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孩子不是我的,我看见他,心里就不痛快,为了我们的家庭幸福,我们 不能够留下他。」志坚的脸只有一片冷酷。「明天,我带妳去找最好的医生。」
「我不去,我不愿做违法的事,我要把孩子养下来。」
「那孩子的父亲污辱妳,难道妳不恨他?」志坚的声音充满着酸味。
「志坚,我求你不要迫我!」梨花哭着哀叫。
「梨花,妳坦白告诉我。」志坚迫视梨花。「妳不肯堕胎,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 舍不得那孽种?」
「我……」梨花为了想志坚不再迫她,她坦白说:「我舍不得肚里的孩子。」
「妳--妳--」志坚指着梨花的手在发抖了。「妳舍不得孽种,那就是说,妳对 那污辱妳的男人仍有留恋。」
志坚说得对,她对孩子的父亲,的确有着无穷无尽的怀恋。她爱嘉达,没有一分钟 不变他;因此,她也爱腹中的胎儿,这是嘉达留给她有生命的纪念品,她愿意用生命去 保存他。
然而,她不能让志坚知道一切,她只能用眼泪去回答一切。
「妳默认了。」志坚痛苦地:「妳既然仍留恋他,为什么不天涯追踪,把那侮辱妳 ,当妳像妓女一样玩弄的男人找回来?妳为什么要嫁给我?」
「志坚……」
「什么事?什么事?」胡妈慌慌张张她推门进来。「大好日子,你们吵什么?
梨花……哎哟,快抹去眼泪,洞房花烛夜流泪,会哭散财气的。」
梨花连忙抹去眼泪,志坚鼓着气,靠在墙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胡妈问志坚:「你们已经吵了整整一个钟头。」
「梨花有了孩子!」
「梨花有了孩子?啊,谢天谢地!」胡妈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梨花的腹部,笑得连眼 珠都不见了。「真是福相,希望妳替我添个男孩儿。」
「妈,妳别胡涂了。」志坚烦躁地说:「那孩子不是我的。」
「什么?」胡妈按着额角几乎晕了过去。「她带着别人的孩子过门?哎哟,志坚的 爸,我辛辛苦苦养大孩子,却讨了一个……」
「甚实也不能怪她……」志坚把梨花编造的故事转告胡妈。
「家门不幸,妖孽入宅。」胡妈大惊小怪她叫着:「志坚,你还不把这不干不净的 女人赶走?」
「妈,我们已经正式举行过婚礼,她总算是我的妻子。」志坚低下头说:「只要她 肯打落腹中的孽种,我是可以原谅牠的。」
「原谅她?」胡妈看了看儿子的面色,她不敢不顺着他。「志坚,我有办法了。前 几天,隔邻的五嫂刚刚打掉一个孩子。明天一早,我去问她要了那条药方,几块钱便什 么都解决了。」
「妈--」梨花突然「噗通」一声跪在胡妈的面前。「我求妳不要那样做。」
「气死我了!」志坚指住梨花。「我说了半天,她还是要留住那孩子。」
胡妈见儿子骂媳妇,她立刻打铁趁热,用手推了推梨花说:「妳这是什么居心?喂 !妳肚里的孩子不是胡家的,我们有什么理由替妳养这个杂种?」
「妈,求妳做做好心。」梨花一面泪痕,哀哀恳求。
「去妳的!」胡妈一挥手。「我以为妳是什么黄花闺女,原来是个残花败柳!
我早就说妳浅福薄相,看呀!妳一踏脚进门,就惹得我的儿子生气了,以后志坚还 会有快乐吗?志坚为人忠厚,心地好肯原谅妳,妳还不识抬举,不肯打掉那孽种。
哦!我明白了,妳一定是想念那坟场里的男人,想养下孩子来纪念他。」
志坚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又嫉妒又痛恨,他走到梨花的面前,轻似无声地问:「梨 花,妳坦白说,到底爱不爱我?」
梨花点了点头,她感激志坚对她的容纳。
「那么,请你为了我,拋弃腹中余孽。」志坚再加重语气。
梨花不能答应志坚的要求,她痛恨,痛恨命运之神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安排?
