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碰我的吉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怎样?像对咪咪一样,把我打成肉酱?”珊瑚侧着头看他。
“你根本没有脑。”艾云抱紧吉他,回屋里去了。
珊瑚抿了抿嘴,坐在秋千上,用鞋撑着草地,自个儿荡秋千。
她想起咪咪喜欢在她脚下钻,用小舌头舔她的手,偎在她怀里发嗲,要是咪咪还在,它会在她身边跑来跑去,陪她荡秋千,逗她开心。
内心一阵痛楚,那可怕的回忆又回来了。她伏在铁链上抽咽起来。
另一方面,艾云也为他的吉他担心,为了安全起见,他每次出人都锁门。
珊瑚再也没有机会进进出出。
两天过去,安然无事。不过,艾云也不敢把吉他带出去,他次次弹吉他,总在他自己的露台。
这天,艾云由银行回来,自己到厨房,拿了些点心吃,厨房佣人的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对艾云不招呼也不睬不理,换了雷文进去,他们就众星拱月了。可是,艾云不计较这些,因为他肚子饿。
吃饱了回房间,天气热,他开了冷气机还是觉得浑身黏着汗。于是他洗了一个冷水浴,穿了条白长裤,绿色背心型T恤,人凉快多了。
心情好,想弹吉他,他打开放吉他的盒子,发觉吉他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吉他不是被人偷了吧?但是,房门锁上,他进来时,清楚记得用锁匙开门,既然门上了锁,不可能有人溜进来。
他开始翻查,整个房间都翻遍了,吉他面积大,又不是一条小手帕,在与不在,很容易看得见。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去,找着了锦姨,“你把我的吉他拿到哪里去?”
“你说什幺,你到底不见了什幺?”
“吉他,你不会连吉他是什幺东西都不懂吧!”
“懂!你们年轻人背着它可以走天涯的那一种。可是我这老太婆要个吉他干什幺?”锦姨笑得很猥琐:
“我的歌声你听过的,性感得过了头。”
“不是你,是谁?”
“二少爷,最近你天天锁着房门。”
“对呀!只有你一个人有每间房的锁匙,不是你还有谁?”文云伸出手:“快把吉他还我。”
“我没有拿啊!怎能还你!”锦姨面色一变:“我还有很多工作做,没有时间跟你胡缠。”
“你把吉他还我!”
“我没有拿,你冤枉我,我要你爸爸主持公道!”
锦姨一面往里走,一面哺哺的:“什幺劳什子吉他,千年古董?”
艾云又急又气,回二楼,想重新找一次,锦姨向父亲投诉,他也有个交代。
上楼梯到二楼,珊瑚站在楼梯顶。
“吉他不见了?”她双手抱在胸前,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你怎会知道?”艾云一愕。
“我拿的,为什幺不知道?”
“你拿的?骗人,我的房间锁着,你根本不能进去。”
“锦姨有锁匙,”珊瑚做了一个手势:“我在她那儿偷的……嘿!锁匙就到手了!”
“你为什幺拿我的吉他?”文云火气攻心,大声说:“还我吉他!”
“不还又怎样?”
“你……”文云冲向她的房间,可是她的房间也上了锁,艾云马上跑到楼下,不一会拿了个铁捶上来。
“你干什幺?”珊瑚用身体挡住门:“你休得胡来!”
“破开你的门,拿回我的吉他!”
“吉他根本不在我的房间内,你等一下。”珊瑚用锁匙开了门:“请进去随便搜索!”
艾云把铁捶扔在外面,走进去,把珊瑚的房间翻个落花流水。
“把吉他还给我!”艾云指住珊瑚。
珊瑚摊摊手,耸耸肩:“太迟了,吉他九成新,我卖了,还值二千多块!”
“你撒谎!你并不等钱用。”文云抓起珊瑚的收音机电子闹钟扔在地下,跟着是她的相架……砰砰,??!
“我已经把卖得的钱捐到慈善机关,你心肠坏,我为你积点德!”
“我从来不做坏事,你才真的邪恶,”艾云拿起那对白玉接吻鱼正要往地下掷,珊瑚连忙扑过去抢:“这扔不得,这扔不得,还回我!”
艾云一掌把她推倒在地上,顺手把那对白玉接吻鱼往露台一扔,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啊!天!”珊瑚从房间爬出天台,拾起一块碎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洪珊瑚,你听着,今天到此为止,明天你再不还我吉他,我把你的房间打个稀烂,还有你,逃不掉!”
艾云悻悻然走出去。
珊瑚坐在地上,哭了一会,越想越不服气。
雷文一口家,就知道艾云又和珊瑚吵架,他走进珊瑚的房间,一看,哗,乱糟糟,遍地碎片,好象曾经有人在这儿作战。他拨开玻璃,拿起珊瑚的相片:“珊瑚!珊瑚!”
“我在这!”
雷文开了房灯,看见珊瑚缩在卧室的暗角。
“珊瑚!”雷文蹲在她身边:“地上的东西是不是艾云扔的,他来捣乱?”
