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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醋娘 page 19 作者:常欢

  “你家女儿不长成人,难道还长成鬼?”那厢温喜绫被这话给逗得噗哧一笑。

  “死人诗里头不是这么写的吗?”刘文羞赧的搔搔头,傻笑问道。

  “刘老爹,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杨琼玉悲惨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样子岂不挺好的,这么多的男人,够你挑的了。”

  这一来一往的对白,梁红豆总算听明白了。被算计的愤怒让她揪起了刘文的衣襟,鼻子几乎贴到他脸上。“这是你的主意?”她阴森森的问。

  刘文咧嘴一笑。

  “刘老爹,都这时候了,你就清醒点吧,事关红豆儿的终身大事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那两匹马……”未了温喜绫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老头分明是讨打,只怕她再不出声,梁红豆可能真的会宰了刘文。

  “什么马?”刘文笑呵呵的看着底下的人,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两匹马。”温喜绫抠着指甲,翻个白眼儿,才懒懒地回答。

  “什么两匹马三匹马?”

  “冯、冯、冯,干爹,喜绫儿说的是冯即安,你是装迷糊还是真不知道,别胡闹了。我去叫土豆把人给赶开!”梁红豆气不过,揪着刘文的衣襟大吼出声。

  “赶这么多人?你别傻了,只怕土豆那愣小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死了。这些人可不单是跟咱们一样的平民百姓,有头有脸的多的是。阜雨楼有胆下这帖子,就该有担当把游戏玩完,要是他们知道咱们耍了他们,只怕众怒难犯。”

  “耍了他们又怎么样?”梁红豆懊恼的跺跺脚。冒名下帖的可是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骗了我,这笔帐还没跟你算清楚呢。我告诉你,你该死的给姑奶奶我听好了,这绣球给你丢,让他们娶个老男人回家去!”

  “放屁放屁!”这番没大没小的话惹恼了刘文,眼见梁红豆转身要走,他气急败坏的揪回她,大声骂起来。

  “你才放屁放屁!”梁红豆吼回去。

  “别急别急,我要阿磊哥去拉冯公子过来了。”怕这对父女当场打起来,杨琼玉忙插话。

  梁红豆透过头纱,看着楼下万头钻动的盛况,可是扫过一张张渴望的脸孔,就是没有朝思暮想的人儿。她心头一恼,开始诅咒这个空前绝后的烂计划。

  都使出这着棋了,那个死人居然连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而自己又是怎么搞的?难道藏在心里的真爱如此顽强,怎么打也打不死?

  “有没有你喜欢的人?”说着,刘文把杨琼玉递来的绣球硬塞进她怀里。

  问这话简直多此一举,她赌气的摇摇头,扭头又要走。

  “嗳嗳嗳,丫头,你这一走,不就真的没戏唱了。”

  “是呀是呀,阿磊哥哥就回来了,你再等等。”杨琼玉也赶过来拦她。

  “等什么等呀!你们简直反了……谁要你自作主张,去找他来着?他不来就不来,难道我还求他!”她迁怒的朝杨琼玉一阵骂,复而转向刘文:“你想作媒?倒不如送我进坟!”她破口大骂,甩手将绣球朝温喜绫扔去。

  没防一阵风来,这一扔,温喜绫不但没接着,还把那红绸结成的绣球拨出了楼外。

  众人全都呆了!

  “绣球抛下来了!”底下人群先是一呆,也不及细想时辰还没到,已经骚动起来。

  “给我抢!”突然,楼下传来樊多金怒吼的声音。

  “抢!抢回来!”其他几户富家公子也不示弱,纷纷指挥下人奋力朝绣球方向挤去。

  梁红豆率先反应过来,滚着红色绣花的丝袖扬起,一枚暗镖已在纤指间蓄势待发,打定主意,谁要是接了这绣珠,她就让谁倒大楣。

  “你干什么?”刘文眼尖,先叫骂了起来。

  她扭头看着刘文。“干爹,我放弃了,这辈子我谁都不想嫁了,男人实在太麻烦,要是谁抢到这绣球,我就废掉他的手!”

  刘文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劈手就抢下她的镖子。“死丫头胡闹个什么劲!抢到绣球的人是你夫婿,难不成你当真立志当寡妇?”

  “那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的动手又想抢回暗镖。“反正也当了这么多年,我适应得不是很好?”

  刘文无话可说,径自冷哼一声,几招后迅速将那镖子藏起。“少给老子耍嘴皮,今儿个有我坐镇,绝不许你胡闹!”

