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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香东瀛 page 13 作者:丁冬

  「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先到那儿歇歇吧!」冷绯衣说着,和香儿两人沿着小路径直往山腰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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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练瀑布、血色丹枫,红叶飞扬、刀光闪动,鲜血喷洒,红了一池滟潋……血线如闪电般在他眼前飞掠,中间夹杂着无数熟悉脸孔一同晃动,时而是樱川雪痴缠的面容、时而是二宫神保临死时无神的双眼、时而是冷绯衣冷近的脸庞……不断交错来去,在他额上逼出豆大汗珠。

  水无月翼突他睁开眼,呼呼喘气。

  九年了,他却未能忘怀过去的分秒。当年,他因逃脱不出杀人的内疚、及厌倦了血腥的杀手生涯,在杀了二宫神保完成任务之后.便离开了东瀛,来至中土出家为僧,-方面是为了远离那一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忏悔赎罪。

  但是九年来,过去的一切还是清晰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中,怎么也摆脱不掉。

  「唉--」水无月翼沉沉地叹了口气,听见寺钟敲响,意味寺中来了外敌。他连忙站起身来离开凉亭,正欲朝山上莲华寺奔去时,却见到两个女子朝着自己的方向行来。只一眼,水无月翼顿时浑身透凉,几乎站立不住。

  是她--冷绯衣!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冷绯衣透过遮面白纱,看见前面仁立着一名身着芒鞋缝衣的中年僧人,相貌清雅、眉目含忧,心底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感。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和尚,那么,这个感觉是打哪儿来的?

  水无月翼是第一次让冷绯衣看见他的本来面目,却没想到,让她看见的自己,竟是出家人的模样……害怕被冷绯衣发现,因为她的直觉过于敏锐。他低下头,快步走过她们身边,朝向山上走去。

  「这位大师留步。」

  冷绯衣的声音响在水无月翼脑后。并未转身,他只是沉着嗓子问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有何指教?」

  「莲华寺的和尚,都是用背影和来客对话的吗?」香儿见这名僧人如此无礼,忍不住语气严峻地质问。

  水无月翼无奈,只好转身面对冷绯衣主仆二人。

  眼帘抬起时,视线交会。霎时,犹如空中霹雳相遇,闪出的人光芒,光芒中,记忆走马灯般飞快旋过……认出了水无月翼的冷绯衣心口紧缩,一时百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她答应过二宫神已,绝对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但这些年来,内心深处却未曾有片刻忘却过他……复杂的情感纠葛在眼波交流中传递,久别重逢的两人,俱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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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华寺大殿上,二宫神已据傲地背对众人伫立中央。

  莲华寺住持了智大师身上袈裟襟口泊着鲜血,一手抚胸,脸色发青,显见所受内伤不轻。周围僧众各持木根将整座大殿团团围住,一个个面色惶急,担忧着住持的伤势、亦因过去「啸做山庄」的残忍事迹而心神恐惧。

  二宫神已俊美中透着邪异的脸庞泛出一抹冷笑,睥睨的视线缓缓在莲华寺众僧脸上扫过一遍,似是寻找着下一个猎物的掠食者神态。

  「冷公子武功高强,老衲佩服。」了智大师的声音因伤而中气不足。

  这次前来为「啸傲山庄」报仇,二宫神已用了母姓,以冷啸天传人身份出手。

  「只盼冷公子慈悲为怀,放过莲华寺众僧,老衲甘愿束手就戮,了结上代冤仇,阿弥陀佛。」喧着佛号,了智大师缓缓闭上双眼。

  「凭你一条命就想抵清「啸傲山庄」数百条人命?嘿嘿……这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还是把「啸傲山庄」的人命看得太小?」

  「哼!姓冷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当年三大门派与冷啸天公平比武,冷啸天自己技不如人,怪得谁来?他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当年剿灭「啸傲山庄」,我老和尚也有一份,你要报仇就来吧!我才不怕你!」了智的师弟了悟暴躁地跳了出来,向二宫神已叫阵。

