这么晚才来?」五十开外的局长,头发已秃了大半,他皱着与头顶相反的两道浓眉问。
「来的路上有个交通号志坏了,因正值上班时间,车子乱成一团,所以便停下来疏导一番。」
「你现在已属刑事组的人,那种事留给交警办就行了。」
「是。」
局长介绍一旁面带忧容,但气度高雅的老夫妇。
「这位是王世治先生和他的夫人,知名的企业家。」
沈正修听过王世治的名字,知道他拥有不少的企业,是国内排行在前几名的企业家,此时他们在此何事?
「他们的大女儿失踪了。」局长锐利的眼神盯著他。「我知道你以前破过几个大案子,办事能力很强,这个案子就交给你来办,局里所有人员全由你调度。」
局长的话让他深感惊愕,怔了几秒才回话。
「是的。」
局长面向王世治夫妇,用诚恳、让人无法不信服的态度。
「王先生、王太太,你们尽可放心,沈正修是我们局里最优秀的人员,他会很快找到你们的女儿,请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会派两名资深的警员同你们回去,在这段其间,你们尽可能不要外出,以防漏接歹徒打进的勒索电话,并请随时和我们做密切的配合。」
王世治用精明的眼光打量著沈正修,似在评估他的能力。
「一切全拜托你们了。」
「我女儿的安危,就靠你们了。」王夫人边哭边拭泪地说。「全怪我们太疏忽她了。」
「老伴。」王世治拍著妻子的肩。「警方会将雅云找回来的,我们快离开,他们好快些办事。」
终究是坐镇统筹的企业家,虽心急,王世治的表现仍很镇定。他们离去后,局长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坐下。」
沈正修遵照他的话,拘谨地坐下,他由交警调为刑警,尚未半个月,不懂局长为什么会将如此重大的案件交给他来办。
局长似洞悉他的疑问。「你一定感到奇怪,何以我会将这桩大案件交由你负责?」
他点头。「我怕有负局长的重托。」
「我一向很会看人。」局长看著他。「我看过你过去的档案,你有颗敏锐的头脑,分析事件的能力很强。以前你也是办刑事,为什么会被调为交警,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是私人的因素。」他不愿提。「我想局长不会有兴趣知道。」
局长没有为难他。「你不想讲便不再提,但这件事十分重大,得尽快弄清楚。」
「我一定尽力而为。」
局长将一张照片递给他。「这就是王雅云,你得尽快将她找出来。」
是她吗?
沈正修望着手中的照片,脑中浮现出一张娇美的脸庞。
「王雅云……」他轻轻地念着。
他们算是有缘吗?他唇角浮上一抹苦笑,原以为调为刑警,便再也不会碰到她。没想到初到的第一件任务,就是找寻她。
「你在何处?」他对着照片中的人儿说。
她怎么不见的,没有人知道,据她的助理说,她提前离开公司,可是车子却被发现停在停车场,并未开走。公司中有人见她走往停车场的方向,但她的车子犹在,这表示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中途改变心意,搭乘别的交通工具,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根据她周遭的人指出,她的知心朋友不多,除非相当熟识,不然她不喜欢坐上别人的车子。警方已问过她常交往的几个人,没有人承认在她失踪的那天搭载过她。
如果第一个假设不成立,那么只有后者了——她是在停车场被胁持,坐上歹徒的车子离开。她曾向他求援过,提及有辆黑色轿车跟踪她,当时他并未以认真的态度处理,便武断地认为是一个富家女没事寻开心,现在想来,以她当时害怕的模样,应该是真的。
她怎么说他——多疑的家伙?
