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有求于你怎么会失约呢?这不是来了。”康谚依旧一脸笑。
江朗不耐的摇动纸扇送出凉风,二话不说伸出左手——“三百两拿来。”
“三——百两?!抢钱也不必抢成这样!好歹打个折扣,现在身边多带了个人,吃 住花费样样少不了银子,看在老朋友的交情上,少收点吧。”唉!那个英雄不为钱折腰 ?他都已经打躬作揖了。
“三百两已经便宜你了,这样简单的消息还要劳动我出马,难道文犀月的容貌没让 你想起什么吗?”蠢死了!消息线索就在身边竟然还看不出来,江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
“月牙儿是长得不错,但……”康谚歪着头,努力转动思绪。
江朗颇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看你的蠢样就知道你什么也没发现。”他重重吐了口 气。“文犀月是“神毒门”门主文浩天的独生爱女,她的容貌和其母魏红云有八分相似 。两个月前,文浩天突然死去,“神毒门”一夕变天,她是逃出来的。”江朗神色闪了 闪,一部分实情他不打算说出来。
“逃?她为何要逃?还有,追拿月牙儿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康谚敛了笑意, 欲探知更多详情。
“她当然得逃,文立天不捉回她又岂能安心独占“神毒门”。”江朗稍稍吐了些许 实情。
“文立天又是谁?”
“文立天是文浩天的亲弟。好了,三百两拿来,再问下去可要加钱了。”江朗不客 气地伸出修长五指,斯文的手掌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名俊美的书生之流,又岂知他卓然的 武功机智。
康谚仔细琢磨得知的消息,渐渐汇整出架构,隐约察觉到文犀月非逃不可的处境。
“杀人灭口吗?”康谚低喃道。
江朗深不可测地扬了下嘴角,显是听到好友的臆测。
“不错嘛!猜中了一半,以你的脑袋能推到这一层算是不错了。”
一半?难不成还有隐情?
“江朗,世上还有你查不到的事,这可稀奇了。”康谚没安好心地嘲弄,不过掏银 票的不甘却略略逊了嘲讽的心情。唉!有够心痛。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想知道更多就去问文犀月,或许她愿意信任你。”江朗毫不 客气地一把抢过银票。
心满意足点了点银票,江朗摆摆白扇子道别,使出轻功跃离凉亭,不消片刻便看不 见白衣身影了。
“三百两就这么飞了。”
康谚走出凉亭,朝文犀月招手示意她上前。得知真相后,他保护的心意更坚定了许 多,看不惯恃强凌弱的恶行吧,他想。
“那名白衣人是你的朋友?”她一直注意着亭子里的动静,看起来他们似是在进行 着交易。
“是朋友,但不算太好。你不必太在意他。”光是那三百两就足以道出友情是多薄 弱的假象,他会心疼上好几个月哩。
“是嘛?”她抬眼瞄了下他。
“赶路吧,依你的脚程来看,大约得走半天才到得了梓朝镇。”
第三章
相较于白河镇的繁华热闹,梓朝镇显得冷清许多。
傍晚时刻,康谚和文犀月一到达梓朝镇,便让冷清萧条的荒街吓住了。
街道上满是黄沙尘土、滚滚枯叶,看不见任何开张营生的酒楼饭馆,就连一般人家 也紧闭门户,一眼看去简直成了一座废弃的荒镇。
空气中飘着一股臭气,隐隐约约可听闻细细的呻吟。
“这座城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犀月掩着口鼻,不适应这样难闻的气味。
面对这种情况,康谚也无法解释,没理由一座城镇会荒废至此,其中必有理由才是 。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康谚四下张望,注意到左手边的 一户人家传出声响,想必里头还住着人。
“不,我和你一同去。”文犀月坚定地说道。
康谚注视了她一会,笑着答道:“好,一块去。”
两人迅速地走上前,康谚抬手拍了数下门扇。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静待片刻,正当康谚欲推门而入的同时,屋内忽地有人缓缓拉开门扉,入眼的是一 名头发花白、面带病容的憔悴老妇。
“咳、咳……”白发老妇气力不足地倚着拐杖走出来,眯着眼好奇地打量门外的陌 生男女。
“你们是外地人吧?咳、咳……”白发老妇吃力地咳着,气喘不已。
“是的,我们方才抵达梓朝镇,原是想找间客栈落脚,不料……”康谚拉长了尾音 ,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梓朝镇此刻的情况才恰当。
“不料镇上却成了荒废的破镇。咳……年轻人,你们快离开这儿,不然会染上怪病 的。”白发老妇抚着因咳嗽而发疼的胸口。
“怪病?”文犀月不解地皱眉。
白发老妇扫过两人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地屋内传来一阵狂咳声,白发老妇顾 不得外人,急忙拄着拐杖走进屋内,连门也忘了关。
文犀月见状,毫不迟疑地随之步入屋内,康谚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得跟在后头。
白发老妇居住的屋子相当简陋,客厅之后就只有两个房间,文犀月循着声音来到白 发老妇的房间。
“老伴,喝口水,咳、咳……”白发老妇吃力地扶起床塌上的丈夫,颤抖的手端着 茶杯,一口口将水喂进瘦得仅剩皮包骨的丈夫嘴里。
“老婆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您口中的怪病又是怎么一回事?”文犀月协助老妇 人安顿好床上的老翁,待老翁入睡了,便又提出之前未得到解答的疑问。
一旁默不作声的康谚拉来一张椅子,让老妇人坐下休息。
“唉!这事你们知道了也没有用,镇上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老妇人摇摇头,捂着嘴不住咳嗽。
“老婆婆,我略懂些药理,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月牙儿,你会替人看病?”康谚好讶异。
老妇人无神的眼忽然泛出些许希望之光,干瘪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文犀月柔美的十 指。
“小姑娘,你是大夫吗?”
