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这样的……”风间雾试着打圆场。
“没错,我明明知道悠朗和你的关系,可以避开却选择介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会想起你,只是心痛三秒,仍然控制不了继续堕落下去,我……真是没药救了,对不起……”
终于,她说出口了!
“哈……”
喝,有没有听错?现场竟响起一串清脆笑声。
夜遥诧异地望着香织。她虽然是在笑,却是笑得如此悲伤——比哭泣还哀悉。
“你们瞒了我多久?瞒得很辛苦吧?真可怜,谈个恋爱也要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如此一来爱情的滋味也会大打折扣吧?”
悠朗想起夜遥近日皱眉的次数遽增,于是他牵起夜遥的手,道:
“所以我们决定勇敢面对一切,再也不要偷偷摸摸了。”
“真感人。”香织的语气充满讥诮。“再来你是不是预备要说:‘请你原谅我们,我会出轨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不适合你,我们分手吧!让彼此都有重获幸福的自由。’我一字不漏地猜对了,没错吧?”
面对香织的讥讽,悠朗并未反驳。
转个身,香织换上一张甜蜜笑脸,巧笑倩兮地对悠朗和夜遥道: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香织……”她的表情和她出口的话形成悬殊的对比差异,让悠朗和夜遥都一阵震颤。
“老早就知道悠朗爱我不够,只是没料到和你的友谊原来这样脆弱。过分的是,你们实在太看扁人了!我绝对不是个小器的人——”香织说着,突地揪起夜遥的领口:“我是不是常常带你去吃好东西,而且还每次都请客?这不就证明我不是个小器鬼吗?你说,对不对?”
夜遥像个僵化的啄木鸟一样直点着头。
“可是你们都把我想得好小器,宁愿在我背后欺天瞒地,也不愿意相信我会祝福你们的两情相悦!啧,我才没那么无聊呢!绑着一个不爱我的人四处炫耀,不让他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谁得到好处了?”这道理很容易懂,偏偏一群傻瓜弄不清楚。“如果你们在一开始就向我坦白,我一定会爽快松手,全心祝福你们的,可是,你们却选择欺骗这条路对我!背叛与欺瞒,罪上加罪,这是犯了我的大忌,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香织的微笑之中,透着一丝玉石俱焚的意味。
“当你们牵手的时候,会想起我;当你们亲吻的时候,也会想起我!想起你们的背叛,想起你们之间梗着一个我,这种感觉很棒,不是吗?”
“香织,你这是何苦呢?”风间雾为香织自戕又伤人的言语感到心疼。
她何苦选择报复,而不是原谅呢?
“这玩意不灵,还要它来做什么!”
操起她苦心求来的爱情御守,香织按下打火机的开闸,瞬间,燃起忿怒的火焰将小小的御守完全吞没。
“香织!该死的!放手!你听见没有?”
眼见烈焰就要侵袭她柔白的手指,悠朗扑上前去,夺下她紧紧捏住燃烧中的御守。象征着他俩爱情的红色御守,在他手中化成一堆枉然的灰烬……
他亲手将他们的爱毁弃了。
“香织……”夜遥担忧香织是否受伤。
“你走!”香织咬着牙迸出一句逐客令。
见夜遥的两条腿像生根一样动也不动,香织于是爆发怒吼道:
“走!别逼我对你动手!”
风间雾当机立断,带着夜遥离开。“今天就暂且到此为止吧!我送你回去。”
场外热闹非凡如嘉年华的服装秀,大概只有真希还有好心情欣赏了。
当第一枚炫丽烟火被打上阒黑的夜空时,香织隐忍已久的第一颗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 ☆ ☆
“哇!看了一场精彩异常的秀,真是太过瘾了!”真希开心地击着掌,激昂的情绪丝毫不受方才后台的低潮气氛影响。
“我看我先回去好了。”夜遥的脑海里全是香织的悲伤笑容。
“我送你回去。”风间雾掏出机车的钥匙。
“嘿,那我呢?”真希拉住风间雾的手臂。
“看见了吗?那里有地下铁站,走几步路就到了。”
“你这么在乎她的伤心难过,就一点都不管我的死活吗?”他迷恋夜遥的事实,真希再清楚不过了。
“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这些你都不懂吗?”她真的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直截了当就出口,从来不去思考后果如何。
“什么该说不该说,我才不管呢!要我有话不说,那简直比叫我不要呼吸还困难,我会窒息而死的。嘿,我好爱你呀!你怎么说?”真希跳高去亲吻风间雾的唇间,哇!她终于说出口了。
“……”风间雾拉着夜遥疾走,不顾真希在后头追逐叫嚣。
“我数一二三,你就跟着我跑,千万别让她追到。”握紧夜遥的手,风间雾带着她快速地跑向他泊车的地点。
奔跑让她呼吸紊乱,他拉着她的那只大手令她心跳加速,夜遥抬起眼来凝视面前这个男子,不明白这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夜晚,将原先的一切关系完全推翻。
爱情原来也可以这样瞬息万变,她与悠朗的爱情推翻了香织的信仰;风间雾对她的迷恋击溃了真希的爱情。爱情实在太不可理喻,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了。
“我……真的爱对了吗?”怎么忽然之间,她对风间雾的手掌温度竟然有些微微的眷恋呢?