沈正修深感后悔,他的确是个多疑的人,只因为自己曾被欺骗过,便不相信美丽的女人……他用双手抹着脸,想太多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将王雅云找出来。
他再次来到她的公司,望着庞大的建筑物,她确实钱多得可以用来砸。他先绕到后面,可能是她被强行架走之处的停车场观察。这里确实是个容易犯案的场所,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四周又被兴建起的高楼围挡住,除了出入口,全是封闭的,要是在此发生事故,很不易被察觉。他在本子上画下图形后,走向王雅云的办公室。
「有总经理的消息吗?」王雅云的助理忧心仲仲地问。
「还没有。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尽所知、详细地告诉我。」
助理点头。「我会的。」
「仔细想想,在总经理失踪的当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他问。
助理回想。「没有啊!那天,总经理表现得和平常没有不同的地方,批阅了几份报告,接听了些电话,还主持了个会议,跟平时一样。」
「就我所得到的资料,她是个善忠职守的人,除了有事,她很少在上班时间离开公司。」沈正修询问。「那天有什么需要她外出的事吗?」
「没有。」为了证实她的话,助理找出当天的纪录。「你看,那天除了中午的会议外,总经理没有其它的行事。」
这可麻烦了,找不出头绪。「你知道她将去什么地方吗?她可曾告诉过你?」
助理摇头。「她没说,那天她看起来心情似乎很烦躁。」
「你可知道她烦躁的原因?」
「她没提,不过,我猜想可能与徐先生有关。」助理说。
「徐先生?」他追问。「是王雅云的男友?」
「是的,以前他常来找总经理,两人看来很不错的样子,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经理忽然不接听他的电话。」
这位徐先生,他倒要去拜访一下。「你知道他的地址?电话吗?」
「知道。」助理拿出电话簿,翻开其中的一页,指著上面的一个名字。「在这里。」
「徐直中。」
沈正修念著,拿出本子将上面的地址、电话抄写下来。
「谢谢你。」
他向助理道谢,准备离开时,她忽然想起了件事,神情颇为犹豫。
「有件事,我不晓得与总经理的失踪是否有关连。」
「快说。」他催促她。「有些看似不重要的地方,往往即是关键之处。」
「徐先生本来是天天电话不断,一天有时打上二、三十通,就连总经理失踪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他前后共打了二十五通电话,弄得总经理好烦,可是在她失踪后,便再也没有他的电话出现。」
「我会调查他。」
照此看来,这个徐直中真的很可疑,沈正修没再耽搁地直往手中的住址前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
王雅云惊恐地看著四周嗡嗡作响的蚊子,徐直中将她带到这间山中的屋子,已经有两天了,这是间极小的屋子,屋中除了她所待的房间,就只有外面一个小厅。两天来,她被局限在这不到两坪的地方,简直快疯掉了。房子因久无人住,充满了霉味,四处可见的蜘蛛网、厚厚的灰尘,令她全身每个毛细孔都在打颤,奇痒难受。
她用力地捶着门。「放我出去。」
「小姐,你再不安分,我会用绳子将你绑起来。」门外粗哑的嗓子说。
「该死的混蛋。」
王雅云用她所能想得出的字眼咒骂着。两天前,徐直中将她强押上车,载到这间荒废已久的小屋,交给一个蓄着落腮胡的大汉看管后,便不见人影,她不知他将她关在这种会使人疯狂的鬼地方,有什么企图。
「徐直中,你躲在哪里?快放我出去。」她声嘶力竭地喊。
「你再不闭上嘴,我要用胶带将你的嘴封起来了。」门外的大汉厌烦地说。
「我要你开门。」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见着徐直中时,非剥下他一层皮不可。
「不要吵,别再大吼大叫的,对你没有好处。」门外的大汉打了个哈欠。「乖点,让我睡顿好觉。」
铺着层灰的地上,全是她走动的脚印。两天来,她没睡过,房里没有张床,地上又脏又臭的,她根本无法合眼。
「徐少爷,你来得正好,里头的女人吵死了,个儿小小的,骂起人来倒挺溜的。」隔着门,传来了大汉如释重负的声音。
「两天了,她还这么有精神。」响起了徐直中似感有趣的声音。
「徐直中。」王雅云怒叫。「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门打了开来,徐直中走进来,与她的狼狈相正好相反,他穿著笔挺的衣裤,双手叉放在裤袋中,一派闲适的模样。
「怎么样?想通了没?」
「想通什么?快让我走。」王雅云杏眼圆睁地怒视著他。「以后少来烦我。」
他「啧」了几声地摇头。
「两天还没磨掉你的火气,那只好再多等几天了,我不急,反正有的是时间。」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憎厌地问。
「嫁给我。」
他对她的爱,真有到此痴心之地,绑着她来逼婚?王雅云皱紧眉头。
他似乎看出她的迷惑。「你的确长得不错,但还不至于达到使我迷恋的程度,你是不是在想这个问题?」
「既然如此,你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既非如你以前所言般的爱我至痴狂之地,何以还要强行绑我来此?」
