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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江山爱娇颜 page 8 作者:常欢

  狄无谦的唇角倏地从平和至拉紧。他不是瞎子,那不屑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他在心里咒骂了数声:该死的女人!只要她张开眼睛,就不断地挑起他的脾气。

  先是拒绝他,再来是话中带刺地讥讽他。

  “那又如何?”他挑起眉,冷冰冰地反问。

  看着曲珞江仍是漠然地不置一辞,一旁的玉如霞完全被这种情形弄得错愕不已。

  她不明白,狄雪阳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了解,狄无谦那突然的怒火所为而来?

  “奴才只知道,参汤……”曲珞江嘲弄地弯弯嘴角:“不是给我们这种奴才喝的。”

  狄无谦的火气迅速被挑起。

  她拒绝的态度和朱清黎一样坚决、一样让他难堪。对于朱清黎,至少他还有一层罪恶和眷恋情绪遮掩,并强烈温柔地包容着,但对于曲珞江,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待遇。

  “一个护主的奴才例外!”他恼声低吼,低头快步走出。

  玉如霞被那声量吓了一大跳!她看着紧咬着唇不吭声的曲珞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出了问题,只觉得在花园内那种不舒服的心情又开始延伸。

  除了姜幼玉派给她的贴身侍女颖儿,她从来就不允许跟其他下人亲近,所以面对这种情形,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奴婢谢谢玉姑娘关心,夜深了,请姑娘回去吧!”床上的女孩涩声开口。

  “那好,你休息吧!”玉如霞随口说着,循着狄无谦的方向,急急地走了。

  该死!他在乎她,刺骨冷风中,狄无谦忿怒地朝着寒雨纷飞的天空,握拳相向。

  “谦哥哥……”

  狄无谦冷漠扫过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你在乎珞江,是不是?”

  思及曲珞江受伤的几夜失眠,狄无谦心底的结,突然因这个问句豁然开朗。

  但在玉如霞面前,他不愿承认太多。

  “也许。”

  她错愕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一会儿,狄无谦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她的身分很悬殊,但我想这并不构成我不能关心她的理由。”只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冷淡?究竟要把他逼到什么程度,才能换她一个微笑?

  玉如霞直觉不对劲。狄无谦那软弱的神情是她不曾瞧见的,在她心目中,狄无谦一直是个强者,他呵护她、照顾她,事事为她担待。

  她从不以为姨娘所交代的话是个使命。很久以前,她早就把狄无谦当成她一辈子的依靠;她崇拜他、尊敬他、爱他,因是他是她永远不会变的谦哥哥!

  可是如今,这个谦哥哥竟露出这般忧悒的表情,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那个叫“珞江”的女孩。玉如霞太清楚了,狄无谦是个不会施舍怜悯的男人。

  难道……玉如霞想起姜幼玉的话,心里更慌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她太多心了,还是……在那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如霞,回房去吧!”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机械化地移动脚步,心里仍盘据着不安……

  听到门外那轻缓的脚步声,曲珞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小心翼翼地起身。伤口在这半个月内复原得极快,这全要归功于那个跋扈的狄无谦。他把自己当成濒临死亡之人,处处限制她,有几次,她几乎让他给逼得要动手相向。

  她知道他想控制她,不只是身体上的,连意志上,他都不愿放过她!

  熟悉的步履愈来愈近,直到门口,曲珞江惊愕得睁大了眼。

  巫青宇拉下蒙脸的巾子,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师兄!”她呐呐地喊道。

  分开的这几个月,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这绝不是因为那高贵汤药所调理出来的姿颜;她的人比以前丰润了许多,也美丽多了,但这都不是他在意的。

  她那冷锐如刀的心正在蜕变,那才是巫青宇在乎的。

  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谁?

  “你看起来比想像中的好。”他走近她身前,温和地说。

  “你不该到这儿来,太危险了!”收住那乍见亲人的喜悦,曲珞江缄默了。

  “我知道。”他仍定定凝视着她。这个从小他看着、守着、一点一点呵护大的女孩,再次重复着心底的祈求。不要让感情那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毕竟,她承受痛苦的程度也许不高。

  师父和杜秋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末了,青春年华老去,只有一辈子的遗憾。

  曲珞江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样看我?”她拢起眉心。

  他不语。

  “真有事,就别瞒我。”她作势要起身离床,被他揽下。

  “没什么……”

  “你告诉我!”她猛然扯住他。

  “你变了,珞江。”他凝瞅着她。

  “我也许变了,但我一样在乎你们。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你能跟我回栖枫山吗?师父的病愈来愈严重了。”

  她脸上闪过震惊和不信,然后是怒气。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提高音量。

  “这一趟是瞒着他走的,他认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难道就为了七采石?曲珞江两手交叠,无力地垂下身子。

  “曲承恩那边呢?有没有说什么?”

