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跨过一个纸箱,欲抢回电话,千雪聪明得很,连忙跑给他追,一面先和查克扯些有的没的。哼!他再不让步,她就会让那些酝酿好的情绪发泄,来段声泪俱下的控诉。
他追得有些胆战心惊,不是他惜肉如金,而是李杰是迦尔族的领袖,身手自然了得;而他的大将查克也不会让他脸上无光,剑术、搏击、枪法样样行,他当然不能得罪这两个厉害角色。
输给她了!看样子,今天不说,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她都可能害他被人揍得半死。
他无可奈何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千雪语气转得比翻书还要快,好声好气地说:“查克,现在我才知道裴斯洛是个大好人耶,我今天生日,他说我的生日愿望,他一定会帮我实现耶,你说他是不是个大好人啊!”她拉拉杂杂地灌他迷汤,眉飞色舞地对他笑。
挂上电话后,她笑着,对他比个OK的手势,他则苦着脸点点头。
“哇,太帅了,裴斯洛,原来你是面恶心善,良心未泯咧。”她兴奋得高举双手,在纸箱间跳来跳去。
他提心吊胆。“你乱用成语就算了,别踩坏我的宝贝。”眼睛随着她轻巧的身子转。“喂,今天真是你的生日?”
“嗯,没人记得就算了,反正我的生日愿望已经达成了。”能随着裴斯洛去探险,多多少少冲淡了贺世元掌她耳光的悲伤。
他静声进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一些圆型的夹心饼干,再点燃一根红色蜡烛,插在另一个盘子上,而后将两个盘子放在桌上,关掉电灯。
“这是做什么?”千雪不解地走过来,火红烛光映在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更显魅惑无比。
“将就点,反正都是圆型的,你就当这叠饼干是巧克力蛋糕吧!”瞧她低垂着头,他又加了一句。“还是你嫌一根蜡烛不能代表你的年龄?我不知道你究竟几岁了,二十一、二十二还是三十一、三十二,哇,我没这么多蜡烛喔!”
“笨蛋,哪有人这样问女生的,你看清楚,我可是年轻又貌美哟!”她眨著有些湿润的眼睛。“裴斯洛,谢谢你。”
“别再掉泪了,我没有查克哄人的本事,哭丑了就不像个美女喽。”他拍拍她的脸颊。
“裴斯洛,这块给你。”她递给他一块饼干,接着用她的饼干碰碰他的饼干。“以后合作愉快。”
他以饼代酒向她祝贺。“你别给我惹麻烦就阿弥陀佛了。”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他一口塞进饼干,也塞进满腹苦水。
☆ ☆ ☆
千雪叫一班好友全部不准来送行,因为她怕她会在机场哭出来,更怕临上飞机时又改变主意,不随裴斯洛去那个无名岛了。
听她的话,桑彤、查克等人都没出现在机场,反而是千雪自己在系安全带时,愁容始现。
终于要起飞了,要暂时和朋友、家人别离,千雪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像外表那样开朗。
她的不笑不语看在裴斯洛眼里,真是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起。他静静地凝视千雪凝了愁容的侧脸半晌,千迸万吐,才说了一句:“飞机快起飞了。”
千雪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我这次出去,责任重大,我答应爵爷和查克要好好照顾你。至于你父亲,虽然没有拜托我,于情于理,我也要照顾好他的女儿。”李杰和查克要他立下重誓,务必倾全力保护千雪,只差没让他签名画押,这个责任可是万斤重啊!
听到父亲二字,千雪的力气马上就来了。“不用顾忌我爸爸,出门在外,难道我不会保护自己吗?”当贺世元听到千雪要去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岛时,气得差点没脑血管迸裂,说啥都不准,为此父女俩又冷战了好几天,奈何千雪心意已决,贺世元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千雪的心意,最后他只能妥协了,但附注条件是,她必须平安回来。
“这一去好几个月,你会有好长的日子见不到家人,见不到朋友,也无法看电影、跳舞、唱歌、逛百货公司,你一定要明白这点。”他想再确定一次她的心意。
“你以为我只能维持三分钟热度是吧?告诉你,我的恒心和耐力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她小雪卖瓜,自卖自夸。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他不敢将她的话照单全收,顶多信个五成。
“反正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不然的话……”
他顺口接着问:“如何?”
她俏脸凑近,语带得意。“还有你会保护我嘛!”
他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解安全带。
“没用了,飞机已经起飞了。”她双手一摊,故作莫可奈何状。
他快瘫了,她之前说服查克说,她会自己照顾自己,绝不跟他添麻烦,看来这句话已属跳楼大拍卖的折扣了,她根本是一开始就打算让他当保镖兼导游嘛!