  空中掠过一道身影,一掌便朝那男子拍来,只见那位男子伶利地将彩球揣进怀里,轻轻松松避开了攻击,整个人安然无恙的坐在阜雨楼对面石宝客栈高翘的屋檐上。

  反倒是那个攻击者,二楼的空中因为没有落足点,乒乒乓乓、栽到人群里头去了。

  每个人都遮着脸,没敢去听那唉叫连天的呼救声。

  “小子,你使什么邪门招数,这绣球明明是我家公子抢下的!”樊家几个家丁遥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出声。

  “这本来就是各凭本事,你只能说,姻缘事是注定的。”那男子生得极为俊朗,尤其一口白牙,笑得特别迷人。他摇起儒扇,风流倜傥的煽了煽,夹道二楼几个青楼女子探头见了,摇着丝绢,纷纷尖叫出声。

  “这个好,”刘文满意的点点头,眯着眼睛觑着那男子,复而一笑。“我早瞧他顺眼了,丫头,配上这个人,你也不会太委屈。”

  梁红豆也眨着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已经结束了。但这……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那不是‘四时绣’的当家吗?”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

  “喂!怎么回事?”梁红豆拢起眉心,手肘拱拱温喜绫,不明白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我看那‘两匹马’是真的不会来了,所以……”温喜绫绞着袖子傻笑。“请佟哥哥帮这个忙,他的条件绝对比那痞子好,你嫁他定不吃亏。”

  梁红豆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说那什么鬼话!”

  “温家娃娃说的没错。”刘文摇摇头。“我喜欢这家伙,气宇昂轩,丫头,嫁这人便是现成的少奶奶,不差,不差。卜家人说话算话,你可别反悔。”

  “我不……”

  众人的惊呼声中,石宝客栈的屋檐后又窜出一道影子,劈手就劫去了佟良薰手中的绣球。

  不过不知道是角度不对,还是两个男人的手劲太大,居然把一团结得漂漂亮亮的红绣球给拉成一条笔直的绸带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佟良薰拭了一下汗,又长吁了口气,在空中扭转了半个身子,晃了一式虚招,放松的笑了起来。

  “让你多风光几下嘛。”冯即安笑呵呵的开口,出掌抬腿,假意跟佟良薰拆了两招。

  “风光?你还当真舍得把刘寡妇让给我?要是她知道你这么整法,小心她下回多扔几只猫到你身上。”

  “姓佟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冯即安失去了笑声,权威似的咳了两声,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已经落在筒瓦上。

  “明明就喜欢人家,干嘛不肯开口。”佟良薰笑道,跃身而过,空中又跟他过了两招。

  “我才没这么笨,那丫头鬼灵精一个,要是我坦白了,谁知道下回她会不会请我吃什么蝗虫苍蝇饭。”

  佟良薰爆出大笑,和冯即安同时“假装”、“不小心”地放开了绸带,只见那彩带有如一条失去支架的彩虹,飘然然的降了下来。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樊家家仆及多数男人全朝绸带落地的方向冲去,一大票的人在原地你推我挤的撞成一团。

  阜雨楼上的每个人,都被事情的变化给弄得错愕不已,就连那最乐见其成的刘文也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你要真心对人家,就是她天天熬蜈蚣蚂蚁汤给你补身,你也要甘之如饴。”瞟了底下的战况一眼,佟良薰回头又糗了冯即安一句。

  “甘之如饴?哼,佟老弟,你用词可真鲜。”冯即安没好气的开口。

  “难道不是这样?”佟良薰好笑的反问。

  “不跟你拗了。”冯即安咕哝一声。

  “我抢到了,我抢到了手了,哈哈哈!阜雨楼和刘寡妇是樊家的了!”无论谁接到了绣球,都在樊家众家丁群起的拳头攻势下,最后仍落在樊多金的手里。

  “他是故意的……这浑球,他是故意的……”梁红豆咬牙切齿的瞪着冯即安。这下好了,她真的得降格以求,去嫁樊家这白痴。

  “你满意了?!”梁红豆叉着腰,扭头就给刘文来这么狠狠一瞪。“暗镖再不给我,我就让樊家抬你这老糊涂过门去!”

  威胁显然奏了效,刘文干笑了两声,把镖子丢还给她,梁红豆一接下,想也不想,扬手便朝屋檐上笑成一团的两个男人打去。

  这着棋快得出乎人意料之外,底下的人潮谁也没看清楚,多数的人不是打躬作揖的恭喜樊多金,就是鼻青脸肿的瞪着樊多金,其他的人,则扼腕叹息自己没这个好福气。

  只有佟良薰把冯即安躲暗镖的窘状看得一清二楚。他笑得乐不可支。“哟,红豆姑娘这下子可是真的发飙了,冯兄,依小弟看,你的蚂蚁汤是喝定了。”

  冯即安没理会他的调侃,捏着镖子尽在那儿嘀嘀咕咕:“拿了东西就乱扔,也不想想,这要打伤我,谁还有这个胆娶她。”

  “刘家小寡妇,绣球已经在我手中,这下你不得不认帐了吧?”樊多金仍在那儿得意半天,笑得梁红豆更气更怒。

  “人家压根儿就不认帐,所以你抢到了也没用。”那宏亮的声音活生生截断了樊多金的笑声。他抬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冯即安已经扔开镖子,正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梁红豆这时总算看清冯即安的功力修为,那黑色筒瓦高高低低的斜下来,常人连立足都难,他居然能如履平地,身子也没滑下一分半寸。

  “你什么意思?”樊多金生气的对他吼。

  “我说,你抢到也没有用,这刘寡妇宣布的可是抛绣球,又不是抢彩带。再说,你也没有亲自下场抢绣球,任谁也难以心服。”冯即安慢吞吞的伸个懒腰后,才爱困的开口。

  “这……这……”樊多金给堵得哑口无言。他瞪着手中的彩带,不知如何是好。几个原抓到绣球却挨了揍的年轻人随即跟着冯即安的话鼓噪起来,场面顿时又变得混乱。

  “就我说,这招亲会干脆就算了,”冯即安朗声一笑,信口胡诌:“刘寡妇生平嫁了五个夫婿,偏偏五个夫婿都短命,樊少爷,你不会想当那第六个吧?”

