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蓝影闪入人墙,一敲一拉,文犀月的手安然脱离猪爪,至于王永财,则倒在家 仆身上抱手呼痛。
文犀月压根儿没看清楚康谚的动作,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康谚揽住腰身,退居街 道和那帮人面对面。
“没事吧?”方才听她尖呼,还以为“神毒门”的杀手追来了,想也没想便使出上 乘轻功奔来。
“你早点来,我也不会被调戏。”抬起被恶人抓过的手,她不住往他身上抹,欲抹 去那恶心的感觉。
“你早呼救我就来了,差点让你吓死。”不理会她孩子气的举动,他介意她的安危 多些。
被冷落的王永财抖着腿,让家仆扶住身子保持站姿,口出狂言道:“臭小子,敢坏 本公子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
康谚瞥了眼虚张声势的肥胖子,他向来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已断了他一只 手掌,实在没必要再惹事。
“月牙儿,我们上街逛逛。”
“站住!想逃可没那么容易,识相的话把美人留下,本公子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
“他口里的美人该不会是指你吧?”疑惑的口气摆明在讽刺她。
“康谚,你的嘴何时这么尖酸!?”她抡拳大力击上他的肚腹,结实的肌理让她小 手生疼。
“这么凶!”
康谚笑了笑,俯身拾了数颗小石子。
“喂!站住!”王永财一声令下,家仆即刻围住两人,手上多了木棒。
“月牙儿,这群人该怎么处置?”
“随你。”她没好气地说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刁难他们,就让这伙人罚站一天好了。”
冷不防地,数颗石子自他手中飞出,一一打上无警觉心的王永财以及五名恶仆,六 人就像定住似的,动也不动。
“他们不会再缠着你了。”
文犀月懒得理那些人,她比较好奇往后的“财源”。
“找到目标了吗?”
“嗯,找到了。”一窝为数二十余人的山贼,算人头好说也值数百两。
两人渐走渐远,徒留六具不会动的人形标本挡在路中央,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街道上来回行走的路人全当那六人是隐形人,没人多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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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镇北方是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据说是土地太贫瘠种不出作物,因而杂草渐生成了荒地。
觅了一处近溪流的树荫,康谚着手处理猎捕到的山鸡。非常时期就有非常的应对方 法,这些天只好克难度日。
烧红了泥块,康谚将山鸡连毛覆上湿泥,待湿泥填满山鸡外表,便将山鸡丢入预挖 好的小洞,顺道将烧红的泥块覆住洞口。
他起身走近小溪,掬水洗去手上湿泥,不经意瞥见蹲坐在溪旁好一阵子的文犀月仍 不住地搓着手,像在洗去不洁之物。
“月牙儿,再搓下去,你的手都要给搓层皮下来啦!”看不惯她自虐的行为,他一 把拉过浸泡在水中的小手。
“我在洗手,别闹我。”她轻斥了声。
“哪个人像你一样洗手洗个大半天,我瞧已经够干净了。”他坚定的握住她细瘦的 手腕。
“我仍是觉得不舒服。”她蹙着眉。
“不舒服?”
“早晨那个色胚抓了我的手之后,我一直觉得恶心,洗了手恶心的感觉也退不去。 ”
康谚忆起她孩子气抬手往他衣服抹的举动。
“我若是你,也同样会不舒服。”
“你不要阻挡我,我要再洗一洗手。”
他拉过她的手指到眼前,白皙透明的皮肤已起了皱纹,不复平滑。一双漂亮的手骨 竟这般被折腾,他不禁有些心疼。
“月牙儿,我的长相会令你觉得恶心吗?”他没头没脑的开口,大掌仍捉住她的手 腕。
“你问这做什么?”真是个怪人。
“回答我,我在想办法帮你。”他不像在说笑。
心中虽是不解他的行为,但她仍如愿给了答覆。
“不会,你长得很舒服,一点也不恶心。”
舒服?这是什么形容?
康谚甩甩头,不愿多想。
“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么我握着你的手,你也不觉难受喽?”他忽地双手向内合, 厚实的手掌包覆住她娇小细致的手,密合地,不留空隙。
“你……”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他阳刚的热度全然传入她的手部,微粗糙的薄茧紧密地贴合住她细嫩的肌肤,她低 下头不愿正视他的面孔,发烫的脸颊出卖了她,这教她如何是好!