「为什么不说话?」志坚急躁了。「如果妳是愿意答应我的要求,请你点点头,否 则,妳就摇一摇头吧!」
梨花按着腹部,终于摇了摇头。
「好,妳--」志坚恨恨她指着她,突然转身疾步走出房去,胡妈连忙紧随身在他 后。「志坚,这样不清不白的女人,你还是和她离婚吧!」
「离婚?」志坚虽然痛恨梨花,但是却不愿意失去她。「我们刚刚行过婚礼,怎可 以立刻离婚?何况,老太太特别喜欢她,这几天老太大有病,不能受刺激,让她知道这 件事,会气坏她的。」
「难道为了顾存老太太,就要我们一辈子替人家养孩子?」
「妈,十五年前爸爸去世之后,我们流落街头,如果没有老大太,我们已经冷死、 饿死了,还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志坚说:「我向来最尊敬老太太,我曾经答应过她, 要好好照顾梨花,我要遵守诺言,我不能够和她离婚,让她再在外面飘泊无依。」
「但是,她不肯堕胎,怎么办?」
「从今晚开始,我不理她,不跟她说话,冷淡她,直至她肯放弃腹中胎儿为止。我 能够原谅梨花,但是我不能够忍受那孩子。」志坚叹了一口气:「妈,今晚我去妳的房 间睡觉。」
***
志坚因为心情恶劣,一早就出去了。
梨花昨晚一夜没有入睡,加上有孕在身,精神非常疲倦。她靠在床上,正想休息一 会,突然听见一阵推开门的声音,梨花以为志坚进来,连忙跳下床,却看见胡妈恶狠狠 地对她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躲在房间里享福!」
「妈,我……」
「谁是妳的妈?」胡妈啐了一口。「看见家姑,奶奶也不会叫一声,真没规矩。」
「奶奶。」
「哼!」胡妈没看她,手指往外一仲。「给我出去洗衫、煮饭、喂鸡、淋花、洗天 井……」
「奶奶,亚四呢?」梨花从来没有做过粗工,她发慌了。
「亚四?」胡妈冷笑几声:「以前,我以为妳是个娇滴滴小姐,所以我请亚四来侍 奉妳,谁知道妳原来是个被男人玩过的烂靴,像妳这样的下流人,也配用工人吗?所以 ,我已经辞退亚四,节省一点钱,以后这间屋子里内内外外的事情都由你去料理。」
梨花垂着头,饮泣起来。
胡妈盯了她一眼,踏脚出房门,忽她又回转头说:「我警告妳,不准在老太太的面 前搬弄是非。」
「我不会的,奶奶,妳放心吧!」梨花说。
「谅妳也不敢。」胡妈翘了翘嘴:「还不去煮饭?难道要我来伺候妳?」
梨花不敢怠慢,立刻展开她一天的工作。由于她没有做过厨房工作,既没有助手, 就连一个指点她的人也没有,因此给忙得团团转,胡妈又来指挥地做这做那,梨花更忙 乱了。
中午时候,胡妈走进厨房尖声说:「妳死了吗?志坚回来了,妳还不开饭!」
听见志坚已经回来,梨花心里有了兴奋。她知道,志坚虽然恨她,但绝对不会刻薄 她。
梨花用银托盘盛着饭菜走出去,在大厅看报纸的志坚,闻声也站起来帮忙。
「回来了?志坚。」梨花压着声音关怀地问:「你一定很疲倦了,吃过午饭躺在床 上休息一会吧!」
志坚点了点头,在房间里的胡妈嗅到菜香出来了。
梨花盛好了饭,正待坐下来吃,突然胡妈怪叫一声说:「这是什么饭?又烂又焦又 生,正式三及第。」
「奶奶,对不起!」梨花连忙站起来。「我替妳煮碗面好吗?」
「煮面?面不用钱买?」胡妈大声呼喝道:「妳呀!简直是见鬼,煮的菜一碟咸一 碟淡,一碟甜一碟苦。
「妈,算了!」志坚不忍心。「咸的就放点榶,淡的就放点盬吧!」
胡妈是个「孝顺」母亲,听见儿子这样说,她就没有话说;但是她却不肯放过梨花 ,她一忽儿要盬,一忽儿要糖,一忽儿要辣酱,一忽儿又要茶,忙得梨花连坐下来的机 会也没有。等到胡妈吃完,回房间休息,梨花才开始吃自己的饭,但是饭菜全冷了,梨 花的眼泪,一颗颗流在饭粒里。
志坚对梨花仍然存有爱意,看见此情此景,他心里非常难过。他坐在梨花的身边说 :「梨花,这又何苦呢?只要妳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待你好,妈也待你好。」
「不用为我难过。」梨花苦笑一下。「我受得了的。」
「今天早上,我向一个朋友打听,知道有一个专替女人堕胎的女医生,只要花点钱 ,一定可保安全。」志坚说:「妳相信我吧!我不会要你受苦的。」
「我并不害怕受苦。」梨花轻轻摇着头:「我只求你让我保存这个孩子。」
「妳为什么老是维护着小孽种?难道正如妈妈说的,妳仍然想念他的父亲?」
「志坚,我既然嫁给你,当然希望做一个好妻子,又怎会思念另一个男人?」
梨花饭也吃不下了,索性放下饭碗。「大人有罪,孩子是无辜的,我又怎忍心伤害 腹中块肉?」
「梨花,我生性嫉妒,妳不是不知道的。我肯不计较妳的过去,完全是因为爱妳; 但是妳肚里的孩子,他不是我的骨肉。我一看见他,心里就不痛快,这样,我们的家庭 又怎会有幸福?梨花,我最后一次求妳,请你为了我们今后的幸福,牺牲那小生命。你 要知道,妳养下别人的孩子,就算我原谅妳,妈也不能忍受的。」
