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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蝶戏荷心 page 14 作者:柴茜

  这一位梁上君子当然是稳稳以纸扇接住了这杯摆明是挑衅的美酒。

  楚星灏心中暗道了声好耳力!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狐中仙,连他数一数二的绝顶轻功也躲不过他的耳目,他不禁对欧阳智刮目相看。

  只是严馨梅怎会与欧阳智及李庸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在一起,而这和予禾又会有何等关联呢?

  他未加细想,衣袂一扬,身影已在数尺外。

   

   ★  ★  ★

   

  予禾不悦地坐在梳妆台前,像是在发泄怒气似的,用力梳她那头已经十分柔顺的乌黑长发。

  “我的予禾小姐,你干嘛虐待你的头发啊?”燕儿大惊小怪地抢过予禾手上的梳子,一边嗔道:“你跟灏少爷生气就算了,干嘛拿自己的头发出气。你不心疼,我可会为你心疼死呢!”她不舍地抚一抚予禾顺致的青丝。

  “有什么好心疼的!”予禾一脸的不在乎。

  “我懂了,敢情你是真的吃起酸溜溜的百年老醋啰!”燕儿贼兮兮她笑开。

  “你甭胡说,我哪有。”嘴里虽是说得潇洒,但神情却依旧委屈难当。

  聪明伶俐的燕儿,哪会看不出予禾的心思。明明就在乎得要死,却硬是不承认,她不乘机好好整整予禾,她燕儿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呀,予禾你还真看得开,度量大。像灏少爷这般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说不得有多少名门闺秀、名媛花魁投怀送抱,有几段风流轶事、情史烂帐的,倒也在情理之内不足为奇。你说是不是?”她聪慧的眸子闪闪发光,压根不怀好意,直在心头笑翻了。

  予禾更是一点笑容也不得见,极不甘愿地漫应道:“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他最好娶个六妻九妾,享尽人间艳福。”

  “‘六妻九妾’加起来不就是十五个美娇娘了?哇,那灏少爷岂不乐坏了!”

  “乐死他的大头鬼!”予禾恨恨地道,双手却捉起随身的手绢,用力拽扯着。

  “怎么,予禾,你不高兴啊?”燕儿故作胡涂,明知故问。

  “怎么会!他要娶几百个女人是他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有啥不高兴的。”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已将楚星灏骂上千遍万遍。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得赶紧去跟灏少爷说,他的正室答应他纳妾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燕儿作势要往外冲。

  予木心一慌,急忙拉住燕儿的衣袖,央道:“你别去。”

  燕儿心褢早就乐坏了,表面上依旧装傻,“你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人家……我……我不……”予禾话不成勺。

  “予禾,你总得说清楚,否则我听得不明不白,到时传错话,后果我可不负责。”

  “你……你同楚星灏那混蛋一同欺负我。”予木头一偏,嘴儿一噘,一脸委屈地埋怨。

  “我?冤枉啊!我哪时同‘楚星灏’那个大混蛋一同欺负你?”燕儿装出再无辜不过的纯真表情。

  予禾不语,摆明了无言的抗议。

  “你就坦白一点,承认你在意灏少爷嘛,我又不会笑你。”燕儿走近她身边,逸出轻笑。

  见予禾依旧不搭理,燕儿吐吐舌头,知道她捉弄得太过分,只得软言劝道:“我的好小姐,燕儿是逗你的,你别放在心上。生气是会变老的,灏少爷可不喜欢哦:“

  予禾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啊,燕儿说错了。”她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做什么?”予禾一愣。

  “燕儿嘴不好,胡乱说话。”她撒娇地拉拉予禾,“其实灏少爷是真心爱你的,从前他对任何女子都是不假辞色,只有对你,他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不一样的温柔。他很在乎你,而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觉得心好痛。”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爆发出来,“我嫉妒在我尚未遇到他之前,曾在他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所有女人。”

  “予禾……”

  “燕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身上中了毒,也许再也活不了多久,我却贪心的希望今生今世,他爱的只有我凌予禾一人。”她连泪都流下来了。

  燕儿见她哭了,心里直懊恼方才孩子气地捉弄她。

  “我打小就一个人生活,什么都没有,星灏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

  “予禾,你别哭嘛,都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燕儿拿出手绢为她拭泪,“灏少爷真的心里只有你,而且你也不会死。”

  “我不会死?”予禾讶异地张大眼睛。

  “啊!我说溜嘴了!”她俏皮地址吐舌头。

  “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这事我……”

  “你怎样?快说啊。”

  燕儿微一踌躇,才道:“其实要解你身上的毒很容易,只要你跟灏少爷成亲就衍了。”

  “呃?”予禾的脸霎时红得像柿子般。

  “嗯。老爷、夫人还说,他们明晚就会来隆升客栈,为你和灏少爷主持婚礼。你就好好等着做新嫁娘吧。”

  “你是说真的?”

