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还有一件事还没说。”芯美突然想到只透露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他打趣道:“你的小说登上了畅销书排行榜?”
“没那么好啦……只是拿到了上一本书的稿费,户头多了些闲钱,想问你有没有空,请你吃个饭,谢谢你这几天的关心。”
他狂喜地说:“我没听错吧,你是在邀请我吗?”
“嗯,有什么奇怪吗?”芯美咕哝着。
“不奇怪,不奇怪,当然不奇怪喽!”他一连吐出相同的话,只因被兴奋冲昏了头。
“那,我们去吃麻辣锅如何?夫妻肺片,离我家不远。”一提议,芯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怎样,敢吃辣吗?”
“废言!”他爽朗地笑着。“别以为只有你才叫‘辣妹’,我才是名副其实的‘辣哥’喔;
。”
“神经!又在天花乱坠了……”芯美轻咒了一声,随即跟他CHECK好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他才赫然想起,昨天答应了总机秀雅,今天要陪她看电影的事。
迟疑了一下,他决定暂时先舍近求远。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秀雅就在公司,他几乎天天看得到她、掌握得到她,而且以她看他的眼神来判断,她根本已一头钻进他设的笼里,插翅也难飞。
但是,那个常芯美,可就不像秀雅或其他女孩一样好对付。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机会,他可得好好把握。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仪容,朝柜台翩翩走去,随口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CANCEL掉与秀雅的约会。
可怜这个傻女孩,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自己是被挑选后一脚踢开的候补……
☆ ☆ ☆
趁着一个小时的空档,芯美先去中兴百货晃晃。当她来到麻辣火锅店时,他已经等在门口了,背对着她的身影,仍是那么潇洒挺拔。
“小丰!”她从他身后拍拍他肩膀。
“嗨,我正要CALL你耶!”他用小指把手机盖弹上盖好,挂回腰间。
他的动作令芯美忆起前些日子的新闻,走进店里,她一面回头对他说:“医学报告不是说手机不可以挂在腰间吗?听说会伤害肾脏。”
“哈!这有什么好担心?”他用一种狂妄跋扈的表情自吹自擂:“讲到我巫丰群,就算八十岁还是一样勇健啦,你不知道,用过的都说赞耶!这点影响算什么?哈,正巧帮我压抑一下……”
“喂喂喂,你想太多了吧,神经!”明明是关心他,这下却害得自己脸色胀红,芯美瞪了他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不理睬他。
“先生、小姐,麻辣还是鸳鸯?”服务生客气地问道。
“麻辣!”异口同声。
“想吃什么?”芯美仰着头望着墙壁上的菜单问他。
“你决定,我没意见,什么都喜欢。”
“你是某一种动物吗?”芯美故意闹他。
“好啦,这种事别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很没面子的耶!”他瞄了服务生一眼,开玩笑道。
“先生,那就麻烦先来羊肉、肥肠、白菜、冻豆腐,还有长香菇……”芯美愉悦地点菜,四周飘扬的麻辣分子,令她食指大动。
服务生依着她的指示写下菜单,突然满脸疑惑地望向她,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复诵一次:“长香菇?”
“呃……噢!”芯美不好意思摸摸头,解释道:“是金针菇啦。”
他在一旁看着,觉得她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服务生离开后,他笑着问她:“你的香菇还有长短之分啊?”
“不是啦,因为小时候跟妹妹都觉得金针菇长长的,又不知道怎么称呼,所以就这么叫,叫久就习惯了,长大后也改不过来。”
“哈!真可爱。”他满眼笑意瞅着她,教她一阵羞。不知何时开始,她在他面前羞怯的时候竟多了起来。
“对了,你知道这家店名为何叫‘夫妻肺片’吗?”芯美找了个新话题。
“我想,夫妻的意思,应该跟鸳鸯锅有关系吧。至于肺片嘛……就莫宰羊喽。”
“听说肺片就是牛杂,不过我也搞不清楚。”芯美把服务生送来的菜盘在桌面上排列整齐。
“喏。”他撕开免洗筷的包装纸,将里头的筷子递给她。
“喔,谢谢。”芯美笑着接下,没想到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体贴,仅是一点小动作,就让她浪漫窝心了好一会。
“喏。”她依样画葫芦,也为他递上筷子。
“哈!被你学走了。”他的笑容在脸上不断扩大,那迷人的笑容,在芯美心中激起涟漪。
“你对女孩子都这么细心吗?”芯美一面把白菜拨下锅,一面试探地问。
“看对什么样的女孩子。”他狡黠一笑,说的答案只有自己懂。
“什么意思?”她抬眼望向他。
“有些女人要用真心呵护,有些则是玩玩作罢,不需认真。”他似笑非笑地说。
听他这么说,芯美不往陷入一阵沉思。以往只要听到男人这种“玩玩作罢”的论调,她一定嗤之以鼻,甚至拍桌子跟他杠。但是,来台北后的一年多,她前前后后谈了几次恋爱,每一段都不超过三个月,说来也惭愧,自己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追求刺激、寻找灵感罢了,从没放过几次真心。
还好她懂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总能巧妙地化解那些栽进她圈套里的男人的怨,也或许她够幸运,没遇上真正的坏人,不然铁定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不玩兜着走,怎可能轻易脱身?
