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桐闭上眼,机械地拾起衣物穿上。时节已经快入冬,夜晚的空气开始有些微凉——却比不上她的心寒!
那日之后,晓桐不再伺侯雨宫忍,而是自己跑去下人处帮忙做事。亲信们虽然同情她,但毕竟还没有完全相信地的无辜,再加上他们全是男人,不可能懂得她的心情。一切的苦她只能默默承受,晓桐相信总有还她清白的一天。
但是他们的到来在下人区造成不小的骚动,晓桐只得请他们少来看她,免得让其它人产生不满,她现在已是四面楚歌,不想再增加任何敌人了。
可惜的是,由于谣传她是假天女、真奸细的事已经传得甚嚣尘上。下人们对她,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敬意。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背叛歧阜城的叛徒,都百般地排斥她。要不是浅沼交代不可伤害她,恐怕他们早已赶碍眼的她离开。
望看广大的园子,这些整理花草的工作全要她来做,没有人愿意帮她。晓桐不禁怀疑在这样的工作量和其它人的冷言冷语之下,她还能够江多久个她现在的身体似乎随时会倒下,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若她。
只是,何时才能拨云见日呢?晓桐站起来略为休息,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咬牙闭上眼睛忍耐,等待近来常出现的毛病过去。她总觉得好累,心理和生理上都是,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撑不住的!
这天,当晓桐在做例行的清扫时,大岛健信出现了。见到她憔粹的模样,他担心的说:“你怎么瘦成这样?”
晓桐苦笑,如果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又不一定有东西吃时,任何人都会瘦的。她客套的问:“大岛先生,有什么事吗?”要是被其它人看到他,待会又要生事了。
见她失去了往昔的活力与光彩,大岛叹口气道:“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什么要劳烦大岛先生的地方,谢谢你的好意。”她现在只希望误会能够尽早解开,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大岛看了她良久,犹疑地问道:“你真的是奸细吗?”
晓桐耐着性子说:“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倘若你不是奸细,城主这样对你,难道你不怨?”大岛仍然盯着她看。
晓桐回答:“没什么好怨的。”是自己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真要怨的话也只能怨自己,何况她并不想成为在逆境时只会怨天尤人的人。
大岛看着她的表情,笑道:“这样就好。”他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话,“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
晓桐朝他点点头,知道自己是不会去找任何人求援的,不过她仍然感激他的好意。
大岛停顿了一下,接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我……可以救你出去。反正城主似乎已经忘了你了,你没必要在这受苦。”
晓桐对他的话有些吃惊,挥去听到雨宫忍已经忘了她的难过,晓桐摇摇头婉拒道:“不,大岛先生,我不能让你为我这么做。我现在毕竟还是待罪之身,不能连累你。”
“我早料到你会拒绝。”大岛不以为意,仍然诚恳地说:“还是老话,有困难就来找我。”
晓桐朝他露出真挚的笑容,心里感到一阵暖流流过。
为什么自己要拒绝大岛健信的帮助呢?明明只要请他带她到空地上的地窖,她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不必像现在一样吃苦受罪。为什么她拒绝了?晓桐自问。
答案很简单,全是为了雨宫忍。
为了救他而已吗?真的如此单纯吗?晓桐知道不是。原先的确只是单纯的想帮他,谁知道他渐渐地占据了她的心,让她有了牵挂,再也没办法回到原来的自己。
她从不知道自已也是个傻女人。晓桐落寞的笑了,虽然他误解她、羞辱她,她还是没办法一走了之,只能继续等待下去,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晓桐只希望它不会来得太慢。
麻仓垒避开众人耳目,来到一个荒凉的小亭子。等着他的是一名老者,老者背对着他,似乎在深思什么。
麻仓垒恭敬的叫了声:“义父,我来了。”
高野重弘回过头,朝他笑笑,慈祥的说道:“你来啦。坐,我们好好谈谈。”
麻仓垒顺从的坐下,问道:“义父不知有何事相商?城主再过不久将要去做例行性的巡视,我必须随侍在侧。”
“喔,我倒忘了,不会说太久的。”高野看着麻仓,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吧?没有任何人识破你的身份吧?”
麻仓严肃地点头,“目前一切都还顺利,连她都没有发现,请义父不必担心。”他们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高野放心的点头,“一切都要仰赖你了,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绝对不能松懈知道吗?”
