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犀月气力不足,只能牵牵嘴角。
文立天见文犀月毫发未伤出现在眼前,又恨又怒。在他赶往地牢掳人时才发现地牢 空空无人,盛怒之下挥袖毙了两名侍卫。眼见药王解本就要到手,岂料竟发生此事。他 恨,恨透了!
阴狠的眸光停在一名陌生男子脸上,薄唇掀动:“你就是康谚?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
康谚上前一步,一派自然嬉笑脸孔。
“我这人就好打抱不平,神毒门门主的位子不好坐哪!没本事的人还是乖乖下台, 把位子还给正主儿才是。”
“狂妄的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文立天喝斥,失去平日的冷静。好不容易到 手的地位,一日之间被毁去大半,这笔帐全记到北枫山庄及康谚身上。
“这里当然有我能说话的份,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他扬扬手里的黑皮薄册,笑 得好可恶。
“你……你……”
用心计较了一辈子,他的心血全毁了,这股怨教他如何吞下!他的权、他的势…… “哈哈、哈哈……臭小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文立天飞快拔剑朝康谚刺去,康谚早一步察觉文立天的异样,悄声让魏庄主护着月 牙儿。见他一剑刺来,出招既狠又毒,当下抽出腰间软剑相迎。
天空渐明,两人飞跃的身影沐浴在金黄色的晨光中,文立天的黑影及康谚的蓝影伴 着银色剑光晃动。
“我要你死!”文立天一声低吼,剑势一挑,划出一道血口。
长剑划破他的肩头,康谚忍着痛继续搏斗,所幸剑上并无毒。
要知文立天长康谚二十余岁,其武功、内力均高出康谚,若真要硬拼,只怕康谚并 无胜算。
剑击声叮叮相撞,康谚衣服沾了斑斑血迹,一旁观看的文犀月胆颤心惊,小手扯着 衣袖又不能帮上任何忙。
“看招!”
康谚剑花闪动,使出得意绝技“断水剑法”,绵密剑式流畅使出,文立天竟被逼得 步步退后。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目光追随两人。
此时,守护在旁的李元见机不可失,手上暗抓一把毒粉缓缓靠近康谚。
“门主,小心!”
白色粉末袭上康谚,文立天往后一跃,全身而退。
“啊!你使诈!”康谚脚步踉跄,身形晃动。
“哈哈哈!神毒门的人使毒天经地义,你的命我要定了!”
“康谚!”文犀月大吼。
月牙儿!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强忍住一口真气,他挥剑斩向李元后背,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绝命剑对准文立天 心窝突刺,文立天没料到康谚仍有余力,举剑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剑,身子往后连退十余 步。
“哼!凭你也想杀我?”
“你错了,看看你身后。”
文立天不知不觉给逼到山崖边,心一凛。
神毒堡建在山险之处,三面环绕深谷,仅一面平缓。
康谚使力一堆,文立天足下凌空,向下滑落。
康谚汗如雨下,身子啪地一声半跪在地,文犀月见状,就要赶上前去扶持,岂料— —一只手掌自崖下伸出捉住康谚小腿。
“你和我一起下地狱,药王解本是我的!”
“不——”
魏鸿军见状,立即奔上前。
眼见康谚一寸寸给拖下山崖,文犀月失声疾呼,肝胆欲裂。
忽见白影一闪,来人拾起地上长剑,往文立天手臂斩下。
白衣飘飘,此人竟是江朗。
第九章
一个月后。
北枫山庄北厢房前的草皮上,一抹蓝影流畅地使动软剑,银白色的剑身映着晨阳反 射闪闪金光。
铿的一声,软剑自手掌滑落地面。
“伤没好全就别硬着练剑,太急躁是不会有进步的。”白衣江朗坐在小亭子里头喝 茶,一闪而逝的讶异被他巧妙的掩饰了。
拾起软剑,康谚停顿了会,随即甩甩头,深吸一口气。
“才半个月没活动筋骨,手和脚便不听使唤了,要是再这么躺下去,只怕我一身武 功全还给师父啦!”
