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为此感到痛苦不已、迹近崩溃的边缘,可不管他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一条死去的生命了。
当然,除了肇事的货车司机之外,最感到歉疚的就是高宜宁。她已经在方以彤的灵前哭了好几回,还曾经有一度想不开,打算割腕自尽,最后还是被旁人及时阻止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凌威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他心上不是没有埋怨的,可对方深深的自责却也激起了他的同情心,他实在没有理由责怪她,最后也只能劝她别把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然而,高宜宁却不能释怀,她总是一再地认为是自己害死方以彤,她必须尽一切所能补偿凌威失去妻子的痛苦。
因此,她打算代替方以彤照顾他们父女俩,所以,她这天晚上带着一堆的食物来到凌家。
“高小姐,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对于她的好意,凌威感到十分的苦恼。
“我刚好到超市买东西,所以就顺便带一些过来。”
高宜宁知道自己的立场很尴尬,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我现在很少开伙的……”
“每天吃外面,对身体不好,如果方便,我可以经常过来弄些东西给小暄吃,小孩子的营养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发现什么,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才问:“怎么没看到小暄?”
“小暄让她姑姑带出去了。”凌威有些无奈地说。
幸好这段时间有妹妹凌幼芬的帮忙,要不他一个大男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小孩,真有点分身乏术了。
“小喧……她还好吗?”她十分担忧地问。
“她还不知道……”
凌威顿了一下,仿佛极不愿意地说:“妈妈已经过世了。”
闻言,高宜宁眼眶一热,刚刚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终于崩塌,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要不是因为我,小喧也不会失去妈妈,你也不会失去心爱的妻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你们减少一点痛苦……”
高宜宁伤心地诉说内心满满的歉疚与痛苦。
其实,凌威认为她不要来这里让他勾起伤心的回忆,就算是对他的仁慈了,他不需要她来补偿什么的。
可这种话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
“请你不要这样,我都已经说过,那只是一场意外,我没有怪你的理由……”凌威要减轻她内心的罪恶感。
“你愈是这样说我会愈难过!”高宜宁哭得好不凄惨。
要不然他要怎样?骂她一顿或打她一顿吗?难道这样做,他的以彤就可以活过来吗?凌威很无奈地想。
“高小姐,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你再怎么自责也无法挽回以彤的生命,反而让大家更痛苦而已,何苦呢?”凌威颇无奈地说。
还处于深深自责中的高宜宁听他这么一说,终于停止哭泣,擦干眼泪,歉然地说:“对不起!我只想到自己的感觉,却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从今天起,我们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凌威迹近恳求地说:“我暂时还不希望让小喧知道她母亲已经过世的消息,所以,请你不要再用任何方式来表达你的歉意,那只会增加我的困扰而已。”
“我明白了。”
凌威的一席话,终于唤醒她的理智。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做可以减少内心的罪恶感,但她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对凌威造成干扰了。
于是,她原本想要代替方以彤好好照顾他们父女的念头,也就这样打消了。
自从方以彤“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天。
这期间她时睡时醒,有时头痛欲裂,非得靠止痛剂来镇痛不可。
前前后后有许多人来医院探视她的伤势,却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大家对于她“失去记忆”这件事都感到十分惊讶,直说太不可思议。
她无法向任何人解释她目前的处境,更不能向疼爱“她”的父母亲说明他们的女儿已经离开的事实,所以,只能继续以“失去记忆”来瞒过所有的人。
然而,这天下午,就在“她”的母亲说要出去买一些东西,暂时离开的空档,那个男人竟然来了。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那天在车上的那个男人;而且他身上明显还负伤,也许他目前也住在这医院里的某个病房内。
“小乔。”他一拐一拐地来到她的病床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神色忧伤地看着她。“我向你的主治医师询问过,他说你已经失去记忆,这是真的吗?”