发动引擎,风间雾邀她上座,夜遥却转身。
“我想,我得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搭电车的时间应该足够想出个头绪了。”
她默默踱步往地下铁站的方向前进。
不明白她的心思转变,风间雾瞅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舍移开视线。
“让我安慰你吧!”真希好不容易追上来。径自一脚跨上他的重型摩托车,她紧紧搂着他的腰,小巧圆润的胸部贴着他厚实的背。
“好好珍惜你自己,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风间雾向前移座,在两人之间腾出一个微妙的距离。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聪明的人不需亲身经历伤痕累累,也能避开一些明显的错误陷阱,不会傻傻往下跳。”
“可是我就是爱你呀!想和你在一起想到心痛,就像我没办法停止呼吸一样。”如果感情能够说断就断,那么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伤心的爱情故事了。
“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应该可以走回去吧?”离她寄住的屋子只有几步路,风间雾在巷口停下车。
“我不走!”她执拗地抱住他。
“真希……”
“除非你说你愿意试着爱我,否则我绝对不走!”
风间雾的叹息融在微凉的晚风里。
“如果我说爱你,那是对不起你,那是欺骗你。勉强兜在一块的感情不会长久,香织就是你最好的借镜,你不懂吗?难道你要时时刻刻挂念我是否会变心,担忧我何时将离你而去?这样的爱情,你还稀罕吗?”
默默地,真希松开了拥抱,凝向风间雾冷然坚决的眼眸。
“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拒绝我呢!不只如此,还回赠我一长串哩叭嗦的爱情大道理咧!看来我是找错人了,真伤脑筋。原本只是想找个暖床的床伴,又不是要和你一辈子缠绵厮守!开玩笑,我可没想那么远,想太多太可怕,现在我只想痛快地享受青春,还不想固定下来,更不可能会被绑住……”心明明好痛,为什么她还能够笑得出来呢?为什么她还能故作轻松呢?
“真希……”他心疼地伸手轻抚她的发梢。
“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我要看着你离开。”
面对她的盈盈笑脸,风间雾无言相对,只能留下一句珍重,便发车离去。
留下伤心的真希,独自面对她洒落在地上的每一滴眼泪,和每一片破碎的心屑。
☆ ☆ ☆
即使已到深夜,一群结伴狂欢的高中女生的嗓门仍然毫不收敛,一面走着一面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
“那个家伙真的很惨耶!每十分钟手机就要响一次,一次只响十声,一旦漏接,回家就只好等着跪算盘喽!”大桃堇身上的水手服其实不是她的学生制服,而是因应援交中年客人的需求才穿上的。
“那么怕老婆?他不会一面上床一面还要去接手机吧?”天野咏美掩着嘴在笑。
“没错!做到一半还能停下来讲电话的男人,没见过吧?搞得我躺了半天还一点感觉也没有,最后他就只随便摸两下,便拿钱叫我回家了。”
大桃堇由口袋里掏出一叠白花花的钞票,教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羡慕得很。
“要是这种只需要摸几把就有钱拿的客人能够多一点的话就好了,我也不用为了赚一条Tiffany的项链而辛苦一个礼拜,很惨耶!腿都麻到没啥知觉了。”咏美哀叹自己的不幸,她碰来碰去,都碰到一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老家伙。
“真的?我捏捏看!”
一伙人争着要掐她酸痛的大腿,惹得咏美高声尖叫闪躲。
“你们还是老样子,每次都欺负咏美。”
“真希?”她怎么还敢出现在她们面前,难道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吗?
“你要Tiffany的项链是吗?那简单,我赚给你。”真希一开口,令众人错愕。
咏美第一个奔上前去,拥抱真希:“欢迎你回来!我好想你哟!”
下一秒,众人将真希团团围住,热情地向真希喊出:“欢、迎、归、队!”
