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肯定,孟刚会疼我,就像孟伯伯疼孟妈妈一样?”
“不止哦!”孙妈妈笑了。“你孟妈妈很糊涂,不是我夸口,我们家妞妞可是水晶一样剔透,比她强多了!孟刚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仔仔细细的呵护着。”
“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
“你喜欢孟刚,妈比谁都清楚。”孟妈妈拉着亮娟的手,慈爱的轻抚着。“只是你死不承认。孟刚平时够机灵,偏偏遇见你就钝头钝脑,我看全世界只有他不晓得你的心意,说起来,他实在够笨的。”
“怎么你跟亮媛一样,全都替孟刚讲话。”
“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何况孟刚又没杀人放火,做出多坏的事来。他上次回家,被你孟妈妈臭骂几个钟头,挨了好几个大耳光,可是连句怨言也没有,你孟妈妈罚他跪在孟伯伯的遗照前反省,他那么大个人,二话不说,照样跪了大半天,光凭这点,我就相信他是个好孩子。”
“谁教他没事几年不见人影,活该受罚。”
“他只是没回家,并没有遗弃亲娘,每个月,他多少也寄了钱回来,可见他心里面,还是懂得孝顺的道理。”
“妈,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亮娟突然起了疑心。
孙妈妈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
“你干嘛紧张?孟刚能说的,不就是事实真相啰!除非你跟他之间,藏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你也不必害怕他说什么、怎么说。”
“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愈说愈离谱了。”亮娟又羞又急。“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就是什么也没有,才更让人着急。”孙妈妈还在笑。“我和你孟妈妈都急坏了,照你们这种慢吞吞的速度,哪一年才有结果?孟刚只会空口说大话,一见了你就泄气,你是不是该检讨一下,不要对他那么凶!”
“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亮娟翻身坐起,两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孟刚亲口说的,这辈子如果不娶你,他就不结婚了,你孟妈妈当然拚了老命催他快一点,逼急了,他只好承认,在回家之前,他是在你那边过夜的——真有这回事吧?”孙妈妈笑容里,有种淘气的神色。“我可没让你爸知道,这是我和你孟妈妈之间的秘密。”
亮娟本来只瞪大眼睛,现在连嘴巴都张得好大。
“妈!这真是……孟刚这家伙太坏了!他敢说他在我那儿过夜的事?老天爷!那他有没有说,他是睡在沙发上,根本就醉得不省人事?”
“他没喝醉。”孙妈妈慢条斯理的说。“也没睡在沙发上。”
“他说谎!”亮娟大声的说。
“他没说谎。”
“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呢?傻丫头!孟刚就算存心想欺负你,凭你的机智,他很难达到目的。我只说他没睡沙发,又没说他跟你一起睡,看你紧张成这样!”
亮娟皱着眉,努力回想半天,终于放弃:“我明明看他躺在沙发上睡的,他硬要说没有,那我也没办法。”
“他真的没睡,他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什么意思?坐在哪里的地板?我怎么不知道?”
“你已经睡了!当然不知道。”孙妈妈轻叹口气,“孟刚这孩子,真是傻得可以,他就坐在你睡觉的床头前面,呆呆看了你一整夜。”
“啊?他偷看我睡觉?”亮娟皱眉。“他有病!”
“你呀!死鸭子硬嘴巴,孟刚会这么做,连白痴都猜得到原因。妈告诉你,男人看女人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恨不得剥光她的衣服,另一种是根本不在乎她穿什么。前面那种难持久,玩过就算了;后面那种,才是真心相待,天长地久。孟刚他看着你沉睡的脸,心里一定对你有千万缕情意,要不是真心爱你,他干脆爬到床上,随随便便占有你的身体,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算了!哪里还肯听你的劝,回家挨打受罚,甚至连我住院,他都不厌其烦跑来守夜——这叫做爱屋及乌,你懂不懂?”