方以彤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这个事实。
然而,她无法评估她若说出这样的“实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不说。
“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平静地说。
“难道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他不敢置信地问,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也因此加强了许多。
她摇摇头,肯定地回答说:“不记得。”
“对不起!”他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般,十分自责地说:“都是我害你的!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要喝那么多酒,我也不会去撞上安全岛,你也不会因此受伤,还害你失去记忆。”
“你是谁?”她很想弄清楚关于白芸乔的事,好让自己对于目前的处境更能掌握。 “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修彦啊!最爱最爱你的修彦啊!”他激动地说。
“修彦?”她一脸木然地看着他。
“对!我是你的修彦。”他激动的情绪很快地缓和下来。“经过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我们不要成为上一代恩怨下的牺牲品。我爱你,我要给你幸福!”
好感人的告白啊!
方以彤突然同情起眼前这个男人。他若是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不在,只留下这一具没有任何记忆的躯壳,他要如何面对“她”呢?而她,心里只有凌威一个人,说什么她都不能跟他走,她还要想办法回到凌威身边呢!
“不!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她坚定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永远都无法恢复记忆,我也会让你重新爱上我,我不会改变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言下之意,他是非带她走不可。
“我不能。”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跟你一起走。”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亲把你嫁给莫思杰那个风流鬼?我一点都不允许!”他无法忍受莫思杰碰他心爱的女人。
“我绝对不会嫁给他。”
她猜想他所说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白芸乔不想嫁的那个人。
听她如此坚决的口气,程修彦倒是愣了一下。
“我是说,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方以彤发现自己差点就露出马脚,马上改口。
“可是,我们若不趁这个时候离开,只怕会来不及了。”
经过这件事,听说她的父亲已经很积极在筹措她和莫思杰的婚事了。
“只要我不愿意,没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方以彤表现出她性格中强悍的另一面。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程修彦感到十分惊奇的看着她,他无法了解的是:难道失去记忆也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过去的白芸乔总是给他太过柔弱的感觉,对于她父亲决定的事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就如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一副任人捏圆搓扁而不会反击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起了带她私奔的念头。
没想到,现在的她完全一改过去的柔弱,倒是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你真的决定要反抗你的父亲了吗?”他有点兴味地问。
“就算他是我的父亲,也无权决定我的婚事。”她认为这是基本的人权。
程修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喃喃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唉!看来这位“白芸乔”小姐身上还有着许多的麻烦,她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应付过去,顺利的回到凌威身旁……噢!她好想念凌威和小喧啊!
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走出这家医院,回去看看他们呢?
方以彤第一眼见到那个叫莫思杰的男人,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真不知“她”父亲的眼光是怎么搞的,竟会要“她”嫁给这个男人,光是他那一身自然散发的流气,就惹得她差点当场吐了起来。
“你们聊一聊,我们先出去一下。”因为莫思杰的到来,白汉农拉着妻子离开病房。
好过份!竟然让她独自面对这个惹人厌的男人。就算她曾经因父母的双亡、为了保护自己而学了一身的好功夫,可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要应付这个男人,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真不知“她”爸妈脑袋瓜里是装些什么东西,竟会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上狼口?她甚至要怀疑,他们是真心爱“她”吗?
“芸乔,听白叔叔说你失去记忆了,真让人难过啊!”
莫思杰将手上那束火红的玫瑰花放到她的床头。
装模作样的家伙!
“哼!”她忍不住哼了一声,顺便送他一记白眼。
“唷!失去记忆的人情绪反应还是这么大?”他刻意压低身子,暖昧地贴近她的身前。
眼看他的魔爪就要碰到她的脸……
“你离我远一点!”她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那一身古龙水的味道,让她觉得恶心极了。
对于她的反应,他似乎深感趣味地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眸色也变得深沉复杂了起来。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去记忆。”
他迅速地捏住她的下巴,再送上自己的唇,眼看就要亲到她的嘴了。
不料,“啪!”地一声巨响,情急之下,方以彤想都没想就狠狠地赏他一巴掌。
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还当她是个好欺负的女人咧!她最讨厌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
“你有够辣的!”莫思杰似笑非笑地抚着热辣辣的脸颊,对她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你以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儿去了?莫非撞了这么一下,把你潜在的泼辣性格给撞出来了?”
