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浩和丽诗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他第一次发觉她已经不再是什幺都不懂的小女孩。
起码,她懂得爱。
假如他能掌握机会,丽诗是应该属于他的。
现在,一切都完了!
“保罗!”丽诗咬着一株青草:“你说,大姐和三姐是不是很漂亮?”
“你们一家人都漂亮。不过,大表姐太忧郁,三表姐太冷,我两种类型都不喜欢,我还是最喜欢你!”
“二姐呢?”
“我只见过她的照片,不错嘛!”
“你会喜欢她,因为你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丽诗突然问:“你会不会突然又喜欢二姐?”
“假如我还没有认识你,那,很难说。可是,我已经有了你,管她有多漂亮,我也不会喜欢她!”
“真的?”
“要不要我发誓?”保罗举起三只手指:“上帝为我作证,假如我张保罗……”
丽诗咭咭地笑,把保罗的手拉下来。
“奇怪,我来了那幺久,怎幺从未见过二表姐?她是做空中小姐的?”
“一点不错,她放长假,去了欧洲。前些日子为了大姐……噢!反正她已快回来了!”
“我就不相信二表姐比你更好!”
“要是她真的比我好呢?”
“我还是要你……”
年近岁晚,为了迎接新的一年,酒店属下的大堂、扒房、咖啡室、明珠厅……全都要重新布置。
梦诗忙个不停,因为这些全是她的工作。
回到办公室,想取回一张设计图,碧姬把她叫住:“经理,你的长途电话!”
梦诗皱一皱眉,拿起电话筒:“喂!”
“梦诗?找你我得好苦。”
“表姐,你在哪儿?”
“墨尔本。我星期三回来,我买了许多礼物送给你。飞机五点钟到,你已经下班了,到飞机场来接我好不好?”
“真对不起!表姐,最近几天我忙到七八点,五点我走不开。”
“真扫兴。”美施在埋怨:“星期六晚我们家里有舞会,你一定要来!”
“晚上可以,星期五晚你再给我电话。代问候路易。”梦诗挂上电话,到楼下,看见谢夫,他最近无缘无故常到酒店来。“梦诗,等会儿我们去吃下午茶好不好?”
“吃下午茶?对我来说是妄想。”梦诗连停下来跟他谈话的时间也没有:“我忙得要命,连晚餐也不知道要拖到什幺时候!”
“我帮你,好不好?我在意大利也学过设计。”谢夫亦步亦趋:“把工作做好,我们去吃晚餐。”
“你自己不是开了一间公司,你自己不忙?”梦诗走进明珠厅,她高声叫:“那儿不要放东西,三天后大桔树就会送来。”
小工们立刻把一座屏风搬开。
“公司有许多职员,通常做老板的都不会太忙……”谢夫追随左右。
“不错,反正有我们这种小人物卖命!”
“梦诗,我不是这意思……”谢夫着急了,这女孩子真难待候。
梦诗已走开,亲自指导小工们工作。
梦诗自顾自工作,视谢夫如无物,谢夫不能怪她,因为,连他的父亲周董事长,也十分欣赏梦诗这份工作热忧。
他只有痴痴地等。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一直到七点钟,小工们已收工,梦诗的室外工作也只好暂停。
“梦诗,我们可以去吃晚餐了吧?”
“你还没有走?”梦诗吐口气:“你在扒房等我,我收拾好写字楼的东西就下来。”
“扒房?到外面吃好不好?”
“你不欣赏扒房的食物?为什幺不向梁经理投诉?他管理饮食部。”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想转换一下环境,比如,上夜总会。”
“我要留下来,因为想到了什幺要做的,可以立刻去做!”
“还要做?现在是你休息时间,你对工作真的这样重视?”
“别忘了这是你爸爸的酒店,我在替你爸爸做事。”
“够了!该休息了。管他是谁的酒店?我可不管,一天忙到晚,连奴隶都不如!”
“但是,我并无怨言!”
“一个女孩子的青春,都花费在这儿?”
“我愿意!”
“梦诗!”
“谢夫,你为什幺不去约会别的女孩子上夜总会,让我自己留在扒房?”
“好吧,好吧!”谢夫立刻妥协:“我在扒房等你!”
梦诗笑一下,摇摇头。
穿著灰色天鹅绒西装的左天培正在和几个年青人在谈天,突然,入口处发出一道白光。
穿著白狐皮大衣的梦诗出现在那儿。
佣人替她脱下大衣,里面是连着帽子的银白色长裙,她戴上帽子,像一个阿拉伯的公主,高雅而艳丽。
“哎!哪儿来的天使。”一个长着胡子的年青人低叫起来。
“路易结婚的时候我见过她。”另一个说:“她是美施的表妹。”
“好漂亮,好出色!”
“唏!她一个人来,没有舞伴,我们有机会,可以乘机献殷勤了。”
“想追求她?”
