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里竟然有热水耶!看来他的霉运要过去了。夏瑞凡愈洗愈开心,歌也唱得更大声。
直到——
“喂,你是谁?”
夏瑞凡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肥皂一个不稳便滑掉了。
他迅速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陌生女子手里握着被她拾起的肥皂,两眼直碌碌地盯着他光溜溜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她都已经进来了,不是吗?
她不理会他伸手夺过肥皂的举动,轻轻闪躲,仍然握着他的肥皂。“这浴室根本没有装锁,要进来还不简单。倒是你,你是什么人?”
被她咄咄逼人的口气与目光同时侵略,夏瑞凡真想挖个地洞躲起来算了。
“我住楼上,今天刚搬进来。你可不可以先出去,等一下我们再说清楚。”
她露出一副“早说嘛,原来是住在楼上的新房客呀!”的表情,顺手把肥皂抛还给他转身离开。
才将门带上,下一秒,她却又推开门:“顺便问一下,你不觉得这里加装一个浴缸会更好吗?”她说着,不怀好意的眼光往他身上扫了扫。“现在好像不方便回答,那算了,当我没问吧!”这一次,她的确离开了浴室,但她旋即响起了爆笑声。
岂有此理!把他都看光了,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头?
夏瑞凡有种该死的直觉——他的霉运还没过,而是现在才要开始倒大霉呢!
☆ ☆ ☆
一步出浴室,正眼就看见她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瑞凡环顾四周,看来这层楼就只住了她一个人。
他轻轻敲门。
“进来。”
她背着他在涂唇膏,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大红唇膏于是再次十分顺畅地由嘴角溜到脑后。
“你这个混帐!害我这个样子在街上被当成放大的蟑螂来看待,还害我把试演的机会都弄砸了!”
原来她正是那个在大街上被他撞成小丑的女人呀!
所以她刚刚在浴室里才会这样给他难堪。
“反正你刚才也老实不客气的把我全身上下都看光了,咱们算是扯平了。”他本来还残存着的几丝歉意,但在她毫不客气劈头痛骂下也就烟消云散了。
“你以为你好看呀!谁稀罕看你没穿衣服,哼!”话一说完,她竟然当着他的面脱下上衣,接着开始解起裙扣来了。
瑞凡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幸好她上身还穿着一件薄内衣,否则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当场喷鼻血。
她不顾他一脸错愕,利落脱下裙子,潇洒地甩到身后,这下子她离全裸也相去不远了。
“你也把我看光了!”她愉快地宣告,唇边的轻笑让瑞凡有一股不妙的预感。
“所以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究竟红成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但他知道起码这是因为他还有一点羞耻心,而这正是眼前娇媚万分的她所极度缺乏的。
女人如果能丝毫不感羞耻地将自身暴露在陌生男性眼前,那么男人就该要提高警觉了。
瑞凡的脑袋瓜里警铃声大作,完蛋了,他想。
“啊,肚子饿扁了,没力气,不玩了。”谁晓得她却毫无预警的一屁股跌进沙发里。
瑞凡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你说什么?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在耍我吗?”
她一脸笑嘻嘻。“Bingo!答对了。我演得不错吧?不用称赞我啦!演得好是当然的,因为我立志要当女演员嘛!”
什么嘛!她竟然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故意对他发脾气,还把自己剥光,一连串的恶作剧,只为看一眼他错愕惊惶的表情,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瑞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闯进了异次元世界,为什么她开的玩笑让他一点都笑不出来呢?她却兀自快乐得不像话,为把戏的成功开心至极。
现在她还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娇媚地摊躺在沙发上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把裙子往身上套,还懒洋洋地用脚趾去夹那件被抛得远远以达戏剧效果的不幸上衣。
瑞凡实在看不下去,他弯腰替她拾起衣裳。“幸好你没把它扔到窗外去。”他将它递给她。她闻言,邪恶地抬起眉,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她玉臂一挥,将那件悲惨的上衣扔出窗外,旋即轻飘飘地落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就算我失手扔出窗外,你也会替我捡回来,对不对?”她笑得甜甜的,眼睛眯成一弯绿湖水。
只有他看见她眼底藏不住的得意。
瑞凡不知道自己干嘛乖乖听话,她根本把他当猴子耍嘛!
但是不可思议地,他竟然照做了,他火速奔下楼去,抢在一名行人践踏到她洁白的上衣之前,拾起了它。“还好,没脏。”
没想到,他辛苦把它捡拾回来,却发现她早拿别件衣服穿上了。
她连伸手去接衣服的意图都没有,指着背后的衣篓。“都脏了,替我扔进去吧!”
瑞凡忍住想挥拳的冲动。“如果没事的话,我走了。”现在的他不宜面对她,不然他会轻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先例。
她却存心不放过他,猛地由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一起吃饭吧!”
