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他打的就是哀兵政策,他就不相信有一整套战术,会无法攻掠下她的心。
“好!我愿意,你说的,我全都听,只是……”
“只是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只要她敢拒绝,他就继续哭给她看。
“我才只有二十岁,我不想这么早结婚。”
“二十岁够大了,在我的国家里,女子十五岁及笄,就可以论及婚嫁了。”
“可是,在我的国家里,十五岁是不准结婚的。”
“那二十准不准?”
“准哪!”她又中计了。
“那就没问题了!”他狐疑的望着她。“还是,你又不想听我的话了?”
“听!我绝对听你的话。”她真有点怕他了。
要结婚是可以,只是按照她四哥给她的教育,她必须要跟他谈好条件,以免将来得不偿失。
“我先说好了,娶我是可以,但你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只要你。”世上还有比得到她更大的好处吗?他怀疑。
“那我嫁给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吗?”嬴政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他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给了她一个神秘而怪异的微笑。
“嫁给我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每天都会被毒杀和刺杀,平均一天大约有七、八次,如果再加上消夜,正好可以凑成整数,满意吗?有胆量接受挑战吗?”
“真的吗?”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坦白说,她对于金银财富、声名地位并不感兴趣,如果他能给她的好处就是这些的话,她情愿让他哭死,也不愿自己被那些无聊事物束缚住,活活的给闷死。
幸好!他给的好处不是那些废物,想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应该会相当有趣,而且好玩极了,她有点开始期待了呢!
“你能证明给我看吗?”她兴致勃勃的要求他。
证明?立即找刺客上门来吗?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件难事,但对他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饭,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简单!”他给了她—个自信的微笑。
实在不是他自夸,他别的产多,就是想要杀他的刺客特别多。没办法,谁教他是人人欲得而诛之的嬴政,受欢迎的速度,名列所有国君之上,挡都挡不了。
哎!正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才正想刺客,现在刺客就自动送上门,真是太合作了。
嬴政引领她的视线,指向在门外晃动的人影,不当一回事的对她笑了笑。
“那个人就是要来刺杀你的吗?”她兴奋的问道。
她大概是全天下最期待刺客上门的人了。
嬴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要她噤声,等着看好戏。
接着他望了久待在一旁,闷口吭声的蒙由一眼,不用言语,蒙由立时知道他的用意,朝门外吹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口哨,保护网立即在周围形成,滴水不露,保证让刺客来得去不去得。
这时,一名侍者装扮的人,战战兢兢的端着茶壶走了进来。
“喝!”赢政陡地大叫一声。
那名侍者当场吓得松了手,茶壶受到地心的吸引,直直的往下坠,在亲吻到地面的瞬间,化成粉身碎骨、支离破碎的陶片,散落满地。
失去了桎梏,从里面解放出来的水,没有任何阻碍的洒向各个角落,而在接触地面石砖的那—刹那,化成了一股浓烈刺鼻的黄烟,往周围扩散开来。
“有毒!”曼—匠葑虽不谙人事,但对于毒物却有极深的认知和了解。
她不顾春风外泄的当着嬴政的面,掀起了半长不短的上衣,解下她紧贴在上身的随身包,从里取出了几粒包装精致紧密的药丸,先往自己口中丢了—粒,再往嬴政口中扔了一粒。
回转过身,正想把其余的药丸交给蒙由时,却发现赢政用着他那特大的衣袖挡着她身躯,还用着凶狠的目光瞪着其他人。
“你在干什么?”她不解道。
嬴政偷偷的瞄了她一眼,见她的穿着已恢复,完好如初,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放下他的衣袖。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他故意转移话题。
“解毒丸哪!”她莫明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以前我干爹给我的,说是吃了百毒不侵,后来我六姊将它制成了药丸,好让兄弟姊妹们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你以为我拿它害你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蒙由隐忍着笑意,匆匆的从曼丘葑手中接过药丸,又以快得不再快的速度,将行刺者架离现场,以免惨遭王的白眼。
“只有这样吗?”她好失望喔!
“这只是个小饵罢了,真正的大鱼在后头,等着它上钩吧!”嬴政懒散的说道。
就像是为了应合他的要求似的,十几名刺客粉墨登场,羞于见人的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略带杀意的眼睛,旁若无人的闯了进来,手中那把不起眼的长剑均指向赢政,粗声粗气异口同声道。
“嬴政!纳命来!”
嬴政满不在乎的一笑,抱起了曼丘葑,腾空跃起,身形一晃,几个翻转,掠过所有刺客,安安稳稳的将她放在床铺上。
“你待在这里看好吧!”
