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赶去五嫂的家里,五嫂是个好人,尤其喜欢梨花。
她听了梨花道明来意之后,她关怀地说:「胡太,妳身怀六甲,应该要多点休息才 对,家务已经够妳忙了,还要做童装?」
「我需要钱用,五嫂,请你帮忙吧!」
「妳胡先生赚几万块钱一个月,妳要钱用,为什么不向他要?何必自己这样辛苦? 」五嫂不明白梨花的家事,也难怪她发出疑问。
「我身体好,吃点苦没关系。」梨花央求说:「五嫂,妳一向关心我,求妳帮我一 次忙吧!」
「好啦!既然妳不怕辛苦,明天一早,我带妳去见服装公司的老板。」
从那天开始,梨花每日领一、两打童装回来,白天,她忙得透不过气来,自然是抽 不出时间做自己的工作;因此,她只有等到晚上,胡妈和志坚都休息了,她才有自己的 时间。她每晚做童装做到半夜三更,精神真的支持不住,她才肯上床睡她勤勤恳恳,一 个星期之后,竟然给她赚到四百块钱。梨花很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用劳力赚来的金 钱,她准备加倍努力。非要赚到生产费不可。
但是,事情并不会太顺利,这天晚上,梨花正在埋头工作,突然有人拍门。
梨花开了门,看见胡妈脸色沉黑她站在门外,她看了看房内的一切。「啊!原来在 做童装。」
「是的,奶奶。」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不熄灯睡觉!」
「奶奶,妳不用担心,我身体好……」
「我管妳身体怎么样,妳死了我也不会为妳流一点眼泪。」胡妈刻薄阴毒地说:「 我所担心的是电费。哦!妳到是会计算盘,利用胡家的电去赚妳的私己钱?」
「奶奶……」
「没有商量,从明晚开始,十点钟就全屋关灯,妳要赚私己钱,自己买火水点灯吧 !」胡妈说:「明天替我买一只鸡回来。」
.「好的,奶奶,可是钱……」
「钱?妳现在不是会赚钱吗?买一只鸡孝敬奶奶也不愿意?」胡妈瞪着眼,哼了一 声,转身出去。
梨花叹了一口气,可能从此之后,真的要做通宵了。
***
梨花挺着大肚皮,蹲在地上用刷子洗地板。她突然感到阵阵腹痛,最初,她以为是 刚才吃了一碗冻饭,因此她没有理会,继续工作;但是肚愈来愈痛,尤其两边腰痛得更 厉害,她放下刷子,按着腹部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胡妈在后面大喝了一声说:「死丫头,妳又在偷懒!」
「奶奶……」梨花有气没力地说:「我肚痛……很痛,我……」
「妳肚痛?」胡妈瞧了她一眼。「哼,大吉利是,日子够了妳还不去留产所,妳想 弄污我的房子吗?」
「奶奶,我很辛苦……请你……请你替我叫一部街车。」
「什么?哎哟,妳替人家生孩子却要我来伺候妳?妳也不照镜子,真开胃!」
胡妈理也不理她:「我警告妳。立刻离开我的屋子,我还是回到房间去,避开妳的 邪气。」
胡妈避开了。梨花没有办法,她辛辛苦苦从她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屋外 走去。
碰巧五嫂来约她一起去交童装,看见梨花一仆一例,连忙走上去扶住她:「胡太, 妳怎么了?」
「我恐怕要生孩子了!」梨花的眼角淌着泪水。「妳替我截一部街车好吗?」
「看样子妳真的要生产了,妳奶奶呢?」
「她……没有空。」
「没有空也得照顾妳呀:真没见过这样的家姑!」五嫂说。
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截到一部出租车,梨花支持不住,在车里晕了过去。
从蒙眬中醒来,梨花发觉臂弯里躺着一个白胖可爱的婴儿。
一直守在床边的五嫂,立刻向她道喜说:「胡太,恭喜妳添了一个肥肥白白的儿子 。」
「五嫂,多亏妳的帮忙。」梨花握着牠的手。「妳为了我拋下家务,我心里很不好 过。」
「不要傻吧!我们是好朋友,用得着说这种话吗?」五嫂连忙安慰她说:「妳生产 很顺利,进来留产所也只不过是两、三个钟头。胡太,妳喜欢吃些什么?明天我来看妳 ,顺便带些给妳。」
「这儿有饭吃的,妳家务多,明天不要来了。」
「我一定要来的,替妳带点衣服来。」五嫂说:「胡先生和胡妈也真奇怪,直到现 在还不来看妳?」
「奶奶年纪大,路又远,我叫她不要来看我的。」梨花极力掩饰丈夫和家姑的不是 。「胡先生近来工作也比较忙些,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叫他过几天才来看我。」
五嫂听了梨花的解释,她仍然不能满意,她举着例子,埋怨胡家母子好一会。
在留产所的七日里,只有五嫂一个人来探望她,如果没有五嫂,梨花恐怕连更换的 衣服也没有,别的更不必说了。梨花心里是明白的,自己养的是别人的孩子,胡妈和志 坚当然没有理由来看她了。
梨花并不埋怨谁,她已经受惯了孤独;现在她有了一个儿子,别的她已不在乎,她 感到绝望的时候,只要看一看儿子,她立刻又有了希望。
七日很快就过去了,梨花拿着五嫂送给她的衣物,抱着儿子回到胡家。那天是星期 日,胡妈和志坚都在家里,胡妈一看见梨花回来,她立刻冲前一步,在婴儿的身上吐了 一口口水,嘴里不停她喊:「妖孽,妖孽……」