干嘛我得跟一个连认识都称不上的讨厌女人吃饭?!夏瑞凡简直无语问苍天,欲哭无泪呀。天啊!他想他是误入了蜘蛛女的盘丝洞,逃不掉了。
☆ ☆ ☆
“什么叫做又跑了?你们每个人日领一百元美金是白领的呀?我就不相信瑞凡他多能跑,就是把整个东岸都给掀了也在所不惜。限你们两个月以内把他给揪出来,听清楚没有?”
夏永觞的怒吼声让话筒另一端的属下差点没震碎耳膜,连打电话都能结实感受他骇人的权威,更别说与他面对面的下场,将会是如何惨烈了。
“大哥,让我来说,你用吼的也无济于事,小心明天嗓子哑了,没办法主持会议,不就糟糕了?”
夏家老幺唯一的掌上明珠——夏畔宁轻柔的安抚着夏永觞一发不可收拾的脾气,一面慢条斯理接下话筒。
“电话换人接听了,我是夏畔宁。你们最后一次在哪里见到我小哥……纽约?我想他在那里没有熟人,他一直都在洛杉矶,我想他暂时不会离开纽约,你们就守在那里查查他有没有跟当地的剧团接触,往这一方面着手应该不会错。”
迅速下达命令之后,夏畔宁挂上长途电话,虽然才十六岁,却已经拥有领导者之风。她的专长是外语能力特强,未来将接掌夏家日益扩大的海外事业。
“小哥也真会跑,动员了近百人还捉不到他一根头发,真不亏是咱们夏家人。”夏畔宁虽然满嘴抱怨,却掩不住对瑞凡的激赏而两眼闪亮。
事实上,她对离家多年的小哥没有太鲜明的印象,毕竟他走的时候她才只有四岁呀!是个连幼稚园都还没毕业的年纪。
只记得他将她扛在肩上,让她伸手去摘院子里树上结的金黄柳橙果实,剥开的柳橙很酸,他们大大咬了一口,酸得脸都皱在一块儿了。
他皱眉的表情,她到如今都还印象深刻。
尽管她的三位哥哥都对她爱护有加,因为她是这个家唯一的女孩又是老幺,理所当然得到大家的溺爱宠爱。但是,她对这样的生活,实在感到有点厌倦。
大哥对她有不可动摇的保护欲,二哥对她只有不可理喻的控制欲,只有小哥对她呵护宠爱却不给她压力。
因为怕她受伤,大哥、二哥坚持不答应背她去采柳橙,还严重警告她不许去求小哥。如果要吃柳橙,他们立刻去买,买个几百斤都没问题,就是不准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畔宁觉得很无聊,为什么人人都当她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最后她还是去求瑞凡了,他很爽快一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因为他爱她,所以他要她快乐。没想到这个摘柳橙事件到最后竟然引发成严重的家庭问题。为了这件事,瑞凡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差点没被大哥、二哥,还有双亲轰成炮灰,他们一致谴责他竟敢拿畔宁的安危开玩笑。
或许这个家庭的问题老早就存在,畔宁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导火线罢了,而且是迅速引燃整个家庭对瑞凡的不满。
“我们夏家有传统、有规矩,不能任你一意孤行。”对一个十四岁少年说出这样一句话的父亲,固然太冷漠无情,但瑞凡一脸不在乎的无所谓样,却惹得母亲伤心落泪。
“我走得远远的,行了吧?反正我在这个家里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几天后,畔宁最挚爱的小哥来和她告别,他给她一束书写好的信件,用天蓝色的信封装着。“今后你的生日,恐怕小哥都无法陪你一起过了,但这些信会陪着你,一年拆开一封,这样每年你都可以收到我即时的祝福。别哭,我答应你,这些信拆完之前,我会回来见你一面的。”这些年来,她总是企盼在生日盛宴上见到瑞凡意外现身,然而她却落得年年失望。
终于在去年冬季,她拆开了小哥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畔宁厌倦了音讯全无的等待,她盼望今年能与他见上一面,了却多年的心愿。
忽然,她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转头询问夏永觞:“大哥,你应该有告诉小哥要他回国的理由吧?”
如果只是为了邀请瑞凡回国参加畔宁的生日派对,他干嘛像个亡命之徒一样逃跑呢?连家都不敢回,收拾细软搭便车连夜逃跑,离开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西岸,千里迢迢跑到纽约。
太夸张了吧?只因为不想见思念他的妹妹一面?犯得着这么做吗?
畔宁开始觉得匪夷所思,更何况她也不相信小哥会不愿意见她。
夏永觞皱起眉头:“难道不是你叫那群人告诉瑞凡吗?”