语音未完,人重回原位,受着刺客重重包围。
他和及时赶过来凑一脚的蒙由相视一笑,从蒙由手中接过他惯用的那把长剑,开始接受所有人的挑战。
两个人对上十几个人,他们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举手投足像在舞剑,每一个动作,都挥洒的淋漓尽致,宛如黑凤蝶迎风展翅,穿梭在花丛中,轻盈亮丽却足以致命。
曼丘葑待在床上是又喜又怒,喜的是她看到嬴政居然有如此的好身手,跟她四哥比起来,不但丝毫不逊色,反而更胜一筹。
怒的是,她居然没有插手的余地,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不管!她也要玩。
她用尽气力的扭转她手中的越冥刀,它却文风不动。气极了,她才想到这把莫明其妙的剑,根本拔不出来,哪能派上用场。
既然是废物,她索性就随手一扔,开始在四周搜寻有利的武器。
怎么这样?嬴政实在太小气了,这屋内除了他那把长剑,竟没有半样武器可供她使用。
啊!还好,眼尖的她在重重布幕后面发现了挂在墙上的弓箭,真是上天垂怜,没让她错失活动筋骨的大好机会。
她兴冲冲的回到竞技场,身手矫健的穿过正在打群架的阵仗中,一跃上书桌,在这里找好了立足点。
深吸了口气,她屏气凝神的拉开弓弦,劲道十足的连发了十几支箭,支支都穿过刺客的右肩膀,分毫不差。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曼丘葑家的神射手,不论是箭,或枪及至于弹弓,从来都是百发百中,没有失手过,不然,她怎么驰骋在猛兽四伏的非洲草原上。
嬴政先是用着赞许的眼光瞅她,忖度自己真是找到一个不得了的老婆。接着,他换成了有些抱怨、不满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我做的不对吗?”
有没有搞错?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她?太伤她的心了。
“对!对极了!”嬴政非常遗憾的把剑放回剑鞘。“一下子就被你解决了,我们还有什么可玩的?”
这可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也是他平生最大的休闲活动,每次他和蒙由都是以猫玩老鼠的手法来整对方,不把刺客玩腻死,他是绝不会松手。这次就这样收手,他真的玩得不够尽兴,总觉得有缺憾。
“这样啊!”曼丘葑略带歉意的朝他一笑,“对不起嘛!顶多下一个延长赛,我不提早结束就是了。”
嬴政微微一笑,把她手中的和弓箭扔给蒙由,要他放回原位,再将她拉至怀里,一边瞧着蒙由收拾善后,将刺客绑架出去,一边取出龟甲梳子,为她梳理凌乱不整的头发。
“下一个,还不知得等多久呢!”他叹了口气。
“总会来的,不是吗?”曼丘葑调皮的一笑,给他打气。
“是!不会让你失望的。”他越来越中意她了,要他放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如何?有这么刺激的好处,你肯不肯嫁给我?”
“你……”话未说完,她便一声不响的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赢政当场愣了一下,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床上,从头至尾,详细的检视她全身每一个部分。
在确定没有伤口,又无中毒迹象后,嬴政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呼吸匀整、起伏规律,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
刚把刺客处理完,回到寝宫的蒙由,正好看见这一幕,跟着关心的趋向询问。
“王!葑姑娘没事吧!”
“没事!只是睡着了。”
唉!实在是没办法,看得出来,她曼丘葑完全是靠本能在生活。
嬴政拉过床上另外一床棉被,轻轻的覆盖在她身上,回头给了蒙由一个眼神,蒙由立时由外面传唤来两名侍卫,要他们谨慎的守护着她。
赢政留恋的望了她好一会,随即和蒙由步出寝宫。
第二章
嬴政慵懒的靠坐在紫虚亭里的石椅上,目光的焦点不在他跟前的蒙由身上,而落在相隔不远的寝宫,重重布幔包围着,由侍卫小心翼翼的守护,沉睡至今仍未苏醒迹象的曼丘葑身上。
“查出来了吗?”他淡漠的问了一句。
“是!这群刺客胆小得很,不用动刑,就主动配合的把幕后主使者全供了出来。”蒙由笑着回道。
“是燕王吧!”他相当肯定。
“正如王所料。”蒙由嘲弄似的说道:“燕人也真会打如意算盘,先是以结盟为由,把太子丹送进宫里来打探消息,现在八成是资料俱齐全了,便想要咱们把太子丹送回去,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正式派兵来攻打,简直是把秦国上下当白痴看待,可笑极了。”
“当白痴吗?似乎也不错。”嬴政轻笑了一声。“咱们就偶尔当当好人,帮助丹逃回去算了,省得我每天都得看那张皮笑肉不笑、十足惹人厌的脸。”
“王!这无疑是在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虎?咱们亲爱的阿丹充量不过是只病猫,你这种说法,可是会让虎兄弟伤心、怨恨的。”
嬴政移动了一下身躯,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坐姿,脸上的表情也稍微有了变化,不再慵懒无神,而是精悍、野心十足,只视线不变,仍停留在相隔不远的彼方,注意她及周遭的动静。
“阿丹如果不逃回去,我可伤脑筋,”赢政笑着问蒙由,“你说,我该用什么理由来征讨燕呢?”
