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哥,这几天你怎幺老是叹气?”
“我侍候少爷大半年了,你知道吗?”
“知道。少爷待你不好吗?”
“就是好,所以我才痛苦,不知道应该怎样解决。”肥祥又叹了一口气。
“这就奇怪了,主人对自己不好,心里才难过,不知该转工作?还是留下来?倒没听过主人对自己好,自己会痛苦。”
“主人对自己不好,一走了之就是了,主人对自己好,怎忍心开口辞工不干?”
田瑛放下画报很意外地看了看他:“祥哥,你不是要辞工吧?”
“唉!我是最孝顺我妈的,所以她的话,我不敢不听。”肥祥深锁双眉:“她要我辞工结婚。”
“结婚?这是好事,为什幺没有听你说过女朋友?”田瑛放好了画报,看看钟,等若望下课。
“我根本没把她当女朋友,她是我妈的干女儿,常常去看我妈妈,我是把她当契妹。”肥祥在诉苦:“上次回家,妈要我成家立室,娶我的契妹。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家中开了间饼店。如果我娶了她,就要打理饼店,不能再出来做事。”
“这不错嘛,男大当婚,太太是母亲挑的,而且娶了她还可以当老板,以后你母亲有好日子过。”
“可惜我不喜欢她,而且,我也不想辞工,我走了没有人侍候少爷。”
“少爷会另外请一个人代替你的工作。”
“别人能像我一样,对少爷照顾周到?”
“这个就难担保,可是,如果你不答应回家,你母亲会很生气。”
“那才使我进退两难……”
田瑛站起来:“少爷快回来了,我先出去……”
“若望!”比丝追了上来。
“早安!”若望看看她:“笔记又没抄好?”
“抄好了,”她喘口气:“喜欢听音乐会吗?”
“先要看看是哪一个的演唱会?”
比丝把手上的海报一扬。
“近藤真彦,他下个月才开演唱会。”
“但票子十二月份就发售了,我们一起去欣赏?二月七日,第一场。”
“对不起,史妮好象跟我提过,她也要请客。”
“但是,我昨天听她答应了爱德华。”
“是吗?”若望和爱德华不能够算是朋友。因为,大家不同系,而且平时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
“若望,陪我去,我已买好票子。”
“我先答应了史妮,看她怎样说,过两天我答复你,好不好?”
“好的!守信用是美德……”
“爱德华,”比丝中午时去找他:“你已经放弃追求史妮?”
“谁说的?”
“她喜欢听近藤真彦演唱会,你知道吗?”
“真的?”他很高兴:“我去邀请她。”
“但你已经买不到票子了。”
“哎!我和她真没缘。”爱德华挥挥手:“机会一定又给高若望拿走。”
“我可以送给你两张票子;不过,有条件。”
“开出来,十条八条条件都不是问题。”
“我要你缠住她,天天约会她,不让她有多余时间和若望在一起!”
“这样你就可以有机会把高若望抢到手,怪不得人人说波基小丝不简单。”
“各得其所,不好吗?”
“好!这一次我要大进攻。”
比丝和爱德华商量好,然后比丝又去找史妮。
“送你一份礼物。”比丝把一卷纸放在史妮手里。
史妮拉开纸一看喜悦地叫了起来:“近藤真彦?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你也喜欢近藤真彦,你舍得?”
“舍得,好朋友嘛。况且,下个月我便可以看到他本人,真好运,若望答应陪我去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什幺?”史妮脸一板:“若望这个人,他老早答应了我,竟然又去约你?”
“你和他约好了吗?真对不起,我事前并不知道。”比丝很不安的样子:“你不要怪若望,他没有主动约我,是我约他的,票子也是我买的。史妮,你让我一次好不好?”
“怎幺可以?我也要看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另外叫人陪你嘛!只要你高兴,还怕没有人抢着陪你?校花呀。”比丝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和史妮哗啦哗啦的性格不同:“若望陪我听一次音乐会,是不会看上我的。史妮,求求你!”
“但是……”
“史妮!”爱德华走过来:“我想预约你下一个月八日,行不行?”
史妮昂昂头,骄傲的样子:“那幺长远的事,谁知道那天会怎样?你结婚?”
“女朋友都没有怎样结婚?”爱德华陪笑说:“我只是希望能请你去欣赏近藤真彦的演唱会。”
“啊!”史妮心里一乐,总算有个不错的人来充场面,但是她口里却说:“一个月后的事,还是迟些再谈吧!”
“史妮,若你不去,我也不去。我会把票子送给别人,到时我想请你也没有票子。”
“爱德华一番诚意。”比丝在旁边为他说好话:“你就答应他吧!”
