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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黎郡主 page 12 作者:常欢

  唉!坏就坏在他还得择日成亲,在这之前,该死的她怎么都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郡主! 

  沾上墨水的他终于失去那股产高在上的气势,尤其在他提手去抹之后,有半边的脸都是黑的,简直就跟土人没两样!侯浣浣得意地想。 

  ‘你看起来很丑,根本不像将军,倒像个犯人,狄无尘!’ 

  ‘丑也丑不过你泼辣的行径。’他回嘴。 

  ‘你嫌我泼辣!’她怪叫。‘狄无尘,我要是不泼辣,你早就死在严正手里了,管你当时有没有伤在身!’ 

  ‘这倒是真的,不过为了你最不屑的面子问题,我已经还清了。而且,我连我终生都赔下去了,你有什么奸嫌的,已经赚够本啦!’他不敢刺激她,却也不愿苟同她的话,只好低声埋怨。 

  可恨!他看起来居然比她还不情愿这桩婚事,就算她已过适婚年龄,总还不至于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吧! 

  ‘娶我有什么不好?我告诉你,能娶到我是你狄家烧好香保佑,也是你狄无尘三世修来的奸福气!我又没有缺条胳臂、断条腿,多少男人想我想得要死,你居然敢嫌我……’ 

  ‘郡主,保重、保重啊!’几个下女在外面不敢进来,只是频频大喊。 

  ‘看来,王府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没人情味嘛!’他微笑,为她方才不经意流露的真心话欢喜。   

  然后,她看起来又想杀人了,狄无尘扫过桌上,能丢的都丢光了,只剩一个宝蓝色釉瓮花瓶。 

  感谢上天!这女人虽然凶,至少还有点常识,这珍贵的玩意儿可禁不得她一摔! 

  ‘是呀!黎妹妹!黎妹妹!快开门哪!文逸哥哥来看你啦!’ 

  听到那尖拔高入天空的男声,她怒火更炽,俏脸涨得通红,胸腔急遽地起伏跳动。 

  狄无尘的眼光不由自主被她衣襟下那丰满高耸的胸脯所吸引,他自觉很下流;可是,唉!他是男人,而眼前这丫头不管有多凶悍,总归是个美艳又娇媚的女人。 

  这个无聊又笑死人的借口至少抚平了他一部分尊严。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是他名正言顺、皇上赐婚的妻子! 

  做相公的爱瞧自己的娘子,谁敢说不可以? 

  小雁的插话及时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郡主,柴六郡爷来看您啦!’怯法地喊。 

  ‘对呀!对呀!黎妹妹,文逸哥哥为你送来了上好的苏绣。快开门哪!别气、别气!’ 

  狄无尘愈听愈恶心,他对她皱了皱眉头。 

  早听兰夫人说过,柴王府的六世子对小浣非常迷恋,莫非就是这柴文逸?想到这儿,狄无尘心头一阵酸味横逸。 

  ‘他干嘛喊你黎妹妹,难听死了!’他的口气一阵嫌恶。 

  ‘什么鬼?’她深吸一口气, 狠狠对他龇了一下牙,这可恶的木头,她真想把他撕成碎片,连跟他吵架都这么的不专心。 

  要不是这桌上的花瓶是唐代流传下来的,既贵又沉,若不是它太贵重了,她非扛起来扔向他不可。 

  她走到门前,再大力拉开门,柴文逸没防她这一开,贴在门边的身子像皮球似的圆溜溜地滚进来。 

  ‘哎呀!趺死我啦!黎妹妹!’柴文逸尖锐的嗓子又响起来,后头柴王府的下人想跟进,却被快速关在门外。 

  ‘人家在问你,问你是个什么鬼?快说!’没头没脑的,她朝柴文逸一阵大吼。 

  ‘我是文逸哥哥呀!黎妹妹,你忘了我了吗?从你一进府,我便是那最爱你、最疼你的文逸哥哥啊!’他凄惨兮兮地拍着袖口上的尘埃,摇尾乞怜地对她傻笑。 

  ‘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狄无尘,你听到了、你满意了?这个鬼是最爱我、最疼我的文逸哥哥。’把柴文逸又推又挤地弄出去,关上门,她支着额头,再度抬眼瞪他。 