看着她一脸计谋得逞的志得意满样,他只好先将被她压得落居下风的失意搁置在心的角落。
他眼睛一眯,暗自下个决定封在心里:等到了无名岛,就容不得你嚣张了。
窗外朵朵白云,淡淡蓝天,引领着他们前往目的地……
☆ ☆ ☆
闲逸的日子过久了,是会闷得人发疯的。
这种整日无所事事的无聊感觉,现在是越来越强烈了。
千雪坐在这家充满墨西哥风情的酒吧内,百般无聊地用吸管搅动着裴斯洛替她点的特调果汁。
那些个留着浓密胡子的墨西哥人,贼头贼脑地打量着她,好像她是盘子里可口的蛋糕一样。
她不禁恨起裴斯洛来,他竟然独自出去办事情,而把她留在酒吧内。
想到这里,她忿然扔下吸管,决定再等个五分钟,如果他还不回来,她就自己出去外头溜达溜达,一解烦闷。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也过去了,她对着腕表,眼睛一直抛向门口,终于,到了四分半钟时,一脸懒洋洋的裴斯洛进来了。
“喂,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把我留在这里两个小时了,害我被那些墨西哥人盯了多久啊!”她终于逮到机会一吐为快了。
这些墨西哥人知道千雪是他带来的,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裴斯洛在这里的名声并不小,而且全是靠打架得来的,只有千雪不知道他的本领而已。
他嘴角轻轻一扯。“他们看你,因为你千雪是个小美女嘛!”他手一抬,酒保就自动送了一杯冰啤酒来。
被人称赞,她最乐了。“这点我早知道了。”不过她也没乐晕了,劈头就问:“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了,还要待多久啊?我好闷哪!”
这时,一个墨西哥年轻人挤到他们中间,不过他说话的对象是裴斯洛,不是千雪…。
千雪看着他们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裴斯洛最后拿出一叠披索交给他,便挥挥手,叫他走。
那墨西哥年轻人转头看到千雪时,惊为天人,便硬赖着不肯走,裴斯洛只好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出门口。
哈,又是一个被她的美貌征服的男人,她故意抬高下巴瞟向五官看来好像变得不那么对称的裴斯洛。“你的朋友?”
“三天后,他会带我们前往我们要去的小岛。”他显然有些被惹毛了,因为他竟舍弃自己的酒,拿起千雪的果汁全部喝光。
“那是我的果汁。”她指着杯底只余些残渣的杯子。“算了,反正是你付钱。对了,刚才那个年轻人好像是你在这里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叫什么名字啊?”
她随口问问,并无别的意思,但听在裴斯洛耳里,可刺耳了。“有的时候,交往的人不见得都是朋友,也不需要知道名字,只要认着钞票就能办事。”
她似懂非懂。他的世界竟然这么复杂,千雪讶异地盯着他。“你说得好冷酷喔!”
冷酷的世界,还不只如此,娇生惯养的千雪是不会明白的,但有一点,她说对了──有时候,他真的很冷酷。
不知人世险恶的千雪一直盯着他,竟然也盯得他想退缩。他灌下啤酒以掩饰被看透了的不安,随即手背一抹,抹去嘴边一周的酒液,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扔下酒钱。
“你要适应这点,小岛上,女人少得可怜,母猪赛貂蝉,女人吃香得很。”他冷冷地说完,又冷冷地走了。
她一愣,谁是母猪?谁又是貂蝉啊!
她甩开椅子,也追了出去。
☆ ☆ ☆
汽艇快速滑过清澈的海水,激起阵阵清凉的浪花,千雪的脸,手臂全点上了浪花,躲不胜躲,她干脆不躲了,就任着海浪袭向她。
裴斯洛坐在前方,面对波波涌现的海浪,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坚定的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看样子,他们所要去的小岛就在不远处。
千雪也闷着声,她发现裴斯洛有时候真的是怪里怪气的,难怪查克说他是迦尔族的独行侠,一个怪胎。
她忍不住了!再忍下去,她准会忍成自闭儿。
“喂,还有多久啊?”她摸摸晒得泛出油光的鼻尖,有些恼怒,事实上,他们之前是辗转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沿途休息,最后才乘上汽艇。
“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没人逼你。”裴斯洛没打算转向她,冷淡的口气仿佛是在提醒她:要跟就少啰嗦。
千雪受气得撇撇嘴,这几天他的脾气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她揣测,八成是因为越来越接近无名小岛的缘故吧!
