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夏天的太阳实在毒辣,虽然才早上九点多,但是那热度已经足以教人恨不得躺在冷水里求个痛快。贝多芬戴着圆边帽、太阳眼镜,穿着T恤、牛仔裤,踩着球鞋,揹着一个背包,这样的打扮,走在路上,完全不会有人认得出来她就是前阵子和聂封云传出绯闻的女主角。
从家里刚要走到公车站的这段路程,她便发觉身后有些不对劲,每每不经意的回头望时,总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她又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在她后头。虽然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或许有人正好和她同路,因此一直跟在她身后。只是,她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随时会发生的感觉,令她很不安。为此,她加快了脚步,想尽快到达公车站。就定点后,她就可以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奇怪,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贝多芬站在站牌后,果然发现有两个鬼祟的家伙离她约莫有二十公尺远,看起来虽然好像两个人站在路上攀谈,但是她不时可以看到他们两个一直不断的朝她这边瞧。
昨天的电话中,聂封云要她最近凡事小心,遇到任何不对劲的事,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没有立即的威胁,就把她觉得不对劲的事告诉他,让他去处理。她原本平凡的生活,因为和聂封云牵扯上关系后,似乎连她的身价也跟着不凡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要她多加留意周遭环境。
其实,她是可以了解为什么他要她小心的原因。
自从他们回国后,聂封云就一直在追查到底是谁故意放出谣言,中伤凌鹰。没想到经过追查后,那个主使者不是别人,就是差点成了他岳父的王海裕和他的前准未婚妻两人携手合作的结果。
聂封云向来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更何况在商言商,今天在两家还有合作的情形下,王家父女都可以使计谋来对付凌鹰,这岂不表示日后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趁机将凌鹰给彻底打垮?
所谓对自己的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而聂封云当然不喜欢做那种虐待自己的事情,别人甩了他一巴掌,他当然要连本带利的讨回。于是乎,他要求和他有合作关系的厂商,停止给予海亿货款的展期,要他们将海亿开出的已到期支票轧进银行。
他知道以海亿目前的资金状况,只要这些支票一轧进银行进行交换,海亿的户头里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现款可以周转,绝对会造成跳票。虽然银行对于大企业的跳票处理会特别的谨慎,只要企业体能在限期内补齐差额,银行便会消除该项纪录,而他只要找些人透露海亿跳票的消息,给某些热心于此道的媒体得知……那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的,会有更多的债权人将海亿的支票兑现,到时银行就算有心想帮忙,也无从帮起,因为资金缺口实在大到银行爱莫能助了。
由于聂封云这一连串的报复动作,使得海亿在一夕之间成了濒临破产边缘的企业,让王海裕这些天为了轧平这些支票而到处寻找金援。当然,聂封云这个前女婿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只是聂封云早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他对于海亿的大洞,实在是无能为力,当初他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将绯闻事件给闹大,要不然依照他的做事习惯,他会选择私下解决。
若是在以前,基于两家从前的合作关系,他或许还会多做考虑,但是当王家的人做出中伤凌鹰名誉的事后,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好谈的。
他的拒绝似乎是触怒了王海裕,因为他发现近来常有些陌生人在他家附近走动,虽不至于直接找上他,但他相信这是迟早的问题。为此,他还特地要贝多芬多加小心,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而以上这些事,贝多芬之所以知道,并不是聂封云亲口告诉她的,而是她打电话给林瑞方后才知道的。
“怎么办?现在还要去看电影吗?”贝多芬想着是否应该按照原计画和连玉苓去看电影。“如果是我多心也就罢了,可万一真发生什么事,害玉苓也被牵连其中,不就糟了?”
