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爹说她长大,该嫁人了,要出去给她找相公,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爹找来的两个人中,她是比较喜欢匡云南的,因为他下曾用那种怜悯中带着不屑的眼光看她。
匡云南可说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大人朋友,她真希望可以与他相处愉快,所以才会一进家门,便迫下及待地献宝给他看。
初始,他明明就看得很高兴啊!他还阻止爹爹打她,虽然她被打惯了,也不怕疼,但被保护却是头一遭,她觉得好开心,怎么一转眼他就发火了呢?
「我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呆呆地看着被甩开的手,她没注意身后袭过来的大掌,啪地一声闷响,将她打得扑倒在地,吃了满口雪。
「你这白痴,我真被你气死了。」魏泉生气呼呼地吼了一顿后,急追匡云南而去。
受了一掌,魏芷瑕好象不痛也不痒,反而一个翻身仰躺在雪地上。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搜遍脑海也寻不出一个答案,实在好烦,她忍不住大吼发泄,啸声尖锐、直传千里。
身旁大树上的积雪哪经得起如此震荡,噗地落下,盖了她一身。
「呵呵呵……」被雪埋起来,她反而笑了。「总之我就是笨嘛!什么事情都下懂,只会惹人生气。」说着,她伸出舌头,嘻嘻哈哈地舔着雪玩。「你爱气就去气喽,气完就不气了,呵呵呵……」
匡云南和凌摘星才出八卦阵,听见后头一阵笑声传来,愕然回首,就见魏芷瑕像个初坠人间的仙子,对凡尘诸事充满好奇,即便平凡一如飞雪、泥水,她亦能尽情嬉游,无忧无虑。
「真是太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却是个傻子。」凌摘星边叹边赞。
匡云南却剑眉轻锁。「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他说得很小声,但凌摘星还是听到了。「才替人运完功就玩雪,也不怕着凉。」
凌摘星嗤笑一声。「主子,你真喜欢那傻姑娘啊?」语气乐和得紧,摆明了是想看好戏。
匡云南眼一瞪,才想骂人,身后一声惹人厌烦的粗嗓可把他心底才起的火苗扬扬成烈焰。
「二皇子请留步,我已命人准备宴席为你接风洗尘,请务必赏光。」会如此讨人厌的除了魏泉生外,还能有谁?
匡云南眉间的结已锁千重。
凌摘星背脊一凉,知道这是匡云南发火的前兆,赶忙挡住魏泉生。「魏宫主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在此期间,我们的三餐饮食会自理,你不必麻烦。」
热脸贴上人家的冶屁股,魏泉生可是什么面子都丢光了,但他不愧是只成精的老狐狸,表面一点反应也无。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他搓着手,嘿嘿笑着。
「有话直说。」凌摘星可没耐性与此等奸邪之徒虚与委蛇。
「是这样的,二皇子。」魏泉生清咳一声。「两方合作首重坦诚,莫有隐瞒
废话一篇,没半分重点,连匡云南都下耐烦了。「你若想要迷药的解药,答案是没有,不过这迷药效力只有十五天,过后便没事了。至于与魏小姐成亲的事,你准备好,我随时可以拜堂。另外有关驱逐翔龙宫叛徒、夺回宫产的问题,我需要三天时间了解状况。现在,你还有话要说吗?」
拜托!匡云南是神吗?竟将他心底所有事都猜中了!魏泉生只能呆呆地点头。
「如果没事,那我们走了。」「了」字才落,匡云南身影已在一丈开外。
魏泉生怔望着他的背影,蓦然一把火窜上心头。「什么玩意儿,如此嚣张!好,我就看你怎么夺回翔龙宫!」叛徒若是易与之辈,他早自己动手了,何苦厚着脸皮拜托外人?
就因为叛徒和他所勾结之人难缠至极,魏氏一族才会被逼得躲入雪峰当起缩头乌龟。
本来他还想给匡云南几项建议,让他办起事来方便些,可既然他下领情,很好,他就等着看他丢大脸吧!