“你不要太嚣张,我会告诉我父亲的。”她不认为“她”的父亲在得知他是这种男人之后,还会执意要她嫁给他。
谁知,莫思杰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以为你父亲为什么非要你嫁我不可?”
听他的口气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似的,方以彤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大眼睛瞪着他。
“让你知道也无妨……其实,你父亲的公司曾经有一度面临财务危机,是我爸爸借了一笔周转金给他才度过难关的,莫白联姻就是当初我父亲开出的唯一条件,你父亲也欣然答应了……”莫思杰的视线色眯眯地从她身上滑过。“你的脸蛋和身材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吃了你!”
“你好过份,这样趁人之危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强人所难的事,难怪白芸乔会不想活了。
“别把我说得好像恶徒似的,有多少女人等着我的青睐,我都看不上眼,你应该要感到庆幸了。”他颇自豪地说。
“呸!不过是一头色猪而已!”她忿忿地骂道。
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她好趁机把事情闹大,最好让“她”的父母亲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再强迫她嫁给这种男人。
不料,他非但没有生气,还一脸兴味地看着她说:“之前我还因为你乖巧的模样而感到索然无味,没想到出了这场车祸,你竟然愈来愈对我的胃了。”
这男人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别再以为她是之前那个乖乖牌白芸乔。
“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她冷冷地瞪着他说。
“是吗?”他伸出魔爪抚上她白嫩的脸颊,脸上堆满邪气的笑容。“你以为这种事你说了就算?”
方以彤本来又想发作,但随即她也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应该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来想其它的对策才是。
“至少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她马上改口说。
“宝贝,我一定会让你巴不得立即嫁给我。不管你有没有恢复记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他的手真舍不得离开她细致的脸颊,若不是为了在未来的丈人面前留点形象,他老早就吃了她,哪还能忍到现在而不对她下手呢?
方以彤忍辱负重地不再和他针锋相对,她相信只要能离开医院,她必定能够扭转目前的“命运”。既然白芸乔将自己的躯体给了她,她就不该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你乖乖的养伤,等你的身体复原之后,我们再好好地温存一番……”莫思杰低下头,眼看就要吻上她的红唇……
“对不起!白小姐要量血压和体温。”娇美可人的白衣天使适时打断他的“好事”。
莫思杰本以为自己可以趁人之危,圆了自己一亲芳泽的美梦,没想到半途却杀出一个程咬金,害他气得牙痒痒的,却也不好当着两位美女的面前发作,坏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
“我先回公司,有空再过来看你!”莫思杰有些无趣的离开了。
方以彤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十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惨遭狼吻。
“谢谢你!”她感激地对护士小姐说。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才笑着问她:“刚刚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听说他是我的未来丈夫!”她有些无奈地说。
对于她的回答,护士小姐先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几秒钟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据说,这个美丽的病患目前暂时失去记忆,而且已经有许多其它医院的脑科医师来到这里,准备好好地研究她这个特殊的病例。
“白小姐,对于过去的事,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护士小姐好奇地问她。
方以彤沮丧地摇摇头,她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根本一无所知啊!
“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事情吗?”护士小姐继续问。
唉!她只是非常非常想念凌威和小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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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彤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外伤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差“记忆”还没恢复而已。
为了要不要让她出院这个问题,“她”的父母已经和医师讨论了好多次,他们当然希望她能及早回家,但医师对于她的“失忆症”还想做深入的观察,所以,她的出院时间也一拖再拖。
然而,方以彤早已经受够这个限制她行动自由的地方,在几次向伍曼丽极力争取之下,她终于得到出院的许可,只是以后仍要定期回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