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等等。」曼莎把转过身的麦可叫回来。雅妮不是滋味的吃醋,曼莎可真舍不得放麦可走。曼莎说:「麦可,你不是很渴吗?喝杯饮料再继续跑嘛!」
麦可感激的微笑,「我还是等回家再喝好了,忍耐的坚持到底才能战胜自己。」
「你常常战胜自己吗?」雅妮半好奇半讽刺的问。
「小迷糊,从见到妳开始我就必须常常和自己作战。」他笑得很乐。一幅乐于和自己作战的样子,「我喜欢这种具有挑战性的新生活。」 他的话是什麽意思?雅妮怔忡的想。他的临去秋波又是什麽意思?一声不响的一去三天,一回来又拿那样的眼光勾人魂魄是什麽意思?贼,偷人家心的贼。
※ ※ ※
雅妮不想停下来问自己为什麽。也没什麽嘛!女人的虚荣心罢了!哪个女人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尤其是有另一个女人在旁边做比较的时候。虽然她不是特意为麦可打扮,但顺便让他见识一下也无妨,让他知道当她刻意打扮的时候是什麽样子。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才唏哩哗啦哭完好几场,正是最丑的时候,今天晚上她可不一样了,镜子里的那个雅妮连她自己看了都满意。 她挑了一件迷你丝质礼服穿,那原是她预备在度蜜月的时候穿的,最适合与爱人在月光下散步时显出摇弋生姿的美态。天蓝色的礼服没有肩带,展示她整个光洁圆润的裸肩,腰间有一条细细的带子,勾勒出她纤柔的柳腰,带子一拉整件衣服就会松开,对在度蜜月的人来说很方便,但是要和麦可及曼莎去吃大餐可能就有点危险,雅妮特地把带子打了两个结,以防万一穿帮。
麦可七点钟准时到,穿着灰色的三件式西装,英挺俊逸得就像个活生生的男模特儿。他轻松的对曼莎微笑,赞美她鹅黄色的礼服正配合她晒得很漂亮的淡棕色肌肤。然后他转向雅妮,笑容在他脸上冻结,他的眸子从她脸上往下溜,裸肩、隆胸、腰上的结、园臀,再回到她脸上和耳边的卷发。 雅妮读不出他的表情,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个样子?怎麽变得痴痴呆呆的,连礼貌都忘了。她紧张的开口打招呼,「嗨!你很准时。」
「是吗?」他望着她肩上浓密的黑发,目光再停驻到她诱人的乳沟。
他不喜欢吗?雅妮在心里纳闷。他至少应该礼貌的赞美她一句呀!怎麽像个木头人不吭声,连个微笑也没有。她试着打破僵滞的沉默,「你说对了,你真的适合穿三件式的西装。」 「是吗?」他摸一下领带,眼光又飘回他胸前,「就这样吗?」
雅妮不解的眨眼,「就这样?」
「妳的衣服,就那样吗?妳不加一条披肩或是毛衣?礼服外面是不是还该有一件小斗蓬之类的?」麦可认真的问,「妳是不是忘了放在哪里?我帮妳找。」
「我不相信。」曼莎喃喃道,「我不相信有这种事。」
麦可抛给曼莎一个「妳别管」的眼光,转向对雅妮说:「外面有点凉,妳光是穿着这样会太冷,我可不希望妳感冒,餐厅里有冷气,所以妳最好还是加一件衣服盖住肩膀,才不会着凉。」 「我很好,我不怕冷。」雅妮快哭出来了。她花了三个钟头洗头、冲澡、全身擦乳液、精心打扮,他没有一句赞美还想把她密密包裹起来,她的身材那麽见不得人吗?她的礼服并不见得比曼莎暴露,只是少了两条肩带,他怎麽不去管曼莎,他怎麽不叫曼莎加一条披肩?他就那麽受不了看她的裸肩吗?她肩上完美得连一颗雀斑也没有,为什麽不能亮相?