没有了爱情,真希决定寻回友情。虽然这份友谊其实是建筑在一个十分脆弱的基础上。
☆ ☆ ☆
“奇怪,怎么你的女人缘最近变得这么差?不但夜遥都没来,连真希也不见踪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藤村用手撑着下巴,无聊地叹息问道。
一下子平白无故消失了两个美人,害他最近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工作,一点士气也没有,还被店长趁机教训了一顿呢。
风间雾这家伙最近也是很没元气,从前帮客人选片都挑些轻松欢乐的片子,像是“电子情书”、“爱在心底口难开”,现在却推荐一些悲到一秒就落泪的片子,“悲怜上帝的小女儿”、“天堂的孩子”都受到他的青睐。
藤村真是猜不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香织和夜遥都有工作,真希要上课,没来是正常,来了才叫奇怪。”风间雾的回答十分冷淡,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咦?我没提到香织呀!她发生什么事了?不会吧?她看起来很好,一口气挑了三支长片,说要好好看个过瘾,刚才还点了一瓶酒要我送进去呢!大白天喝酒,一定是在庆祝什么吧?”
“香织?她一个人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右边走廊最尽头的那个小包厢,她说要一个最隐密的地方,好静静欣赏片子。话说回来,她一个人怎么喝得完一瓶烈酒呢?一个人又有什么好庆祝的呢?”藤村用手肘顶顶风间雾的肋骨:“你想,她会不会是在等我进去跟她喝一杯?”
风间雾推开他。“你这笨蛋!她也许是在等人,但肯定等的不是你。闪开!我得去看看她。”香织一定是趁着刚刚他去吃午饭的空档进来的,才会没被他发觉。
该死!她可不要出事才好。
风间雾全速奔到走廊尽头,猛然推门而入。
“没敲门就进来,小心我向你们店长告状哟!”
香织整个人歪斜横陈在大沙发椅上,手里拎着一只空了三分之二的大酒瓶。她无力地摇晃着酒瓶,一副随时准备撒手让它坠地破碎的模样。
“你的店不是该开门了吗?你怎么有时间在这里瞎混?”
“头发一天不剪又不会死,关门大吉也没啥关系,其实我可以有很多时间来陪悠朗,如果我早点开窍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爱上别人了。”虽然她也知道她这只是为悠朗的变心找借口罢了。
“一开始他的心就不在,再好的人他都注定要辜负。”得不到爱情不代表自己不好,只能说是对方无缘错过。
“嘿,你也喜欢夜遥,对不对?你也这样安慰着你自己吗?”
“否则又能怎样?”他愿意祝福她,因为她值得被宠爱。
香织打了一个酒嗝。“你真想得开。”
“你——不许喝了!”他伸手要抢下她的酒瓶。
“不许客人喝酒就别卖酒呀!我已经付了钱,哪有不喝的道理?”她说着,又猛灌了两口,呛得喉咙差点喷出一道火焰。
“那你也付了钱看片子,怎么有不看的道理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片子在演些什么?”
“还不就是两个蠢蛋乱杀人的烂故事,简直是‘阿呆与阿瓜’的血腥版嘛!”
居然把美国名导柯恩兄弟的作品“冰血暴”,评得这么一文不值,风间雾真是感到头痛。
“你这么聪明,可以一面喝得烂醉,一面还能理清剧情,那又何苦让自己陷入对悠朗与夜遥的报复自戕行为里?”
“大白天想一个人好好喝个酒,痛快一下也不行呀?你要抬杠去找别人吧,少来烦我!”香织将大抱枕迎面掷向风间雾,一脚将他踹出包厢。“自己的心都不安稳,还想来安慰人,真是不自量力!”香织背抵着门,低低啐骂。
第九章
同时得到两名男子的青睐,她理当应该感到愉快,但是为何她仍然觉得十分不对劲呢?
关掉了手机,拔起了电话线,夜遥双手抱膝,一个人默默坐在黑暗的屋里。
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无意之间,一条路子走偏,便全盘皆错。
“夜遥!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板遭受强烈敲击,发出很大的声响,才震动了沉思的夜遥。
是悠朗的声音!
她于是抬起头来,木然地凝视着撼动的门板,却没有起身回应的欲望。
“你不能不接我的电话,你不能不听我的留言,你更不能将我拒于门外!夜遥!”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应该多陪陪香织。”
“我已经和她提出分手了。”
悠朗的话让夜遥更加头痛。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只想着快乐,而不去思考曾经伤害了谁。
“那你就更应该多注意她,你明知道她好爱你,她不可能答应和你分手的。”
虽然香织一向表现得很坚强,可是夜遥知道,她也有十分脆弱的一面,只是隐藏得很好罢了。
每次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后,香织总是堆着满脸的笑容,看见什么东西都说美,可是她的眼底根本没有焦点;聊天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她说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好忘记曾经美丽的从前。
每一次,夜遥都陪着香织一起度过这段疗伤止痛的过程阶段,感受她每一分消长的哀伤与寂寞。
然而这次她却无法陪香织走过了。伤了香织的是她,她该怎样弥补这个错误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