一个月前神毒堡一役中,康谚身中文立天手下施放的毒散,当时康谚一心打败文立 天力求保命,硬提起一股真气将文立天打落山崖,谁知就在众人安心之余,文立天竟反 应迅速攀住一株崖缝上的小树,勉力爬上屋顶要拖康谚同死,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江朗 适时出现,捡起地上的剑斩去文立天捉住康谚的右手臂。
“别说笑了。”江朗为走进凉亭的康谚倒了杯茶。
老实说他身上的外伤并不怎么严重,反而是李元迎脸撒上的毒末他吸入过多才造成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直到三日前他才能下床铺走动。
“这回我能活着回来,全赖你出手相救,说巧不巧,你怎会突然出现?”若他没记 错,江朗这小子从不蹚浑水。
江朗一口饮尽茶水,挑了挑剑眉,道:“你要是嫌我多事就直说,下次我会记得别 去救你。”
“我可没这个意思,随口问问罢了。”康谚眼神飘了飘。“想你堂堂包打听去照顾 个女娃儿,这份善心可真不简单。”他笑,不怀好意,促狭性格仍在。
江朗甩开褶扇,优雅煽动。“你错了,我有收钱。我跟某个善心氾滥到只会做义工 的人大不相同。”比耍嘴皮子他从没输过,这次也不例外。
就见康谚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哼了两声:“好呀,你又骗了多少钱?阿璃年纪小 不懂事,有空我该去开导开导她,要她小心你这吸血鬼。”
江朗无所谓耸耸肩。“去啊!顺道叫她少缠着我。”
康谚正欲找话顶回去,忽地回廊上传出急促的足音,江朗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 。
全北枫山庄就这么一号人物会无所顾忌直闯北厢房。
“江朗,康大哥!”大老远,魏璃音便扯开嗓门叫唤,三两下便跳到两人身前,后 头还拖着气喘不已的文犀月。
“不打扰你们说话,我回房睡觉去。”江朗前脚踏出亭子,魏璃音立即跟上前去。
“你又要睡了!大好的时光不觉浪费吗?”
江朗仍是走着,头不回。
“睡觉怎会是浪费。”
“不成,你再睡下去会生病!喂——”
笑看小表妹气恼追着江朗转入回廊不见踪影,文犀月上前一步挽住康谚的手臂。
“你身子刚好,应该多休息。”她看向他手上的软剑,知道他又练武了。
“躺在床上一个月已经够我受的了,说什么我也不要再休息。月牙儿,我明白你担 心我更基于担心自己,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他拉过她坐上石椅,极眷恋地磨擦掌 里细嫩如花瓣的柔荑。
“你的身体……”话到一半便给硬生生吞落,浅浅的忧虑浮出。这叫她怎么开口啊 ?
“瞧你担心的,难不成你怀疑自己的医术治不好我?甭担心,我现在身子骨好得没 话说,只不过气力似乎还没复原,再过几日调养好身体就没有大碍了。”
是嘛!事情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但是——啊!她该不该说出来……“唉。”她的轻 叹飘入康谚耳里。
“叹啥气啊?年纪轻轻尽做些老人家的举动,好丑、丑毙了。”他轻点她俏鼻。
“还笑!人家正为了你的事操心,而你却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早知如此,我又何 必替你疗毒。”抽回手,撇过头不去瞧他气人的脸。
康谚只道她是担心他练功过度,把软剑缠回腰际,扳正她的肩头。
“生气了?”
“走开,我哪有闲工夫生你这二楞子的气。”语气冷冷淡淡。
康谚见状,眼珠上下灵动转了一圈,忽地抱住胸口,低声嘶哑的呼痛:“哎呀!好 痛,痛死我了!”
“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见康谚缩紧眉头拼命忍住痛苦,她立即扶住 他晃动不稳的身体。
“唔!”他反身抱住她柳腰,仍在呼痛。
文犀月心焦如焚,任他抱着自己,脑袋瓜尽思索着救治方法。
毒她已解,难不成有后遗症状?
思及此,她大惊。“忍着点,我去找江朗来帮忙!”她扶他坐下,要走,却被抱得 更紧。
“别走,你在这儿陪着我就好。”他的声音闷闷的,似是极力隐忍。
“不成,你病发而我又找不出问题,再不求救,只怕你病又加重了。”
“不痛了,我好了。”他仗着身体优势抱住她,怎么劝就是不听。找人来?那他的 诡计不就曝光了?
“康谚!你的病我最清楚不过,你……你……”鼻一酸,斗大的泪珠滚落。
怀里的人儿语音哽咽,细小的肩头一下下颤动,这时康谚不自禁恼了起来。明知道 她有多担心他的伤,而他竟还开了这样一个恶劣的玩笑,真是混蛋透了!
“对不起。”他稍微拉开怀中的人儿,深暗的眼眸充满歉意地凝望她湿漉的小脸蛋 。
“你为何要对我道歉,你身体那么不舒服。”文犀月抬头,担忧的看他。
一抹愧色浮上康谚小麦色的俊逸脸孔。“我骗你的。”
这下文犀月顿然开悟。
“康谚!你根本没痛没病,而是故意装来骗我的?”她学他眯小眼睛,全然不在意 脸上湿湿的泪痕。
她被骗了!那她刚才流的泪、担的心全是多余!噢!可恶,可恶透了!
“我原是想让你别生气,谁知反而惹你更生气。我不是有心的。”他小心翼翼陪笑 着。
如此没诚心的道歉要她如何接受?!文犀月脸色如冰,散发出危险气息。双手一推 ,离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入花园幽径。
康谚在心中叫了声糟,连忙追上前去,好在他长手长脚,没两步就追上怒气冲冲的 小美人。
“月牙儿,听我解释,我绝对不是要惹你生气。”
“哼!”文犀月没好气的撇过脸。
“哎!你别不理我,我这人很笨,说不出甜言蜜语哄你,但是我绝对不是有意的。 ”
浅浅的弧度微扬,很可惜一心道歉的康谚没瞧见。
老实说,她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只不过存在一份坏心的报复心理,她才不是小家子 气的人呢!