  二宫神已斜睨了悟一眼,也不见他如何举手投足,身子便忽地平移三尺,来到了悟面前,鹰爪直取了悟双眼。了悟挡格的念头才动,胸口已经中了二宫神已一掌,只听得「砰!砰!砰!」连三响,了悟胸口连中三掌,口中鲜血狂喷,往后倒去。

  旋身避开了悟口中喷出的鲜血,二宫神已面上冷笑一丝不减。眼见莲华寺三大高手解决了其二,二宫神已不免得意。虽说是略嫌不够光明磊落地攻对方个出其不意,但冷啸天的掌法刚硬绝伦,本非泛泛,再加上二宫神已修习的东瀛武学身法变换诡异;顿时将莲华寺众僧惊得结舌不已。

  「也用不着说这么多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要摘下你们莲华寺这块匾。」二宫神已说着,蓦地自门外飞进一块横匾,二宫神已飞身跃起,足尖往匾上一压,那块匾立刻改横飞为直落。二宫神已脚下加劲,顿时将镌着「莲华寺」三字的大匾夹在脚底和地面之间,一寸寸压碎。

  「你……」莲华寺众僧鼓噪起来,俱都面现悲愤之色。

  二宫神已笑瞇着自门外踏入殿内的花泽岚,刚才就是他去拆下莲华寺的匾额。

  「岚,一个活口也别留!」

  「是。」花泽岚躬身应是,随即一挥手,自门外涌进「啸傲山庄」的人马,双方列阵对峙、一触即发。

  就在气氛紧绷的当儿,倏地一阵狂风吹来,无数银霜落叶漫天飞舞,花泽岚立刻赶到二宫神已身边保护。

  「少主小心!是影月流的忍术。」

  「影月流的人还没死绝吗?」二宫神已脸色发青,因为忿怒,难道花泽岚还没解决当初走脱的梦枕熏?还是……此时前来攻击的,根本就是九年前失踪的影月流首领,他真正的杀父仇人--水无月翼?

  花泽岚抽出双刀,护在二宫神已身侧,闭上双眼,以皮肤感觉空气的流动来测知敌人动向。只见他挥短刀击落几片混在银叶中的叶状暗器,长刀横挥,空中飘出一道血痕--一个人影在血雾散去后变得清晰。是个女人,正是影月流唯一的幸存者--梦枕熏。

  花泽岚挥刀袭向梦枕熏,梦枕熏摀住受伤的肩膀险极地滚开,同时对着花泽岚主仆洒出一把银粉。花泽岚身形如陀螺般族飞而起,手中不忘抱着二宫神已避开。银粉沾到二宫神已身后的「啸傲山庄」人众,那人身上蓦地爆出无数火星,接着燃成--球炽焰。

  梦枕熏趁隙抽出银月弯刀跃起,不顾伤口血流如注,挥刀袭向身在半空的二宫神已,只见二宫神已和花泽岚极有默契地分向两边落下,将梦枕熏夹在中间。

  双方交换数招之后,梦枕熏终究是吃了受伤在先的亏,又以一敌二,登时胸背同时遭到重击。

  正当花泽岚一刀对准了梦枕蘸眉心刻下时,地面碎匾的木屑突然片片飞起,其势甚快,花泽岚泞不及防,竟,让尖锐处划过双眼。;所幸地闪避及时,只伤了临危垂下保护眼睛的眼皮,但见他双眼流血,仍是让二宫神已惊叫出声:「岚!」二宫神已窜到花泽岚身边,只听花泽岚喊了声「」小心」,并抱着他滚倒在地。

  只见殿外铜炉撞破大门飞了进来,扬起漫天香尘,紧接着无数银霜落叶似利刃般划过「啸傲山庄」众人身上,喇起痛呼连连。花泽岚护在二宫神已身上,以自己的身体为盾保护着他,背部衣衫绽裂,亦见血痕。

