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芯美、Joyce和巫丰群的眼光相遇。Joyce在笑,他也在笑,看在芯美眼里,几乎有种被抛弃的、无地自容的不堪感觉。
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挤出笑容的,芯美硬是带着一种悲壮的情绪坐下。瞧他,居然那么开心,而她,那种态度,简直是以她表嫂自居嘛!
可是,话说回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充其量只是巫丰群的表妹,若是跟她争风吃醋,岂不笑掉人家大牙,也便宜了他?
算了,既然事已至此,不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与其让自己郁闷不开心,不如敞开胸怀,迎接即将拥抱的好山好水。
芯美索性跟阿胖天南地北聊了起来。能与美人如此亲近,阿胖简直HIGH上了天,口沫横飞地扯个没完,丝毫不知原以为利人利己的好意,竟然摆了芯美一道。
就这么聊到了澎湖。一下机,火辣的艳阳马上晒得人头昏脑胀。但是,仰头那一片无云的天,竟像蓝色帘幕般,延伸出一际炫目的湛蓝。
先到马公的饭店Check In,用过午餐后,往澎湖水族馆出发。一台中型巴士,大家可以随便选位。芯美被大头、阿胖和李磊包围着,听他们一搭一唱,倒也有趣。只不过,当巫丰群找她说话,她竟显得漫不经心、不太搭理。
导游说,澎湖水族馆甫于民国八十七年四月落成,还很新鲜呢!当大家经过大洋区的水族隧道,隔着一层厚玻璃可见各个种类的鱼群在四周巡游,恍若置身幽蓝水世界,那是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
“快看,有船!”芯美指着迎面游来的巨鱼,兴奋地说笑。
“那是石斑。”巫丰群说。
“石斑?!”阿胖接口。“肉质鲜美喔……哇!这么大,可以吃好久。”
“拜托,口水流下来了啦!”芯美笑着糗他。“刚才用中餐呢,现在又想着吃。”
“没办法嘛……不然你以为我这身材怎么来的?”阿胖自我解嘲,也把大家逗笑了。
来到触摸区,未封闭的池子里,散布着海星、海胆、龙虾、还有甲字形的怪动物——鲎。
“奇怪,这是什么东西?”Joyce好奇地仰起头,狐疑问着巫丰群。
“那叫鲎。”芯美抢了话。
“怎么写啊?”Joyce笑问。
“学习的学,子换成鱼。”芯美认真地说。“这种怪东西,通常都是一对对地出现,所以有个俗称叫‘夫妻鱼’。从前渔民捕鱼时,若只捕到一只鲎,总认为不吉利而丢掉它。不过,听说它的肉不错吃,壳也可以用来做水瓢喔!”
“你们看,池边有两只!”巫丰群一出声,大家同时弯下身去寻找。
“好玩耶!我来摸摸它们……”阿胖立刻伸出手。
“喂,等等。”芯美笑着阻止他。“你没看人家在亲热,干嘛恶作剧打扰人家啊?”
“亲热?!”李磊好奇地贴向水面看。
“嗯。现在正是鲎的繁殖季节,人家可是加紧努力要增产报国呢,别破坏它们的气氛嘛……
想想,在‘那种时候’被摸一把,那有多扫兴?”
芯美一席话,惹来一阵笑声。
“哇,你好博学喔!”Joyce睁大眼睛,诚恳地夸道。
这下,芯美倒是有些难为情起来,对她的敌意也几乎消失殆尽。“没有啦,因为我对水族动物很有兴趣。”
“芯美当然博学喽,她可是畅销女作家耶!”阿胖就是多事,没一刻安静。
“唉,别胡说八道!”芯美说完,为免被人拉着又是问东问西,赶忙加快脚步,跟李磊向外头跑去。
外头是一大片露天红鱼池,站在上面俯视,波光鳞鳞的池中,一只只黑蝴蝶般的红鱼,像开展着双翅悠游其中。
“李磊,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芯美撑着下巴,眯眼问道。
“那个字是念‘工’吗?”
“不是,念‘×××’才对。以前我也是一直有边读边呢!后来,被嘲笑过一次,我干脆都不称它红了,只用它的别名称呼它……”
“它的别名是什么?”
“‘魔鬼鱼’啊!”芯美天真地笑着。“我觉得这名字挺可爱的呢。”
李磊望着她微红的小脸,鼻翼两侧冒着细小剔透的汗珠,翘翘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他好想告诉芯美,她才真的可爱呢!