“月牙儿,你记住我的手掌,别再想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了。”
“嗯。”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好,想通了就好。好香,我们的午饭熟了。”康谚被土窑中的香气引去注意力, 手一放,迫不及待去挖开土块。
“康——”
咽下嘴里的呼喊,少了温暖体温包覆,竟有一丝丝怅然。抚着手,抬眼看向岸上张 罗午饭的男子,她究竟……“月牙儿,来啊!”他朝她招手。
“哦。”
手掌开了又合,残余的体温仍留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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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红烛照得满室柔光。
“我跟你一块去。”
“夜深了,你乖乖待在房里睡觉。”哄孩子般的口吻,康谚整了整装束,一派夜行 打扮。
早上看中的目标是王家镇西方十里外的山贼寨子,一年多来不断打劫路经的商人, 官府久攻不下,只好站出告示。
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带点自傲自负的心态,二十余名贼人他还没放在眼里。
坐在圆椅上的文犀月站了起来,挡在门前,意图再明显不过。她外表看似柔顺,实 则内心潜藏着不妥协的脾性,固执得很。
“我要去,而且我不会打扰到你。”她不要一个人待着,太寂寞了。
“月牙儿,打打杀杀的场面可不好瞧,你会受不住的。再说到时候我也许没法子照 应你,万一你成了对方的把柄,那就糟透了。”他好声好气的劝,带个不懂武功的姑娘 夜闯山贼窝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连个人也保护不了,未免过于谦虚了。我在一旁看就成了, 决计不会防碍你办事。”无论如何都想去,留她一个人,她会怕啊!
失了亲人、失了忠婢,好不容易她开始愿意接近他、信任他,那种被丢弃般的椎心 刺痛常常侵蚀着她,唯有他的陪伴能稍稍令她心安,这感觉渐渐稳定了她的心绪,有他 在,她才能安心啊!
“月牙儿,这分明在为难我了。”望着她坚定的面容,他猜不透她的想法。留在这 儿不是比较舒服吗?
看出他已动摇,她再加强地威胁道:“留我一人,或许我一不高兴就逃了,说不定 你回来便再也找不着我了。”头高高抬起,对上他的眼。
反倒来威胁他了!
康谚此时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月牙儿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方才他若没 听错,这威胁还不如说是撒娇来得强烈些。
他苦笑,带点莫可奈何的笑脸。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带你去吗。”
“我不会拖累你。”她保证。
他拉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屋外,满月的夜色不需灯烛照明便已白洁明亮。
他伸手搂住她纤细柳腰,柔软的触感及馨香的少女气味差点让他失了魂,勉强咳了 两声掩饰狼狈。
“咳,抱紧了。”
语毕,康谚一个飞跃跳出围墙,足不点地使出上乘轻功。
埋首在康谚壮硕胸膛的人儿只觉耳中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凉飕飕的冷风使她感觉 满脸冰冷。
待习惯了凉意,她缓缓抬起俏脸,好奇地打量夜晚静寂的风光,鼻间充塞着康谚身 上自然的青草气味,小巧头颅不自觉往他衣服揉了揉。
说不出的滋味流窜心头,酸酸甜甜。
一个人的日子她过怕了,他陪着她似乎就能填满她失去的温暖。
她不坚强的。
小手环紧了结实的腰杆子。
就让她偷得片刻依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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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幢幢,夜色中景物静得出奇。
康谚揽着怀里的文犀月按照一定的速度往目的地前去,两人不发一语穿梭在黑幕之 中。
片刻。
“月牙儿,我们被人跟踪了。”康谚脚步不停,不疾不徐地说道。
“跟踪?”她的语气微颤,一抹不安慢慢袭上心头。方才她就已经感受到异样,原 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预感成真。
文犀月偏着头,从康谚的肩膀向后方的黑暗探看,隐隐约约可见数条黑影晃动,并 且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来。
“康谚,他们快追来了,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等他们追上了再说吧。”对着怀里的人儿露齿一笑,康谚并没有逃跑的 念头。
不安扩大了许多,她已经感受出后方的黑影心存歹意,康谚这人怎么还是一副无所 谓的轻松样,难道他一点也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吗?
“别担心。”
两、三间木制民房迅速被甩至身后,又奔行了半刻,四周是大片大片长及小腿的草 原,放眼看去不见尽处。极满意所在位置的空旷,康谚微点了下头,随即稳住身子,立 定在广阔草地之中。
流露疑惑的大眼盯着身旁的人。他为何不再走,反而选择在这无人的地方正面面对 不怀善意的追兵?她真是不了解。
“我这个人最讨厌让人追着跑,一向就只有我逮人的份,那容得别人追着我。”
他低下头,读出她的疑惑。
“你要与他们打斗!?”声音失了平日的冷静,内心仿佛罩上了层灰影,总觉得不 安。
“他们若不犯我,我也绝不会轻易动手。现在我相当好奇那伙人的企图,或许他们 是为你而来的。”想来想去就这个理由最具说服力,六成以上的把握让他这么猜想。
“你是说那伙人的目标是我?!”冷意自脚底窜起。躲得不够远吗?这辈子注定躲 不过叔叔的追击了吗?
“瞧你脸色惨白的,我可没那么不济,三个小角色还难不倒我。”银白圆月照出月 牙儿的表情,知道她实在过怕整日躲藏的生活,文立天非得这般紧追不舍吗?