她咬着下唇,心中正在犹豫着。
“算了,了不起是放玉苓鸽子,被她骂一顿而已。”她这时不禁希望连玉苓能有个行动电话,还是什么传呼器之类的东西,好让她能及时联络到她。“万一真的害她被牵连的话,那我可就罪过了。”
或许是艺高人胆大的缘故,她对于那些歹徒跟踪并不是那么的紧张、害怕,只要他们不朝她开枪的话,她相信她一个人应该有办法可以解决。不过,这年头枪枝泛滥,谁知道他们身上会不会有带枪?她认为这可能性相当高,老实说,她不想去测试自己的运气,也不会冒险。
因此,她决定改变行程,直接到聂封云那里避一避。再说,他不是告诉她,要是有任何不对劲,要立即通知他吗?如今,她可是深切的感觉到了,要是不通知他好像也说不过去。凌鹰的总部固若金汤,守备又森严,最适合去避难了。而且她已经好久没见到聂封云了,去看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有了这个决定之后,她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改变行程直达凌鹰总部大楼。一上车之后,她回头看到原本跟着她的那两个男人,果然也立刻招来一辆计程车跟在她后头。
计程车司机一看她的模样,便关心地问:“小姐,怎么了?”他开车也有五、六年的时间,像这种年轻小姐有时会遇到一些不要脸的人在苦苦纠缠。“有人在跟踪妳?”
“嗯。”贝多芬仍是不停地向后看。“这些人好可怕哦,已经跟了我好一段时间了。”她随口回答好心的计程车司机。
“小姐,要不要我直接送妳到警局去报案啊?”
“哦,不用了。”贝多芬有些为难地说:“我现在有些事要办,到警察局的话可能会来不及。”
“这样吗?”计程车司机看她不像在说谎的样子,然后很阿莎力的说:“要不然小姐妳要是信得过我,我保证帮妳甩掉后面那辆车子。”
“真的可以吗?”贝多芬喜出望外地问。
“绝对没问题,这一带我熟得很!”计程车司机拍胸脯保证。“不过,可能会绕点路。”
“司机先生,你尽管放手做没关系,只要能甩掉他们,就算你往反方向开也无所谓。”
“好,就冲着妳这句话,小姐妳放心,包在我身上!”计程车司机一得到贝多芬的同意,立即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 ☆ ☆
当贝多芬终于抵达凌鹰时,已经是四十分钟后的事。那位司机大哥的技术,以及他对街道的熟识程度,的确令她印象深刻,好几次她以为他们已经开到死巷里了,那位司机大哥不知怎么钻的,又回到大马路上。
而他的速度始终保持在六十公里以上,真是位技艺、胆量超群的运将,让贝多芬这个连汽车驾照都没有的人感到佩服不已。不过,这样穿街绕巷的,有了个后遗症──她发觉自己居然严重的晕车!要不是司机大哥及时让她下了车,她猜她八成会在车子里开始呕吐。
在车上的时候,她打了通电话给林瑞方,要他通知警卫放行。至于为何不找聂封云的原因很简单,他一定会对她的突然到访问东问西的,反正既然要被盘问,一次就好。
所以,她到凌鹰时没有碰到任何的询问,便顺利的进了大门。
她坐上那台直达十二楼的电梯,门一开,她看到林瑞方恰巧步出他的办公室,便上前招呼。
“林秘书,我来了。”
“妳现在才到?”林瑞方记得贝多芬是在三十分钟前打电话给他的。“我以为妳已经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了。”
“没有,路上出了点小状况,我刚刚才到。”她想,如果今天的事再来一次,她绝对受不了。
“妳的脸色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吗?”细心的林瑞方注意到贝多芬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我只是有点晕车而已。”老天,她连坐飞机遇到乱流都可以面不改色了,而今天居然……看来台湾的交通状况,比起天上紊乱的气流还要可怕三倍以上。“董事长在吗?”在人前,她还是习惯称呼聂封云为董事长。
“他在。”林瑞方走到聂封云的办公室,先敲了门,然后开门让贝多芬先进去。“你们两个先聊,我等会儿再过来。”人家情人难得见面,他总不好当个大电灯泡,要是遭人怨可就糟了。
贝多芬走进聂封云的办公室,她知道除非自己出声,要不然现在正在工作的聂封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封云,我来了!”咦,她的开场白怎么和遇到林瑞方时的一模一样。
聂封云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自成堆的公文中抬起头来。
“妳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看到久未见面的情人,他伸出手。“过来我这边。”
贝多芬相当听话的走到他身边,他将她抱起来横坐在他的腿上,而后将头放在她的胸前。
“妳再不来看我,我都要以为妳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交了个男朋友了!”