“我明白。”麻仓注视着高野清瘦的身体,担心地说道:“义父……您怎么越来越瘦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替您请个大夫。”
高野摇摇头,慈爱的笑道:“没什么大碍,年纪大了总是会有些小毛病,你不必担心。倒是那件事……对我而言十分重要,也是你之所以来到歧阜城的目的。一定要成功,我才能放心。”
麻仓慎重地道:“我不会让义父失望的,我向你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完成义父的心愿。”
“好、好。”高野重弘因麻仓的保证而感到十分欣慰。
晓桐吃力地提着两大桶水往里城走去,城里每日要用的水都是由她去并边提,今天也不例外。然而也许是多日的疲累所致,她今天头有些发晕,身体也不太对劲。晓桐强忍着不舒服的感觉,使劲提着满满的水继续走。
不知为何手突然失去力气,两个桶就这么掉了下来,桶里的水流了一地。晓桐沮丧的叹口气,她为了怕来不及去做别的工作,才会一下子提两桶水,如今看来得要重提了,待会一定又会因为来不及去厨房帮忙而被骂。她拎起桶子,小跑步到井边预备重新提水。
这时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她,“晓桐,我来看你了。虽然你叫我们别来,但十天来一次应该不过分吧?”赤阪不改大嗓门的远远吼道。
晓桐看向他,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全身的不舒服似乎在这时一起发作,她连想微笑都做不到,在赤阪尚未到来前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赤阪发现晓桐的不对劲,急忙奔过来。扶起她瘫软的身子,着急地摇晃道:“你怎么啦?晓桐!”他碰触到的地方烫得吓人,赤阪当机立断的抱起她,却发现她瘦得跟一根羽毛一样。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赤阪紧抱着她,直奔人里城,今天他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赤阪勇人如人无人之境的冲人大厅,看到雨宫忍正在与浅沼谈话,他抱着晓桐大吼着:“城主,你这样对付一个弱女子太过分了!就算她有罪,你还不如给她一刀痛快些!现在她变成这样子,你高兴了吗?”他双腿劈开,抬头挺胸的直视着从未顶撞过的城主,眼里没有一丝顾忌。
雨宫忍停住谈话,眼神凌厉的望向赤阪,他在说什么鬼话?可在看到他怀中的女人时,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撞击过一般揪了起来,被赤阪紧抱住的她面容惨白无色,看来轻盈的没有重量。她怎么了?雨宫忍感到惊慌,他原先以为不看到她心就不会乱,才会放任她去下人处做事而不管。
谁知道再次见到她,他才发现一直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谎,他从没有忘记过她的存在……和她的背叛。
雨宫忍努力抑制见到赤阪抱着她时,那股毫不理性的妒意,他疾步走向赤阪,抢过他怀中昏迷的人儿,心惊于她的重量是如此的轻,而且她瘦得跟个皮包骨没什么两样。
该死,难道她都没吃东西吗?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雨宫忍的心微微刺痛。更让他害怕的是,她浑身散发出的高热,让她的脸呈现不正常的嫣红,他感到一股即将要失去她的恐惧,小心翼翼的抱看她朝赤版吼道:“快去叫大夫!”
片刻后,当大夫正在诊治仍然昏迷不醒的晓桐时,大厅里的气氛火爆僵凝。仿佛一触即发。
赤阪气愤地说:“城主,你现在这样做有什么用!她说不定就快死了!”
“闭嘴!”雨宫忍暴喝一声,“谁说她会死?”他咬牙道。额际的青筋浮突,双手紧握住椅把,严厉的目光似乎想把胆敢说这话的赤阪碎尸万段。
赤阪不怕死的说:“现在才在乎她的死活不是太晚了吗?当她在受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大岛试着阻止他的出言不逊,“赤阪,你别再说了,大家都一样担心埃”“不!让他说,我要知道她受了什么苦?”她不是只是在下人处帮忙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赤阪气愤的瞪着雨宫忍,“好!你要听我就说。她在下人那吃了不少苦,人人都因她是奸细而排斥她、不给她好脸色看。虽然她都把苦藏在心里,不愿对人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很不快乐。”
“所以她没有一个朋友,整天连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只是一直干活、干活。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人过的!”一向温文儒雅的浅沼难得说话如此激动。
大岛健信接着道:“而且……我去看过她一次,发现她的工作量大得惊人,好像所有的事都是她在做似的。城主,那样的折磨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受不住的,更何况是她这样的弱女子。”
“我看依她瘦的程度来看,说不定连饭都没得好好吃。”赤阪见有人站在他这边,说话声音更大了。
雨宫忍越听越愤怒,既愤怒于自己对她的怜惜,也愤怒于厉下为她说话。他冷冷地说:“她如果不背叛歧阜城,又怎会沦落至此?她会有现在完全是报应!”他用残酷的语调掩饰心中对她的真正感觉。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高野重弘叹道:“城主,她真的有罪吗?上杉昌义说的,真的是事实吗?”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城主,你冷静想想。如果她真是什么奸细。逃都来不及了,何必回来这里吃苦受罪?如果她真是奸细,上杉昌义怎么可能至今都没有任何行动?依他好大喜功的性情,要是真知道什么的话,老早领兵来犯,岂会等到现在仍无行动?”