「志坚,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为了这个孩子,你痛苦,奶奶生气,我实在罪无可恕 。」梨花缓缓地跪在志坚的面前。「但是,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一条小生命,我求你,志 坚,让我养下他。我会一生一世感激你,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奴隶,我服侍你,讨好你, 就算给你压在足下,我也毫无怨言。」
志坚并不受感动,他嫉妒得发狂。「我跟妳说了半天,妳仍然要反抗我?」
「好!既然妳把那孽种看得比我更重要,这证明妳并不真心爱我。」志坚一手甩开 她,梨花几乎倒在地上。「从此之后,各管各的,妳也不要把我当丈夫,我也不会把妳 当妻子。」
「你既然不肯容纳我,我……」梨花无可奈何。「我走好了!」
「不准走!想去会妳的姘夫吗?」志坚阴森地说:「我偏要你留下来,让母亲折磨 妳,把妳折磨得后悔为止。」
志坚说罢,开门离家。
「志坚!」梨花身一低,头埋在胸前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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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梨花的肚皮一天比一天大,志坚和胡妈的心里也明白,梨花是绝对不肯堕胎的了。
虽然,梨花像佣人一样,对胡妈和志坚招呼周到,但是始终得不到胡家母子的好感 。
志坚因妒成恨,他嫉妒那不知名的男人,更嫉妒梨花腹中胎儿;因此,几个月来, 他没有跟梨花说过话,他要用冷落来折磨她。
胡妈不嘉欢梨花,原因一共有两个:第一,她并不喜欢梨花做她的媳妇,因为她早 就看中了甥女慧文,她希望来一个亲上加亲;第二,梨花怀着别人的孩子,给她的印象 最坏,她认为儿子条件好,不应该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做妻子,而且,梨花给坏人侮 辱过,她就认为梨花身上带有毒菌、灾难和妖邪。
胡妈实在不愿意儿子接近梨花,既然不能够把她赶走,就只有加倍她折磨,一直把 她折磨到死为止。
胡妈憎恨梨花已经到了顶点,志坚在家里的时候,她还可以少说几句话:志坚一旦 踏脚出门,她可就凶了,口起手落,经常无缘无故地毒打梨花。
梨花认为自己有罪,所以,虽然胡妈折磨她,她也不敢稍作反抗。
这天,梨花在天井洗衣服。
胡妈吃饱饭,没有事做,无聊起来,又去为难梨花。
「喂,贱人!」胡妈走进天井,一开口就说:「洗完衣服,把妳所有的东西搬进工 人房去。」
「奶奶,我已经听妳的话,把大床让给志坚了。」梨花身为胡家妇,她是希望有一 天得到志坚谅解的,如果她搬开了,那么,志坚对她就更生疑,她就更没有机会解释了 :「奶奶,我每晚只是睡帆布床,我并没有骚扰志坚。」
「哎哟!妳竟敢驳嘴,不听我的话,妳作死了!」胡妈用指甲戳着梨花的面皮。「 我要你搬就搬!志坚已经不把妳当老婆了,妳还有什么资格和他同房?再说,我迟早要 替志坚娶另一个妻子为我们胡家开枝散叶,妳这个贱货,就只配住工人房。」
「奶奶……」梨花委屈她淌下泪来。
「奶奶什么!一进门就给丈夫打入冷宫,都是妳没福之故。」胡妈向她上下打量了 一会,不屑地说:「贱人怀大肚,看你的肚皮大得似一座山,怕快要临盆了。
喂!我们胡家是干干净净的人家,我不准妳在这屋子里生养贱种,弄污我的房子还 得了?」
「奶奶,那……我怎么办?」梨花慌惶地说。
「有钱的就去留产所生,没钱的,就到街尾那块空地生吧!千万不要在我门口。」 胡妈哼了一声:「头胎生养,没有产婆帮忙,我看你凶多吉少了。」
「那怎么办?奶奶,我又没有钱,求妳可怜我。」梨花急到不得了。
「可怜妳什么?我这儿又不是慈善机关,妳想我贴钱给妳养杂种?发梦!」胡妈冷 酷无情地说:「我懒得理妳,去李家打几圈麻将,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妳一个人用不着 买菜,夹两块腐乳送饭吧!」
梨花洗了衣服,喂了鸡,淋了花,洗了天井,便乘巴士出市区打听留产所的价钱- -梨花居住的石屋在郊区--终于给她找到一间二流的留产所,进去一间,生产费及供 给七日食住,要几千块钱。
梨花着急了,她哪儿来这许多钱?当然,有钱人家,生一个孩子用机万块钱是平常 事;然而,梨花自从嫁到胡家之后,仅有的一点积都被胡妈软软硬硬地骗光了,她手上 只有十几块钱,又怎能应忖这个难关?
如果说梨花一无所有,那也是不真确的,嘉达不是留给她一条价值几拾万元的钻石 项綀吗?如果卖了它,养一百个孩子也可以;然而,这是嘉达留给她的纪念品,她答应 过好好保存它,就算再穷些,她也不忍心变卖。
她突然想起了邻家约五嫂,牠是替人家绣童装外套袋口花的,如果五嫂答应帮忙, 替她领一些童装回来,那么她就可以缣一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