  当众人为大殿里的变故而惊疑不定时,一阵白色烟雾弥漫大殿之中,待烟雾散去后,梦枕熏的身影已然消失。

  第十章

  昏黝黝的天花板上,有烛影摇曳。

  梦枕熏睁开眼帘,困难地抬起身体,伤口遭触动,让她不由发出低低的痛呼。

  水无月翼倒了杯水来到床边,喂梦枕熏喝下。

  「大首领……真的是你……」乍见故人,梦枕熏又悲又喜,眼泪禁不住扑籁籁掉了下来。「我找了你好久,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水无月翼隐讳地叹了口气。「找我干什么?我早己不是你们的首领了,现在的我,只是莲华寺中一名与江湖无涉,不懂武功的普通和尚罢了。

  「大首领,九年前你突然失踪,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你。」不顾伤处痛如火,梦枕熏强撑着身体坐起,意欲下床,却被水无月翼按住了。「你知道么?影月流……影月流只剩下我一个了。」

  「你说什么!?」无数怀念的脸孔在他脑海窜过,聚集成一片乌云……水无月翼甩甩头,将眼前的黑雾甩开。

  「二宫神已联合了「啸傲山庄」和镜花一派,灭了影月流,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主公……主公也下落不明……我到处找你,找遍了东瀛,几乎要死心了,这才追着二宫神已来到中土,打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影月流报仇……」梦枕熏握紧了水无月翼的手。

  「大首领,我们需要你,只有你才能为影月流报仇!为主公报仇啊!」

  九年,世事变换,实难逆料。水无月翼怅然叹息,想不到……报了鬼冢家灭门之恨后,影月流亦遭覆灭……冤冤相报,仇杀不断,一旦手染血腥,是不是……这一世就再无抽身的机会了呢?

  闭上了双眼,水无月翼挣开了梦枕熏的手。「现在先别想这些,好好养伤吧!」

  「大首领!」梦枕熏见水无月翼似无报仇之心,不禁诧异。

  「我已经不是首领了,早在我离开东瀛之时,我就决心远离这些恩怨仇杀,才来到中土,出家为僧。」

  「为什么?影月流的大家都死了啊!死在二宫神已手上……大首领,你不为他们报仇吗?这样教他们在九泉之下又怎么能瞑目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水无月翼长叹一声。「我身为佛门中人,不能再造杀孽,今日动武救你已是破戒。」

  「大首领!」

  水无月翼狠起心肠,将梦枕熏的呼唤拋在脑后,离开了安置她的山中小屋。

  屋外,明月松风,一派平静无忧,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缠绕了他九年的梦魔,在这一刻聚集,排山倒海般向着他狂卷而来。

  垂首闭目,水无月翼默默念诵着经文,却怎么也无法静心。

  所有熟识的面孔在脑海中轮转,一遍又一遍,小雪的死、二宫神保的死……他们死在他丑陋的欲望下。这些事情他不愿去回忆,但回忆却不愿意放过他,每揭露一次,就让他目睹自己的罪恶一次。

  为什么上天要让他继续和冷绯衣牵扯上关系?二宫神已杀了影月流的众人,这令他怒、教他恨,可是,二宫神已是冷绯衣的一切,他怎能下得了手报仇?握紧了双拳,水无月翼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出会伤害到冷绯衣的事。

  思念及此,他不禁嘲笑起自己来。九年来,他始终没能斩断情丝……六根不净啊!破执着、斩妄念,难如登天……要如何才能看破一切?让任何事都不禁于怀?水无月翼问着。抬首望月,明月如镜般灵透清明,然而,渐渐的,月中阴影浮现,逐渐幻化成一张牵动他呼吸心跳的容颜……水无月翼全身猛地一震,惊觉自己的无可救药。山中凉亭的偶遇再一次乱了他的心、梦枕熏的出现让幻影再度出现在他身上,这心,无法平静……再给他个十年二十年,够他忘怀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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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您怎么来了?」二宫神已语气严峻,神情颇见不悦。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到中土,所以跟来帮你,顺便……也祭拜一下你祖父。」

