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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藏在傲情里 page 3 作者:常欢

  “落花水香茅舍晚,断桥头卖鱼人散……”

  那是什么样的景致呢?落花水香茅舍晚……恍惚中,她看到武天豪放下书卷,就要步出课堂外了。

  李茗烟本欲离开,看似无心,但武天豪偏偏是挡了她去路,两人就在廊上相遇。

  他以为李茗烟至少会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微微低头,就跟他授课时说话的声音一般,不急不缓地抱着一叠折好洗净的衣裳与他错身而过,往玉如霞所住的朝霞阁走去。

  “识字吗?”

  她一震,停下脚步,背着武天豪,以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角度轻轻点了点。

  “有空。可以讲来看看的。”

  没有回答。

  “茗烟?”

  “奴婢不能。”她低语。

  “不是不能,只要你愿意,茗烟,我知道你可以的。”

  背着他的身子始终没转过来,末了,武天豪只听到她僵硬的声音:“对不住,奴婢告退。”

  “晚膳前我在马房等你,我有话跟你说,记得要来!”

  李茗烟只停了一下子,又迈开脚步很快地走掉了。

  ※     ※  ※

  她不想去赴那个约!

  谁晓得他是不是捉弄她的?茗烟冷漠地想着,手里用力拍搏着袍上的污渍,她不解,自己明明是张鬼见也愁的麻脸,那人凭什么待自己好?她是来办事的,可不是给人寻开心来的。

  “茗烟!”

  “来了——”她扬着声音应了应,丢下手边洗涤了一半的衣物,两手顺便在围巾上擦了擦,才走到唤她的房总管面前。

  “一会儿等手边的事做好,就把这些送到马房去搁着,牧场那儿的小伙子们等着明天一早用。”

  “马……房?”

  她迟疑一下,那头房总管早唤了陈大娘,那名壮硕的中年妇女回过头,神情不耐烦地丢了一叠折得齐齐的汗巾放在她怀里。

  “对!马房,还怀疑啊?回去做你的事,动作俐落些,太阳下山前要送到,懂不懂?”房总管严厉地吩咐一声。

  “是,总管——”没有再问一句,李茗烟心里却暗暗咒骂着这意外的差事。

  该死的!她真的不想见武天豪;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李茗烟心里很明白,只要她在狄家一天,就势必得对上这个人!

  她只是不解,狄家上上下下几十个丫头,那个人为何偏偏对自己……

  ※     ※  ※

  餐前,她有条不紊地把巾子端端正正叠放在竹篮子里,朝马房走去。

  一拐过廊厅,远远地,她便望见马房一如往昔,房外两旁的守卫站得挺直,没有武天豪的踪影,茗烟这才定了定神;然而,心头却有一股气恼。

  她好气自己,竟轻轻易易便把一个男人的玩笑话当了真。

  丑丫头,痴心妄想个什么东西?还当人家真有什么意思么?

  脸上静如石刻,她对守卫扬扬手中的篮子,掌着灯进人房内。

  沿路,几匹闭目休息的牡马警戒地竖起耳朵,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面对那样沉静的情景,不知怎么,李茗烟竟生出了冲动,看看外头的守卫,她放下了篮子,弯腰把地上的牧草抱起来,散放在马儿前。

  一只马儿低头嚼咬起草,她盯着马儿呆望许久,才拾起篮子,走到最尾端的置物间,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置在木架上。就在架子就要放满时,忽然,她感到背后一阵汗毛直竖,手颤得几乎捏不紧最后一块汗巾。不必回头,她知道有人站在她身后,而除了武天豪,还有谁会在用膳时间到这儿来?

  他……真的在这儿等着自己?李茗烟一掂脚,把汗巾儿朝上堆好,扶着木梯,她稳住身子,也稳住自己的心跳。

  再回头,身后那熟悉清亮的黑瞳,正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他就站在门边,很端正,又很轻松地站着,不像其他男人总是抱胸斜倚,故作无拘和不羁,甚至更装模作样地充潇洒。

  可是他没有,只是那样朴实无华地站着,就像他生来就很习惯这样诚恳,诚恳得让人不知该怎么办!

  “茗烟。”他微笑招呼她。

  置物间只有她带来的一盏灯笼,挂在门边,挨着他,把他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她在上头倒看得真切了。灯火昏黄地摇动着,是光线的关系吗?她觉得他更好看了,比第一次她看到的模样更俊了些,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或者,自己方才偷懒的一下子也被他瞧见了?

  茗烟看着他,边想着边下梯,他那温暖含笑的唇角很是动人,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带着一点儿忧心。

  能看到她安然站着真是件好事,武天豪松了口气,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嗅到那淡淡的香味,他的人就变得不对劲,她大概不知道刚才下梯时,他为她小小的担了心吧!