听他笨拙的说话,说不高兴是假,心底又好笑又温暖。其实他能平安活下来已是老 天爷最善待她的事了,像这个样子吵吵嘴也让她备觉幸福了。
“月牙儿,原谅我吧!我一点也不想同你吵架。”康谚可怜兮兮的乞求,她要不心 软也难。
她转身面向他,眼里满是逗趣的笑。“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你吵过架,难不成我 走到这里赏花也不行吗?”
“哦!”康谚拍了下额,满是无奈又释然的表情。“你真是会折磨人,我让你唬得 团团转。”
文犀月的眼睛晶晶亮亮的,柔顺的让康谚拭掉颊上的泪痕。
“这叫以牙还牙,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是,下次再也不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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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北枫山庄满满笼罩在红橙的枫叶之下,山庄后方有一座枫树林;当年魏 老太爷的夫人,亦即魏鸿军及魏红云的娘亲方晓枫特爱枫树,为此,魏老太爷便在后山 建了枫树林搏爱妻一笑。
原本枫树林是不许让人进入赏枫游玩,自从魏老夫人去世后,魏老太爷便听从夫人 临终的交代,开放枫树林让更多人能欣赏到她最爱的枫树,于是每年秋天之际,枫树林 便处处聚集赏枫之人,好不热闹。
秋天的日头犹有着炙人的威力,赏枫的山道又长又陡,走到半山腰,小妮子璃音已 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红扑扑的双颊散出阵阵热气,反观文秀娇弱的文犀月,仅仅额 角冒出细汗,脚步倒也稳健地一步步走上山。
“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会好不好?我的腿好酸。”魏璃音轻扯江朗衣袖,上 气不接下气。
江朗冷哼了声。“吵着赏枫的人是你,我们几个陪客都不累了,你还好意思喊累。 ”他大步迈向前,又将她遗在后头。
魏璃音嘟着唇急忙赶上去。本来她的体力没那么差,往年同爷爷、爹娘上山不必中 途休息就能一口气走上山顶,今年她是一时高兴有同龄的同伴陪着出游,开始爬山就冲 得太快,以致走到半途就成了软脚虾。
见江朗不为所动,她便向好说话的表姊撒娇去。
“月姊姊,我们休息一会吧,时间还早,不会耽误上山时间的。”
“好,正巧我也觉得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拉着小表妹的手,两人亲亲 热热寻了一处阴凉的树荫。
康谚接收到文犀月眼神的暗示,自是跟了上去,江朗也只好停下脚步。
枫树林定期有家仆上山打扫、修剪枝叶,每棵枫树被照顾得极好,秋日一到,就见 满山艳红,宛如一幅出自名家的画作,身在其中只觉心畅神怡,无一不舒坦。
拾起一片落枫,魏璃音讨好的走到江朗身侧。
“枫叶美不美?我娘说把叶片压在书本里一段时间就能把枫叶做成书签哩!”
江朗低头瞧了眼红色的叶片,不自觉往她白嫩的小手看去,红与白相当醒目,脱口 而出:“你的手好看些。”
“咦?你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人家问东你就答西,讨厌!我不跟你说了!”
她吐了吐粉舌转头就走,心底咒骂江朗不下十回。笨!
康、文二人远远望向左方熟悉的两个人影,康谚有感而发道出他心底疑惑许久的事 。
“阿璃和江朗处得挺好的,我没见过江朗对哪个姑娘家如此和颜悦色过,奇怪,真 奇怪!”
“江公子对任何人都很和善,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她不记得江朗有任何不悦的 脸色。
“你别被他的假面具骗了,说穿了要不是魏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的恶形恶状早 显露了。”康谚的口气酸透了。又欠那小子一次恩情,他拿什么还啦!
文犀月伸手抚去他发上的细叶,唇角扬起笑花。她知道康谚极注重江朗这个朋友, 偶尔说说气话不过是不想别人发现,这么孩子气的性子,实在不像大人。
风和日丽,微风送爽,上山的民众越来越多。
享受了一会儿宁静,康谚拉著文犀月嫩白的手,牢牢包在大掌中,许久许久才开口 :“月牙儿,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跟我回逍遥林祭拜我师父?”
许久,等不到回答,康谚终是忍不住,大掌扳过文犀月肩头,两人面对面。
“你好歹说句话,要是你反悔了,我……我自己去就行。”他急了,脸皮难得发红 ,一颗心鼓动得像是要跳出喉口。
看见他的真心诚意,文犀月心底既感动又高兴。
“你还没跟我家人提亲呢。”细若蚊声,却是应允。
是了!他真糊涂。
“……今晚就跟你家人说去。”
“好。”
“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