“如果老婆婆愿意告诉我镇上发生的事,我可以试试看。”
五岁起,她便跟在爹爹身边学习草药医理,尽管大部分的草药知识皆与练制解毒丹 丸有关,不过她习得的药理比起一般大夫所学要更精益上数倍,自幼生长的环境不知不 觉中培养出她对病症的敏感度。
老妇人被文犀月的诚意打动,记忆拉至半年前,缓缓说道:“半年前,镇上的居民 接二连三突然染上怪病,镇上的大夫诊断不出个病因,染了病的镇民会不停地咳,身上 持续发着高热,吃任何止咳、退热的药草皆不见起色,未染病的镇民一个个害怕地迁出 镇上,就连咳……咳……大夫也不愿来镇上看病了。”
文犀月轻拍老婆婆背脊,若有所思地沉静不语。
“老婆婆,梓朝镇上有沼泽或是废弃不流动的死水湖泊吗?”镇上带有臭味的空气 或许就是致病的主因。
老妇人想了会便答道:“镇上西北方的黑树林里有个沼泽,镇上的人鲜少到沼泽那 儿走动。”
“果真是如此。”文犀月沉吟了会,大抵知晓引起怪病的主因了。
“月牙儿,你想到什么了吗?”康谚对病理一窍不通,不过能对镇上的居民有帮助 的事,他是极愿意帮上忙的。
她看了康谚好奇的脸一眼,眼神是笃定的。
“老婆婆,今晚就请让我们打扰一晚,明早我去外头找些药草回来治病。”苍白的 小脸充满自信的神色。
“小姑娘,你有办法吗?”老妇人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
康谚双手抱胸倚在门边。月牙儿细微的改变他察觉了,若是能够开启她心事的眉宇 ,再珍贵的药草他也会尽力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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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两人起了个大早,沿着昨晚花婆婆的指示行走,果真找到一处茂密的黑色森林,空 气中飘散的恶臭气味明显浓重了许多。
康谚拿着借来的斧头劈开纠结在小径上的细枝条,每往树林深处走一步,难闻的气 味便又加重一分,见多识广的他早发觉密布树林的白色烟气对身体有害。
“月牙儿,再往里头走你会受不住的。”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捂着布巾的她纯粹是受不住难闻的 味道,而非身体不适。
昨儿个夜里,她已经大略对康谚讲述经过,问题果然是出在沼泽散出的臭气。
其实这个味道该称作“沼气”,内含毒气,一旦吸入过量是会致命的。
“这种程度的沼毒还伤不了我,倒是你,还挺得住吗?”自幼就亲近各式奇毒,身 体自然而然有了抗力。
“我没差劲到要让你替我担心。”康谚冷不防伸手捏了捏文犀月粉颊,十足惹人生 气的恶行。
“别动手动脚,登徒子!”她不客气地大力拍掉康谚的手,脑中一转,再度塞回怀 中的瓷瓶。
“走吧,再往沼泽前进,医病的药引在沼泽边,找着了才有办法医病。”
“是,一切全听你的吩咐。”
浓密的黑色树林完全阻挡住阳光的照射,浓浓的沼气如薄雾般布满整座树林,稍微 不注意便会迷失方向,康谚每走过三棵树便绑上一块黄布条当作指标,越走越深入里头 ,沼气便越来越重。
康谚挥动斧头劈开藤蔓,忽地一手撑着身旁的树干,斧头应声落地。
“月牙儿,咳、咳,还有多久才看到沼泽?我有些难受了。”额上冒出的斗大汗珠 掉落在衣襟上,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文犀月闻言,立即走近康谚身边,脱口而出的话有着担忧:“难受?你怎么不早说 。”她掏出怀中瓷瓶,倒出两颗血红丹丸送入康谚口中。
扑鼻的香气挟带清凉气息缓缓滑入喉道,不一会儿,瘀积胸口的恶气便散去七成, 顿时精神恢复大半。
“这是什么药丸?”亏他行遍江湖,却研判不出这红色的丹丸为何。
“这是我家祖传的秘药,对任何毒物症状都有效用,方才让你吞服了两颗,除了解 毒之外,对身体也大有助益。”爹爹亲制的“碧血丹”稀世珍贵之极,就连她自己也未 曾一次连服两颗。
“你对药物挺在行的嘛!难不成家中的人有人懂得制药炼丹?”康谚试着打探,他 是希望她能对他坦白,也只有如此,她才会真正信任他。
“你身体不适,少开口说话。”文犀月冷冷地撇过脸,不愿多谈。
“好,你不说我也不强问,总有一天你会坦白的。”康谚摸摸鼻子。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左右,一池偌大的黑色沼泽就在眼前。