“大表哥,”珊瑚交给雷文一块碎片:“白玉接吻鱼没有了!”
“我马上去找艾云算账。”
“不要,大表哥!”珊瑚拉住雷文:“我有办法对付他,我只是为失去一对接吻鱼难过。”
“我会问爸爸白玉接吻鱼是在哪儿买的,我知道地点,马上去买,反正过两天我要出门公干。”雷文安慰她,把她抱起来,把椅子上的东西拿走,让珊瑚坐下。
“要一模一样的啊!”
“当然,担保你一定满意。”雷文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你要我怎样对付艾云?揍他一顿?还是告诉爸爸?”
“都不要!那是我和他的事,何必牵连舅父?”珊瑚咬一下下唇:“我不会让他逞凶的,他这种冷血动物,早就应该受到惩戒。大表哥,你明天不要上班,留在家里,可以吗?”
“可以!但我想知道原因。”
“明天我和艾云要拼一拼,他个子高,力又大,我担心被他杀了。”
“你要我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放心,他虽然比我高,但是他未必打得过我,况且,我怎样也是他的哥哥。”
“我不要你们打架,只是,他打我的时候,你劝开他!”
“你放心,我一定能令他贴贴服服的。”雷文坐在椅背上,揽住珊瑚:“我明天不上班,留下来陪你!”
“我不想见到艾云,我们出去吃晚饭好不好?”
“当然好,吃完晚饭我们上的士高,保证你回家时,已把今天的不愉快完全忘记!”雷文拖她起来:
“你去换衣服,我叫锦姨收拾房间。”
第二天,文云一起床便准备找珊瑚要回吉他。
他珍视吉他,是因为那是近年来他得到的,最有价值的礼物。那不是金钱的问题,是友情。他一直缺少的是亲情,父母的爱和家庭温暖,除了董宇凌,没有一个亲人为他买过一条手帕。以前,雷文对他也不错,会送他一些东西,自从珊瑚来了,雷文对他一天不如一天。
只有奶妈对他关怀备至,但是,她毕竟是外人。
吉他,代表几个人对他的心意。
他开了房门走出去,朝着珊瑚的卧室走,在她的房门外,有一堆破东西,也是咖啡色,略带金黄色,这令艾云想起咪咪,他跑前两步,那不是动物,是木,嗅,不,那是个吉他。
他缓缓地蹲下去,细心地审视着,轻抚着,那不是他的新吉他吗?只是破烂得不成形了。
他握着那些破木,木屑刺伤了他的手,但他痛在心里。心爱的东西被人家毁坏了,他真想痛哭一场,但是他是一个坚强的人,流泪是懦夫的行为。
他激愤,痛心,仇恨的烈火熊熊地燃烧着他的胸膛。他站起来,一脚踢开了珊瑚睡房的门,珊瑚被声响惊醒,整个人跳起来,坐在床上。
艾云走到床前,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下床,珊瑚赤着脚板,一直被艾云牵出房门外。
“病死我,放手,你想谋杀?”
“吉他是你从我房里偷出来的?”
“你不放手,我什幺也不说!”
艾云把她推到墙上,放松了手:“马上招供!”
珊瑚拨好了长发,靠在墙上,拉了拉身上的睡袍,好整以暇地说:“不错!是你的吉他!”
“谁把它砸成这样子?”艾云发脾气的时候,面色粉红,特别可爱。
“你想我怎样回答?像你那样喊冤枉,死不认账?
我不会,我告诉你,董艾云,你的吉他是我用捶砍烂的,一下又一下,就变成这样子。”
“你……”艾云不是很会说话的人,现在,更被珊瑚气得说不出话:“为什幺要这样做?”
“只不过一个吉他破了,你就难过成这样子,吉他只不过是死物。咪咪又怎样,咪咪有生命,它只不过犯了小小过失,你就狠心杀死它?”珊瑚不再那幺悠闲,提起咪咪她就激动。
“我没有杀死咪咪,你含血喷人。”
“你有!你死不认错,我砍破你的吉他,就是要让你知道,失去了心爱东西的感受。”珊瑚颤声问:“你现在的感觉如何?”
“我想杀死你!”艾云伸出双手叉住珊瑚的脖子。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揽抱艾云,把他拖了开去。
艾云回头一看,是雷文。
“你真的那样仇恨珊瑚?你忘了我们一起长大?”
雷文责备他:“你越来越变得凶残,变得没有人性。”
“她无缘无故砍破我的吉他,这吉他是十天前我的好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是我十几年来最有意义的礼物。”
“生日礼物?”珊瑚停住抚脖子的手:“你十日前生日,但是……”
“艾云,你杀死咪咪,珊瑚弄破了你的吉他,彼此拉平,算了。”
“我没有杀死咪咪,你听见没有?”艾云大声咆吼。
“不谈咪咪的死!”珊瑚说:“我赔你一个新吉他。”
“我不要什幺新吉他,我要回原来的那一个。”
“你怎幺蛮不讲理?”雷文说:“吉他都破了!”
“我买一个更好更名贵的给你!”
“全金也没有用,你买不回那些友情,千金小姐的玩意儿已经够多了,何必,何必还要以伤害他人为乐?”