“谁不想?这样美的女孩子!”
“没有人能得到她。”
“为什幺?”七嘴八舌。
“她的眼睛长在头顶,她的心里不肯容纳任何人!”
“有人追求过她,失败了?”
“追求?她肯跟你说话,你已经走运。”庄尼问天培:“是不是?”
“什幺?”
“马梦诗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子。”
“是吧!”左天培眉毛一扬,眼睛一转,他心里暗自高兴,因为将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有仇不报,非君子!
美施和路易迎上前,“你到得好迟,要罚你!”
“刚下班!”梦诗一只手挽着美施,另一只手挽着路易:“蜜月愉快?”
“好玩极了,要不是忙着回来过农历新年,我们还不想回来。”
“美施最喜欢去巴黎。”路易说。
“买时装呀!梦诗,跟我到楼上来。”美施回头对丈夫说:“替梦诗拿一杯香槟到我们的房间。”
美施带梦诗上楼,就在这时候,左天培开了汽车出去。
“看!这些礼物。”袋子、盒子堆起一座小山:“全是送给你的。”
“那幺多?你一定花了许多钱。”
“都是路易付账。”
“他对你很好,是吗?”
“唔!的确很好。结婚对女人来说,真是一件好事!”
“因为买东西的时候有人付账。”
“并不单只为此,而是……我一言难尽。总之,我希望你也赶快结婚。最近,追求你最卖力的是谁?”
“周谢夫,你见过的!”
“他的爸爸,是不是你曾经告诉我,有一个母老虎的风流董事长?”
“不,我们董事长是特级好人,周夫人更是温柔贤淑。我说的是董事长的堂弟,已被调去泰国的酒店。”
“不是为了你吧?”
“怎幺会?只不过母老虎的娘家在泰国。是他自己请求的。”
“那晚慈善舞会,我看得出周夫人很喜欢你!”
“她对我是另眼相看,特别优待!”
“谢夫其实也不错。”
“唔!不错!”
“那就将就点,算了吧!”
“就像买一件衣服?”梦诗摇一下头:“我们到楼上已经很久,你应该去招呼客人!”
“我们一起下楼!”
左天培站在楼梯口,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表嫂,我想和梦诗表妹……”
“梦诗表妹?”梦诗风眼一瞪,百分之七十的愤怒,百分之三十意外:“好新的称呼,”
“你是表嫂的表妹,依照中国习俗,我应该称呼你表妹!”
“哼!”梦诗鼻尖一昂。
“我想和梦诗表妹谈谈,行吗?”左天培问美施。
“你们谈谈,反正我要招呼客人!”
“表姐不要走,我和这个人,无话可说!”
“表嫂,你就留下来吧!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幺秘密,我只不过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在场更好!”
“是不是我把牛奶浇在你头上的那件事?”梦诗想起来还好笑呢!
“什幺?”美施颇诧异:“你把牛奶往天培头上淋?”
“唔!整整一大杯!”
“那,你怎可以……”
“表嫂,别紧张,我根本没有怪责梦诗表妹的意思。因为……那天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冒犯她。牛奶洗头该是我的报应。”
“你不怪梦诗就好了,梦诗小孩子脾气很重,她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可不要怪她。”
“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怪她?”
左天培那样低首下心,大大出乎了梦诗意料之外。
“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况且,正如你说的,你已受了报应。我相信梦诗一定能够原谅你。是不是?梦诗。”
梦诗半句话不说,观察着。
左天培双手插进裤袋,低头看着深灰色的皮鞋:“我特地来向梦诗道歉!”
他是那样真诚,感动了美施,她代为求精:“梦诗,你大人大量,原谅他吧!”
左天培抬起头,眼睛充满歉意。
“好吧!”梦诗点一下头:“我接受他的道歉!”
“你肯原谅我,太好了,请等二等!”左天培走开去,一会,他拿了两杯酒走过来,他把其中一杯交给梦诗:“我敬你一杯!”
梦诗握着酒杯,犹豫。
“请!”左天培把酒喝光,酒杯向下:“先干杯为敬。”
“梦诗,喝了吧!从此之后,大家不要再斗气,做个好朋友,听话!”
梦诗一口一口地把酒喝下去。
左天培的眼睛透着狡黠的微笑。
直等梦诗喝光了酒,他弯下腰,右手向横一摆,像一个欧洲古代的武士:“谢谢!”
“你?”梦诗似乎有点怀疑。
“我们平等了!失陪!”左天培走开去,和别的女孩子谈笑去了。
“天培真莫名其妙,”美施摇一下头:“我以为他会请你做舞伴。”
“表姐,你有没有发觉左天培的态度很轻浮,而且,他的眼睛,哎!我说不出来。”
“不是吧!我觉得他一直都很诚恳!”
“我是说,我喝完酒的一剎那!”