“我——”亮娟想反驳,却说不出任何字句。
“你该不会真的很爱冯先生,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吧?”孙妈妈忧心的说。
“没有那么严重,我跟他只是好朋友,还没真正开始谈恋爱呢。”
“那就对了!有孟刚在,你心里容不下别的男人,我看你就别再费事,跟孟刚谈恋爱就好了!改天见到他,我会叫他加把劲,你们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最好是年底以前结婚,真赶不及,先订婚也好。”
“妈!”亮娟急得脸红,狼狈万分的逃下床。“我不跟你说了啦!你真讨厌,开口闭口都是孟刚,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居然硬要我跟他结婚,以后我再也不跟孟刚讲话,看他怎么唱独脚戏。”
孙妈妈看着她跑出房间,忍不住又是一阵笑,看这样子,亮娟是留不住了,很快就是孟家的人,幸好只隔一道墙,这么乖巧的女儿,若是嫁得太远,还真让人舍不得。
第九章
教暑期班的学生,是亮娟最快乐的工作,她不必像平时那么忙,暑期班没有课业进度的压力,一个上午的教学很轻松,到下午,各式各样的才艺项目,更是师生同乐的好机会。
嘉德兰每星期都排两次游泳课,亮娟水性好,当然要下水陪学生们游泳、打水仗,几堂课下来,把皮肤晒成了巧克力色。为了洗发方便,她又剪了更短、更清爽的发型,整个人显得俏丽又有精神,愈来愈散发独特的女性魅力,她自己没感觉,但是周遭的人都认为她更美了。
孟刚还是整天缠着她,中午午休时间,他一定打电话给她,光是听她责骂几句也高兴,只要时间允许,他总是陪她吃晚饭。夏天是孟刚工作最忙的季节,到处都有泳装秀,他得带着一群模特儿四处赶场,户外摄影的机会更多,他的肤色就跟亮娟一样健康,关于这点,他倒是很得意,常常对亮娟说,他们是标准的情侣,走在一起,根本不必开口,大家都看得出他们俩是一对,当然亮娟总是赏他一个白眼,算是回答。
偶尔,亮娟还是会跟冯新群见面,他们依旧去听音乐演奏会,看场电影什么的,但是亮娟感觉得到,冯新群的态度愈来愈像兄长了。他问她生活观感、关怀她的健康,为她开车门、拉椅子,无论做任何事,神态都一样自然从容,完全不带爱情成分了。
亮娟一直没有过问冯新群和沈茵玫的进展,他倒也没瞒她,很诚实的招认他正和前妻恢复约会。有一、两次,他们在咖啡店闲聊,沈茵玫打电话来,他就当着她的面讲电话,而她只对他微笑,因为他也清楚孟刚一直没放弃。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感情这条路,他们两人相距愈来愈远,但友谊却愈来愈浓。冯新群经常说,爱情与意愿无关,与道德无关,爱是宿命,是运气……他从不否认羡慕孟刚,因为亮娟懂得爱男人、尊重男人,孟刚运气比他好得多。这种说法,亮娟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反正她死不承认与孟刚已经是情侣。
八月二十七日,气象局发布陆上台风警报,超级强烈台风罗拉来袭,预定在下午两点从宜兰登陆北台湾。
亮娟放了台风假,在家做防台准备,她买了手电筒、收音机、蜡烛、泡面、干粮、急救箱……样样不缺,完全有职业水准。
美中不足的,别人并不像她那么注重防台工作,楼下洗衣店的招牌没有加强固定,被狂风吹上天,偏偏就那么凑巧,砸破了她小客厅的一扇窗。碎玻璃掉满地还不算惨,不停泼入的雨水,四处飞溅,才真教人手忙脚乱。
印花布沙发被溅湿了,书架就在沙发右后方,当然也无法幸免于难,天色已暗,停水了、断电了,电话也不通,台风登陆比预估的时间晚,当然也会停留晚一点才离开,亮娟让收音机一直响着,聆听台风的最新动向,同时靠着手电筒的光亮,一趟又一趟把书架上的书搬到不被雨水溅到的地方,再拿出全部的干毛巾抢救。
八点钟,收音机里的主持人提醒听众对时,亮娟这才惊觉,从下午四点忙到现在,她竟连一滴水都没喝,更别提吃晚饭了。
忙乱中,突然有人用力拍她的房门。
“亮娟!快点开门,你在不在里面?亮娟!”
是孟刚的声音。
亮娟拿手电筒照路,她知道地上仍然残余着碎玻璃,走起路来特别小心翼翼。
“外面狂风暴雨的,你来干嘛?”她打开门,用手电筒照向孟刚,劈头就是责备。“噢!看看你,全身都湿透了!真麻烦。”
“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孟刚简单的说。
“笑话!不过是台风,有什么好怕?”亮娟伸手拉他,领他走。“小心一点,地上还有一些碎玻璃,下午窗子被飞来的招牌砸破了。”
“你人不要紧吧?”
“只砸中窗户,又没砸到我,没事的。”亮娟对他的担忧完全不领情。“我的毛巾全都拿去擦书了,你这一身怎么办?”
“无所谓啦,别管我,你需要人帮忙吗?有没有东西要搬开?”
“该搬的书都搬走了!”亮娟苦恼的说。“沙发反正已经湿透,搬到哪儿都一样,我看就等雨停再说。倒是你,穿着湿衣服怎么行呢?把衣服脱了吧,我找衣服给你换上。”
“你讲话的口气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孟刚抱怨着。“我冒着大台风,辛辛苦苦开车,又怕车子停在路边,会被倒下的行道树压壤,只好把车子停在三条街外的收费停车场。我顶着风雨走三条街,好不容易到你这儿,结果你还嫌我烦,真是没心肝的女人。”
“谁教你出门的?路上那么危险,你不怕死啊?”