  “公子。”鞋接触了地,她站稳后,礼貌地福了一福。“马房在黄昏后便不准闲杂人等进人,这是狄家的规矩,武公子应该知道这点。”

  那语气仍如刚见面时一般谦卑有礼,但在武天豪听来,却有一种几乎是挑衅成分的冷静。

  这女孩实在特别!

  “我是闲杂人吗?”

  她愣了一下,很快地摇头。傻子!他是个教书、识字的师傅呢!不是有人说过,念书人最会搬弄文字、颠倒是非了,要说讲道理,她是辩不过的,也没那种口舌辩!转过身去,李茗烟不再说话,只把篮子拎在手上。

  “那……敢问公子还有什么事?”

  “这个——”他伸手至怀中,暗黄的光线下,李茗烟才看到他怀中鼓鼓的。

  武天豪抽出一叠册子,递到她身前;她扫过那排字,看得出是几本简单的诗抄和词曲赏析。

  “这……”她心意不定,却没太大讶异,约莫是来的路上便做了些心里准备。

  “给你,这些书在我这儿也是干放着没多大用处。我在想,或者你喜欢看看也不一定。”

  “公子……您何必如此?”她呐呐地说,眼光却在册子上流连不去。

  这些诗抄她老早就想看看了,但在过去,她的环境并不允许她这么消磨时间。

  武天豪将书交给她。

  “收下来,我以为人生没有间断的就是学习,不管是什么样的身分,难得你又识字,这些书看看并不打紧。”

  她仲手接过来,手指轻轻抚弄着那着墨深深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

  是呀,看看并不打紧。在狄家,入夜里不值班的下人闲来无事,多半都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她有时间可以看的。何必这么紧张呢?

  这些纸张里,一片片说的是什么样的世界呢?她的心跃跃跳着,眼底也闪闪亮着。

  “打开看看。”

  她照着做了。一页页浏览过去,直至一篇文字,她停下来。在他面前看了一遍,然后合上书,她闭上眼,和着飘忽的笑,轻轻呢喃出声。

  “一溪流水水流云,雨雾山光润。野鸟山花破愁闷。乐闲身,拖条藤杖家家问。谁家有酒?见青帘高挂,高挂在杨柳岸杏花村。”

  吟着念着,她忽然忘了有旁人在,整个人更畅意、开怀地笑起来,那细碎如轻铃的动人乐章奏出,没来由地,武天豪的心竟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怎么啦?”她打开眼,停住笑,无辜地看着他沉下的脸。

  “没有,只是很意外。”

  “意外?”

  “我以为你是不会笑的,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开心。念过这首曲儿?”

  “没有。”李茗烟收起笑,低头望着那几行让她失控的字。天哪!她向来知道怎么适可而止,怎么让理智掌控自己的生活,可是这武天豪,他要她怎么办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首曲儿。”

  过目不忘!这女孩的潜力相当惊人,武天豪眼底有赞赏。她真的很特别。

  “茗烟……茗烟……”

  “嗯,武公子,对不住,奴婢方才失态了。”懊然回神,李茗烟庆幸自己仍站在半暗的架子边,武天豪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早燥红了一半。天啊!她真是槽透了!

  “在想什么?”

  “嗯——”她捂着嘴,垂首露出个飘忽的笑没让他见着,“我以为……并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有求知的权利,尤其是……女人,男人似乎不愿意我们知道太多,那会显得男人很……”她狰扎着“愚蠢”两个字不知该不该据实以告。

  “不想说也没关系。”武天豪体谅地接口,心里为她这番话有些莫名的欣喜。

  “谢谢公子体谅。”

  “没什么好谢的,你说的情形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我从没有这种想法。你瞧,在上课时候,我也从没为了孩子是男是女而订出不同的标准来考量责罚。念书识字是件对自己有利的事;我一直相信,当一个人对很多事明白得愈透彻,他对事情演变的掌控会更有把握。无知常会导致一些其实不该发生的悲剧,我看过那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女人。你说的很好,这世间,似乎对她们特别不公平。”他轻柔地说着。

  她一时间反倒无话可说了,武天豪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亲,她为自己初到马房赴约时所抱持的主观意见失笑,也对他生出些淡淡歉意和好感。

  “武公子真是个好人。”半晌她才应景似的开口。

  “别这样子说,如果你愿意,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向来只有下人请求主子的,武天豪在狄家虽谈不上是个主子,但就凭他待人的那分谦和,早让狄家前前后后所有下人皆视他为上位者的一分子了。现在,他居然在口头上请她答应一件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不敢,武公子吩咐便是,说答应实在担待不起!”

  “嗯,以后晚上你上这儿读书,可别把自己当奴才,我呢,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武公子,这样对彼此都自在些。说其的,你这么奴婢奴婢地喊,我是真的吃不消。”

  “但……这是规矩呢!”