  樊多金傻了,显然当了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冯老哥,你真好口才,瞧他吓的,也该你上场了。”佟良薰嘻嘻一笑,朝阜雨楼努努嘴。冯即安忽地爬起身,盘腿坐着,手托颚,脸上的怡然自得变得不自在。

  潇洒飘泊了三十几年,突然要一脚伸进牢笼里,这个决定实在不可不慎。唉,冯即安对空一叹,都是那个丫头害的,凡事顺其自然便可,干嘛非这么咄咄逼人不可。

  另一头的梁红豆,前脚才下得楼来,就瞧见门外已黑压压的堵着一堆人,几个凶神恶煞在门口当门神,为首的摇摇摆摆走进一个怒容满面的男人。她定神一瞧,正是那想抢绣球没抢成的樊多金,他手里仍紧紧捏着那条绸带,显然不甘心之至。

  “今天我不管你怎么说,东西是我抢到的,阜雨楼和人都是我的……”

  梁红豆很想告诉他,阜雨楼今儿个封馆不做生意,再者他的大吵大闹弄得她头疼死了,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抢白的机会。樊多金跨前一步,啪一声,竟扬手揭去她的面纱。“你……你是……怎么会是你!”他又惊又怒,随即脸颊被一阵火辣辣的扫过。

  “是我又怎么样?!”梁红豆恼怒的收回手,还手之后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亏。

  “好!好!打得好!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知怎的,樊多金竟笑起来,他笑吟吟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梁红豆被他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跟我回去吧,不管你是谁,我都不在乎,你晓得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说罢又去抚摸她的脸。

  啪一声,又一个耳光狠狠煽在樊多金脸上。“滚出去!别在这儿装疯卖傻!”

  连连挨了两个耳括子,樊多金这会儿也恼了。“你这泼妇!我诚心诚意,你却跟我装糊涂。来人哪!把这贱蹄子给我架回去,我非治得她服服贴贴不可!”

  “你要治谁?”刘文冷冷的声音在楼梯间传来,跟在他身后的全是阜雨楼的伙计,菜刀板凳碗盘全拿在手里,只等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对樊家的家丁当头砸下。

  “我接了绣球,”樊多金一见这排场,口气不得不软下。

  “你接了绣球,那些挨揍的人又怎么办?阜雨楼看不上你这种人,等下辈子吧。”刘文冷哼。

  “你们又没规定不能这么接!阜雨楼这么大,难道要说话不算话!”见对方看似不认帐,樊多金也火了。

  “就是不算话,你他妈的樊家又能拿咱们怎么样!”一位伙计朝地上啐了口痰,两手的菜刀应声相砍,擦出几道火花。这群人原就是跟着刘寡妇从关外牧场过来讨生话的人,凶起来的时候,比江洋大盗还可怕;樊家的家丁平日跟着主子欺善怕恶惯了,哪见过这种一排恶人的场面,前一秒钟还挡在樊多金面前,后一秒钟人全闪到门回去了。

  “你是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他不死心的指着她,收起扇子狼狈的想走,一把刀已经劈开了他面前的一张凳子。

  “你想要什么回去?”刘文脚一跨,亮晃晃的刀已经抹到樊多金脸上。

  “我……我……”

  “嘘,阜雨楼不喜欢给人威胁,知道吗?”

  “知……知道。”

  “你要告官,尽管告去,可就是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要不然,老子包你夜夜不成眠。”

  樊多金瞪着那把在鼻子上游移来去的刀子,只吓得牙关打颤。

  “扶你们少爷回去,他裤子湿了。”刘文瞟向门口,那群人以最快的速度蜂拥而来,一下子就把樊多金架走了。

  赶走了一个麻烦,梁红豆不但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反而一脸挫败的坐在椅子上。

  “土豆。”

  “什么事?”

  “吩咐下去,一等打尖的客人离开后,阜雨楼休业几日。”

  若不是之前早探过冯即安的心意,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有结果,梁红豆一定躲回房间号啕大哭一场。她换下衣裳,决定暂停营业几日,她很清楚,经过下午的招亲未果事件后,如果不把气氛冷却下来,只怕往后几天,好奇的客人会踩破阜雨楼。尽管如此,梁红豆仍觉得颜面尽失。

  所以这一回,她横竖决定自己需对冯即安死心了。都走到这步路了,如果她心里还死缠着他不放,那做人也未免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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