离开澎湖水族馆,巴士往跨海大桥开去。
“各位帅哥美女,请把耳朵张开。”导游小姐执起麦克风笑着解说:“现在,我们已经来到远东第一座跨海大桥,全长一共五千五百多公尺。过去呢,就是西屿了。”
巴士在桥上急驶,窗外是片海天一色的碧蓝。西屿最出名的景点,是列名国家一级古迹的西台古堡。为清光绪年间所建,致密坚固,历经百年来岁月的洗链,仍不改其雄伟本色。
“天哪,多美的地方?童话一样耶……”芯美赞叹着,深怕别人漏失了美景,急着想与大家分享。伫足古堡,下眺港口,艳艳炙阳下的渔村井然有致,错落出宛如地中海的恬静风光。
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有些渔村的特殊味儿,芯美开始爱上这座岛了……
出了西台古堡,下一站是小门屿的鲸鱼洞。这是个玄武岩的海蚀洞,阵阵海潮涌进,便会奏出澎湃动人的涛声,乍听之下,果然像是鲸鱼的鸣和。关于鲸鱼洞,当地流传着一则有趣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曾有一只大鲸因为迷失方向而误入此地,不留神,便一头撞出今日的大洞。姑且不论它的可信度,只要有个传说,便能为当地制造出神秘感,增加了浪漫迷人的感觉。
挥别这个可爱的地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跨海大桥。纷纷亮出照相机,你拍我、我拍你,再把一旁的陌生人拉来帮全部的人一起合照。非得过瘾了,才肯搭理拼命催促人上车的导游。
回饭店途中,不知身体里哪只坏虫作怪,芯美有些故意地不睬巫丰群。和大头他们在后头交头接耳,说说笑笑。潜意识中,她就是不想让巫丰群好过。但是,偏偏又放不开心,视线总不自觉朝他那儿飘去,预防不了,也抵挡不住。尤其当见到Joyce斜倚在他的肩上睡着时,芯美的心上恍若火灼一般,烧辣辣的……
晚上的住房分配三人一间,芯美被家华和小慧拉了去。芯美其实并不很欣赏她俩矫揉造作又喜欢论人长短的个性,但是不好推辞,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芯美刚洗完一个舒服的澡,阿胖来敲门,邀她一起到楼下喝杯咖啡。但她一听巫丰群和Joyc e也会去时,兴致一下全没了。口不对心谎称自己累了,想早点休息。无视于阿胖失望的表情,她关上门,便恹恹地躺上床。
无奈旁边两个八卦婆,要说闲话也不大声点,只会在那儿窃窃私语,为免彼此难堪,芯美只好转过身去,被内在的好奇心驱使,却又不得不竖起耳朵偷听。她们真以为她睡了,闲言闲语也开始变得肆无忌惮。
一整个晚上,耳里净是“经理”和“Joyce”这两个名词,其余的,她是有听没有懂。但是,这两个名词的集合,已够她不舒服的了。索性用被子蒙住头,隔出属于自己的宁谧世界。
被子蒙久了,芯美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横着无垠的美丽沙滩。有对情侣迎着海风,手挽着手惬意地漫步、戏水。海潮阵阵轻拂,在他们脚底留下洁白细致的沙粒……
他们笑、他们闹、他们跑、他们跳,芯美却泌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梦中那个与小丰相偎相依的女人,并不是她。
☆ ☆ ☆
翌日,morning call之前,芯美早已梳洗完毕。昨夜睡得不安稳,大概是认床吧。想想多赖无益,倒不如抢先一步拥抱澎湖清晨的亮灿天光。
回头看了眼还在赖床的小慧和家华,芯美慢慢踱下楼,居然遇上同样早起的巫丰群。两人互道一声早安,竟有种陌生的感觉。正思索着该如何打开话匣子,李磊、大头不甘寂寞地挤了过来,噼哩趴啦聊了起来,连楼梯的转角处,也冒出小郭和Joyce的身影。
芯美见状,只能对巫丰群无奈一笑。不知怎的,他看起似乎心事重重,眉宇间锁着淡淡的不郁。芯美感到莫名其妙,却也提不起劲来问问他。
一早,他们来到吉贝。刚下船,各式各样的水上活动器具立刻映入眼帘,教大伙儿神采奕奕的、睡眼惺忪的,全都精神为之一振。尤其是这些男人,仿佛来到天堂,一窝蜂抢着玩,一项接一项,排队再排队,手足舞蹈的跟孩子完全没两样。
芯美胆子小,什么水上摩托车、海上拖曳伞,她一样也不敢碰,只对水上脚踏车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
大家分头散去,芯美无聊,便将自己浸在水中,让海水带走身上的热浪,没想到救生衣的浮力这么大,一时觉得有趣,便在水中像弹簧一样上下跳动,自得其乐。阿胖和大头各玩了两次拖曳伞,回来找找芯美聊天,休息一下,准备再去玩玩水上摩托车。
这时,碰巧巫丰群也朝她走了来,骄阳下,他笑得一脸灿烂,神采飞扬得令芯美一阵恍惚。
“May May,想不想去坐‘鸳鸯飞船’?”
芯美闻言,心头瞬间闪过一丝阳光、几缕轻风。心想,有他在,她的确满有安全感。虽然还是怕,不过试试也无妨。正想启口答应他,却见Joyce自三公尺外跑来,一边对巫丰群招着手,开心地喊着:“巫经理,快!小郭和瑞文快回来了,要不要现在去排?”