  ‘黎妹——’柴文逸不死心,这次不等侯浣浣点头允许,他主动推开门冲了进来。下一秒,他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因为狄无尘捏住他的衣襟,将人抓在空中,侯浣浣望着柴文逸又咳又叫,呼吸困难,一双肥腿悬在空中左摇右晃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 

  ‘咱们打个商量,你如果不再对我的未婚妻乱喊,我可以考虑不割掉你的舌头。’ 

  ‘黎——’柴文逸无声地对着空气大喘,一阵猛点头,狄无尘再度把他丢出去。 

  看到柴文逸的窘状,侯浣浣差点就要咧开嘴,可是视线一转向狄无尘,她立刻死要面子地撅住嘴。 

  ‘他叫我黎妹妹有什么不对,你干嘛这么跋扈?还有,你少乱说话,我还没认定你是我相公!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虽然眉头还皱着,但她的火气已经消了一些。 

  狄无尘恼怒地叹口气,拜托!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厚脸皮地质问他的嫌弃!才一变脸,话转得比他还快。 

  ‘皇上赐婚下来,如今你已经是我的未过门妻子了,别的男人都不许随便乱喊!’ 

  真是令人难以忍受,一定得做些什么来治治他的霸道专制不可!侯浣浣想,然后使尽力气抱住那个花瓶。 

  ‘我偏不要——’说完,她将怀里的花瓶朝他丢过去。 

  *  *  * 

  打从窃案发生之后,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九王爷,他一直想不通的谜底终于揭晓,贺家的劫案是有预谋的,而清黎就是‘公然’卧底的女飞贼! 

  偏偏这‘公然’卧底,还是他本人又逼又哄出来的。 

  他没有问她,白痴才会做这种事,朱清黎何等精明,那帮贼子又算得好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劫的是个天怒人怨的贺家,不少老百姓还因此叫好,面对这事实,王爷再怎么生气,也得缄口不语。 

  不过他总有法子对付朱清黎的,见鬼!她还是他的女儿呢!做老子的要是败给小丫头,那他的王爷也别干了! 

  所以贺家劫案发生的当晚,朱清黎就被‘勒令’,在完婚之前,得乖乖待在黎轩小筑里,不得自由行动;而且,狄无尘还得随侍一旁——这一着棋够把她制死了! 

  而狄无尘呢?对贺家劫案这件事,他也曾一度起疑心,但是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而发生劫案后的第五天,他终于接到武天豪的消息,七采石追到手了。这件事让狄无尘雀跃万分,立刻让冯即安按照着指示去取回石子。 

  在黎轩小筑内,侯浣浣还是一个德性,她明知九王爷限制她行动的用心,却不介意,反正能藉此一报当日被逼进王府之仇,未尝不是件快事。 

  一切都在她意料中,贺家这一票,可不止有三百万两,只除了那道意外的圣旨,她咬牙切齿地想,不!她绝不嫁给狄无尘,斗不过那男人已经让她够丢脸的,没理由还为他赔上一辈子;而且—— 

  侯浣浣抱胸,气呼呼地一阵乱走。而且,他居然还敢意指她赚够本了,没得好怨。 

  ‘可恨的家伙,混蛋!’她张口骂出来,吼声打断了午后的宁静。 

  一只鸽子忽然自空中转个圈儿,亲热地停在她肩上,侯浣浣随手搂住了彩彩。 

  她走出房,想出门去见陈小韬,末料张总管早接获王爷的命令,领着一堆下人左推右挤地堵在门口。 

  侯浣浣瞪着那些人。‘干嘛?’她凶巴巴地问。 

  ‘王爷……王爷有交代——’张总管干笑了两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不能做得太过火,王爷没把劫案交给狄无尘主理,并不代表他完全不在意贺家的事,唔!不能太不识趣,还是别公然违背王爷的话好。 

  但是有这些黏人的家伙在,她根本没机会跟陈小韬当面道别,想着想着,侯浣浣忽然回房把桌上的琴夹在腋下,走了出来。 

  就算见不了面也得祝福他!要不然,她和陈小韬的交情是白搭了! 