「二皇子。」他奔前两步朝着远曳而去的两条人影喊。「佳期就订在三日后,我定会为你筹备一场风光的婚礼的。」
另一头,凌摘星闻言,忙追上匡云南叫道:「主子,三天后就拜堂成亲,这也太快了!」
「快吗?」匡云南嘴角冶冶一撇。「倘若我们下能在三日内拟妥夺回翔龙宫的计划,也不必成亲了,准备埋骨雪峰吧!」这二天也是一个缓冲期,让他好好想想魏芷瑕的未来,什 样的安排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
「啊!」凌摘星脑中一转,也明白了魏泉生打的鬼主意。「这只老狐狸,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
「多说无益,你这就四处打听看看,因何翔龙宫这么大一个世家被人篡了位,却无一好管闲事之徒出面主持公道?」
「是!」手一拱,凌摘星就想离去。
「等一下。」匡云南自怀中掏出一张药单交给他。「把这交给魏泉生,要他帮我买这些药回来。」
「啊?」瞧见那药单,凌摘星脸都黑了。
匡云南下吃外食并非娇生惯养、不习惯粗劣食物,相反地,他是无法接受太精致的美食,尤其他天生体弱,饮食多所限制,大凡燥热、大补、寒凉……等物他都碰下得。
而雪峰常年冰雪封山,对他的身体更是一大伤害,因此待在这里期间,他每日得服养生汤保命。
这本来也没什么,凌摘星服侍匡云南久了,自然知道他几时该吃药、要吃多少药;独这味养生汤,他真不想熬那玩意儿。七十二味药,各有下同的放置时间,全部弄到好得费三个时辰,届时天都黑了,还办个鬼事?
「还不快去。」匡云南又咳一声,他太小看雪峰的严寒了。估计有养生汤他大概可以在这里住上个把月,没有,那十天后就等着装棺扛去种吧!
「是!」好哀怨啊!从今天起,他得每天花上三个时辰熬药了,唉!想来想去都是魏泉生的错,凌摘星决定找个时间好好整整那只老王八。
月上柳梢头,寒星耀天幕,夜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冰寒。
早该是钻进火炕,求得一身温暖与周公下棋聊天的时候。
凌摘星却还窝在客室门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与那碗养生汤奋斗。
「好冷。」他打了个喷嚏。「真他奶奶的,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大寒夜的也要人熬药,一天不吃会死啊?」骂归骂,他手下可不敢停顿,因为知道,匡云南要没这味药,确实会死。
而他的命却是系在匡云南身上,匡云南要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给他夺魂丹的解药,他也死定了。
「可恶毙了,就别给老子找到反击的机会,否则非整得你哭爹喊娘不可。」凌摘星这辈子是恨死匡云南了。
「凌大哥,你要整谁?」正当凌摘星偷骂匡云南骂得爽快时,一个娇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吓得他一不小心把得留待最后才放的茯苓也给丢进药罐里了。
完了、完了,两个时辰的心血就此白费。」凌摘星恨得捶胸顿足。「哪个王八羔子胡乱开口吓老子?」他回头。「呃……魏姑娘!」
一身白衣白裙,衬着一地白雪,更显出尘脱俗。可下正是魏芷瑕。
「凌大哥。」她跳过来。「你在做什 ?」
「熬药啊!你没看见吗?」他没好气的,不知待会儿该如何跟匡云南交代,他毁了他的药。
「谁生病啦?是匡大哥吗?」她已经被魏泉生彻底警告过,不得对两位贵客无礼,开口必得称大哥。
「除了他还有谁?」他低吼,一个念头突地闪过脑海。「对了,我何不诓这傻妞儿来替我背黑锅呢?」想想自己还真聪明,懂得趋吉避凶。
「凌大哥,你在说什么?」他咕咕哝哝的,她可听不懂。
「没什么……呃!是这样的,咱主子呢,不适应雪峰的寒天,才来不过一日就病了,我只得熬药给他 ,不过我还有其它事要做,魏姑娘,可以麻烦你替我看一下火吗?」
「凌大哥的主子是谁?」她问得天真。
他差点儿撞壁去。「匡云南,我的主子就是你口中的匡大哥。」
「原来匡大哥病了,我这就去帮他请大夫。」说着,她就想走。
他急忙拉住她。「不必、不必,主子只要喝下这帖药就好了。」
「真的?」
「当然。」凌摘星把熬坏的药倒掉,又拆了封新药包换水熬上。「熬这药并不难,我教你,切片的先下,一炷香后换这个药草,再来是那个……最后放茯苓和药粉,这样懂了吗?」
她摇头。「太多了,记不住。」
完了,这下死定了。凌摘星把眼一翻,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被剥皮的远景。
「我去拿纸笔记下来,麻烦凌大哥待会儿再说一次好吗?」
「好好好,你快去。」终于有救了,他松下一口气。
魏芷瑕跑回房拿纸笔,半晌后又回来。
「可以了,凌大哥请说。」她聚精会神,好象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弄得凌摘星也不敢大意,又重新解释了十遍,才算教会她熬药的方法。
「我懂了,看我的吧!」她接下熬药的工作。
