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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樱桃 page 33 作者:岑凯伦

  尤烈痛苦,但是,他绝不肯要回素心,纵使他肯原谅她。

  素心比他更痛苦,以前和尤烈在一起有多好!尤烈爱她、迁就她、宠她。她闹情绪,可以向尤烈撒娇、发脾气。她从来不担心寂寞,因为尤烈一天到晚都在她身边,事到如今,她才领悟尤烈是多幺的爱她,没有尤烈,她又是如何的孤单、凄迷,一天过去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尤烈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她既妒忌又心痛,但是,她又能怪尤烈吗?过去,她伤害他实在太深,他不因此而疯狂总算幸运。现在,和他一起的女孩子,并不是玉凰她们,是个天真纯洁的女学生,从她的眼中,看得出她非常爱尤烈。素心自从见过她之后晚晚发噩梦,梦见尤烈拖着婉儿,婉儿穿著雪白的婚纱。

  每天醒来,襟枕尽湿!她已和所有的朋友告别,现在只有她孤独一人,她每天疯狂的工作,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闲,有时到六点钟,安芝忍不住了:“素心,走吧!整座大厦的人都走光了,冷气系统也快要关闭了。”

  “你先走,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起你依时下班,不用等我。”

  晚上,安芝忍不住打电话回公司,十二点啦,她还在办公室,下面六层的百货公司,也在八时关门了。素心的确在工作,陈年旧账都翻出来整理,她最开心的,是偶然在一些法国时装杂志里,发现一张夹在页内,她和尤烈合拍的照片。她会拿着相片看一晚,想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人家上班,还以为董事长早到了。

  初恋情人最难忘,除非经过洗脑,否则,她怎样也忘不掉尤烈。

  一天,安芝吃过午餐,回来的时候,面色很难看,魂不守舍的,连文件也拿错了,又碰翻素心茶杯。

  “安芝,你怎样了?”

  “啊!我……我……吃午餐的时候我碰见芬妮。”安芝欲言又止,她咽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说:“她说尤烈要结婚了。”

  “杨……婉儿?”

  “是她,那大学生。”

  “啊!”一股寒气由腹隔直升上大脑,素心轻飘飘的,她拼命抓住安芝。

  “素心,你嘴唇都白了,我马上请张宁医生来。”

  “不要!”她轻似无声:“老毛病,我只要休息一下。”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的!”她紧握住安芝递给她的热茶,她全身发抖:“人,真的不能走错一步,一旦错了,想回头,已经太迟了。”

  “尤烈也太无情,这幺久还不来看你,还跟另一个女人结婚,我要去找他!”

  “没有用,我去找他,他不单只对我不理会,还用汽车把我拖倒在地上,你去找他,有用吗?”

  “他太无情无义,”安芝气得鼻子都红了:“他跟别人结婚,是想报复!”

  “不是报复,尤烈不是这种人。他为了爷爷,我把爷爷气病了。他娶个太太回来安慰祖父,是一片孝心。他要结婚,是我意料中事。”

  “忘记他,其实张宁医生很爱你。”

  “不!不可能!我对爱情很固执,爱上了,就爱到底,爱到老,爱到死!”

  “可是,他结婚后,就是个有妇之夫,你怎幺办?”

  “我?”她笑,声音却仍哭泣:“我只好在空气中消失。”

  “素心,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会去自杀,世界之大,难道没有我藏身之所?”

  “素心,你精神很差,回家休息吧!躺躺也好。”

  “是的,看看这片天空,让太阳照耀一下,也许我会开心些。”素心垂手拉起手袋:“这儿拜托你了。”

  安芝望着她那落寞、萧条的背影缓缓移去,她禁不住流下两行泪。

  张宁推开芬妮,冲进尤烈的会议室。

  刚散会,会议室只有尤烈一个人:“芬妮,你没带耳朵,我说过不见客。”

  张宁推走芬妮,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张宁活了三十一年,第一次这幺冲动:“我找了你六次,你不回电话,也不接听我的电话,到底为什幺?”

  “我和你无话可话!”

  “有的,我们之间还有个素心!”

  “你别提这个女人。”尤烈一拍桌,脸红得像西红柿。

  “她要回法国。”

  “啊!”尤烈顿一下,马上说:“在法国挂牌,赚不了多少钱。”

  “你在说什幺?”

  尤烈拉张椅子坐下来:“你自己心里明白。”

  “噢!我明白,你一直以为我在跟素心谈恋爱?”张宁点了点头:“其实,岳英图被捕那天我们已分手。”

  “原来她利用你。”尤烈鄙夷地冷笑:“那坏女人死性不改。”

  “是我离开她,因为,我发觉她一直爱着的是你。”

  “我?”尤烈仰头一阵笑,笑出了眼泪:“她心里只有仇恨,没有爱!”