雨宫忍听着高野的分析,脸越绷越紧。难道他真错怪了她?不,他宁愿相信她是奸细,也不愿相信是他锗待了她、冤枉了她,害她如今命在旦夕。
一向不多话的龙一开口道:“我想……我们可能真的误会她了。”
龙二叹气,摇摇头。他从未想过事情会闹得这么不可收拾。
麻仓皇静立一旁,沉默地听着众人的对话。
雨宫忍深吸一口气,简洁的说:“好了,一切等她醒了再说。”
大夫诊断完后,摇头说道:“她因为身体虚弱,没好好调养,接着又一直做粗重的工作,吃的也不好,造成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恶化,所以才病倒了。”
雨宫忍面色阴骛地问大夫:“她什么时候会清醒?”把她照顾好不是问题现在他要亲眼见到她醒过来才能安心。
大夫怔了一下,望向平常不苟言笑的城主,努力想着比较不会让他发火的说法,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一定,看她有没有想清醒的意志。若她潜意识里在逃避些什么的话……就很难说了。”他不安地等着雨宫忍再次大吼。
雨宫忍却闷不吭声地放开他,把他丢给其它人去问问题。自己则进人晓桐的房里,房门砰的一声把其它人阻隔在外。
他走到床边,注视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她。是他把她迟到这绝境,让她连醒都不愿醒过来面对他,雨宫忍有些心慌,他可不许她这么做。
他命令似的对她低语:“你不能逃避,快醒过来,我们还有很多账没算!”握住她冰凉的手,却震惊的发现原本白皙柔嫩的纤手,已变得粗糙不堪。
他仔细一看,她的手心满是厚茧、水泡,还有一些小小的伤痕,看来似乎是工作时所弄出来的。雨宫忍抿过,不自觉的轻抚她的手,看来赤阪他们所说的并不夸大。
他站起来,表情恢复一贯的冰冷。他会要敢如此对她的人全付出代价!
雨宫忍召集了全部的下人,严厉地询问是谁胆敢欺负她、做出落并下石的事。由于大家或多或少都排斥过晓桐,因此没有人敢吭声。
雨宫忍见状,怒火更加上扬,他露出嗜血的笑容,说出众人惊恐的命令:“没有人承认是吗?好,全给我拖下去杀了!”
所有的人听到这道命令不禁腿软的跪了下来,有的人则开始放声哭泣。
此时浅沼开口阻止了他,“城主,请别冲动行事。他们或许欺侮过晓桐,但那也是因为大家以为她是对歧阜城不利的奸细才会如此做,并不到处死的地步,请城主三思。”
雨宫忍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浅沼说的没错,要是真追究起来的话,从头到尾不相信她的自己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他愧疚的闭上眼,须臾之后重新下令:“死罪可免,但从现在起全给我滚出里城,我不要再看到你们!”
一下子由死亡的恐惧中见到一线生机,让全部的人忙不迭地跪下磕头谢恩。
接下来,令众人更惊讶的是,雨宫忍镇日守在晓桐身边,喂她吃药、亲手整理她的一切琐事。他们都在心中揣测:城主是因为愧疚感而这么做……还是有其它更私人的理由?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晓桐的清醒,准备好好听她说话的时候,另一件事情的发生,却先道明了晓桐的清白与无辜。
一天,守门侍卫匆匆忙忙的跑人大厅报告,“报告城主,上杉昌义的人来到歧阜城外要求见您。”
所有人都震惊地站起来。雨宫忍冷着脸吼道:“该死,他的兵马有多少?所有人准备迎战!”他走下主位,讶异上杉昌义居然在这时来进犯。如此一来,岂不表示她仍然是有嫌疑的?真是可恶!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侍卫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一副还想说什么的模样。赤阪勇人蹙眉吼道:“你吓傻啦?还不快出去传令备战!”
侍卫被赤阪吓着,不过他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报告赤阪大人,可能不需要备战。”
所有人皱起了眉。谷间龙二横眉竖目的低问:“你的意思是要不战而降吗?”
侍卫牙齿打颤的说:“报告谷间大人,来人是三十名士兵和五十名女子,没有携带任何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