鲜少发怒的脸浮出怒意,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文犀月正要开口,岂知杀手已经来到距两人十尺外的地方,二名服装各异的男人站 在不远处打量前方的一男一女,周遭散发出诡异的波动。
“来了?脚程不错嘛!”康谚似褒实贬的话激怒了三名男人。
“好狂的口气,不知死活的家伙!”三人中最左侧的中年书生扯着阴细的喉音叫嚣 ,紫灰色的儒衫穿在身上只觉不搭至极。
“二弟,少跟他啰嗦,办正事要紧。”为首的矮瘦老者声沉若鼓,一张脸几乎让长 及胸腹的深色胡须遮住大半,康谚没忽略掉那泛着青光的胡须,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小子,识相点把小姑娘留下,否则休怪咱们心狠手辣。”紫衣男子嘿笑数声,将 两人视为囊中物。
眨了眨眼,康谚丝毫不把对手的恐吓放在眼里。
“这么看来,你们与上回的五名黑衣人是同伙,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羞不 羞人。”明显地,这次杀手的功夫高了许多,竟然跟得上他的速度。
紫衣男子再度怪笑,极不屑地冷哼出鼻:“那群废物怎配跟我们三人相提并论,没 用的东西死了还算便宜了。”
“连同伴都不信任,看样子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紫衣男子正欲开口,为首的老者出声喝止:“二弟。”
“要动手就上吧!我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子,看招!”
紫衣男子十指成爪往康谚扑去!上头交代不许伤了小丫头,是以招招阴狠的爪功全 落向康谚身上。
康谚左手护著文犀月,右手抽出腰间软剑抵挡。
“小心,他的指甲有毒。”文犀月一眼看透紫衣男子漆黑的七寸长指甲涂满了剧毒 ,一不小心刮了道血口只怕立即毙命。
“小丫头好眼力!”
不消月牙儿提点,康谚早知有古怪,剑招一使,攻向紫衣人七寸十指,俐落剑法使 得虎虎生威,就见紫衣男子渐渐屈于劣势,康谚见机不可失,手一使劲,剑尖一挑,五 片黑指甲应声落地。
“你——”紫衣男子狼狈地退了数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右手五指,他若再伸长半寸 ,只怕连手指也不保。
一旁观战的老者以及尚未开口、穿着绿色斗蓬的高壮汉子相视一眼,随即加入缠斗 。
“弟弟不成换哥哥上,真有兄弟情谊啊!”
看似年迈的老者却是三人之中行动最敏捷的,他赤手空拳加入战局;至于穿绿斗蓬 的高壮汉子则挥动长鞭,袭向康谚。绿蓬汉子臂力惊人,鞭子所到之处皆扬起狂风碎沙 。
老者使用的武器不是别的,正是他那把又浓又硬的胡子,淬上剧毒的胡子在老者精 湛的武功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或扫、或卷、或刺,配合矮小的身躯窜动,便足以扰得 康谚步法微乱,加上身边护了一个人,功夫无法尽展顺畅。
三人看出康谚的弱点,毫不停伫加以猛攻,默契十足的夹功着。
“小心,他们的兵器上都喂了剧毒。”此刻她能帮的极有限,她不懂武又不擅使毒 ,只能倚靠康谚。
康谚反应即快,灵活的脑子已想好对策。
趁着空档,他觑到一棵高耸入天的大树,当下以软剑使出一圈剑花护住身子,施以 上乘轻功跃出三人包围的小圈子。
“想逃!”
“追!”
三人见状立即追去。
康谚奔至树下,足一点地跃上方才看中的大树,待爬到满意的高度便将文犀月留在 树上。
“在这里等我,别掉下去了。”他转身欲走。
“等等,服下这颗药丸。”她自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血红丹丸让他服下,深怕 他让毒器给伤了。
“等我一会儿。”他允诺他的安全,不愿她担忧。
跳下树,老者、紫衣男子、绿蓬大汉已然赶到。将月牙儿安顿在高树上,自己守在 树下,一来能施展全力,二来只需守在树下便可确保月牙儿的安全无虞。他尚有余力可 应付三人的缠斗,胜利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老者抬眼看向树上,眼睛闪过一抹精光。
“再给你一次机会,留下小丫头,可免你一死。”老者摆出架势,三人一步步向前 ,自三个方向包围住康谚。
康谚把软剑甩得啪啪响。
“这话可说反了。这样吧,你们三个若肯乖乖离去,大爷我便饶你们一命。”
充满挑衅的口吻存心激怒对手,制胜关键往往是在对手沉不住气的时候。
“臭小子!本大爷要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耍嘴皮子!”最沉不住气的紫衣男子率先 抢攻,十余年心血完成的指甲兵器毁了一半,这口怒气是怎么也吞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