雅妮说,「亚伦陪我买这件礼服。」她摸摸臀部上的衣料,「他是个相当保守的人,他并没有反对我买这件衣服,事实上我选了两件难以决定,他建议我买这一件,他说我穿这一件满好看的。」她委屈的噘起嘴。麦可难道宁可看她穿旧运动衫破牛仔裤的样子? 「我没说妳不好看。」麦可松开领带,「妳看起来很漂亮,我不反对妳穿这件衣服,我是怕妳感冒,礼貌的要妳加一件外套。」他仍然没有笑容。
「麦可,你真体贴。」曼莎微笑道,「如果你也要礼貌的要求我加一件外套的话,我的答案是——谢谢你,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今天挺热的。」
「我正要开口要求妳,」他毫无表情的说,「既然妳们两个都不怕着凉,我自己又穿得够暖和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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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可选的是一家当地著名的大餐厅 ,就在海边,十墙木墚,独具风味,「是的,海耶先生,三位,这边请。您定的位置是最好的。」侍者领他们到面海的桌子,为他们点燃桌需。天花板坠下一些朦胧的纸灯,轻音乐悠扬悦耳,给人宁静放轻的感受。 蔡也好像很棒,闻到邻桌的香味使得雅妮觉得胃口大开,她和曼莎讨论十五分钟才决定点海鲜大餐。麦可招来侍者,侍者建议他们点三人份的什锦大餐,这样他们每样都能尝一点。
「太好了!」曼莎说,「我每样都想吃,可惜只有一个胃。」
「我也是。」雅妮说,「我喜欢海鲜,虾、龙虾、牡蛎、螃蟹等等,反正所有海里头长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已经怀念了一年了。」 「为什麽?」麦可问,「因为亚伦王子不准妳吃海鲜?」
「他很怕腥,对所有海底长的东西强烈的过敏,所以他拒绝上供应海鲜的餐馆,他怕汤里说不定会掉进一片鱼,或是沙拉里加上虾片,会使他猛打喷嚏,严重的时候他还会起疹子必须送医院。」雅妮啜一口柠檬汽水,今天晚上不喝酒,当她穿着一件一不小心就会穿帮的衣服时,必须随时保持清醒,「雅伦喜欢吃墨西哥菜,常常把我辣得直掉泪。」
麦可轻嘘一声口哨,一边眉毛扬得老高,「我还以为亚伦王子无所不能,原来他也有弱点,健康状况不佳。」
「那不是他的错。」雅妮为亚伦辩护,「他会过敏,除此之外他健康得很。」 「或许他看起来健康。」麦的抬杠道,「可是过敏是个火山,可能引发很多疾病,对他的肝脏、胰脏、消化器官都有影响,会过敏就表示他体内的解毒功能不佳……。」
「够了。」曼莎给麦可一个白眼,「麦可,亲爱的,我们现在在餐厅吃饭,请你不要破坏情调,讲一些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麦可马上浮起微笑,「对不起,曼莎,要再来一杯饮料吗?」
麦可亲爱的。雅妮的胃口减低了一半,缄默的静听麦可和曼莎的谈话,他们谈得好自然好热络,有如多时不见的老朋友,让雅妮觉得她是个电灯泡。 麦可并没有忽略她,他尽心的做个好主人,但是他更热衷于和迷人的曼莎谈话。他的态度不同,对曼莎讲话时他就是轻松的麦可亲爱的,对雅妮讲话时他就是彬彬有礼的麦可·威廉·史坦福·海耶二世,穿着三件式西装的麦可·海耶二世,礼貌得生疏的麦可·海耶二世。
他的眼睛不时飘向雅妮的肩头,好像她裸着肩是极为不雅的丢脸事,最后麦可·海耶二世坚持雅妮冷了,硬要把他的西装套上她肩膀。
雅妮刚进餐厅的时候心情还满好的,觉得她是个美丽、性感的女人,但等到上甜点的时候,她已经被麦可搞得像个石像,不只有她不习惯于跟她同桌吃饭的男人没有被她迷住,这还牵涉到荣誉问题。 麦可看过她最失意最糟糕的样子,今天她足足花了三个小时彻底的打扮,她相信今晚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漂亮的一晚,她希望麦可对她的印象改观,可是她的努力白费了,他跟另一个女人谈得好愉快,唯一关心的只是她裸着肩膀会不会感冒。
开车回家的三十分钟里,雅妮静悄悄的一句话也不说,她一出口的话说不定会冒出三字经。曼莎请麦可进她们家喝咖啡,雅妮也不搭腔。
曼莎进厨房泡咖啡,麦可安然的在客厅坐下除掉领带打开电视,好像在他自己家里一样舒坦。雅妮仍僵直的站着,肩上套着他的西装,不想让她的裸肩冒犯他。 电视上在演一部旧片子,麦可惬意的把脚搁到咖啡桌上,打开两粒衬衫的扣子,「这部电影不错,妳看过没有?」
雅妮恨恨的眼光刺进他后脑,「没有。」
「我以前每个礼拜五的晚上都跑去看电影,现在的电影没有以前的有意思,妳看过『蜡像馆的秘密』没有?」
「没有。」她希望用声音杀了他。
麦可转过头来看她,她假装忙着检查她的盆景,「雅妮,我今天得罪妳了吗?」
「没有。」她拔掉一叶死叶子,以拔掉麦可·海耶的心情。
他清了清喉咙,「那麽我为什麽觉得妳今天晚上很讨厌我?」 她的植物快枯死了,这三天来她在忙什麽?怎麽忘了浇水。他又在忙什麽?和洛杉矶某个不裸肩的女人约会?「讨厌你?那怎麽会。」她冷冷的说,「对不起,我去帮曼莎端咖啡。」
「站住。」当她经过沙发的时候麦可抓住她手臂。她身子一斜,他的西装滑到地上。他放轻声音说:「我能解释。」
「用不着解释。」雅妮咬牙切齿的企图挣回手臂的自由,「谢谢你的好心,教我免死于感冒,下一次我一定会穿潜水衣上餐厅。」
「麦可威廉。」他平静的说,无意松手。
「什麽?」那是哪门子的俏皮话?