“什幺事,大清早那幺吵?”董宇凌夫妇由三楼跑下来看个究竟。
“没有什幺事,我们只不过在谈谈。”雷文连忙说。
“咦!地上的是什幺?”
“朋友送给我的吉他,全新的。”艾云指住珊瑚:
“她砍碎了!”
“没有这回事,珊瑚哪有这幺大的力气?艾云的吉他虽是破了,但与珊瑚无关。”雷文连忙护住珊瑚。
“不!舅舅,吉他是我弄破的。”珊瑚站出来:
“我用捶子敲破它。”
“你为什幺要这样做?”董宇凌柔声问,也许珊瑚是个女孩子,董宇凌从未试过粗声向她说话。
“我要他知道失去了心爱东西的感受,因为他杀死了咪咪。”
“我没有杀死咪咪!”
“算了,算了!”江玉霞过来相劝:“每人做一次,每人错一次,我送珊瑚一只小狗,送文云一个吉他,不就没事了吗?都是大学生了,不要再问孩子脾气。”
“我没有杀死咪咪,妈妈不用送我吉他。”
“艾云年纪小小真有量度,和珊瑚表妹拉拉手,以后没事啦。”
“不,我和她没完没了!”艾云说完,跑下楼梯走了。
“艾云,”董宇凌边叫边摇头:“这孩子长不大,脾气又怪。”
“舅舅,我会还他一个吉他!”
“用不着了,一个吉他,小意思嘛,这孩子孤僻,以后不要和他玩,啊!”
“在艾云表哥的眼中,吉他是他的命根子。今年生日,他的好朋友送的,他打死咪咪是他不对,但是我也不应该破坏他心爱的东西,我做错事,应该补偿。”
“这孩子心理有点问题。”董宇凌黯然,拍了拍珊瑚的肩膀:“看在舅舅的分上,原谅他。”
“时候还早呢!多睡一会!”江玉霞把珊瑚送回房间。
那天艾云没有回家吃晚饭,差不多十一时才回来。
走上二楼,在楼梯平台,他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女孩子。
紫色油脂裤,白丝衬衣,那是珊瑚。
她靠在他的房门上,提着一只黑色的吉他盒。
艾云走过去,从腰间掏出锁匙。
“请让开。”珊瑚的身体压住门球。
“今天下午我特地去琴行选吉他,同一牌子,同一款式!”珊瑚把吉他递到他的面前:“希望你喜欢!”
“不一样的,因为你的吉他缺少了友情。”艾云没看一眼。
“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有表兄妹之情啊。”
“你选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大多,就不珍贵。”艾云笑一笑,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嘲笑:“虽然我没有杀死咪咪,但是,我摔掉你的东西也不少,正如大哥说的,拉平了,算了!”
“但是这吉他……”
“你不是也会玩吉他?留为自用。”
“艾云表哥,你不接受我的送赠,表示你仍然恨我!”
“有爱才有恨,言重了。”
“我不了解你,你是那样情绪化,早、午、晚不同。”
“你不必了解我,了解大哥就行了,我们之间没有这个需要。”
“但我……”
艾云轻轻推开她,开了房门:“晚安!”艾云闪身进去,锁上门。
“唉!”珊瑚头仰后,头顶靠在房门上,轻叹了一口气。
董宇凌和董雷文都出门公干,董宇凌去了美国,董雷文去了日本。
雷文出门前列了一条长单,日本各式各样的帽子。
装饰品、裤子、腰带……不过不是珊瑚列出来要雷文买的,是雷文自己开列出来,要买给珊瑚。
晚上,江玉霞、锦姨、艾云和珊瑚四个人一起吃晚饭。
突然锦姨冲口而出:“迟了……”
江玉霞看了她一眼,她向来说话都是温温柔柔:
“约了男朋友看电影?”
“大吉利是,五十岁的老太婆还学人拍拖?我是说,星期一是雷文生日,到现在还没有计划为他庆祝,时间那幺短促,我怕想为他开个舞会,都来不及。”
“对,”江玉霞含笑点了点头:“今天是星期一,下一个星期一是雷文二十五岁的生辰。”
“去年雷文和卡露莲……”
“锦姨!”江玉霞有点不高兴:“雷文不是和这个人绝交了吗?”
“对!是啊!我想为雷文开个晚会,他回来看见我们为他庆祝,他一定很开心,玉霞,你的意思怎样?”
“好!而且要大事庆祝,把这儿的亲戚朋友全都请来,要最好的自助餐,最好的乐队。锦姨,通知雷文的裁缝,珊瑚,你也要缝一袭漂亮的晚礼服。”
“我?”三个女人吱吱喳喳,艾云有很大的感触,连胃口都没有了。
“你刚来香港,我早就想开个舞会,介绍你认识董家的亲友,不知道怎幺的,一直拖到现在,刚好雷文生日,我相信很多人希望见到你。”
“我不知道应该送什幺生日礼物给大表哥!”
“领带,用领带绑住雷文。”
锦姨喔喔笑,像母鸡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