裴斯洛和驾驶汽艇的墨西哥年轻人时而点头,时而用手指往前比,千雪被遗落在后头,傻愣愣地坐着。
那个替裴斯洛办事的墨西哥人,她私底下叫他“哈布”,理由是他一头卷卷的头发和她家的小狗“哈布”的毛很像,这是目前为止她得到的第一个乐趣。第二个乐趣是来自她对那个无名小岛的好奇,它越神秘,她就越有一股揭开它神秘面纱的欲望。
经由裴斯洛粗略的解说,她才明白无名小岛位于三不管地带,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会去那里的全是被世界各国列为黑名单的恐怖罪犯。久而久之,这个小岛便变成这些罪犯的第二个家园,因为他们只要踏出这个小岛,便会遭到各国特务的猎杀,但只要他们不做离开小岛等非分之想,那么他们还能在小岛上度完余生。
正因为这个小岛上聚集的都是些恶名昭彰、凶狠残忍的大罪犯,更为小岛添上一抹恐怖色彩,所以普通人是不会踏上小岛一步的,这也是裴斯洛开始心神不宁的原因之一。
他偷偷转过头,瞄了一眼正在生闷气却不敢吭声的千雪,她是害他心神不宁的第二个原因。
在物质缺乏,又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岛上,千雪赛西施的美貌,肯定会令他们陷入更多的危险中。
汽艇上的竹竿绑着一面旗子,其上画着黑色大斧头,这枝竹竿可不是悬着好玩的,旗帜的用意就是告诉别人汽艇的目的地,一见此标记,就能获得周遭各国的默许而通行无阻,进而航向无名岛。
须臾,一个小黑点出现在海的彼端。
千雪欢喜于见到了陆地的出现,所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裴斯洛的眼神倏地转为深沉,深沉得见不着底……
☆ ☆ ☆
“喂,他就这么走啦!”双脚终于能踩上陆地,千雪忘情地扭动着足尖,但一方面“哈布”迅速又离去,让她觉得颇不以为然;他收了裴斯洛的钱,就该共患难才对啊!怎能就此离去?实在是太缺乏仁义道德的观念了。
“他只负责送我们过来,不到约定时间,他不会过来的,”他看着千雪把足下沙地当作迪斯可舞厅的舞池,百般蹂躏着,忍不住嘀咕:“千雪,这里不是舞池,别再跳了,快过来提行李。”
她不情不愿地踱了过去。“扫兴,人家跳得正起劲呢!”
“我是老板,我说了就算。”他一点也不留情面。
拿这招压她?他嫌没被人扁啊!没关系,有的是时间,换她唬他,就让他等等吧!如此盘算着,千雪直觉地就奔向那个看起来较小袋的棕色行李袋。“我拿这个。”
“那个你拿不动,你拿这个。”他将另外一只塞满衣物、圆圆胖胖的米色行李踢向前。
又欺负她!她可不是不敢拒绝的。“这个比较小,我是女生,我拿这个。”她紧紧护着那只棕色袋子。
“相信我,你拿不动的。”他摇头,说得煞有介事。
“你不要看扁我,我拿给……你……妈呀!这么重,里面装什么东西啊!”千雪逞强,拚尽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袋子提起,她干脆拉开拉链,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裴斯洛在一旁,完全不加以阻止。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千雪美丽的瞳孔立刻写满了疑惑和惊讶。“你……你来贩卖军火的啊!”原来袋子沉重,是因为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械武器,有长枪、短枪、大刀、匕首,这些武器她向来都只是在电影里面才看得到的,现在真品摆在面前,难怪她会感到惶恐不安。
“早告诉你了,这里有豺狼野兽,恶人也相当多,法律在这里是没有效力的,想生存,就要学聪明点、机警点,否则被人打死了,没人会为你掉泪的。”他将袋子扛在肩上,大步跨向前去。
又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她更惊讶了。“你是说,在这里,杀死人不偿命?”
“没错,会留在这里的人大都是曾犯下重大案子的罪犯,他们只要潜逃到这里,就不会被捉,所以岛上到处是这种狠角色。因此械斗、互相残杀的事常常发生。死在这里,没人会同情的。”他淡淡地描述着这个恐怖的世界,只是他一直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她的脸色已翻白好几趟了。
“真可怕。”这是她唯一能表达的一句话,她提着米色的行李袋,步履维艰地走着。
“不然你以为这里是马尔地夫还是帛琉啊!”他发现她的声音很微弱,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于是停下脚步来等她。
“我是这么以为啊!”她以为裴斯洛之前告诉她的话太言过其实,目的是想吓退她,没想到是她太天真了。
担心、害怕的情绪让她绝世的容颜蒙上了愁郁之色,他见了好心疼,只是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会保护你的。”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给她诚恳的保证。
“真的喔!你一定要保护我喔!”她之前度假的轻松心情全被他吓得无影无踪了。
“不把你带回台湾,查克会把我宰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吧!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没有汽车或是马车、牛车吗?”她简直快哭出来了。
“这里跟文明世界是隔离的,没有电,没有石油,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交通工具了。”他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