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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陷东京 page 5 作者:滴滴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台湾有家报社在周末休闲版给她一块哈日专栏,邀她每周将游日感想书在报上,这份及时工作让夜遥再度燃起希望。好不容易来了东京,她才不想这么快就打道回府,得多看多玩,才值回机票钱,否则不晓得又要等上几年才能再来一次了。

  香织知道夜遥经济拮据,也就很帮忙地想办法替她省钱了。例如,找她出去玩一定安排男伴替她结帐;还带她去好几家经济实惠的老饕餐厅,教导她如何吃得便宜又不委屈自己的肚皮;更时常免费替她打理发型。

  香织总说道:

  “不能因为没钱就偷懒,女人不懂打扮、不爱打扮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没钱买新衣不要紧,今天再给你烫个新发式,换个截然不同的新鲜感觉,保证就没人会注意你经常不变的衣着了。”

  香织的确为她设想许多,即使个性上霸道又鸡婆,夜遥仍然由衷感谢她。毕竟在这个脚步从容快速的城市,鲜少有人愿意停下步伐,伸手扶人一把的,而香织的热情,让夜遥感动万分,也深深觉得自己着实幸运,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却好像一路走来都有神明在暗中保佑她一样。

  一路上净想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已来到约定的地点,夜遥一抬眼就看见香织不耐地以长指甲敲着表面,一面用尖细的嗓音抱怨道:

  “夜遥,你好慢喔!我还以为你没睡醒一不小心掉进马桶,被水冲走了呢!”

  “拜托!饶了我吧!又要早起、又没填饱肚子,还要忍受你的炮轰,我快觉得自己比阿信还悲情了。”

  “你没吃早餐?”两女之间窜出一道清亮的男声,把夜遥吓了一跳,起床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因为这名男子意外现身而瞪成铜铃一般大。

  “你……怎么来了?”夜遥想不到濑户悠朗会出现,吓得她直倒退两步。早知道他会来,她宁可冒着惹毛香织的危险蒙在被窝里睡到天亮,也绝对不来和他打照面。

  “就算给你一把刀,你也绝对没本事把我们俩切开。”香织言下之意,就是她和悠朗现在如漆似胶镇日黏在一块,甜蜜得很。

  “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反正我们也还没吃早餐。”悠朗开口问道。昨晚一直疯到凌晨,他和香织东西没吃,酒倒是喝得够腻了,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由上一摊跑到这里来排队,再不补充点养分,待会儿在柏青哥店里昏倒的,不会是别人,就是他们。

  “不用麻烦了。”夜遥冷冷地拒绝了悠朗的好意。

  “放心,不用你出钱,悠朗请客,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呢?夜遥喜欢味道清香的松茸饭团,搭配柳橙果汁,我要穴子口味的饭团和绿茶。”香织支使悠朗乖乖去跑腿之后,见他走远,才转过头来眯着眼问夜遥道:“你不喜欢悠朗?为什么?”

  没料到香织会问得这样直接,夜遥窒了一窒,垂下眼睑:“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我表现得这样明显?”

  “还不够明显吗?你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讨厌濑户悠朗’!好奇怪,你甚至还不认识他,就这样厌恶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对不熟悉的人一向这样冷淡,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就因为这种态度,被香织大大训了一顿。

  如果你不给人机会进入你的心扉,那就休怪我撬开门直接硬闯了——当时香织是这么说的。“我见过你对待风间学长,那和对待悠朗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们对你而言都同样不熟悉,可是你对一个笑,却对另一个投以不屑的冷眼。”

  “这不重要吧?我喜欢或者讨厌他,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他就好了。”

  夜遥不觉得向香织坦承自己和悠朗在她之前曾经有过牵连是个好主意,反正她和悠朗不可能再有干系,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何必说出来造成香织、悠朗和自己的二度伤害呢?

  “你喜不喜欢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夜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悠朗是我最亲密的爱人,因为你们都是我最珍惜、最挚爱的人,如果你们不能好好相处,我的心里将会非常难过……”香织的音调愈来愈哀凄。

  “别用苦肉计了,以你的个性,倘若我拒绝试着接受悠朗,你也一定会想尽各式办法,设计让我们合得来,对吗?”