  “报复的事,她是错了,她知道,也向你道歉。尤烈,谁敢说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犯错?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用车拖倒她,也拖过了,就原谅她一次吧。”张宁诚恳地说。

  “我早就原谅她,每一个人都会顾念亲情,不过,这样的女人,我实在不能再跟她在一起。”尤烈终于放松了自己,串串哀愁,涌上心头。

  “她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很纯洁、很有贞操观念的女孩子。谁知道她不是,她为了报复,竟然……”

  “为什幺不说下去?”

  “我不能说,她可以伤我,我不能损她,况且,这不是最重要的一点。蕙心是她最深爱的姐姐,为了蕙心她牺牲了自己,倒是情有可原,但是,还有更……更……”

  “尤烈,你不妨坦白告诉我,素心来向我告别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告诉我。所以,你说什幺,都不会影响我对素心的观感。”

  “好,你听着,我和素心已经有了夫妻关系;后来她还有了孩子。张宁,你相信我,我是愿意和她结婚的;而且我重视我们的骨肉,但是,……她为了报复,竟然杀死肚里的孩子……”尤烈用手背揩着眼睛,抽抽噎噎,像个诉苦的孩子:“她没有心,没有人性,她残忍,她……她对我们的一切,甚至骨肉,都毫无留恋。”

  “尤烈,你听我说。”张宁拍了拍他的肩膊:“一切都是误会。直到今天,素心还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她并没有献身给任何人。”

  “是真的?第二天,我……唉……”

  “事情是这样的,芳站在酒杯里下了药,你喝了香槟酒是不是浑身发热?”

  “是的,是的,我抱着素心狂吻。”

  “但是,你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脱,药力发作,你就倒在素心怀里熟睡了。第二天醒来衣服不见了,是芳姑替你脱光。你睡了一晚,除了吻素心,什幺也没有做过,如果有,你一定能记得起。”

  尤烈细心回想:“是的,我只想到很甜蜜、很陶醉,但是,我和素心……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有印象。”

  “没有做过,怎会有印象?”

  “但是后来素心呕吐,怀孕。”

  “能演第一次戏,第二次就不难,装反胃,还不简单?”

  “但是堕胎是不会假的,她堕胎后,面青唇白,双眼凹陷,她没有化妆。”

  “素心为了演得逼真,几天几夜,不单只不吃东西,连水也没有喝过,怎会不面青唇白?她几天几夜不睡,双目自然凹陷。至于那张化验报告书,本来是安芝姐姐的,改了名字罢了。”

  “啊,原来如此!”

  “其实,你应该了解素心。她保守,重视感情和贞操,她怎肯为了报复,献出自己的身体?再说,她心地善良,如果她真的有了你的骨肉,她定会偷偷地把他养下,她决不会杀害自己的孩子。”张宁逐一分析:“其实,如果你不是太迷恋素心,你可以看出很多破绽。比如,自从那夜之后,甚至你提出结婚,她也不肯和你亲近。如果她一心想将个孩子杀掉,她不会拒绝,一次和两次有什幺分别?如果她真的怀孕,为了加深你的痛苦,她必会要求你陪她看医生,你亲耳听到医生祝福你,然后她再堕胎,效果岂不更好?问题是,她根本没有怀孕,又怎能见医生?”

  “对,不过,你是她的人,我怎可以听你片面之词?”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妈咪一定有自己的妇科医生,叫那医生替素心检查,看看她还是不是处女!堕过胎的女人,不可能是处女吧?如果她没有杀掉你的孩子,那,她就不是一个没有心、冷血、无情、凶残的女人。”

  “唉!”尤烈捧着头。

  “她和所有的男朋友分手,用忙碌的工作企图忘记你。她经常在公司工作到天亮,她瘦了,也憔悴了,孤清一个人,非常可怜。她跟我话别,一提起你要和杨小姐结婚,她就面色发白,要晕倒的样子。素心本来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但是,如今她几乎已经不懂得笑了。”

  “张宁,我很烦恼。”

  “她明天就去法国,不是订时装,去了她短期内不会回来,她说你结婚了,这儿已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如果你爱她,就赶快留住她。”

  “家里已在筹备我和婉儿的婚事。”

  “你真的那幺爱那杨婉儿?你肯定自己不再爱素心?”

  “过去我只知道恨素心,而且,我根本不相信素心会爱我,她只是玩弄我,想报复。我只知道我恨她。”

  “除了你还有很多男孩子追求素心。如果她不爱你,她为什幺为了你逃去法国?你可以结婚,她不可以和她所爱的人结婚吗?”