巫丰群一听,怔怔地没答腔,只是静静等着芯美说话。
霎时,不知自己哪来这火气,芯美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这一男一女,老在她面前这般假惺惺,摆明了要看她笑话嘛……尤其是杀千刀的死小丰!明明已有佳人在抱,却要三不五时对她耍耍他那撩拨人心的伎俩,简直可恶透顶!
哼!你以为你是谁?想左拥右抱?!门都没有!
想到这儿,芯美嘴角不自禁浮起阴森冷笑,她听见自己酸溜溜地说:“这是‘鸳鸯’飞船耶……你和她坐比较适合吧!”她指了指刚在他们面前站定的Joyce,还刻意加强了“鸳鸯”两字的语气。旋即,转过头对阿胖和大头说:“我想玩玩鸳鸯飞船,你们有人愿意陪我坐吗?
“这是两人求之不得的事,为了争取仅此一次的机会,他俩用猜拳决定。三战两胜,最后大头胜出,芯美还开玩笑说担心他“头重脚轻”,可能容易翻船,提醒他小心一些。
所谓的“鸳鸯飞船”,就是以船为动力,拖着后头一左一右两个大橡皮圈,在海面上冲浪前进。船速一快,再加上转弯的离心力,惊险刺激,惹得芯美连连尖叫,也教大头笑得不可遏抑。
“喔,屁屁好痛喔!”回到沙滩上,芯美搓揉着臀部。方才卡在橡皮圈洞里,海浪的拍击就像在臀部打着巴掌,肌肉有种僵麻的感觉。
“我的屁屁不痛,”大头模仿芯美的语气笑道:“耳膜比较痛。”
了解他意指为何,芯美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啊,真的好恐怖。都怪船长啦,跟他无冤无仇,他却愈开愈快,好像不让我们落水绝不罢休。”
“还好吧,我觉得普通刺激而已。要不要进一步挑战水上摩托车啊?”
大头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光是那隆隆的引擎声就教芯美心惊胆战。“不不不,你去就好。”
待大头离开,芯美又将自己泡进海水中。
一整个早上,有意无意地闪躲巫丰群,结果,他真的只陪她踩了一次水上脚踏车。芯美愈想愈不平,却不肯承认吃味。
巫丰群虽然不想冷落她,偏偏搞不懂她吃了什么火药,面对他就发作。好几次,见她跟其他男同事们嘻嘻哈哈、打情骂俏的模样,他简直快被逼疯了,却不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阻挠什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尽量让自己不去东想西想。但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他决定找了机会跟芯美好好沟通,把她不对的那根筋扳回来。
午后,热辣辣的火伞高张,大家仍怀着一颗雀跃的心在浅礁上踏浪,公然挑战可怕的紫外线。
导游发给大家小朋友办家家酒的小桶子,要大家戴上手套后就可开始捞捞海草、抓抓螃蟹、寄居蟹等小动物。
“May May,太阳好烈,要不要多擦点防晒油?”巫丰群见她白皙的皮肤已经有点泛红,连忙把一个漂亮的蓝色瓶子递到她面前。
“芯美,”Joyce也在一边好康到相报。“他的防晒油不错耶,我早上涂了一次,到现在都没晒黑,你要不要也用用?你的皮肤好像已经有点红了耶……”
又来了!芯美在心中喃喃道。早上涂过?!说得好像这是你和他共有的东西一样自然。哼!晒黑又怎么样?就算脱掉一层皮,我也甘愿。
“不用了,我自己有。”芯美淡淡回绝了巫丰群的好意。
Joyce没心机,常常夹在巫丰群和芯美之间,她也搞不清楚真正的状况,只隐隐觉得这一对表兄妹好奇怪,明明熟悉彼此的啊,为何言谈举止间却又像是有着什么隔阂或芥蒂似的?不过,想想也就罢了,不必过问这些杂事,免得惹得大家尴尬。
“走吧,踏浪去喽!”阿胖高举着他的红色小桶子,兴奋地发号施令。
“对了,咱们来分组比赛如何?”大头突发奇想,拉住还没跟上导游的几个人。
“比什么?”阿胖兴致勃勃。
“现在刚好六个人,两个两个一组,比赛谁的渔获最多,如何?”
“好是好,不过,赢的有什么好处?还有,什么样的东西才列入成绩咧?”芯美笑问道。
“嗯……会动的才算,不然,光捞些海藻、碎珊瑚的没意思。”大头定下规则。“统计数目后,最输的一组请一顿,如何?”
“哈,听来挺有趣的。”巫丰群第一个赞成。一旁的Joyce也拼命点头,阳光下,她笑眯了眼,长长直直的发丝被海风吹送着,拂在他肩上。这样的画面,让芯美很不是滋味。
“可以,怎么分组?”阿胖搔搔头,有意无意地靠向芯美,投奔似的。
“经理和Joyce一组。”大头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仿佛这是多么理所当然。“至于我们四个……”他瞥瞥一旁的瑞文。“黑白好了。”
“什么时代了,还黑白咧!是不是要像幼稚园小鬼一样边喊‘黑白黑白我胜利’?有够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