  香织吐吐舌头。“嘿,你愈来愈聪明了,真不好玩。”

  “托你的福,被你训练得不机伶点都不行,否则到最后我会连自己是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香织转转滴溜溜的大眼,鬼点子在脑中迅速萌生——

  “知道我现在计划什么吗?我要让你喜欢悠朗,至少不要那么讨厌他;再来就是把你和风间学长凑成一对,这样以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双约会了。”她从以前就很向往doubledate,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实现的机会。

  夜遥在心中叹口气。幸好香织的职业不是红娘,否则由着她这样随便捉两个便凑成一对的草率作风,这世界原本就居高不下的离婚率肯定有向百分百疾速攀升的无穷潜力。

   

   ☆  ☆  ☆

   

  头一天开幕的柏青哥店前,一早就聚集了一批识途老马,店门还没开,众人已经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准备门一开就冲进店里,拼命捞钱了。

  “为了吸引人潮,刚开幕的柏青哥店会在游戏机上动手脚,让中奖机率大大提高,所以闻风而来的人往往在店外拉成一条长龙队伍,不早一点来排队,等于放弃发财的机会。先洒钱揽客源,这是日本一般柏青哥店都会采取的造势手段。”濑户悠朗果然是识途老马,玩乐这方面的情报,问他准没错。

  “先说好了,今天赚的百分之七十都给夜遥,剩下的就拿来中午好好祭祭五脏庙。”进场之后,香织就定下游戏规则。她此番找夜遥来,最大的目的也是要纾缓她的经济困境。

  “这样不好,谁赢的就是谁的,不用特别分给我。”夜遥心好痛地拿出身上仅有的财产换了一盒小钢珠。但想到香织拍胸脯保证过稳赚不赔,心才停止滴血。

  “客气什么?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将我和悠朗那部分的钱当作置装费好了,买几件漂亮衣裳,别老是就那几套衣服在我眼前晃,看了碍眼。”香织选好机台,一手捞起大把钢珠往机器丢,清脆的中奖祝贺音乐立时响起,她开心地忙着接住大把落下的钢珠。嘿嘿,真是大珠小珠落下来,大钱小钱进口袋呀。

  才一个上午,他们就进帐了十多万块日币有余,乐得香织直嚷着要去法国餐厅吃法国菜。

  “我老早就想尝尝那道橙汁烤鸭的滋味了,我们就拿这笔钱去挥霍吧!”

  “我们这副德性,恐怕服务生也不会轻易放行吧?”悠朗头脑倒是挺清醒的,不像香织早被兴奋冲昏了头。如果她坚持要勇闯高级法国餐厅的话,悠朗考虑先向肯德基老爷爷借身上的西装应急。

  “这倒是真的。”夜遥答腔道。天知道,她已经啃了一个礼拜的咖哩面包,现在随便给她一道菜名,她都会点头说好。

  “夏天就应该去海边,不如我们到临海副都心吧!现在天气正好,晴朗无云,吃饱饭后还可以在海边散散步,眺望东京湾清澈的海面和彩虹大桥,这个主意不错吧?”悠朗兴致勃勃提议道。

  “夏天就应该去海边”这句话俨然成为悠朗的招牌口头禅,夜遥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附议。至于夜遥嘛,她都笑得这样开心了,我想就不用问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便搭上“百合海鸥号”,往台场方向前进。

  午餐轻轻松松打发一顿,毕竟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尤其夜遥大大吃了一口海鲜意大利面之后,眼泪就差点晃出眼眶。

  吃饱需要消化一下,所以他们一伙人便慢慢踱步,欣赏眼前碧蓝的天海一色。

  海鸥在头顶飞舞,惹得香织遗憾嚷道:

  “可惜,刚才在餐厅里忘记‘污’一块面包来喂这群好吃的可爱家伙。”

  一直都在日剧画面中目睹它的丰采,以至于脑海中仅记忆它夜晚炫丽缤纷的景象,今天终于亲眼见识才蓦然发觉,原来浪漫日剧的必备景点——彩虹大桥,白天有着与夜间迥异的雄伟壮观,也是另一种美。

  虽然当初这地区的绮丽造景并不是专为情侣所设置,可是由于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美妙,也就逐渐吸引双双俪影前来谈情叙爱。夜遥这一路走来,实在颇为尴尬,谁让她夹在香织和悠朗中间呢?

  察觉到夜遥微妙的心情变化,香织于是左手挽起夜遥的手臂,右手勾搭悠朗,笑道:

  “爱的路上三人行,少了谁都不行。”

  她现在还能这样笑嘻嘻,却没预料残酷的预言会有实现的一天。

   

   ☆  ☆  ☆

   

  这阵子和香织相约吃个中饭总会碰到悠朗形影不离地在香织身旁出现,夜遥虽然觉得很讨厌,但已经不再明显透露憎恶的表情。

  “我老家在秋田,那里一到冬季就成了白色乡镇,常常一路踏着深及膝盖的雪,一步一脚印走回家,两只腿老早冻得像冰柱一样……”

  濑户悠朗侃侃而谈描述他家乡冬雪皑皑的景象,让夜遥这个生长在副热带地区的女孩只能偏着头、神情专注地侧耳倾听,一点都插不上嘴。

  她比较无法想像的是,像悠朗这样一个热爱阳光以及冲浪运动的青年,居然是来自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这也无怪乎他一考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奔来东京了。

  比起台湾与东京燥热的酷暑,三十度以上的高温每日勇创新高的纪录,夜遥挥舞着手上的凉扇,对那天寒地冻的雪国,不由得心生向往。

  “高校三年级的冬季,我们按照传统,全班合力造一座雪窑洞,夜里我们点起蜡烛分站两列,夹道欢迎带领我们三年的老师步入窑洞。烛影幢幢映照在洁白的雪上有一股温馨氛围,再加上全班一人一句感谢发言,让向来严厉的老师都禁不住落下泪来。你们可以想像当时的画面,老师站在我们努力砌成的雪洞中,他曾苦心教导的一批学生每人手里捧着一支火光温暖的蜡烛,老师再也按捺不住摘下眼镜,频频拭泪……”

  香织一面想像当时的情景,一面说道:

  “哇,你们老师肯定感动毙了!”