文犀月小心翼翼地在沼泽周围找寻药引,终于让她寻到了被枯枝落叶掩盖住的蓝紫 色叶片植物,叶子不大,约莫拇指指甲大小,这种色彩诡异的叶片实在符合这座黑沼泽 。
“这叶子直有效用?可别摘错了。”在他看来,这颜色怪异的植物倒比较像是毒草 。
“放心,我爹爹曾说过,真正有效的药引往往藏身在毒物身旁,我爹爹说的话不曾 出过错。”她自信满满地摘取大把蓝紫小草。
“药引找到了,接下来该上山找其余的药草。”康谚接过文犀月手中的药引,塞进 背上的竹篓。
“看这样子,正午之前便能够找齐药草了。”或许是找着药引,心情大好,她让康 谚搀扶起身,忘了立誓要讨厌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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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天的光景,梓朝镇便找回了久违了的生气,街上渐渐出现人群走动,就连荒置的商店、小贩摊子也正着手准备各项重新开业的事项。比起两人初至镇上的荒凉,梓朝镇正一步步迈向安泰的远景。
暂居在花婆婆家中的康谚及文犀月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做。
康谚日日领着病愈的年轻壮丁到黑树林砍伐过多的树木来建造败坏未修的房子,一 方面清理黑沼泽里腐化而产生毒气的动物尸体,并试着疏通淤积的死水,务求黑树林往 后不再有沼气产生,危害镇民生命安全。
另一方面,文犀月则留在花婆婆家中替镇民治沼毒,体弱的妇女幼儿及老人家,得 花较多的时间休养才能完全康复。
好不容易诊完所有病患,文犀月疲累地伸展腰部舒活筋骨。
“文姑娘,辛苦了,喝杯茶歇会吧。”慈蔼的花婆婆手端茶杯,小心地从内室走出 。
之前为了方便看病,便在花婆婆屋外另搭了一间棚子,当作临时的诊疗所。
“花婆婆,叫我月儿就行了,您别为我忙了,病才刚好,多休息啊!”扶着花婆婆 坐下,她这才放心了些。
“我觉得身子骨硬朗多了,再躺下去恐怕就要躺出病了。多亏你和康相公来咱们镇 上,困扰多时的怪病也全给医治好了,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俩。”花婆婆干瘪的脸颊 浮现健康的光泽,看在文犀月眼里已是最大的安慰。
“花婆婆,您让我们寄住在这儿,已经是最好的谢礼了,何况这些事不过举手之劳 罢了,毋需放在心上。”
“你真是个好姑娘。”花婆婆轻拍著文犀月的手,满脸笑意,几乎笑眯了眼。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牵著文犀月走进屋内。
“来,跟婆婆来。”
花婆婆走进自个儿房间,翻开木制衣柜,拿出一套衣裳放到文犀月手中。
“这衣服……”她楞楞地接过鹅黄色的衣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这件衣裳是我那已出嫁的小女儿的,现在已经穿不着了,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我想你穿起来一定很合适。”
“真的可以给我吗?这衣裳是婆婆的宝贝吧?”她克制不住感动,不断轻触柔软滑 顺的衣料。
“傻孩子,你肯收下来,婆婆是最高兴的呀!快去换上,等会康相公回来了正好也 让他瞧瞧。”花婆婆笑得暧昧,分明将两人看成一对了。
“花婆婆,您误会了,我和康谚什么都不是。”她得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跟他绝无 丝毫暧昧。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花婆婆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康相公为人实在 亲切又一表人材,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不是的,我和康谚绝不是婆婆想的那样,您真的误会了!”她急得脸都红了,就 是不晓得该如何说明两人复杂的相处关系。
“别说了,婆婆心里明白。快去换衣服,康相公就快要回来了。”不由分说,花婆 婆一把将人推入卧房,眉开眼笑地往厨房方向走。算算时间,也该准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