“怎么你说话愈来愈像我妈。”孟刚皱眉。
亮娟瞪他一眼,打开衣柜,拿出干衣服。
“喏!这件是纯棉的,先给你当毛巾用,你把身体擦干,我再找衣服给你穿。”
“你的衣服好香啊!”孟刚脱掉短袖上衣,用亮娟的T恤擦脸,闻到香味,忍不住发出赞叹。“用哪一种洗衣粉洗的?”
“要你管。”
亮娟有点不耐烦,她取出蜡烛,点燃两支,把它们固定在床头柜上方,然后又翻着衣柜,试图找出最大尺寸的衣物。
烛光晕黄,因为有风,火光摇曳着,室内的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有种神秘浪漫的气息,在风雨声中,悄悄被勾起。亮娟终于拿好一套衣服,转过身,孟刚裸露上身的身影,就在她眼前,他正在擦头发,微倾身、低头,手臂的肌肉因为动作而牵动……映着烛光,不知道为什么,亮娟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突然感到羞怯,不得不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再不敢多看他。
“我最大的衣服就是睡衣,你拿到浴室去换吧。”
孟刚伸手接过衣服,对她说话的语气气突然变温柔感到讶异,不禁多看她两眼。
“有什么好看的?”亮娟防卫的瞪他一眼。“快去换衣服,你生病了活该受罪,可是孟妈妈会心疼。”
这才像她!孟刚满意的一笑,乖乖走进浴室更衣。
他的体格实在和亮娟相差太多,长裤成了七分裤、这还算好,只是有点紧身衣的效果,不扣钮扣就凑和了。唯一让他别扭的是衣服颜色,亮娟竟然也穿粉红色睡衣,还有蕾丝花边,简直令人受不了。
“我不穿上衣行不行?”孟刚无奈的问。“这是女人的衣服,感觉很怪,像个人妖一样。”
亮娟看着他,那种滑稽的模样,那么别扭的表情……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都是你害的,还好意思笑!”孟刚立刻脱掉衣服,揉成一团,朝亮娟掷去。“不准笑了。”
“好嘛!不笑就不笑。”亮娟把睡衣随手扔到一边,有点无聊的四下张望。“接下来要做什么?”
孟刚露出有趣的表情,没有回答。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很不满。“现在是台风天,不能出门;停水断电了,不能看书、不能看电视……什么都不能做,问你有没有好的计画,看你一脸奸诈,想必只有鬼主意,不问也罢。”
“你又晓得我心里的想法了?我都没开口,难不成你会读心术?”
“好,就给你个机会,你说说看,我跟你两个人,关在这间小房间里,只有床是干的,而且只有蜡烛光,我们能做什么?”亮娟一讲完就后悔了,他一定会藉机大作文章,让她无法招架,她干脆先下手为强,“算了!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必说出你的想法,我不想知道。”
“胆小鬼!”孟刚取笑着。“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亮娟无法回答,只好装作肚子饿,拿出苏打饼乾和铝箔包鲜奶,坐在小凳子上,独自闷闷的吃东西。
“你没吃晚饭,对不对?”
“好棒呀!猜对了。”亮娟故意说。
“我帮你煮泡面。”孟刚很快的站起来。“快把泡面拿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买泡面?”
“防台准备嘛!谁不买一点泡面?”
“我要是真想吃,自己就会煮。”
“我很会煮泡面哟!”孟刚哄她。“从小就是个中好手,当年有个叫妞妞的小女生,最喜欢端着饭碗,从后门溜进我家厨房,只为了跟我分享半碗泡面汤。”
“去你的!那是因为孟妈妈在打牌,我妈可怜你没饭吃,叫我端点饭菜送去给你。”
“我是吃了你家的饭,可是你也吃了我的泡面,你敢否认事实吗?”
“那又怎样?我开始学做菜以后,哪一次没请你试吃?人情早就还给你了。”
“试吃?”孟刚夸张的扼住自己的脖子,作出痛苦的表情。“说得真好听!没被你毒死,是我福大命大,当年你做的菜,有谁敢动一下筷子?要不是考虑到我自己一生的口福,我才不当那个倒媚的试验品。”
“喂!什么叫一生的口福?你少作白日梦,我才不要一辈子作菜给你吃。”
“难道你想嫁给冯新群?”孟刚神情紧张又着急。“到现在你还搞不清楚他真正的企图吗?他只想利用你,你又能干,又贤慧,他要你帮他带孩子,做家事,然后他就没有后顾之忧。闯事业也好,跟前妻藕断丝连也好,反正你已经是他的人,他不怕你跑掉,为什么你非要跟这种自私自利的男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