  悠朗唇边逸出笑声:“是很感动,也真的差点挂掉。”

  “什么意思呀?”夜遥对悠朗诡异的笑容感到疑惑。

  悠朗的浓眉霎时飞扬了起来。“都要毕业了,不趁机把旧恨新愁一次清算,难道等毕业典礼那天再行动,然后蠢得被校方老早部署好的警力逮个正着呀?”

  “好家伙!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啦,只是率先拎一把大雪铲,两脚踩上那座矮窑洞,拼命往下打,好让雪窑崩坍,把那老头给活埋罢了。”

  说是率先,只因为继悠朗而起的人多到一人一脚就把那窑洞给踩崩了,丝毫不费力就达成报仇的目标。然后悠朗才意外发现,原来这老家伙树敌众多!大家也真是太假了,明明想埋了这老家伙,却捧着蜡烛说着言不由衷的感恩辞,若不是他率先发难,这些笨蛋家伙下一步是不是预备给那老家伙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家在梦中唾弃自己?

  “了不起,你们挖了一个洞让他自己往里头钻。可惜我们家乡冬季没有大雪,否则也来如法炮制多好。”香织拍拍悠朗的肩,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老天,他居然这么胆大妄为,连老师都敢恶整!夜遥怀疑这世上有哪件事是悠朗不敢做的?

  “结果呢?”就算师生之间有嫌隙,也不该弄到这种地步,夜遥觉得悠朗理当受到重罚。

  “因为是我带头起哄的,所以被留级一年;倒霉的是,班导还是同一个人。不过最后一年,我们倒是相处愉快,他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给他惹麻烦,各退一步;他让我顺利走出校园,我也让他不再提心吊胆。”现在回想起来,那老家伙还挺令人怀念的咧!

  看看表,香织拎起小肩包起身。“我下午两点钟有个临时预约的客人,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悠朗拉住香织,在她唇上印下一枚吻。“七点以后的时间是我的,这句话你没忘记吧?”

  “问我记不记得?你别忘了准时来店里接我就好喽!”

  香织说完,一把揪住悠朗的襟口,把他定在眼前,补给他一个深深的热吻。用一枚蜻蜓点水的吻就想蒙混过去,想得美咧!

  为了避免自己两眼发直瞅着这对璧人惹火的吻别,夜遥将目光轻轻别过去,落在窗外对街的灯饰店。

  日本各式饰物都有专门店铺可供多样选择,其中夜遥特别爱逛家饰屋,即使买不下手,却能驻足享受精心布置的氛围,幻想自己正在理想的家中,将壁纸、窗幔、灯座和沙发罩的色彩及形式都一一搭配摆置,大功告成之后,全身放松地陷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再小口小口地啜饮手上那杯假想的香醇维也纳咖啡。

  这就是人生……过过干瘾也好。

  “哈啰,你在看什么这样专注?香织已经走了。”悠朗的大手在夜遥眼前挥舞,遮住了她的视线。

  夜遥回过神来。“那……我也要回去了。”

  她还没起身,手腕已经被悠朗拉住。“这么讨厌我吗?”

  这家伙怎么还有脸问这种问题呀?她不讨厌他,难道还该喜欢他吗?她是因为香织在场才陪着坐在这里,现在香织都走人了,她有什么理由不闪人的?

  “我知道香织和你谈论到这一点了,你毫不掩饰对我的憎恶,是因为那一夜吗?”

  自己心知肚明却要人家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好,她就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错!就是那该死的一夜!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你对那一夜没有别的感觉,只有后悔,是吗?”听到她的真心话,让他有些遗憾,心底那股郁闷与不愉快,盘旋久久散不开、化不去。

  “‘你利用了我,我毫无知觉’,我不会这样指控你,可是无论如何,那夜我不清醒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而任何有一点风度的男人都不该贪图这一点便宜;更何况你还吃干抹净,一大早就脚底抹油落跑去也,令人不屑!而最让我唾弃的是,你竟然不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有这个——你还在我手上画上一组符号,你怕人家不晓得你和我睡过吗?”夜遥伸出手背,真有一股想翻掌掴在他脸上的冲动。

  只是骂完了好长一大串,她不禁气喘吁吁地压着胸口顺顺气,连悠朗体贴地递上的一杯茶,她都想也不想就接过杯子,一口饮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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