  「呵……」二宫神已冷笑了声。「真巧啊!你一到这里,某个人也跟着出现了。」

  「什么意思?」

  「母亲为何对儿子装傻呢?除了某人,还有谁能从我跟岚手底下救走影月流的余孽?」

  「他早就离开东瀛,隐姓埋名成为莲华寺中一名低辈僧人,这次纳粹是凑巧,才救了梦枕熏,我与他……确是从那时起就毫无联络了,你不需多心。」

  「是么?母亲果然神通广大,这么久不见了,却连他化身莲华寺中的低辈僧人一事都知道。」

  面对二宫神已的句句讥刺,冷绯衣只想掩耳不听,但字字句句却利如坚冰般打在她的心上。低下头,冷绯衣默不作声,只是紧咬着下唇忍住欲泣的冲动,不想在儿子面前软弱。

  看着冷绯衣微颤的双肩,二宫神已不禁握紧了拳头,忿忿地别开视线。

  「岚!」

  「是。」花泽岚对二宫神已躬身。

  「命你去提水无月翼的人头给我!」

  听见二宫神已的命令,冷绯衣的背影蓦地一僵。

  花泽岚看着二宫神已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疚被负气所取代,知道冷绯衣的喜怒哀乐一直是能深深地牵动二宫神已的心情的……别扭的孩子,不成熟的情感表达方式使得有恋母情结的二宫神已只能这样表达心情--害怕母亲被抢走的心情。

  但身为仆人,花泽岚也从不点破,更不会说些什么,他的责任是保护二宫神已,为他获得一切他所想要的因此花泽岚只是平静而简洁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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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林叶,发出潮响。

  为了逃避梦枕熏的一再游说、要求,水无月翼独自盘膝坐在莲华寺后山的山泉旁。水流淙淙,淌过零碎山石,切碎一汪月色成挪判晶灿。

  蓦地,一阵花香袭来,水无月翼的耳朵灵敏地感应出异气的来源方向,圆黑中,一支绽着红香的花枝突地朝水无月翼背后疾刺而至,在几乎触及他的颈后大穴时花瓣蓦地四散避开,旋成花流,无数嫣红花瓣将水无月翼不动如山的身子包裹其中。

  花泽岚的身影蓦地出现在花流的隙缝间,手中刀如电闪般落在水无月翼背上。

  「锵」地一声,火星进出,花泽岚顿时发现自己砍的不是肉身,而是坚硬铁石--在惊觉到这个事实的当儿,一股锐细劲风飘向花泽岚,他立刻运起忍术欲藏匿身形。这时,周围旋舞的花瓣蓦地幻化成银霜落叶,花泽岚忙挥刀护身,一片片忍术幻出的落叶在双刀飞旋的刀光间被切割,缓缓坠落,犹似下了一场银月之雨。在银光四溅的叶影间,水无月翼的刀墓然间无声无息地破空刺来--霎时,叶影花流俱都不见踪影。只见水无月翼手中刀光掠过花泽岚左肩,划下深长的一道血口,花泽岚手中短刃落地。

  一对冷杀的双眼在他眼前变得无限巨大……花泽岚危急之中拋出暗器,谁知水无月翼身不动、影不移,却突然消失在他眼前,暗器落空,击中一株老树,爆炸的威力将老树枝干炸得四散纷飞,同一时刻,花泽岚右后肩再度中刀。血液飞迸,花泽岚的血溅上水无月翼手臂,他顿觉沾血处痛如火的。花泽岚虽暂时以镜花秘术--血蚀--抢得一招,但他双肩受创非轻,遂不敢恋栈,径自飞快施展身形遁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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