  “樊家订的婚期没有变。你爹和师父一样,希望你拿到石子,早点回去。”

  两人间沉默了许久,突然她下定决心地抬起头。

  “再给我时间,我会拿到东西的。”她抿着嘴角,很有信心看着他,但在脑子里,恍惚飞掠过一双眼睛——那男人啊!总是严厉得不肯掺杂任何情绪。

  当他抱起自己的时候,当他命令她褪下衣服、为她一次次上药,甚至当她试图激怒他的时候,都是那种眼眸。

  只有每晚濒临夜色时,他宽厚背影所透露出的脆弱,其余的再也没有了;然而,那便足以让她分心了。曲珞江秀眉轻轻蹙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些日子里,她的心思总会不自觉地绕着那个男人打转?

  那片刻的失神并没有逃过巫青宇的眼睛。从小一同生活,没人比他更了解曲珞江。

  虽然心里开始揪疼,但是巫青宇却没说什么,只是探手握住垂在她襟口前的小香囊,唇角浮起淡淡的笑。

  那个男人是谁?做了什么?竟能轻易改变了她的心?有几次,巫青宇想开口问她,但最后总是沦为沉默。有些事情,好像只适合自己挖掘,不容他人置喙。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当曲珞江终能了解情为何物时,那么,他对她的责任便已了了。

  “珞江……”

  “嗯。”

  眼前那狄无谦和七采石,似乎就够她烦了。如果缘份真是注定,她想挡,只怕也挡不了。

  “有些事不是师兄能帮的,这其中,就看你怎么做取舍了。”他颇有深意地开口。

  她当然知道他在指什么;有关于七采石,他从来就不赞成那个荒唐的计划。

  “我了解,你在哪里落脚——”

  门被推开之时,巫青宇拉上罩子,遮去半张脸,手指倏然扣上曲珞江的喉咙。

  “什么都别说!”他低沉地吩咐。面不改色地瞄过门口的狄无谦。“起来。”巫青宇拉起了曲珞江。

  事非得已,他绝不动手杀人;再者,狄无谦是曲珞江拿到七采石的关键,此人动不得,但如果没事一样地溜走,又怕给曲珞江带来麻烦,此时此刻,巫青巫只能利用她脱身。

  “放开她。是个男人,就别拿女人做盾子!”狄无谦的眼睛眯了眯,杀气陡然升起。他注视着对方扣在曲珞江喉上的手指,愠怒自心底窜升。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仿佛那只手同时也捏住了他,令他绝望而无力。

  即便这名男子并非等闲之辈,那股气势从容不迫,修为更高过一般武林中人;但狄无谦不在乎,只有涉及曲珞江,他可以变得不在乎。他为心中所起的誓言负责,绝下放过任何意图伤害曲珞江的人。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曲珞江忍着痛,顺从地跟着师兄离开床。

  三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当曲珞江再度迎上狄无谦,一时间,这样危险的对峙中,她竟忘了危险!狄无谦那严厉的眼神,竟不再有往日的强硬;在忿怒底下,竟是脆弱无助!

  巫青宇挪开一步,一步才踏出房外,一阵寒光便随着飞掠而来。他抽出匕首挡开一刀,半抱半护着曲珞江偏头闪过第二次击杀,狄无谦的怒喝声传来时,昏眩的痛楚已在巫青宇手臂上似花般迸流。

  她脖子上蓦然一阵刺痛,温热的血迹溅上脸颊,惊醒她的恍惚。

  “珞江在他手里,别动刀!”狄无谦跃身而上,双掌翻飞,拦去杨炎的大刀。

  “他奶奶的!你当老子瞎了还死了,我当然瞧见有人在他手里!可老子要不杀了他,哪能把这丫头给救回?”被夺刀的杨炎,气得一阵哇哇大吼。

  好不容易偷袭成功,眼见就可以把刺客手到擒来,偏偏给人坏了事,怎不叫杨炎懊恼!

  狄无谦没时间与他争执,只是愠怒地摇摇头,回身将刀扔向喋喋不休的杨炎,朝曲珞江和青衣男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巫青宇的伤看在曲珞江眼里,不论轻重,都胜过自己的安危。奔进一个花园后,她当下推开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不肯再走一步。

  “走,我来绊住他!”

  “珞江……”

  “快!”她低喝一声,眼底闪着执拗。

  不再多言,巫青宇点头,扭身攀过墙,几滴血掠过地面,他的人顷刻间消失在池塘的另一侧。

  曲珞江迅速地躲在一堆花丛之后,在枝叶间看到二十几名持着火炬的护院已迅速随在狄无谦身侧追来。

  有关绊人,最实际的作法,不是在他人身上留下伤口,就是干脆杀了对方。所谓的“狐媚”,是一种她根本毫无概念的东西。虽然看过不少女人表演过,可是她却从没实际操练过。

  光是想到要那样做,就已经让她无法忍受了;而现在,她还得对狄无谦表演这一幕!