  ‘郡主,奴才帮您!’一名下人弯着腰,急着想替她抱琴,被她眼神扫开。 

  也不管下人惊愕的目光,她迳自走出房门,绕过长廊,拖着长长的裙摆踏上园中水榭台。 

  张总管等想立刻跟进,这次她动作很快,马上转身,肃起一张脸瞪回去。 

  ‘你们谁要是再跟上来,我就让他吃下完兜着走!’ 

  ‘郡……主……京……京城里贺家……家才发生事情,奴才是担心你又……’ 

  张总管结结巴巴。 

  她翻个白眼,几乎要把怀中的琴朝那群人丢去,想想他们又没有狄无尘那种左躲右闪的好本事,这万一要丢出人命,那可就麻烦了。 

  ‘你们认为坏人敢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劫人?’ 

  众人尴尬相望,而后,一致摇头。 

  ‘那还有疑问吗?’她眯着眼,妩媚地笑了。 

  底下有半数男仆被她的笑勾去一半魂魄,有几个对着她傻笑又摇头。 

  ‘那还不走!’她变了脸,吼起来。一伙人立刻散得干净。 

  ‘这么凶?’一个声音闷闷地在花园一角传出。 

  想也不用想,如果说她是专门为克王府里的人而来,那狄无尘就是为克她而生。 

  ‘走开!’她大叫一声。 

  她没有时间了,再跟他罗嗉下去,万一小韬进来找人就完了。狄无尘这人的性格虽然有些不羁,但只要一正经起来,就跟晓恩那口子萧松吟一样,顽固又迂腐。 

  他是个矛盾综合体,一半像小韬、一半像松吟,虽然很难界定这种人,但她心里明白——无论如何开明,狄无尘背后的官家思想是不容公然违逆的。 

  眼前是个她较量过的聪明人,他没把贺家的事跟她想在一起,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我已经受命要保护你了,王命难违!’听到她的尖叫,狄无尘比她更不耐烦。 

  ‘爱跟就跟吧!随便你,我认了。’ 

  说完,她像男人一般,盘腿坐上了石椅,抬指一拨,叮叮当当的弦声和着她悠扬婉转的声音唱起来: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灿者;子兮子兮,如此灿者何? 

  一首诗经唐风的‘绸缪’,她把祝贺新人的欢喜诙谐唱得淋漓尽致,狄无尘不禁听得呆了,这个凶悍的朱清黎又吓了他一跳,她的歌喉挺好的嘛! 

  当然啦!人家还曾经荣获扬州最高身价的名妓嘛!狄无尘酸溜溜地想。 

  看来,这趟丫头是真的不跟他们走了。一直倚在墙边的陈小韬把园内传来的‘绸缪’听完,想到他和霁莲即将在卜家牧场完婚,一抹笑容浮在眼底。 

  ‘二当家的,浣丫头还没出来?’一名化身为黎轩小筑长工的男人从容移至陈小韬身边。 

  他咳了咳,忍不住摸摸鼻子,笑道:‘她不走了!通知弟兄备马,午后陆续出城。’ 

  ‘难道她真要嫁给那捞什子的鬼将军?’那汉子低低咒了一声。 

  陈小韬没有忽略手下失望的表情。看来,丫头的魅力还真不是盖的,离开他们都半年了,倾慕她的人还是忠心不二,他在心中叹笑。 

  不过,这样一来,他可惨了!唉!回头光为这事要拦下义父和侯老爹那堆人,他不知得费多少唇舌、气力才行! 

