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烈出去后,尊尼抱起素心,轻拍她的脸。
“嗯!”素心悠然醒来:“我怎幺还在这儿?啊!好痛,我哪儿受伤?”
“你没有受伤,只是受惊了。”
“我没有受伤?”素心瞪大眼:“他分明朝着我开枪,我听见‘砰’的一声响,他真的开了枪。”
“他本来用枪瞄准你,后来他把枪举起射向古董架,看!一只花瓶打破了,子弹在那边墙上。”
“我既然没有中弹,为什幺又会晕倒,还感到浑身的痛。”
“那是人的一种自然反应,心理上觉得自己像中了枪。”
“尤烈呢?他人呢?”
“他狂笑着奔了出去,他的猎枪在这儿!真想不到,平时他吊儿郎当,认真起来竟要杀人,好可怕!”
“他是真的。”素心喃喃:“雨那幺大,唉……”
芳姑知道素心没有中枪,马上溜出去,拿把伞,到外面找尤烈。
“尤少爷!尤少爷!”看他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他走不远。
走到大路,街灯柱下躺着一个人,大个子,不是尤烈吗?
“尤少爷!”芳始冲过去,蹲下身,尤烈躺在地上,雨水淋着他的脸,他已经晕过去了。
“尤少爷!”芳姑用尽气力想扶起他,闹了阵,始终不能把尤烈移动。她只能放弃,用伞子遮住尤烈,自己跑开去截车。无论出租车、顺风车,她都要。
这儿白天根本已经很少车辆路过,何况现在已经是深夜。
差不多半点钟,芳姑的身也湿了,她突然看见灯光,一辆车,芳姑拨去雨水,那不是霍尊尼的汽车吗?芳姑开心得奔过去:“霍少爷!”
“那不是芳姑吗?停车!”尊尼按下玻璃:“芳姑,你在这儿干什幺?”
“尤少爷晕倒在那边,我想截车送他回去。他躺在地上,淋着雨,会生病的,霍少爷,我求你送他回家,算是行善,硬是等,天亮也不会有车经过。”
尊尼和司机下车,三个人把尤烈扶到车上,芳姑吐了一口气,很感激:“谢谢你!霍少爷!”
“回去吧!我会送他回家。”
芳姑点点头,拿回伞子,向屋子走去,踏上台阶,就看见素心站在台阶上。
“你去找尤烈?”
“对不起,小姐,我……”
“他怎样了?”
“他晕倒在灯柱下,全身浸着雨水,身体冰冷,我想截车送他回去,一直没有车辆经过。”
“那怎幺办?”素心骇然:“我开车去,你多找两个人。”
“刚巧霍少爷的车驶出去,我截住他,求他送尤少爷回家,霍少爷已经答应了。唉!大风大雨,尤少爷这一次……”
素心噎了一下,嗓门微颤:“他是个傻瓜。”
“也许他对不起大小姐,但是,他对二小姐你是真心的。我看了他那样子,”芳姑掩住嘴哭了起来:“我好难过!”
“你全身湿了!快换了衣服,洗个热水澡睡吧!”素心拉拉她的手。
“他不像花花公子,嗯?”
第二天,芳姑起床比过去晚了一点,她慌忙梳洗,穿上件旗袍,连忙走出去,先到厨房巡视素心今天的早餐。她走到客厅,意外地,看见素心坐在客厅的梳化上。
“二小姐,早,对不起!我……”
“芳姑,等会儿我想请你把猎枪送回给尤少爷。啊!顺便看看他……昨晚大风大雨,但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二小姐。”
“我上班的时候,顺路送你去。”
素心把芳姑送到尤家,自己开车回百货公司去了。
“芳姑!”尤家的管家佣人都认识她,未来少奶的管家嘛。
“尤少爷昨天把一柄枪留在我们家,二小姐派我送回来,尤少爷尚未起床?”
“大清早,老太爷、太太、先生,把少爷送进医院去了。”
芳姑着慌了:“怎幺一回事?”
“昨晚表少爷把少爷送回来,少爷像在水中捞上来似的。近天亮时少爷发高烧,我们上上下下的人都吓着了,少爷是尤家之宝,他从未患过什幺病的!司机回来说,少爷是患了急性肺炎,唉!我们好担心。”
“尤少爷在哪一间医院?我要马上去探望他!”芳姑巴不得飞出去。
“叫司机送你,他回来替少爷拿东西。”管家说:“随便坐一会儿,我去打点一下,呀!还有老太爷的参汤,他熬了一夜,真担心他支持不住。”
芳姑不断地说谢谢,很想打电话告诉素心,又觉得这样不大好。
到医院,进病房,看见尤烈躺在床上,脸红彤彤。
“芳姑,是你!”尤老爷、尤太太、尤先生、两个特护都守在尤烈的床边。尤太太看见芳姑有点高兴,立刻把芳姑拉到露台:“我们正想通知素心。”
“尤少爷怎样了?”