婴孩受惊,哭得很厉害,梨花虽然心痛,但也不敢反抗。
志坚耐不住哭声,回房间去了。
婴儿哭得更厉害,梨花紧紧抱住儿子,怯声说:「奶奶,请你不要……」
「不要什么?我喜欢骂就骂,喜欢打就打,惹起我的脾气,我杀了他都敢!」
胡妈说着,又推了婴孩几下。
梨花连忙逃进工人房。
***
梨花给儿子改了个名字叫圆圆。
梨花本来已经够忙了,加上一个儿子,她更是吃不消。
自从她回到胡家之后,她已经整整四晚没有机会睡了。有时,她实在疲倦得睁不开 眼睛,正想休息一会,圆圆就哭了;她自己辛苦一点不要紧,但是吵醒胡妈,可就大罪 了。虽然是未满月的婴儿,她也不肯放过,圆圆一哭,她就走进工人房来,照脸照口地 掴了圆圆几个巴掌;有时火气更猛,她一手拉起圆圆吃着的奶樽掷在地上。
婴儿被她吓慌了,哭声更大,连志坚也吵醒了,于是梨花只得抱起圆圆走出天井。
梨花已经吃过不少苦头,更苦的日子她也可以过,但是她又怎忍心圆圆跟着她受罪 ?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第二天,五嫂来探望圆圆,梨花索性把一切告诉她。五 嫂听了一切,对梨花更加同情,她愿意代梨花妱料圆圆,但是她家穷,婴孩的奶粉用品 ,仍得出梨花负责。
梨花只要儿子不必在胡家受罪,她已经很高兴;可是,她哪来的钱买婴儿奶粉和用 品?虽然她仍然可以做童装,但,毕竟收入有限,实在负担不起一个孩子的费用。
她心一横,决定出外找工作,她不单只可以养得孩子,同时她还可避开胡妈,少受 一点罪。
于是,她换过一件比较象样的旗袍,暂时把圆圆交给五嫂,出外找工作做。
香港是一个残酷的社会,也是一个充满色情的社会,如果梨花凭着昔日的美丽,那 么她想找一份工作是非常容易,只可惜她产后过分操劳,同时又缺乏营养,使她看起来 憔悴得多了。
说到学历方面,梨花虽然也念过高中,但是毕竟没有文凭,因此,要找一份理想的 工作,实在非常困难。
梨花跑遍多少大街小巷,然而整整一个星期,她得到的只是失望。失望还是小事, 由于她花了一部分的时间出外找工作,因此家务就无法做好,胡妈的嘴巴像开放的水龙 头,双手也是不肯闲,梨花为了想找一份工作,她已经计不清捱了多少打,受尽多少骂 。
这天,街上湿淋淋的,正在下着大雨。梨花拿着几份报刊,按址到处应征,但是每 一间公司、工厂,要不是请了人,就是嫌梨花不够理想。
梨花垂头丧气地踯躅街头,由于这是一场骤雨,梨花没有充分的休息,她实在支持 不住了,当她沿着斑马线横过马路的时候,她在一辆巨型房车之前晕倒在她上。
***
耳边有轻微的声音,梨花醒来了。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沙发里,身上的湿衣 服已经换过,她前面坐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
「你醒来了?」她温柔地间。
「小姐,我……」梨花看了看身后一排白衣黑裤的仆人和厅中豪华的设备,她迷惑 了。
「我是这儿的女主人--林大太。」林大太站了起来,把梨花按下。「刚才妳晕倒 在街上,我把妳带回来,替妳换去了湿透的衣服。妳身体有病,就不应该到处跑。」
「我没有病,林太太。」梨花坚持要起来。「我也,因为养下孩子不到二十天,身 体比较虚弱。」
「妳刚养过了孩子?未到满月,妳更加不应到处跑。」
「我知道产妇应该多休息,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到处跑,因为我急于找一份工作去 维持生活。」
「啊!」林大大关切地问:「妳的丈夫呢?」
「他……」梨花不想说真话。「他出国去了!」
「有这样的丈夫?自己出国去了,拋下老婆、孩子不顾,真是岂有此理!」林人太 忿忿地说:「我最爱抱打不平,妳放心吧!我一定帮妳的忙。」
***
「奶奶,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梨花喜地欢天地赶回家去,虽然胡妈的面色黑得像 铁,但是,梨花仍然向她报喜:「一位林太太介绍我到一间高级的饼店做女职员,本来 是月薪六千元,林大太同情我,多给我五百元;此外还供给早晚两餐,工作时间是上午 十时至晚上九时。」
「哦!妳出去工作,家里的事谁来做?」
「奶奶,我可以用四千元请一个佣人代替我料理家务,给五嫂一千五百元代我带圆 圆,余下的一千元,我用来孝敬奶奶,好吗?」
胡妈这回可没话说,不过,她却并不感动,对梨花仍然尽可能折磨。早上,梨花未 上班之前,一定要做好属于胡妈的工作;晚上回来,衣服未脱,又得去服侍胡妈。
梨花是相当吃力的,但是她并不灰心,她要为儿子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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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年了!