  当瞧见狄无谦时,曲珞江忿怒地叹口气,很努力地“假装”呻吟了一声。

  那呻吟在脚步杂沓和纷扰的火光之中,是如此的不起眼,但狄无谦却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示意其他人继续寻找。

  曲珞江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她成功了,也许软弱是她最不屑的事,但对狄无谦来说,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狄无谦回头,看见一双眸子就在花丛后,幽幽如星。

  “飞箭传书吩咐下去,关上堡门,今晚堡内彻夜搜索,要所有的丫头不准乱走动,所有护卫加强防守。”

  “是!”从下达命令到身后的随从分批散尽,狄无谦的眼光一直没离开她,就怕一闭上眼,她又被人带走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惊吓。

  “他伤了你吗?”本要脱口而出的吼声,不知是否也为此,气势完全急转而下,反而成了他自己也不熟悉的软弱关怀。

  曲珞江摇摇头,伤口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奔走而裂开,坦白说,她现在面临的是比伤口裂开还要严重的情况。狄无谦遽来的温柔,教她忘了该继续编织下去的谎言——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在他的注视下,她似乎连句话都说不完全了。她吞吞干涩的喉咙,才能继续开口。

  话还没说完,她的人已经腾空浮起。狄无谦抱起了她,穿过石径,走回川风苑。

  “不用麻烦,奴才可以……”

  “别说话。”严厉的表情回到他脸上,曲珞江识趣地闭嘴。

  将她放回床上,狄无谦抬起她的下颚,仔细检视着刺客是否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了痕迹;而这么做,再度令曲珞江慌了手脚。

  “我没受伤,堡主不必多此一举。”她尴尬地避开他的手。

  “你的荷包呢?”

  曲珞江闻言一愣!这才感觉颈子上那股辣辣的疼,整个人突然着慌了。荷包对她来说,意义的深远高过了价值,她不想失掉那样事物。

  “我去找回来!”她欲起身下床,未料腰际却让他给拖回。

  “堡主这是做什么,”她忙不迭地避开他的手,整个人朝床内缩进。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心里却阴沉无比。该死!他生得很丑恶?长得很恶心吗?为什么她总表现出他像是个怪物似的?

  “躺好,我叫人替你找回来。”

  “不用了,奴才自己去……”撇掉那分心乱,她倔强地撑起身子。那是她的荷包,那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没有人知晓过;她生命里头曾经沉静柔软的记忆,全锁在那小小的香袋里。

  “对别人而言,也许只是个小荷包;对你而言,却不是。”他没好气地开口。

  她僵住了!感觉那锐利的眼神又发出锋芒,想要穿透她。

  “我说对了吗?”

  她不情愿地别过脸,表情净是忿然。

  “好好睡一觉,你受到太多的惊吓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地便推她躺下,散乱了小采替她绾上的发髻,几丝长发直落而下。

  “我说过我不……”

  她收住话,为狄无谦的眼神怔住了!他的眼光移至因袖口推高而露出的手臂,在她手肘上,有道细长泛红的疤痕,映着她的肌肤,备觉狰狞可怕。

  “怎么来的?”替她更衣查伤时,他并没注意到;现下瞧见了,狄无谦的阴沉全爆发了。

  “什么?”

  “怎么来的?这道伤痕,我问你怎么来的?”那语气愈来愈恶劣,也愈来愈高昂,简直存心找她吵架似的。

  肘上那道疤痕,是多年前因为练剑留下的,他没提,曲珞江几乎都要忘了。如今只能依稀记得,当时她流了不少血,是巫青宇的费心照料,才得以复原。

  “忘了。”她简明地回答。

  “你不是忘了,你是不想说。”他知道自己这么指责她,非但毫无气度,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但对于她的敷衍,狄无谦气坏了。

  记得又能怎么样?她不想说的事,谁能强迫,曲珞江冷冷地盯着他,只是摇头,显然打定主意不说话。

  所有的失态皆映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子里,教狄无谦想逃也无处逃去,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又瞧见那道颜色不一的伤痕。

  “我要知道。”

  “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她被他的顽固追问给弄得火气上扬。她恨自己不会说那些刻薄话,好早些把他气走。

  “那是我的事!总之,我不许你忘掉!告诉我,这道伤是怎么来的?”他让她的不在乎搞得怒不可遏。

  曲珞江吸气、再吸气、最后很快冷静下来。她暗咒自己的任性,要是让狄无谦离开川风苑,追上师兄怎么办?

  “鞭子。”她的表情软化了些。那伤口若强指说像鞭痕并不为过,如果好奇心能绊住狄无谦,别让他去找人,那么,她多编些谎言算什么。

  只是他也真无聊,不过是一道年代久远的伤痕,也能NB462NB462嗦嗦问这么多。

  结果这个假答案所得到的结果是——狄无谦的怒气和音量各加强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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