凌摘星无「灾」一身轻,快乐地吹着口哨转身离去。「我果然是天纵英才,待会儿她要弄错了,我只管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正倒霉的是她,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呵呵呵……」
他倒忘了,匡云南是肯接受推诿的人吗?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第三章
火炕、火盆驱逐不了高山上蚀骨的寒意,匡云南缩在锦被中,止不住的呛咳下停逸出喉头,咳得他一张俊脸都变成青白色了。
「看来我的身体比我所想的更加虚弱。」不知能下能撑到完成此椿任务?只能求神保佑了。
所以说他哪敢娶妻?没事弄个女人来守活寡嘛!尤其想到对象是魏芷瑕,漫长的空寂岁月必磨灭她纯然的天真,使她变得忧郁寡欢,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和衣坐起,猜想约莫是凌摘星熬奸药送来了,还真久。
「喝药了,主子。」果然,推门进来的正是凌摘星,他手中还端着一碗白烟腾腾的药汁。
匡云南端过药碗,轻啄一口,眉心蹙了起来。「这药下是你熬的吧?」
凌摘星脸一白,暗骂一声:该死的蠢妞,连碗药都熬下好。可表面上他依旧下动声色,躬身回禀道:「是的,主子。小人熬药时,魏小姐突然闯过来硬要接手,小人没办法只好教她。」
「嗯!」匡云南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将药汁喝个精光。
凌摘星看得一颗心提到喉头。「主子,那药……没问题吧?」
匡云南放下药碗,斜睨他一眼。
「养生汤可谓所有药帖中,最麻烦的一帖药。七十二味药,各有下同的放置时间,要捉准其实很难,因此很少人能将这帖药熬得好。比如你缺乏耐性,我叫你燃香测时,你就以口吹气,让香燃得快一些,所以你熬出来的药总无法将药效发挥到百分百。」
原来匡云南对他的小动作一直了若指掌,只是下说破罢了!凌摘星心头一阵忐忑,下意识地后退三大步,离大门近一些,要逃也比较方便。
「可这碗药却熬得很好。」这很难得,因为三个时辰的时间并不短,要下停地集中注意力,足见熬药者之用心。匡云南将目光投向门扉。「多谢你了,魏姑娘。」
「嘻嘻……」门边露出一张被烟熏得乌漆抹黑的小脸,在接触到匡云南深沉的目光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匡云南听见脚步声,沉 道:「站住。」
才跑了两步,乍闻喝声,魏芷瑕吓得跳了起来。
「进来。」他喊。
魏芷瑕踌躇了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转回房内。「匡大哥,我……」
「坐下。」他的声音比屋外的霜雪还冷。
她身一抖,又想逃。
但凌摘星哪肯让她走,替死鬼耶!没了她,谁来挡匡云南的怒气?他双脚一蹬,直扑她身后,十指如勾,眼看着就要捉住她双肩。
「找死!」匡云南语若冰珠。
果然,魏芷瑕在吃惊下,右手无意识地往后挥去。
「哇!」凌摘星立刻像只断线的风筝,倒飞撞壁去也惨惨惨,实在有够惨!堂堂「鬼偷」竞连个小女子一掌都接下住,这要传出江湖,下知要笑掉多少人大牙?
匡云南摇头嗤道:「被摔一次是大意,两次可就成了笨蛋啦!」
「是啊!」凌摘星抚着差点被摔成两截的腰杆苦笑;早知魏芷瑕怪力惊人,他还下知死活地上前硬碰,被摔受伤又能怨谁?
可也因为不小心摔倒凌摘星,魏芷瑕情知闯祸,不敢再跑,急忙勾来一张椅子坐下。
匡云南瞄她一眼。
她怯怯地唤了声。「匡大哥……」
「把手伸出来。」他冰颜未融。
她哪敢再迟疑,缩着脖子颤巍巍地伸出手。
他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所谓久病成良医,匡云南虽未特地学习岐黄之术,但病久了,渐渐也懂了一些疗病治伤的方法。
他诊着魏芷瑕的脉好半晌,才道:「张嘴。」
怕他生气,她乖乖照做。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细长的白瓷瓶,打开瓶盖,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弹进她嘴里。「吞下去,功行三周天才准走。」
「噢!」在匡云南面前,魏芷瑕永远乖得像只小猫。
凌摘星却看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匡云南既称魔王,几时又懂得关心别人了?可对于魏芷瑕,他却屡屡表现出关怀神色。上午骂她下懂得照顾自己,晚上就干脆喂她补身丹,盯着她调息。
「真是诡异。」不知为何,眼下的情况总让他寒噤下绝。
约盏茶时间后,魏芷瑕调息完毕。
匡云南冷冷地瞪她一眼。「没事就出去,别妨碍我休息。」
「是。」怕死他的冷脸了,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凌摘星也想跑,却晚了一步。
「至于你,凌摘星,最晚三天,我要看到所有关于翔龙宫的报告,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匡云南的声音比之屋外的霜雪更加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