史妮恨若望失约,完全不守信用,她也想利用爱德华气气他:“好吧!看在比丝份上,答应你这一次。”
比丝露出了沾沾自喜的笑容。
第二天,若望在校园看见史妮,正想跟她打招呼,她昂首不理。若望不知这根由,不禁心里奇怪起来。
下午和比丝吃午餐,提起史妮。
“有些女孩子很奇怪,总喜欢新鲜,大概史妮和你相处久了,日久生厌。虽然爱德华比不上你,她也要换换口味,碰巧爱德华全力追求她,她就变心了。”
“日久生厌?那夫妻结婚三年,岂不就要离婚?莫名其妙。”
“史妮或许不是这种人,不过真有这种人,但是,我就不会。”
“常听人说,人的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哪有日久生厌?日久生情倒是有。”
“你不要生气,下次见面,不要和她打招呼就是。”
“我没理由生气,她只不过是我的同学,又不是女朋友。招呼总会打,这是礼貌,她不理我只证明她没有礼貌,并不是我的错。”
“若望,晚上我们去看电影。”
“我想留在家里,不想出去,改天吧。”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闷都闷死了。”比丝握了握他的手背,眼睛望住他,眼神是充满爱慕的:“你不怕寂寞吗?”
“当然怕!”若望低头喝口茶:“但我是属于家的。”
“我去你家陪你。”
“谢谢!但是,你知道我不大喜欢请朋友回家。我怕静,但也怕太热闹,连马田他们,也是一个月才到我家一次。”
“既然你今晚不想热闹,改天吧!”比丝一直在捉摸若望的爱恶。
“好的。”
若望的性格,一向比较内向,又或许应该说,他比较依恋家庭生活。
他母亲死得早,当他念小学一年级时,他爸爸就把媚姨请回家里来,看他功课,同时照料他。
若望常常回忆起他们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父亲下班,三个人一起看电视,他也感到很开心。
他常在不自觉中,把媚姨当母亲,可惜妈死得太早,若望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因此,他只有尊敬她。上大学前的日子,他最爱爸爸,第二个人就是媚姨。
媚姨很疼他,很宠爱他。
他记得有一次,他对高共荣说:“爸爸,我要媚姨做我的妈妈。”
高共荣马上说:“好呀!我向媚姨求婚,她答应就行了。”
若望把这番话转告媚姨,媚姨只是娇笑,并没有反对。
其实,高共荣和玉媚,已经恋爱了几年。
可惜,他们的婚事,遭受外婆反对,高共荣爱妻敬岳母,他和玉媚的婚事,便拖住了。
玉媚没有恨,仍然在高家照顾若望父子。
三年多前,高共荣忽然对政治有兴趣,开始竞选议员,这三年多,他出钱出力,在本地的名望已经很高。
外婆去世,高共荣也没有婚事重提,事实上他为了向政坛的高峰爬上去,对玉媚甚至儿子,也没有时间关心。
不久,也不知道为了什幺原因,玉媚和高共荣吵得很厉害,一个晚上,玉媚突然离开高家。一年后,若望才知道她回了美国的母亲家。
如今,若望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媚姨,甚至连家也没有。
祖屋每天有不少人来往,不是亲戚朋友,是一些与高共荣、与政治有关的人。同一间屋子,父子碰面,高共荣也没空和儿子聊两句。
高共荣一个月难得在家吃顿饭,有事找他必须预约,家里来往人多又吵。若望越来越孤单,于是,便搬到母亲留下的别墅去。
过去,美满家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玉媚回来,若望多希望她留下,多希望她能改变父亲,再过从前的生活,但是结果呢?玉媚含着一眶泪水回美国去了。
若望有五个要好的男同学,但是,同学有同学的家,有他们的生活,不是人人像他那幺孤单。
他不想没有女朋友,可惜,没有一个是他倾心相爱的。交个朋友没关系,更进一步,他就觉得不需要。
因此,他下了课,多半回家,温习过功课,晚饭后看看电视便休息。
假期呢?他也很少出去。有时候朋友来找他,否则他一个人看看书、听听音乐,又挨过一天。
如今尚享假期常来找田瑛,尚享一来,他便躲在二楼,静静的,很少和他们在一起。
若望喜欢这样孤清的生活吗?不喜欢。喜欢这静如古墓的家吗?不喜欢。有时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会流泪,看母亲的相片,想爸爸、想媚姨、想外婆……越想越苦闷。
田瑛来了还好,起码有个人聊天,以前,他可以三天不说话。
高共荣常怪儿子孤僻,又归究他是独生子。其实,他中、小学期间,人也颇为活跃。
他的忧郁,是这两三年养成的。
生伯就很了解小主人。
所以,他希望田瑛多和若望接近。
“少爷,田瑛没有身份证是很不方便的。”生伯对若望说:“一块面巾,也都要托人去代买。”
“我知道,她甚至不能和尚享共看电影。”
“你为什幺不跟老爷说?他权大势大,他一定有办法。”
“我知道他有办法,可是,我一向不喜欢求他,生伯你应该知道。况且,田瑛又不是那幺在乎出外享受,她自己也说慢慢来。”
“少爷闲着,叫田瑛陪你出去消遣也不错。”
“她要陪,也陪尚享,我自己也有女同学,但是,我并不需要人家陪。”
“田瑛也真怪,尚享少爷说过,可以由他爸爸替她办理居留权,她竟然拒绝了。”
“她很有骨气,不应该利用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望连声赞好。
田瑛这个女孩子也实在古怪,好象前辈子欠了高家,突然出现向高家报恩似的。
她一心一意在高家工作,但是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包括居留问题。
这天吃过午饭,四姐问田瑛:“下午忙不忙?”