  “小臻也伺候我,但我从来就没许她这么称自己。”“……”“不说话,那就是答应喽?”她点点头,在一声“谢谢”之后,把篮子和书册紧紧揽在怀里,再也不能控制地露出微笑。

  ※     ※  ※

  武天豪才要拾起书卷,就被后院一阵吵闹声停住了动作。

  他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底下的学生,回答他的不是面面相觐,就是摇头以对。

  “先自个儿温习,师傅一会儿就进来。”

  吩咐完走出了房,他看见几个下人围着两个丫鬓,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堆。武天豪走了过去,挥退了围观的人,只留下怒气冲天的颖儿和沉默不言的李茗烟。

  “武公子,您来得正好!这丫头明明就被我逮着想要偷东西,您作个见证,回头请姜夫人发落!”颖儿一瞟见他,迫不及待地就数落李茗烟的罪状。

  颖儿那气焰高张的气势一下子便把他弄得很不悦;武天豪点头没说什么,他转向李茗烟。

  “这可是当真?”

  “不是。”面对那清泓般澄澈的眸子,李客烟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只是坚强地摇头。

  “你还敢狡辩!?我明明看到你偷进小姐的屋里!武公子,你别给她骗了!”颖儿仍在不满地叫嚣。

  “我进小姐的房里,是替她送干净衣服去的。”她委屈地说。

  “你还瞎扯!”颖儿见她死不承认,又感觉到她所暗慕的武天豪态度也倾向客烟,心里更急、更怒!仗着自己是玉如霞的贴身丫鬓,她跨前一步,竟要动手去推李茗烟。

  “我明明就看到你在柜子边停了许久,进堡里才没几天,就这么无法无天,当没有人管你是不是?”

  带住李茗烟的手腕,武天豪轻轻一跨,不落痕迹地把李茗烟护在身后。

  “颖儿姑娘,有话好说!”

  女人骂架是他最不欣赏的姿态之一,太难看了,不但没有风韵,连一丝娇意都无。这颖儿平日看她说话倒是伶俐可爱的,没想到凶起来也是一个模样,武天豪不免有些失望。

  “发生什么事?”玉如霞匆匆赶来,问了一句。

  “小姐,这个死丫头,老早就瞧她没规没矩的。”一见主子来了,颖儿胆子也大了,一股脑儿把积压的怒气全说了出来。

  一个多月来,早在几个下人有意无意的传言下,她知道了李茗烟跟着武天豪念书,本来她还不相信,李茗烟的口风又紧;但每回只要见到武天豪对这丑丫头不经意在眼底流露出的关怀,不由得她便恨起李茗烟;现在,她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却没想到武天豪居然对这女人护短到这个地步!

  “今早我看到她在小姐房里鬼鬼祟祟的,八成是想偷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去变卖!”

  “玉姑娘,这其中必有误会,我相信茗烟不是这种人。”也许是真看不过同样是下人说话却盛气凌人的颖儿的骄倨态度,武天豪的口气也变得不甚温和,他沉下脸,显示自己是真气了。

  “我明明就亲眼看见的。”

  “你只是看到茗烟在房里,并没有看到她动手拿了什么东西!”武天豪提出事实。

  “这……”玉如霞左右为难,她知道颖儿向来心直口快,也知道颖儿对自己是绝对忠心耿耿;这茗烟丫头可能真是想要在她房里偷拿些什么东西。玉如霞拍拍颖儿,安抚她的忿忿难平。

  但当玉如霞一抬头,面对武天豪那执拗的坚定态度,她也愣了,这叫她实在无法坦言要人。

  看看被隔在武天豪身后给终不发一语的丫鬓,玉如霞有微微的好奇,不过是个下人,而且是个貌不惊人的丑丫头,武天豪当众这么做,似乎也太明显了。

  “武公子,请别再说了。”李茗烟在身后终于出声。语气有一丝落寞,“就请玉姑娘点点房内的东西,要是有少了什么,奴婢赔了就是。”

  “当然不会少东西,你当场被我逮到,还能拿走什么?就算真的有,要说赔,你赔得起吗?”颖儿闻言大怒,“幸好狄家堡内就这么一个朝霞阁是个姑娘绣房,要不然依你的职责,不早就偷遍了这堡内上上下下。”

  那左一句偷,右一句窃,听在武天豪耳中倍感刺耳,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爱跟人计较的修养,恐怕早便拉着李茗烟拂袖而去了。

  “玉姑娘,看来你们主仆俩都不相信茗烟的为人。好!回头我会请示堡主,请他把负责我生活起居的小琥给换开,茗烟以后就到我房里来;至于小踪,她在狄家的出身背景跟颖儿姑娘一样,我想玉姑娘应该不会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疑虑吧?”

  一时间玉如霞张口结舌,显然无法预料情况会演变成这么不可收拾;这是武天豪进狄家半年多来,第一次表现出他的不快。

  “我知道以一个客人身分,说这种话是逾矩了。在狄家堡,我无权干涉任何事,但是玉姑娘,请你相信我,一如我相信茗烟的为人,她是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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