“也没有什幺,天培这个人很有幽默感。”美施拉住她:“别管他,快要吃晚饭,我们到厨房去看看!”
“你没有请管家?”
“等孩子出世了再请。”
“什幺时候做妈咪?”
“我怎会知道呢?”美施笑着说:“我又不是奉子命成婚!”
梦诗也笑了起来,可是,很快,笑容就冻结在她的嘴边。她感到腰部一阵绞痛,额上透凉,冷汗直冒。
“梦诗,你怎幺了?”
“表姐,我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美施着慌起来。
“肚子。也有点冷。”
“是不是肚饿了?”
“也许是吧!”梦诗靠在墙上:“今天很忙没有时间吃下午茶。”
美施一面扶住梦诗,一面吩咐佣人挑两片最滑的牛柳。美施把一小块一小块的牛柳喂着给梦诗吃。
梦诗吃了两口,推开美施的手:“哎!我肚子痛,我吃不下。”
“怎会突然变成这样子,刚才还是好好的。”美施放下碟子,扶住梦诗:“阿月,端一张干凈的椅子来这边。”
“左天培,左天培害我!”
“你肚子痛,跟天培有什幺关系?”
“你忘记他的眼睛,忘记他说过:我们公平了……我把牛奶淋在他的头上,他在酒里下了泻药,表姐,啊,我……我受不了!”
“泻药?”美施面色一变:“快回我房间去,你大概要拉肚子了!”
美施扶梦诗回大厅,梦诗痛得弯了腰,到楼梯口,左天培把她们截住。
“梦诗表妹,你没事吧!”
“你……你会得到报应!”
“天培,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怎可以……”
“表姐,快,”梦诗迫不及待:“快!”
美施扶着梦诗仓惶上楼,天培在后面哈哈大笑,笑中包含着得意,痛快……
梦诗但愿手上有一个手榴弹,向左天培头上扔下去。
“请马梦诗小姐听电话。”
“马经理请病假。”
“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
“她到底患了什幺病?”
“最初是腹泻,后来虚脱,晕倒不省人事。请问你是谁?”
“晕倒。”对方颇焦急:“怎幺晕倒的?”
“这一个星期里,因为酒店要重新布置,马经理工作负责,事事亲力亲为,由于太忙,她经常没有时间吃午餐,有一天,早上九时吃过早餐,晚上十时才有时间吃晚餐,足足饿了十三个钟头。前几天,她已在闹胃病和营养不良。三天前,她空着肚子吃泻药,把什幺都泻光了,又吃不下东西,因此在极度虚弱下,她支持不住晕倒了!”
“天!啊!”
“先生,你是谁?”
“马小姐的朋友。”
“你贵姓,请留下姓名。”
“不必了,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左天培缓缓放下电话,真的不相干?梦诗弄到不省人事昏迷,真的和他毫不相干?
左天培本来想打电话去挖苦和作弄梦诗,想不到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左天培恶作剧,喜欢作弄人,但是,他绝对没有伤害人的意思,也不想伤害梦诗。现在,梦诗为他而病倒了,他心里十分不安!
该怎办?该不该弥补?他向来不甘示弱,但,这与示弱无关。伤害了别人,不应该负疚?要不要去马家一趟?
去马家?大冒险了吧!梦诗将会怎样对付他,他早已心里有数,他贸贸然去马家,岂非送羊入虎口?
不理她,装作毫不知情,可是又于心不忍。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她就是表嫂美施。
美施和梦诗感情好,有美施帮忙,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决。
左天培把陈秘书召进来。
“我有事出去,明天才回来。你替我送一篮花给马梦诗小姐,地址在桌上。”
“就是送西装给你的马小姐?”
“别多问了,去办你的事。”
“知道了!董事长……”
“天培,我正想找你!”美施一看见左天培就嚷叫起来。
“表嫂,我……”
“你二十几岁的人了,怎幺还像个十几岁的小孩,一天到晚闹事捣蛋。”美施摇头叹气:“你这一次太过份了,简直不像开玩笑,像谋杀,你把梦诗害病了,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左天培垂下头,互握手指。
“你待人接物本来很不错,对我也懂得尊重,为什幺偏偏要跟梦诗过不去?”
“我不喜欢她太骄傲,大神气!”
“她又没有要你喜欢。虽然,梦诗性格是有点冷傲,但是,你不犯她,她绝对不会找你麻烦。你不喜欢她就不理她好了,何必要伤害她?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
“我没有存心伤害她,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崇拜她,奉承她。”
“你这是多管闲事,她又不是你太太,你管她怎幺样?”美施惋惜地说:“我一直认为你和梦诗很登对,希望你们能做个好朋友,谁知道,你们竟然成了仇人。不过弄到今天的田地,损失的还是你!”
“当然是你的损失,先别说她貌美如花。就是看她个人的历史,一片白,连半点污点也没有,这已经很难得。”美施不容许他插嘴。
“你说她很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