  “我的好小姐,这种事还假得了?我已经约了知非姀妹,她正在门口等我们一同去试嫁衣呢!”

  予禾清泪未干的娇艳脸庞映着辛褔的红晕,唇角徐徐漾开一抹胜似晚霞的绝美笑廧。

   

   ★  ★  ★

   

  在一间充满女性馨香的典雅厢房里,隐约传来愤怒的女声。

  “你是怎么办事的?教你把那女人做了,结果她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严馨梅充满妒意与恨意的脸庞,伴着一句句不满,扭曲得万分厉害。

  欧阳智兀自冷冷地不发一言,随意地浏览着屋内的摆设,压根不把火冒三丈的严馨梅放在眼里。

  他的态度激怒了原已在火线上的严馨梅,她杏眼圆瞪,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是哑巴呀!问话爱理不理的,是什么态度!事情怎样你倒是给我个解释,我可是花了大把银于请你的,你居然老是给我摆个臭架子。你算哪门子屁!”

  欧阳智极其不耐地拨开她毫不客气的纤纤玉指,冷冽又简短地道:“她已经中了七日断肠草。”

  “我知道,可是我要的是她的尸体,她不哭不笑、没有生命的冰冷身躯!”她讲得咬牙切齿。

  “最毒妇人心。”欧阳智微一牵动嘴角。

  “对,我是毒。”她没有恼怒的神色,反倒高兴得意地一笑。“谁教她要惹上楚星灏。楚星灏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他一辈子子只能娶一个女人,那就是我!我发过誓,只要是我要的东西,任谁都不能阻挡我得到,没有人可以妨碍我。”她的眸子透着一股森冷无情。

  他不耐地冷哼,“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

  “我要你今天就把凌予禾杀了。”

  “你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要她死,愈怏愈好。”她疯狂的呐喊。

  欧阳智极其缓慢地摇摇头,万分惋惜地道:“这件事,我怒难从命。”

  “什么?”她森冷的目光凌厉地扫向他,“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今?”

  欧阳智露出比冬雪还冷的笑容,“客人的吩咐,我向来不敢不从。不过——”他微一停顿,望向屋内某一根梁柱,“如果注定是无法达成的要求,倒不如不遵守得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个明白。”

  欧阳智但笑不语,不再理会她,迳自飘然离去,令严馨梅益发气恼,在他身后破口大骂,模样狰狞而泼辣,以至于当一个身影倏然由天而降,她压根不及掩饰她丑陋的一面。

  “梅儿,许久不见,没想到今儿个竟会在鼎鼎大名的绥南王府里巧遇。”楚星灏英姿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悲愤与错愕,以及深深的不解。

  “灏……”严馨梅檀口微张,显是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

  “我真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这样的场景中见到你。梅儿,我真的很遗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步步逼近,不解地诘问。

  “爷……”严馨梅下意识过了一步。

  “为什么要予禾的命?她跟你何冤何仇,你要对她痛下杀手,非除她而后快?”他随身携带的纸扇轻抵严馨梅粉嫩自美的颈子。

  这个动作看来没什么,但严馨梅整个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因为对楚星灏相知甚熟的她,知道他曾经用这把精美非凡、薄若纤丝的纸扇,谈笑之间便伤丁敌手。

  而今这扇子正抵着她宝贝的颈子啊!

  “爷,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名妓,立时冷静下来,故作无辜。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胡涂!”

  “爷,你这话说到哪去了,梅儿向来是最敬重你的,梅儿对爷的心,爷难道还不懂吗?奴家又哪敢对爷有半分欺瞒呢!”她轻蹙娥眉,眼波含情欲语还羞,既是轻嗔又在传情,媚态万千。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楚星灏压根不为所动,只冷冷地说道:“我不是王爷,你这套就省省吧。”

  “爷,你这可是在吃味?倒将梅儿一份心意全给抹杀。”她眼帘半掩,泪滴似乎欲夺眶而出,哽咽地道:“梅儿在京师天天盼着爷早日来探奴家,这才捱不住相思之苦,央了正巧要回杭州的李王爷一同携了奴来。若教你误会了梅儿,那梅儿可是万万不依。”

  楚星灏没答腔,只微微加强手劲,严馨梅雪白的颈子登时渗出一道血痕,染红了赛雪的肌肤,更模糊了绘有山水的纸扇。

  “别跟我作戏。”他不耐地低吼。

  “啊!”严馨梅察觉腥红的血液流出,不由得惊呼出声。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唆使欧阳智架走予禾?为什么要对予禾下毒?为什么要予禾的命?为什么?”

  “我没有。”

  “我不想再问第三遍。”他的表情是严馨梅从未见过的凶恶。

  不消楚星灏提醒,她也清晰地察觉此刻正是她活命与否的危急关头。

  如利刃般的纸扇正紧抵住她的脖子,她不由得有些惊慌。

  她动之以情地劝道:“爷,咱俩相识相知多年,你难道信不过我?想我严馨梅打十五岁便沦落风尘,虽是陪人饮酒作乐作贱自己,但我可不曾存过什么坏心眼害人,又哪会想要夺人性命,你可要明辨是非啊!”