「理由很简单——钱。」他眼睛轻蔑地上下瞟著她。「去除掉财富,你这个王大小姐和寻常的女人一样,没多大差别。」
他不屑的言辞,并未引起王雅云的不快,反让她释怀,她一直对伤害徐直中之事感到相当不安,现在起便可以免除对他的愧疚。
「放我走,我便不再追究你这次的行为。」
「不能。」徐直中断然地摇头。「在你未同意签下结婚证书,将名下的产业归属我之前,我不会让你自由。」
「婚姻不是儿戏,我不可能草率地由你来主掌我的人生。」
「由不得你说不,我已失去耐性跟你耗。」徐直中恶声恶气地说:「我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在你身上,怎会容你一脚把我踢开!」
徐家的产业虽比不上王家雄厚,但也不少,她不懂何以徐直中会为钱逼迫她。
「你把伯父交给你的家产全败光了对不对?所以异想天开地想用婚姻取得好处。」
徐直中被道中心事,恼羞成怒地脸色泛红,并露出凶恶的眼神。
「那些看起来好看的企业,早已是空壳子了,全靠我在苦撑,要不是老头子头脑不灵光,投资错误而亏了钱,我也不必为那个家背负不少的债务。」
为了应急,他迫不得已地向高利贷借款,期限已到了,对方催讨甚急,可是为数如此庞大的钱,他筹不出来,她是他唯一的希望,说什么也得要她同意不可。
「你殷勤地接近我,原来全是想取得王家的钱财。」她恍然大悟地说。「但美男计不成,只好演出掳人记,妄想逼迫我?」
他被她挑明,十分难堪。
「你能了解最好,知道我是势在必行,最好尽快同意,不要再寻苦头吃。」
「休想。你以为我会笨得走入你布下的局吗?」
厌恶他的卑劣,王雅云转过身不再看他,徐直中粗鲁地板着她,将她转过来面对他。
「你不笨是再好也不过,我的耐性有限,你最好别逼我。」
「你还想如何?」她大怒,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被你困在这种连猫狗都住不下去的地方,你还有什么更低级的行为?」
徐直中抚摸着被打的脸颊,眼中闪著危险的光芒。
「竟敢打我,你忘了现在不是在你的王国中,而是我的阶下囚。」
他不善地走向她,王雅云虽感到惧怕,但不愿示弱,挺直着肩膀,动也不动地。
「想如何?打我吗?我并不怕你。」
他在离她仅仅一寸的距离站住,凶恶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脸。
「这一掌我不还手,你再敢轻举妄动,可没这么幸运了。」
「你最好快放我回去,否则,后果由你负责。」她强持镇定。「别再执迷不悟,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那异想天开的计谋得逞。」
「可容不得你做主,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你最好识趣地点头,不然……」他顿住,眼睛在她身上打转地邪恶一笑。
王雅云没让惧意显露出来,倔强地说:「不然如何?」
「不然——」
徐直中出其不意地搂住她,强行吻上她的唇,她惊恐地捶打他,像他突来的动作,他又遽然放开她。她重心不稳,踉跄地向后退了步,跌坐在地上;王雅云愤怒地站起来,手用力的擦拭着留有他口水的嘴。
「你是个不要脸的小人。」她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你要敢再碰我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用你那双小手捶我?来啊!」
徐直中胸膛挺向前,往她靠近,王雅云害怕地往后退,狭窄的地方,一下便抵住墙面。
「你站住。」她喊。
徐直中没有理会她的叫喊,用身子将她压在墙上,凶狠地威胁:「我再给你一天想清楚,要是继续这么不听话的话,不要怪我没事先告知你。」
该死的,怎到现在还没回来。
张闵凯不断地看着表,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自从前晚她答应森田大造去听音乐会后,似乎受到了鼓舞,两天来,那个日本人,简直像个影子般的追著王依雯转,不论他们去了何处,森田大造都有办法得知,且紧跟随在他们左右。他曾要她制止那个日本人,不要再像苍蝇般的穷追不舍,岂料,她竟竖眉瞪眼地问:与他何关?让他怔在当场,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计可施。
这太不像他了,被一个女人弄得团团转。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超出范围的关心?她在他心中出现的次数偏多?张闵凯又看了一次表,十点了,森田大造到底带她去了哪里?一幅两人相偎相依的亲密影象跃上他的脑中,不由使他坐立不安地站起身,在房内踱着步。
不管了,明天一定要回去。不能再让她与那个日本人再继续发展下去,原来预定明天要回去的行程,因为尚有些细节未谈妥,需要延迟几天。天啊!他现在已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再待下去,看森田大造那个油腔滑调的家伙对她紧迫盯人,只怕他再也难以制止自己,不去打烂森田大造那张流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