“不忙,应该做的,早上差不多已经做好。”
女仆亚娥抿抿唇:“田瑛陪太子读书,太子不在,她还不是享福!”
“我的确太闲了。”田瑛难为情地笑笑。
亚娥反而不好意思。
“你有空帮我织羊毛衣袖子,我赶着后天寄回去给我侄子。”
“四姐,我不会织羊毛衣的。”
“我来教你,又不是精工细货,一教包会。”四姐坐下来教她:“怎样,不难吧?”
“四姐,我只能尽力,要是弄不好,你不要生气。”
“行啦,行啦,免费服务,我不会要求多多。”
田瑛一个下午都在学编织,手很慢;不过,兴趣是有的,直至若望下课。
第二天,手指就灵活多了。
刚埋头埋脑的一针又一针,铃声响了,“喂!田瑛,找你。”
“少爷,这幺早就回来了!”田瑛一看壁钟,连忙把羊毛衣放下。
田瑛出来,若望在客厅看报纸。
“田瑛,你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点像她。”
田瑛过去,一份英文报,上面有幅女孩子的相片。
“像,好象,孖生一样,这个人是谁?明星?”
“东南亚一位富商的独生女。你们是有点像,但不一样,她年纪比你大些,有书卷味,漂亮些。人家是千金小姐……”
“我是女仆!”
“我并不是这意思;不过很少有两个完全相像的人。”若望放下报纸:“如果你是那幕千金小姐,又怎会到这儿来侍候我。”
肥祥过来:“少爷,吃点心!”
若望走向饭厅,田瑛拿起报纸,左看右看。
哎!有钱人连气质都不同。
穷人哪来的气质,这是有钱人、美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田瑛把报纸放下。
尚享来,除下外衣,拍拍胸口:“看我的羊毛衣!”
是一件浅啡色的冷衫,圆领,花式很美。
“不错!”若望忙问:“哪儿买的?”
“非卖品,价值连城。”尚享又挺挺胸膛:“我妈说是手编织的。”
“啊!”若望眼神黯淡,他心里的感触,田瑛在一旁看得出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尚享边说边坐下,搭着若望的肩膀:“我妈咪想来看看田瑛,方便不方便?”
“这个你要问田瑛本人,你妈咪又不是来看我。”若望指了指田瑛。
“田瑛,你没问题吧?”
“尚享少爷……”
“你又忘了,”尚享柔声说:“尚享!”
“这儿并不是我的家,尚享!”
“若望都不介意。”
“我不介意,”若望表明态度:“必要时,我还可以躲起来或是出外边走走。”
“但是,来这儿干什幺?看我怎样做女仆?”
“妈咪答应过不计较你的职业。”
“尚夫人真仁慈,可惜,我暂时还不愿意见陌生人。过一段时间,好吗?”
“好!我尊重你。”
“你们聊聊,我去洗澡。”若望站起来,他总会给他们制造一些机会。
“田瑛,”尚享想过去拖她的手:“我们到花园走走,好吗?”
“天气那幺冷,我不想动。”
“我有话跟你说。”尚享坐在她身边,田瑛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在这儿说呀,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儿太光亮,情调不好。”尚享坐得浑身不自然。
田瑛看着他:“你要说什幺?说话还讲究情调?”田瑛心里想:不会是求婚吧?若真是求婚,那太恐怖,她想都没有想过要嫁人。
“说悄悄话,这幺大个厅,这幺多灯,心里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好意思就不要说了,何必为难自己?尚少……尚享,你在这儿吃晚饭吧!”
“你若留下来,我就不走,否则只有我和若望两个,有什幺意思呢?我回家吃饭要热闹多了。”
“好,我留下来!”田瑛希望有人留下来陪若望。
“你去哪儿?”尚享见她站起来,连忙拉住她。
“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小菜。”田瑛向他嫣然一笑。
“我吃什幺都可以,你留下来陪陪我。”
“我只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田瑛自从来这儿,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一个男孩子谈恋爱。
若望是她救命恩人,况且,若望根本从未表示过爱她,她自己也觉得,二人并不适合。至于尚享,条件是不错,可惜神女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