“王的意思是……”蒙由似乎有点懂了。
“当初秦燕结盟,燕王为了取信,所以派丹到秦为人质,以表示其心不贰,如果阿丹逃回去,摆明了就是背信忘义,放弃两国的盟约,是他先不义,不是我不仁,到时候传告天下诸侯,没有人会指派我的不是吧!”
“那他手上的资料和情报……”
“假的,不过假的很逼真,希望燕人够自作聪明,能把那些假情报全用上,那我可就轻松了。”
这下子,蒙由终于明白打如意算盘的人是谁了,他笑拍胸脯保证。
“王放心好了,只要燕太子丹肯逃,我绝对助他—臂之力,让他愉快又不费气力的尽逃犯的义务和权利,怕只怕他太爱秦国了,舍不得离开,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会怕他找麻烦?”
他和蒙由同时笑起来。
他真的太了解蒙由,如果朝廷里有打击麻烦这样的官职,那绝对是非蒙由莫属,若是有人不识相想抢着作,蒙由肯定会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不为别的,只因为蒙由这—生最热爱的,就是对付专找麻烦的人,他最乐于见到那些制造麻烦的人,被他修理后的惨状。
由于他努力实现这个伟大而崇高的理想,因而他和天底下最擅长靠近麻烦的嬴政相遇了,结果非常可怜,他不但未修理到蠃政半根寒毛,反而被赢政给征服了。
现在,他仍然以打击麻烦为一生的目标,只是不是嬴政,而是那群活得不耐烦,专找蠃政麻烦的人。
“北疆状况如何?”嬴政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一切都在王的意料中,方才吕大哥传来捷报,六十万大军照王的指示的,兵分三路,化整为零,明日入夜即可在雍城集结,杀他个措手不及。”
嬴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雍城那边……”
他只起了个头,蒙由立时心知肚明的接了下去。
“雍城的一举一动全控制之中,征伐北疆的消息没露半点风声,细作们全依王所下的指令,在城内散布不实的情报,把王形容成性好渔色,贪恋杯中物,残暴无能的昏君。看他们的反应,雍城里的那群蠢蛋,相当满意传言,把自己看待成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的圣王,只不过……”
“不过什么……”
“是否该在事前知会太后一声,免得伤了……”
话尚未说完,嬴政原本无表情的脸庞,立时蒙上一层寒霜,他随手一挥,蒙由立时闭上了嘴。
“你不会笨到以为那个女人,会站在咱们这边吧!”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可是,她毕竟是你和吕大哥的生母。”明知不该说,蒙由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我和征当她是母亲,她可曾拿我和征是儿子?”他的声音冰冷至极,如冰刀般穿过蒙由的心。
脸上的表情虽然维持如前,但眼底所闪过的阴霾逃不过蒙由的注视。多年的相处,蒙由心里清楚得很,他正处于极度悲伤和愤恨之中,越是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平淡,如同带张面具般,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心事。
良久,嬴政口中才勉强说出一串没有起伏,不带情感的话。
“我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他们的才智反应和武功都不弱,她不会有任何事的——”
蒙由总算放心了,即使那个女人再怎么恶劣,他都不希望他的王背负弑母的罪名过一生,他想要保护的,不是雍城那个名为太后,却未尽过一日母亲职责的女人,而是他眼前这个至高无上,可以让他牺牲生命、付出—切的王。
“对了!王,关于葑姑娘那把越冥刀,是不是该想办法处理一下?”为了避免王沉溺在悲愤的情绪中,蒙由转移了话题。
“你担心她会像她突然出现—般,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他的声音里有了—丝情感。
“是!”
表面上是如此回答,但在蒙山的心里,他担心的不是曼丘葑,而是可能失去曼丘葑的王。
由王目不转睛的看守着寝宫中的曼丘葑可知,王这次是真的动了情,如果失去曼丘葑,以王善变的性情,他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可以肯定,事情绝对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自灭的可能极大,他想不烦都不成。
再怎么擅于对付麻烦,也无法应付具有毁灭和强大爆炸力的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