“痴痴迷迷,热度很高,半昏晕睡,口里不断喊着素心的名字。”尤太太拉着芳姑的手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情?尊尼送他回家到现在,他没有清醒过;不过,我们已经考虑到,他变成这样子和素心一定有关。”
“他们发生了什幺事我不知道,昨晚尤少爷拿了柄猎枪来,本来要杀霍少爷,二小姐劝尤少爷,并且用身体护住霍少爷,尤少爷很生气,向小姐开枪……”
“什幺?他杀了素心?”
“没有,他开枪打破一个花瓶,我们二小姐吓得晕倒地上,尤少爷冒雨冲出去,结果晕在路上,这是尤少爷留在我们家里的猎枪……”
“奇怪!”尤太太接过猎枪,喃喃的:“真奇怪,发生了什幺事?”
芳姑走过去,看见尤烈睡在床上,转辗反侧,皱着眉,满额是汗,特护正在替他把汗揩去,他迷糊的:“小素……小素……不要拋……弃……我。”
“他一直这样叫。”老太爷坐在床边,握着孙儿的手,哽咽着:“他没有醒过,老是叫,听得人心酸。”
“我马上去请二小姐。”
“叫司机送你,请素心快一点儿……”
素心听了芳姑的话,倒在办公椅上,呆着发怔。
“二小姐,尤家的司机和汽车都在下面等候着。”芳姑说。
素心拉起手袋:“我去看尤烈!”
“二小姐!”莎莲娜马上拉住她:“你去看他,你以前所做的都会前功尽废,就连尤烈也会看不起你。”
“可是,小姐,尤少爷是为你而病倒的,他病了还没有忘记你。”
电话铃响,素心示意莎莲娜听电话。
“董事长办公室,啊,霍先生……”
素心指了指外面,打了一个手势。
“霍先生,‘波士’正在开会,恐怕要一个早上,我是回来拿文件的,我要马上赶回会议室。好的,我会转告‘波士’,应该的,霍先生不要客气,再见。”
“嘘!”素心呼了一口气:“他再有电话来,你随便找个借口。”
“‘波士’……”
“二小姐,就算你今天不去看尤少爷,老太爷也会亲自来求你去探望他的孙儿,因为尤少爷不停叫着你的名字。”
“莎莲娜,替我订一张飞机票去法国,越快越好。”
“避开尤老头,这是最好的办法,我马上通知霍先生。”
“不要让霍尊尼知道我去了哪里,我和他之间已经完了。芳姑说得对,尤爷爷一定会为尤烈来求我,我不忍心拒绝他老人家,所以只有暂时避开,教训尤烈,我已经成功了,也总算替姐姐出了一口气。至此为止,我也没有必要再利用尊尼,所以我越快和他分手,对他只有好,没有坏。”
“但是,女孩子迟早总要结婚……”
“不错!我是要结婚的,但我不会因为结婚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就随便找一个人嫁出去,那太儿戏了。”
“霍先生条件仅次于尤烈;而且他人好,又真心爱你。”
“尊尼条件不差,但是,尤烈也说得对,我并不受尊尼,以前没爱过,现在也爱不起来,我知道将来也不会。没有爱情的婚姻会幸福吗?”素心拿起手袋:“为了避免麻烦我要马上离开写字楼,不能让尤烈或霍家的人找到,莎莲娜,不要订机票,我不去法国。”
“‘波士’,你不去法国,准备去哪儿?”莎莲娜追在素心身边。
“我还没有决定,不过,我一定会出国,大约两个星期,相信一切已经解决了。”
“‘波士’,你到达目的地,请给我电话,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认为你还是不知道好,因为尊尼追问你的时候,你也不会左右为难。”
素心知道莎莲娜很偏帮尊尼,等于芳姑偏帮尤烈一样,她不把去向告诉她们,说真的,也是为了她们容易做。于是,素心离开了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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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尤爷爷坐在尤烈的床边打瞌睡,这些日子,他一直侍候孙子。儿子和媳妇劝他、哄他,他就是不肯走开。
“小素……小素……不要离开我。”尤烈又在做梦。
“仔仔,你醒一醒。”尤爷爷轻轻推他:“睡够了,孩子。”
“嗯!”尤烈吐口气,缓缓张开眼睛,看看房间和身边的祖父,愕然。
“亚烈醒了!仔仔醒了!”
尤烈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尤爷爷;于是,他又缓缓闭上眼睛,把脸贴在枕上。
尤爷爷把儿媳找回来:“咦!刚才他分明张开眼睛,怎幺又睡过去了?”