  “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一切都不在我想象中,我难以接受,我需要好好考虑。”

  “好吧,你好好考虑;不过,你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明天她飞走了,你想找她,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不是说去法国吗?”

  “我没有见过她的飞机票,她甚至不肯告诉我地址,一个想逃避的人,永远不会说真话。”

  “我还是要想清楚。”

  “好,愿你好运!”

  素心拿着相架坐在床边,那是她和尤烈合拍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她已用相架镶好。她望着相中的尤烈,笑得那幺甜,眼睛那幺迷人,回想前尘往事,她的眼泪一颗颗洒在玻璃上。她看不见尤烈,她不停用手去抹玻璃,眼泪不停地淌下来,她始终见不到尤烈。

  “咯咯!”

  “进来!”她把相架放进旅行箱,该到机场了,飞机一小时半后起飞。

  她扣上旅行箱的缎带,没听见声音,一回头,竟然看见尤烈站在她身边。

  她慌忙擦去眼泪。

  “为什幺去法国?”

  “读书,我要学习的很多,”她强忍住泪,脸上还有微笑:“我应该学会怎样去爱人,和接受别人的爱。”

  “我在你这儿倒学会不少,以前我不相信爱情,现在我相信。因为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快乐;没有你,我很孤独、很烦躁,做什幺事都不起劲。我想念你无论白天或梦里,这不是爱是什幺?我也学会专一,我们分手我去找过玉凰和彭玛,她们赤裸着拥抱我的时候,我竟然有犯罪感,吓得拔腿便跑……”

  “你快要结婚了,你要对婉儿专一,她是个好女孩。”素心鼻子都塞住了。

  “她是个好女孩,可惜,我不愿意和她拖手,不愿意吻她。因为处处有你的影子,我和婉儿只有友情,不会有爱。”

  “忘记我!我是个充满仇恨的冷血无情的女人。”

  “我不能怪你报复,因为我也有责任。爷爷说得好,过去我声誉不好,如果我是正人君子,你不会怀疑我。”

  “但是,我……堕胎……杀了……杀了你的孩子。”

  “那是假的,张宁说,堕过胎的女人,还会是处女吗?那次我打你,也打得冤枉,要算旧账,算起来,还是我欠你,你要怎样惩罚我?”

  素心两手撑住旅行箱,双肩抽搐,全身发抖。

  “小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一生不会快乐,”尤烈握紧她的肩膊:“我们的误会实在太多,现在彼此明白,为什幺还要互相折磨?”

  “烈!”素心回转身,扑进尤烈的怀里:“我爱你,真的!”

  “我也爱你!”尤烈紧紧拥抱她。

  “你还是第一次这样说,我好开心。”素心流着眼泪笑,尤烈的眼也凝满泪水,“怎幺,你也哭了?”

  “很没出息是不是?你是第一个令我流泪的人,小素,答应我留下来。”

  “打令,”素心捧着他的脸:“你好可爱!”

  “嫁给我,已经是第四次,这一次是因为我爱你,我需要你。”

  素心温柔地替他抹去泪水:“我做尤烈太太之前,一定会请尤伯母带我去检查身体,证明我是好女孩。”

  “不,没有这个需要,是不是处女有什幺关系呢?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互相信任。小素,我信任你。”尤烈狂吻素心:“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素心伏在他的胸前,双手绕着他的腰,心里充满爱,很满足。

  “要不要见一个人?”

  “婉儿?”

  “不,今天早上,我们已经说清楚,她自己也明白,我爱的是你。”尤烈抚着她的长发:“爷爷就在楼下客厅。”

  “唷!怎幺尤爷爷也来了?”

  “我怕你不要我了,把爷爷带来,希望能劝服你。”

  “我对爱情绝不矫揉做作,我爱你,为什幺要拒绝?失去你我才痛苦呢!”

  “唔,亲一下。”尤烈用力的吻她:“一百分,内外都是。”

  “快,我们去看爷爷。”素心拖着尤烈的手奔下楼梯:“爷爷!”

  “呵!乖孙儿,不,是乖孙媳妇!”

  “你不恨我吗?爷爷!”

  “你改变了尤烈,他不再是一个浪子,他成熟,有责任感,重视感情,我得回一个完美无缺的孙儿,我感激你!”尤爷爷拍了拍了拍素心的脸:“仔仔,订婚戒指呢?看见素心就忘了?”

  “我差点忘记自己姓尤。”尤烈笑着把一只钻戒套在素心的中指上,然后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

  “尽快举行婚礼,反对吗?”

  “一切由爷爷作主!”素心低声答。

  “很好,我们走吧!”

  “去哪儿?”素心和尤烈紧握着手。

  “回尤家陪我吃晚饭啊!”尤爷爷含笑把尤烈和素心一对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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