“什么跟什么嘛!”贝多芬轻声斥责。“是你不来看我的,还怪我没来看你!而且,我可不想来这里被人指指点点的。”当初她来凌鹰时,当着所有工读生面前被宣布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后,一些闲言闲语就从没停过,她敢说她今天来凌鹰的事,很快又会被一些广播电台传遍整栋大楼。
“这是我的公司,谁敢对妳这个未来的董事长夫人无礼。”聂封云对于外界的批评完全不予理会,他爱谁、想和谁在一起,不是别人管得着的。
“喂、喂、喂,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不谈这个嘛。”要谈婚事,起码也要等到她大学毕业啊,而这应该是两年后的事。
“那我们先订婚,妳说怎么样?”聂封云就是要想办法在她身上套个标志,让别的男人别对她有妄想。
“我们先不说这个。”贝多芬不晓得他是怎么搞的,怎么才见面就提这件事。“我来是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哦,不是妳很想我,所以忍不住到公司来看我吗?”
“呃……也有啦。”贝多芬想起今天本来是要和连玉苓去看电影的。“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你。”
“还有什么事情比来看我更重要的?”聂封云不喜欢被摆在次要地位,而就她的语气听来,他的确是第二重要。“妳要是说不出能让我认同的事情,我就要……”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这六天来他一直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
“你先听我说嘛。”贝多芬看他这副想要直接带她上床的表情,连忙从他的怀抱中跳了出来。“你不是告诉我,要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要告诉你吗?”
聂封云一听到她这么说,马上收拾起刚才有些浪荡的语气,严肃且谨慎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他的担忧果然成真,王家可能发现没办法从他身上下手,于是转换对象。
“我今天早上出门时,发现有两个行踪可疑的人,从我家的巷口一路跟踪我到凌鹰来。”
“这是第一次发生吗?”聂封云的表情维持不变,但心里的怒气已经足已掀起涛天大浪。
“我不清楚。”也许她已经被跟踪了好几天,至于她今天为什么会发现,可能是她今天走得比较远,而不像平常一样只到附近的小说出租店打发时间而已。“不过.我今天一发现就赶过来告诉你。封云,难道这些人真的是王家人派来的吗?”
“谁告诉妳这些的?”他听到她的问题,脸色沉了下来。
“哎呀,谁告诉我并不重要。”她曾答应林瑞方要绝对保密。“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办?报警吗?”她不认为这种主使者不明、也没有实际犯案行为的事情,警方会介入调查。再说,万一他们没有充分的证据指控王家父女,到时搞不好还会被他们反告毁谤。
“小芬,我要妳搬来和我一起住。”现在连她也有危险,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话,那么大目标就会是他,而不是她。因此,他不能冒险,让她继续住在家里。
“可是我爸妈……”虽然上回她和聂封云到泰国七天的事,她父母并没说什么,可是要常常这样下去,她爸妈一定会骂死她的。
“妳父母那边由我来解释,妳不必担心。”没有任何一个为人父母的,在听到自己的女儿有难后,还会坐视女儿暴露在危险的环境中不管。再说,他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和她的父母谈谈他和小芬的婚事;倒不一定要先结婚,因为贝多芬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他觉得他们可以先订婚,然后确定婚期──他的耐心只够让他等到她毕业。“好了,妳等我两个小时,等我把手上这些事情办完,我们出去吃个饭,然后再到妳家去。”
接着,贝多芬就像以往她做的事情一样,一个人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她从家里带来的小说──幸好,她今天出门时塞了两本小说在背包里,打算等公车和坐公车时看的,而现在正好可以让她打发时间。
当她快看完一本小说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满久以前发生的事,而这件事她始终没得到答案。
“对了,封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清楚。”
“什么事?”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在我慢跑的时候来找我,曾经说过我可以自己亲身检验一下你本男儿身的证据,好证实你的真实身分。”虽然她已经确实的知道他本男儿身的明显证据为何,但是她还是不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想让她“检验”些什么?他总不能当街“献宝”吧,这算是犯了妨害风化罪耶。
饶是他的记忆力算好,要不然贝多芬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要答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妳还骂我是什么下流、无耻的色狼!”他记得那时她唸了一长串,只可惜他真的是记不起来。“其实妳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想让妳看看我的身分证而已。”他对于她那时满脸通红的害羞表情,仍是印象深刻。因为印象深刻,他才故意在她来凌鹰“上班”时三天两头就逗她,让她要不是气得脸发红,便是羞赧得躲他好几个小时。
“什么?身分证!”贝多芬听到这答案,自己倒是开怀地笑了起来。“啊,难怪你说的那么大方,我就想,你怎么可能当街献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