  “我就是因为念在旧情,才没一刀便将你杀了,还给你答辩的机会。”他摇摇头,“方才你与欧阳智的对谈我听得分明,我没想到你竟会有如此恶毒狠辣的心眼。”

  “我……”严馨梅眼见无法脱身,桃花眼一挤。泪便顺势流了下来,无比委屈地道:“爷,梅儿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呀。”

  “为我?”

  “嗯,”她坚定地点点头,凄楚地道:“还记得上次长安一聚,爷对奴家说苦恼于令尊为爷订下一门亲事。这件事梅儿一直耿耿于怀。天天为爷的事担忧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爷,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梅儿过得有多苦啊。”说着,泪也不停涌出。

  楚星櫇听她言词问的情意真挚,不似作假,暗叹一口气,不再严逼,绫缓将纸扇抽离。

  严馨梅见他态度稍霁,又继续道:“梅儿知晓爷侍亲至孝,肯定不会推拒亲事,可梅儿又不忍见爷如此痛苦,被强逼着娶一个爷压根不喜欢的人,梅儿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要凌予禾这人不存在,那么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就巧设诡计,狠下心肠去杀一个你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就是你所说的‘两全其美’之计?你未免太——”他无法置信熟识多年的红颜知己竟是如此无情与狠心。

  “我全是为了爷啊!爷难道不明白梅儿对你的一片心?梅儿的所作所为都是希望爷能够快乐。”

  “住口!”楚星灏重斥着,沉声说道:“我楚星灏闯荡江湖数载,从不曾胡乱伤人、杀人,即使是极恶之徒,我也只是将之打伤,交付官府处置。而今你却说为了我要去杀人,我是万万不能接受。”

  “爷——”

  “我应该杀了你的!”他面色一凝,瞬动杀机。

  “爷怎能这么说?梅儿什么都不求,一心只要爷好,梅儿哪里做错了?竟让爷说这等伤人的狠话。”她精致的俏脸一白,楚楚可怜地控诉。

  楚星灏心念一动,有半晌当真心软。他着实无法轻易杀人,特别是一个女人,一个那么爱恋他的痴情女子。

  然而他又很想杀了她,只要一想到予禾被七日断肠草折磨的痛苦模样,他就无法遏止想把幕后指使者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不由得悚然一惊,其实这个念头丝毫不因严馨梅是他相识多年的红颜知己而有所稍减,报仇的信念远远超出他自己的预估。

  他要为予禾讨回公道,他想保护她,想要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让邪恶与不幸彻底远离她。

  “梅儿,别怪我无情,怪就怪你不该伤害今生对我最重要的人。”他心一撗,信手挥出纸扇,就要取她性命。

  严馨梅双眼睁得奇大,嘴巴更是吓得合不拢,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闷哼两声,以为她就要香消玉殒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飞镖倏然拦截了纸扇,但严馨梅受不了刺激,竟巳先行昏倒在地。

  第十章

  “是谁?”楚星灏沉声问道。

  “我。”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由房门口传来。

  “星磊?”

  “没错,正是不才的小弟。”楚星磊脸上始终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不疾不徐地推开门踏进房里。

  “你干嘛阻止我?”楚星灏先是自忿地瞪了瘫在地上的严馨梅一眼,才转过易怒视弟弟。“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这个嘛……”楚星磊贼贼一笑,“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啊!”

  “什么原因?”

  “哥,你愈来愈冲动啰,这样不太好哦!”他竖起食指左右摇一摇。

  楚星灏又有揍他亲爱的小弟的冲动了,粗声道:“你想在身上或是脸上留点伤是不是?”

  “嘿,怎么会呢!”楚星磊陪着干笑。“好啦,做兄弟的我,今天就做做好事,替你指点指点迷津。”楚星磊得意至极,好似这是件多大的恩惠。所幸他所在的位置离楚星灏甚有距离,否则少不了挨几个拳头。

  楚星灏忍着气,冷静地等着楚星磊的下文。

  “这事说来有点复杂又不会太复雓,有点容易又不会太容易。好像是说来话长,又可以长话短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事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偏偏楚星磊在这时候耍起嘴皮子来,滔滔不绝讲了一大串,全是废话。

  “楚星磊,你皮痒是不是!”

  “噢,不不不,我这些天都有按时洗澡,身上可干净得很,一点也不痒。”他双手在胸前猛力挥舞。

  “你说是不说?”楚星灏的耐性已到了临界点,火气将要爆发。

  “说,当然说。”楚星磊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总算脸色一正,露出不同于以往的正经与精明。“这件事严馨梅自是脱不了干系,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得怪咱们家那两个整死人不偿命的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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