圆圆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会撒娇,会弄玩具,什么都会。
这些日子,梨花受尽苦,捱尽骂,志坚待她固然不好,胡妈更迫得她没有立足之地 ,梨花要不是为了圆圆,她早就死了。
自从梨花出外工作之后。慧文得到胡妈的暗示,她常常在胡家出现;近年来,她更 是每天必到。
志坚对慧文,本来毫无好感,但是为了激梨花,他常常当着梨花面前和慧文亲热, 有时还和慧文出去看电影、吃晚饭。
由于接触多了,难免会产生情感,慧文为了争取志坚,更是委屈求全、千依百顺。 志坚对她,也逐渐有了好感。
这天,刚巧是梨花的假期,胡妈约了几个朋友回来打牌,她指定要梨花亲自下厨, 做点心款待她的朋友。
梨花难得有一天假期,本来早就约好了圆圆出去玩一天的,可是,既然胡妈发下命 令,她自然不敢反抗,她买了一只小飞机给圆圆,叫他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她在工人房 玩。
志坚将近下班的时候,慧文又来了。她一点也不害羞,公然走进志坚的房间,等候 志坚回来。
圆圆年幼无知,虽然梨花叮嘱他不要到处跑,但是,工人房又小又窄,他玩厌了, 便静悄悄她溜出去。他最怕胡妈,当然不敢走进大厅,他看见志坚的房门打开了,于是 他就闪身进去。
慧文坐在志坚的床边,捧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圆圆认得慧文,他走上前,天真她摇 着慧文的手说:「表姑姊,妳陪我玩飞机。」
慧文手一斜,杯里的茶溅了几滴在她的身上,慧文尖叫一声,随着一手把圆圆推在 地上。「哎哟,你看,我的衣服给你弄污了!」
圆圆跌痛了屁股,哇哇她哭了起来。梨花耳尖,在厨房里听见圆圆的哭声,连忙赶 进来,她首先扶起了儿子,问慧文:「表小姐,有什么事?」
「什么事?」慧文没好气她说:「妳的儿子把茶泼在我的身上,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
「圆圆,你怎么这样顽皮?等会儿我把你锁在房间里,看你怕不怕!」梨花教训了 儿子,又同慧文道歉说:「表小姐,对不起!孩子不懂事,请你原谅他吧!」
「哼!这小野种也太野了,妳不管教他,将来一定做乞儿。」
「表小姐,请妳不要用这样难听的名词骂孩子好不好?」
「哈哈!」慧文耸肩笑了一声说:「无媒荀合养出来的孩子,不是野种是什么?」
「表小姐,算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梨花悲愤地说:「但是,大人不好,与孩 子何关?妳口口声声地叫他野种,会伤害孩子的小心灵。」
「伤害他的小心灵?妳以为妳的儿子将来会做总统?笑死人!」慧文突然脸色一转 ,说:「好呀!既然妳不欢迎我,我走好了!」
这还了得?梨花连忙追出去。「表小姐……」
慧文走到胡妈的身边,委委屈屈她说:「姨妈,我走了!」
「志坚就快下班了,妳为什么不等他回来?」胡妈看她一眼。「咦!妳的眼睛怎么 红红的?谁开罪了妳?」
「表嫂骂我,赶我走。」慧文呜咽起来:「我以后也不敢再来了。」
「什么?那贱人竟敢骂妳?岂有此理!」胡妈合上十三只麻将,站起来,高声叫: 「梨花,衰人,妳还不死出来同表小姐赔罪?」
梨花不敢怠慢,圆圆也跟了出来。
「慧文,这贱人怎样骂妳?」胡妈指着梨花问慧文。
「圆圆把茶倒在我的身上,我教训他一句,表嫂就立刻帮着儿子骂我了。」
「啊!原来又是你这小鬼惹事,我打死你,打死你……」胡妈不由分说,一连掴了 圆圆几个巴掌,打得圆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梨花心痛了,她连忙用身体挡住儿子。「奶奶,不要打,不关孩子的事,表小姐骂 圆圆是野种,我请她不要这样说,表小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