“我没有下达这个指令,我以为大哥你早说了。”畔宁开始觉得头痛,她和精明的大哥居然犯下这样不可原谅的错误。
“没有人告诉他原因,难怪他要逃。”
属下一个比一个没大脑也就算了,居然连头头都成了饭桶。这件事若传出去,夏氏在商界肯定混不下去。
“他一定以为我们是要逼他放弃在美国的逍遥日子,回台湾继承家业,否则他干嘛卖命地逃跑?”
“这下子可惨了……”
☆ ☆ ☆
天啊,又是怎么了?
夏瑞凡操起枕头蒙住脑袋,然而恼人的噪音还是不肯放过他,不断穿透过松软的棉花枕头,使得他的耳根不得清静。
“搞什么鬼?”他甩甩头,坐起身来。
不料,却清楚听见楼下传来碧姬讨饶求救的声音——
“救命……住手……拜托……呀!!”
顾不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裤,瑞凡想都不想就往楼下冲去,匆忙之间他只捉了一把平底锅当武器。
一向听说纽约的治安不好,昨晚他有好几次被枪声和呼啸而过的警笛吵醒,他甚至清楚看见对街的商店被几个黑人青少年疯狂砸碎玻璃橱窗。
“你没事吧?碧姬?”
一破门而入,眼前的景象真教瑞凡傻眼——
碧姬赤裸着上身,披散一头波浪金发,趴卧在柔软的沙发椅上,一个英俊的白种男子正压住她,手里握着一把针筒状的武器,预备往她诱人细致的背部狠狠刺去。
“住手!”瑞凡直觉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个英俊的暴徒,顺手用平底锅往他头上猛然一击。
暴徒很快地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
以为危机解除了,瑞凡转过身来却莫名其妙地挨了碧姬狠狠的一拳。
瑞凡捂着被打肿的左脸,无法理解地望着怒气冲冲的碧姬。
他救了她,不是吗?老早就晓得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想不到她连道谢的方式都与别人相差十万八千里。
给他一拳?她还真是够意思呀!
“见鬼的!看你做的什么好事?竟然把西蒙打昏了!随随便便闯入人家的屋子,小心我报警捉人!”碧姬气愤地由沙发椅上爬起来,指着瑞凡的鼻子喋喋不休。
老天呀,她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袒胸露背地春光外泄,一副诱人犯罪的模样,难怪会有歹徒对她想入非非。
瑞凡开始同情起那个被他英勇击昏的暴徒。
“西蒙?你认识他?”才刚从床上起来,又挨了一拳,瑞凡实在不能确定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还能如常地运转。
利落的将长发盘在头顶,碧姬轻轻打了一个小喷嚏,方才意识到自己胸前的无限春光正大方地向瑞凡SayHello呢。
“很漂亮吧?”她顺着他盯着她的视线,看向他的眼眸,朝他灿然一笑。
“什么?”
“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的胸部看,难道不是因为它长得很漂亮吗?如果觉得它漂亮,就应该老实承认,不要吝啬开口称赞才对,不是吗?”
她的一套逻辑哲学,把瑞凡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像被外星人催眠似的,傻呼呼直点头说道:“你说的对,的确是很漂亮。”
“谢谢你的称赞。对了,你的胸部也很有看头喔!”碧姬说完,抛给他一个媚眼。
瑞凡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四角小短裤。天啊,真是够清凉了。
“没想到你看起来瘦巴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剥光了衣服,竟然像个会侵犯人的野兽,真是太低估你了。”她存心不放过他似的,边说边用指甲前端去搔刮他的下巴。
这女人可真会装傻,明明昨天才把他浑身上下都看遍了,今天却一副不认识他是谁的模样,瑞凡真是拿她没辙。
“真搞不懂西蒙哪一点让你觉得他是暴徒?你干嘛一进门就没头没脑的往他脑门上猛敲一记?”碧姬轻轻拍着昏厥在地板上的西蒙。
“我听见你的尖叫,冲进门就看到他把你压在沙发上,我以为他是要侵犯你的歹徒,所以我就……”
瑞凡话还没说完,碧姬如雷的朗笑便霎时响起,震得他不由自主倒退两步,只见她抱着肚子笑到没力的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
“喂!我可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我也许是误会了,但是你也很有可能是真的遭遇危险。”
“你第一天来纽约吗?难道没有人教过你,无论你在这里听到或者看见什么,都不要有所回应吗?今天就算我和你住在一起,你都大可别管我的死活,更何况我住你楼下咧!”
“你的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
“没错。”她回答得如此干脆,让他真想一头撞死算了,竟然为了这种女人白操心,真是太不值了。
“我明白了,算我蠢,打扰你了,我这就滚回我的狗窝去。”
“你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