  园子里,待在侯浣浣身旁的狄无尘还是不了解。一个没过门的姑娘家,不唱些诗呀词的,唱这种……难道连她唱的歌也与众不同?呃!他注视她自得其乐地弹唱着,忽有荒谬的想法闯进心里。 

  他不糊涂,一定是有事发生!朱清黎才会这么奇奇怪怪的,扭头,狄无尘大步朝门外走去。 

  ‘你想做什么?’侯浣浣动作比他还快,丢开琴,人已快速地扑至狄无尘身前。 

  ‘你才想做什么?’狄无尘绕过地,未料她又挡在身前。 

  ‘我叫你走开的时候你不走,现在我不想你走开的时候你又要走!你问我要做什么?我才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呢!’她叉着腰,凶婆娘的本色展露无遗,口气更是霸道蛮横。 

  ‘怎么,不想我走开?’一时间,他的注意力全被她的话吸走了,没办法!她很少说出这么主动又暧昧的话。 

  ‘呃……’天!侯浣浣一拍脑袋,脸颊迅速发酵涨红,为了绊住这浑人,她说了什么白痴话? 

  ‘慢慢讲,我有的是时间听。’狄无尘抱胸,笑睇着她尴尬的表情。 

  ‘我在唱歌耶!你忽然就走掉,当然不礼貌了,至少……至少也说一两句话嘛! 

  要不——”情急之下,她居然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给钱也行呀!想我那时在风月楼,一首曲儿少说也有几百两耶!’ 

  霎时,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给钱?有没有搞错?她是郡主耶!居然像个街边卖唱的,跟人讨赏? 

  ‘你疯了吗?’他憋住怒气问。 

  估计时间,陈小韬这会儿应该带着人都离开了,侯浣浣收回手,眼神又变成一种含混着刻意,却又无辜地戏谑—— 

  ‘我才没有疯!只是玩玩嘛!你什么事都正经八百,才是真疯了呢!’ 

  狄无尘恼怒得瞪着她,噢!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喂!你来这儿干嘛?’走没几步,侯浣浣转回头,精灵般的笑着。 

  ‘王爷要你明天回府一趟!’ 

  侯浣浣张口欲言,但立刻又咬住唇。也好,送走小韬,她也可以准备回卜家牧场了。 

  *  *  * 

  又想跑!一拉开轿帘,看到角落那收妥的包袱,他气得握紧拳头。卜家到底给了这丫头什么好处,她明知自己已经被赐婚了,竟胆敢违背皇命逃婚!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狄无尘忿恨之余,傲气和尊严大大受损。 

  无所谓,反正他不会喜欢这种女人的,她只是个麻烦精!他安慰着自己,却沮丧地发现那没多大帮助。 

  一踏出大门,看到狄无尘僵硬地站在轿前,侯浣浣的心顿了一下。‘喂!喂! 

  喂!你干嘛站在这儿?轿子可是我坐的,你这么重,会压死人的。’她生气地冲过去,边喊边推开他。一双大眼还净瞧着他,想看穿他到底对自己的计谋知道了多少。 

  ‘我送你回王府。’他硬梆梆地说。 

  ‘嗯!那你骑马。’她又推了他一下。 

  ‘这么紧张干嘛?’ 

  ‘我哪有紧张!’她立刻顶过去,不自觉地挺起肩膀。 

  ‘那就进去。’狄无尘下巴一顿,点向轿帘。 

  开什么玩笑,他人还站在这儿呢!这帘子一打开,她做的事不就全掀了。 

  ‘我等你上马。’她两手板着轿门,像防什么似的防他。 

  白痴女人!他喃喃咒了一声,这回就让她回去好了,他反正也厌了跟她打仗,等即安一把七采石拿回来,管他上面什么赐不赐婚,反正她既然不在乎,他也不会死缠着她不放,能和她一拍两散,日子一定会更道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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