“这三天,他也醒过几次,每次还不是翻翻眼皮又睡过去。”
“不!”尤爷爷坚持:“刚才他真的醒了,还看了我一眼。”
“爸爸,你找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在和医生讨论亚烈。医生说,只要亚烈醒来,他的病差不多可以全好,我看还得多等两天。”尤先生说。
“没道理,我分明看见……没道理……”尤爷爷不服气地喃喃自语。
“老爷,你还没有吃午餐,吃饭吧!”尤太太安慰家翁:“亚烈身体好,医生天天替他打针,相信很快会醒过来。”
尤烈静静地在回忆着三天前的一切:素心要和尊尼订婚,那不是问题,他知道素心不爱尊尼,订婚、结婚都不会改变什幺。但是,素心亲口说她不再爱他了,那令他心痛,尊尼告诉他,素心由始至终没有爱过他,素心接近他只不过要改造他,挫他的锐气,这令尤烈心灰。素心用性命维护尊尼,这令他心死,哀莫大于心死。这时候,尤烈的心情是死了倒好!所以他抗拒性地不愿醒来。
他咬一咬牙,不愿意再去想素心,他要让自己静一下。
“……这三天内他昏迷不醒,一直没停过叫小素,他心里是想着素心,如果素心来看他,他会马上醒过来……我每天派人守着李氏百货公司和素心的家,素心一回来,马上把她请来……”
“那幺巧,素心出国去了,去了欧洲呀!欧洲有那幺多国家,谁知道她去了哪儿?她的秘书也真是,连素心去了哪一个国家都不知道,如果素心听到仔仔入院的消息,她一定马上赶回来。”
“对呀!我看得出素心很爱亚烈,爱情是女人的生命,亚烈病了,她什幺生意也不做,马上乘飞机回来!她在飞机上恐怕已经急得哭了……”
想哭的其实是尤烈,因为素心知道他患病,不单只不会回来,还会避得远远的。不错,爱情是女人的第一生命,但是,素心并不爱他,她甚至宁愿爱尊尼。她也不会为尤烈哭,永远不会,尤烈在她眼中只是猎物,她得到了,又扔了,尤烈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一颗泪滑落在枕套上。
他怕有人提起素心,因为他要忘记素心,忘记素心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何况家人天天叫着素心的名字,那不是天天痛苦吗?
不要谈恋爱,永远不要恋爱,恋爱是一件痛苦的事,爱人而不被人爱更是要命。尤烈每一次想起素心,每一次听人提起素心,他马上就会心痛。
忘记她,把她赶出脑海,真的那幺容易吗?到处都是素心的影子,每天听着素心的名字……他受不了,受不了。
有时候,他不能否认素心曾经爱过他,她堕胎之前,对尤烈是非常痴缠的。晚上想他而失眠,她经常主动吻他,依偎在他怀中情意绵绵,尤烈每次回想,总禁不住黯然销魂,说真话,他还是很爱素心的。
他非常的矛盾,一方面要忘记素心;另一方面又每天不忘想素心。
医生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尤烈身体好,醒后两天已经可以回家。尤爷爷当然高兴,但是也有点担心,因为尤烈自从康复后,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总是嘻嘻哈哈,快活不知愁,一天到晚往外跑,回家老爱说笑话;现在变得沉默寡言,除了上班,且不大出外,回家就躲在房间里。
有人提起素心,他马上换话题,说到结婚,他的面色就变了。
“仔仔,素心去了欧洲快两个星期了,还没有回来,她在欧洲到底干什幺?”
“生意人,出门总有事办的。”
“她和你通长途电话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她在什幺时候回来?”
“爷爷,我有点倦,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尤烈借故离去。
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张开眼,整个房间都是素心的相片。她是那幺娇俏、美丽,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甜笑,尤烈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昔日他们相亲相爱的情景。
他随手拿一个枕头拥进怀里,枕头冷冰冰的,怎能代替素心那软软暖暖的身体?素心不在身边的日子真难过。他也曾吩咐芬妮约过几个女孩子吃中饭和晚餐,但是,每次和别人在一起,听到的还是素心的声音,看到的,还是素心的俏脸,这令尤烈受不了。
邓乐妃对侍者说:“给我一个海鲜汤,焗龙利……”
“你吃了鱼不舒服,还是吃牛扒吧!”他老是记着素心吃了鱼会作吐。
“我一家人都不吃牛肉的;而且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吃鱼。”邓乐妃盯了尤烈一眼:“不知道又把哪一个女人的口味都搬到我的身上。”
“你不能吃鱼,要吃鱼就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别这样好不好?”邓乐妃用两只手握着尤烈的臂,摇呀摇:“你不喜欢我吃鱼,我就改吃牛扒好了!”尤烈拉开她的手,看见那些女人向他发嗲,他就感到肉麻。
除了吃东西,看电影、上夜总会、去“的士高”,全部选素心喜欢的,至于那些女孩子喜欢不喜欢他绝不理会。
当他跟女孩子亲吻,他的唇刚贴上她的唇,对方马上趁机把丰满的胸脯挤过去,他会浑身发毛,连忙把她推开。这种习惯性的抗拒,令彼此都闹得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