若称她是花花公主,其实也不夸张。而且,打从她有印象开始,家里那个酒鬼老爸就是镇日花天酒地,无一是处,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虽说下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是,在芯美的潜意识里,男人多少就是有着某种程度的劣根性,认真不得的!
就连眼前这男人,也是。
虽说她对他的感觉异常微妙,那是种从没有过的情愫,但是,她并不打算用另一种特别的态度对他。
男人,都一样!她想。
保持界线观望,是最实际的防护盔甲。若是没弄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去,无疑是自掘坟墓。
“在想什么?”他夹了块羊肉放进她碗中,打断她的思绪。
“没什么……发呆罢了。”她对他憨笑。
“是不是在想你在我心目中的定位?”他牵动嘴角,定定看着她。
“哼,这有什么好想的?我才不在乎呢!”芯美有些口不对心。
“真的吗?”他露齿而笑,笑得她有些尴尬:“你不想知道我的想法?”
“没兴趣。”她刻意冷冷地说。
她快受不了他这种狂妄的口气,仿佛所有的女人都该乖乖受他的掌控;偏偏她不是那种愚笨的小女人,只凭他几句挑衅、几次捉弄就被吃得死死的。
虽然不容否认地,她已不由自主缓缓走向他的怀抱,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无疑在在挑动着她的心;但是,冲着一股自尊和矜持,她就是想跟他作对。似乎唯有跟他斗斗嘴,才能掩饰她的荡漾和不安。
“好吧,暂时不谈这些,等你需要小说题材,我再给你一些建议。”他耸耸肩潇洒笑笑。“呵,女人,我见多了。”
“你很坏嘛!”芯美斜眼轻蔑地瞧他,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头就是酸酸的。
“没啦,只是工作的关系,常接触形形色色的人。”他转得有些硬。
“是吗?”芯美随性一问:“那么,我真可以请你做顾问喽!”
“你想知道什么?”
“这本小说写完,我打算休息个一两天后进行下一本。可是,现在遇到了瓶颈。”
“什么瓶颈?”
“我想写本比较不一样的书,描写欢场女子的爱恨情仇。你……能提供什么构想吗?”芯美这么问,其实只为探他的口风。要是知道他这方面的经验也多,不管她对他有着什么样炽烈的情感,她都准备放弃。因为,在她的观念里,“嫖”是罪大恶极之事。
“这个嘛——”他没猜到芯美的用意,当真想给她一点帮忙。“欢场女子,我就没啥研究啦,只是应酬时难免遇上。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工作,三教九流的客户都要应付,人家喜欢,也只能多担待。不过,我对这些女人,可是同情远大于兴趣。”
“不会吧,”他的回答差强人意,芯美眯着眼笑笑,又问:“你们男人不都控制不了那种酒池肉林的诱惑吗?想想那种嗲声嗲气的女人眉眼儿一眨、唇角儿一弯,再来个投怀送抱,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你以为我这么笨,会轻易相信你的话?”
“拜托,我有脑袋耶,又不是用下半身思考!”他急着解释。“冲动、欲望当然难免,但是我可不糊涂啊……”
“你是说,基于卫生安全的考量?”说完,芯美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应该说是……我不喜欢跟别人共享一个女人。”
“哦?!”芯美挑了挑眉,用一种无法苟同的语气说:“可是,同时有很多女人就不需非难?”综观他的言谈表现,芯美直觉他八成也是个花心大萝卜。
“唉,我可没这么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他又为她夹了一块豆腐,技术不错,豆腐一点伤痕都没有。“我们不是在谈你的小说吗?怎么讨论到私人的感情观来啦?”
“对喔。这么说,下本小说的内容可得从长计议喽。”芯美故意装作有些失望的样子,其实,能不露痕迹探得她要的答案,她已经够满意了。
“其实,你不一定要写酒家女的故事,”他半开玩笑地提议:“像现在很流行的钢管秀女郎啊、萤光秀女郎啊、Table Dance Girl啊、槟榔西施啊、还有电子琴花车公主什么的,都可以写嘛……新颖又特别,一定没人跟你‘撞书’的。”
“神经!我哪来这么多有的没有的资讯?”芯美白了他一眼。“更何况,别说什么钢管秀了,我连餐厅秀都没看过,你叫我怎么提笔?光靠臆想,写出来一定不伦不类的啦,不行不行,你这什么破烂点子,行不通的。看来,你还不够格当军师。”
“刚开始嘛,还没进入情况啊,May May,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这就怪了!他明明只是在抬杠,但是,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那语带双关的言词,竟惹得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时词穷了。
“到时,若我真的有帮助,你的稿费得算我一份喔!”