「麦可威廉。」他重复道,「当我妈对我生气的时候,她就叫我麦可威廉。」 他一拉雅妮就跌进他怀里,她的高跟鞋掉到地毯上,麦可有力的手紧拥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抚摸她额前的头发。他的脸和她的离得很近,太近了,她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他的眸中央映着她的脸,她应该大声咒骂他,但是她的力气一下子不知道怎麽不见了,只能低喊,「放开我,讨厌鬼。」她的心一片空白,只能感觉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和她自己的心跳。
「我承认我过于紧张。」他温柔的说。
「紧张什麽?」她还跟他废话干什麽?她应该找个东西来敲破他的头。 「看着别的男人注视妳。」他的手抚摸她脖子,害得她的颈动脉蹦跳得好厉害,他上扬的嘴角宛如一根琴弦挑动了她的心,「妳知道餐厅里有多少男人在盯妳吗?妳没发现我们的桌子旁边老是有一些无聊的人在走动吗?我至少有十次想把妳藏到桌子底下,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脾气那麽急躁,直到今天晚上。小迷糊,妳毁了我愉快的晚上。」
她仍旧僵硬,「我差一点就被你骗昏了。」她没有肩带的礼服经不起一番挣扎,危险的往下溜 ,「你和曼莎聊得很愉快嘛!」
「我们是聊得很愉快。」他的唇轻刷她太阳穴,轻得似有若无,「曼莎是个很容易相处,使人感到很自在的女孩。」 「可是我不是?」她抬高声音说。
「甜心。」他温柔的轻笑,「我必须老实的说妳无法使我感觉自在,我希望将来能习惯于妳的美丽。」
灯光照射他的脸,烘照得他英俊得不可思议,她很想伸出手去抚摸看看那绝美的五官是不是真的,但她没办法动,像是被定住了,只能用目光爱恋的轻抚他的脸。他懒洋洋的微笑令她悸动得发抖,她掩饰的假装打呵欠,但是她的眼睛逃不开,直跌进他棕色的瞳眸中。
他的凝视转到她唇上,用拇指爱抚她颤抖的唇。她轻轻摇头,想否认什麽。能否认得掉吗?否认她并没有被他吸引?否认她不要他爱抚她的唇?否认她不期盼他的吻? 麦可微笑着点头,把她的否认全否认掉。。他低下头,用他的唇取代他的拇指。雅妮低声叹气,何必辛苦的否认呢?他的唇多柔软多温柔呀!不会伤害她的!她的理智飞跑了,她的怒气化成烟雾,她甘心被恶魔麦可诱拐,因为他的吻是世界上最甜蜜的,他的怀里就是她的家。
当麦可终于抬起头来时,他的唇是濡湿的,他的眼是朦胧的,他的表情像是到天堂走了一遭,「噢!小迷糊。」他低声呻吟,「没有妳的吻我怎麽活?」
他们的眼光胶着,彼此竭力控制被欲望冲击得颤抖的身体。她的喉咙干哑心里刺痛,那是爱吗?她执意寻找的爱情出现了? 爱?爱?有这麽严重吗?别否认了,不是爱是什麽?否则不见他的三天怎麽会度日如年?否则看他和别的女人谈笑她怎麽会醋劲大发?否则她怎麽会用全心灵回吻他,和他有同样的感受,没有他的吻她怎能活?
她冷,掉进地狱般的冷,震惊得发抖,她爱麦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不从爱过任何男人,除了麦可,所以她会逃离查克、逃离亚伦,因为她很浪漫又固执,潜意识相信她终能追到彩虹。彩虹是麦可?她能爱他吗?她对他了解多少?如果他又无故失踪三天、三个礼拜、三个月、三年呢?
他发觉到她颤抖得很厉害,把她抱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几乎要窒息。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曼莎在暗示她要端咖啡出来了吗?雅妮用力推开他。 她滑下麦可的大腿,背对他拉高露出半个酥胸的礼服再系起腰间的结。她知道麦可在注视她,但她的手没有抖,检起他的西装摺好放到沙发椅背上,因为她并不真的迷糊,她找到了彩虹,问题是彩虹是虚幻的,不会永远在天际停留,她的爱情也可能随时消失?美丽璀璨的爱情一如彩虹的寿命一样短暂?
「没有用的,」他平静的说,「别装作没有什麽事情发生。」
她不改平板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你的西装掉到地毯上沾了猫毛,你最好拿到洗衣店去洗。 」
「谢谢。」他礼貌的说,「我会把账单寄给妳,爱尔兰姑娘,妳低估我了,别装作妳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妳还不够迷糊。」
曼莎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有茶、咖啡和水果,「抱歉,我的动作不够快。」她愉快的微笑,「我找了半天托盘,你们两个刚才谈到哪里?」
第六章
阳光照在雅妮挂在厨房的一张铜牌上,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坐下来泡一杯咖啡望着铜牌上的字,生命是艰苦的,如果妳不努力活就得死。死多可怕,死了就不能呼吸、不能吃东西、不能哭、不能欣赏一切美好的,她不喜欢想象自己成为尸体的样子,所以每次她看到铜牌,想到她还活着,心情就会渐渐转好、开朗,回复乐观的她。但是今天铜牌不灵光。