芯美一怔,看来,是她自己多虑了,他根本没别的意思。
不行,不能再任凭自己的脑袋瓜子胡乱勾勒什么美景了,否则,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打从与巫丰群进一步认识之后,不可讳言的,他的一颦一笑,甚至一言一语,在芯美心中,的确已经偷偷占了个位置,然后在她不期然的时候出来作乱,搅动她的芳心。这种情形,是芯美打从初恋开始也没有过的,那是种甜蜜、也是种负担,明知他危险,自己绝对不能没有危机意识;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想要更进一步与他亲近的感觉……
莫非,她爱上了这男人?
称不上一见钟情,但是,打从见他第二面起,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了——她期待他的电话、企盼他的出现、心情仿佛随他而起落……
难道,这就叫爱?!
霎时,她傍徨了——第一次遇上无法由她一手操控的情形,那种不确定性教她困扰,甚至……害怕。
“嗯,真过瘾。”饮尽杯中的可乐,他满足地说。“你有吃饱吗?要不要再叫一点?”
九霄云外的思绪再度被他拉回来,芯美连忙答腔:“饱了饱了,再吃就被误会成孕妇了。”
“那也是个美丽的孕妇啊!”
他莫名其妙吐出这句话,突来一阵温热,芯美想,自己一定脸红了。“无聊!”她笑骂道,起身要往柜台走去。
“唉,等等。”他迅速拉住她的手。“今天算我的。”
“不行啦,今天我领钱,说好我请的。”他的手牢牢握着自己纤细的手腕,黝黑的肤色恰巧与她的白皙形成强烈对比,她不动声色地让他放开她。
“我们有说好吗?”他抢先抽出两张千元大钞交给柜台。“好啦,这次就别跟我争,算是我跟你赔罪,害你受了伤……”
“哎哟,一点小伤算什么嘛……”芯美皱着眉头逞强,好像已把前几天捣着纱布哇哇怪叫的窘况从记忆中抹去了一样。
“对了,待会送你回去后,我再好好看一下你的伤势。”她穿了件丝光长裙,他虽关心,总不好当街掀她裙子吧。“喔。想泡茶吗?”
“好主意耶,吃完麻辣锅,来杯好茶,去油解腻。”
回到家楼下,尽管芯美说没事,巫丰群还是坚持要扶她上楼。听见主人的脚步声,门里的Ch ocolate朝外头汪汪叫了两声,像在欢迎他们回来。
一开门,两人不约而同蹲了下来,让Chocolate在他俩身旁绕着、跳着、舔着、雀跃着。
“Chocolate,你认识他对不对?”芯美摸着狗狗的头,故意开他玩笑:“他就是上次来过的猪头先生啊!”
不知算不算是给他面子,Chocolate像是听懂似的抬起双脚放他腿上示好。
不甘愿无缘无故被她占了便宜,他用双手环住狗狗脖子,给它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笑说:
“猪头先生是你主人——驴蛋小姐邀请来的,想必你一定很欢迎吧!”
“什么嘛!不要在我的‘小神犬’面前破坏我的形象。”芯美笑得合不拢嘴,从没有人这么戏谑她;不过,以她迷迷糊糊的傻大姐个性,倒也合适这样的称呼。
“我哪有破坏你形象?”他放开狗狗站起身,故作无辜地状。“猪头先生配驴蛋小姐,天生宝一对耶,有什么不好?”
“蠢毙了!谁跟你天生宝一对啊?”芯美还是克制不住笑筋。“又不是三○年代的电影。”
“不然怎么说?”
“嗯,这个嘛——”想了几秒,她说:“应该叫‘天鹅公主与猪头先生’比较贴切。”
他恶心的“恶”还未出口,就被Chocolate的汪汪声打断了。朝门边的它望过去,它正一跳一跳地对着鞋柜顶端猛吠。直到芯美斥了一声:“Chocolate,你欠揍喔!”它才不情愿地蜷起腿趴下,将头枕在上面,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它怎么了啊?是不是我们冷落了它?”他帮忙把茶具摆好,热水壶扶正。
“大概是不满意它的新伙伴吧。”
顺着芯美的手势看过去,他发现鞋柜上多了只站着的KITTY娃娃。
“今早在地摊买的,”她无奈地笑道:“回来后摆在那儿,Chocolate就对她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